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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1 - 那是一個將滿七歲的孩子,對著一個九歲,同樣聰慧的女孩。

俞小昇挑了個很糟的天氣來。

冬雨叼咬人膚,扒著天空的裂口不放,一滴滴銳如冰鑿。飛機重飛兩次,像被巨人顛捧著玩,俞小昇打好了遺言,就差臨時斷了網,沒能送出。他將手機塞去大腿下,度秒如年,從《寧靜禱文》到《大悲咒》全唸了遍。

一件慘劇都沒發生。飛機降落在他近乎絕望的異想中。

天未明,詭譎的暗紫色似乎不歡迎這一批訪者,然而俞小昇看著空橋外陰惻惻的天色,仍在暗喜:沒錯,我活得好好的。

網路一通,訊息如洪灌入,兩通未接來電來自同一人,俞小昇回撥,對方沒接,等取完了行李,兩人直接在客運售票處碰面了。

「太狠了姊,居然不開車!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啊!」俞小昇摘下毛帽,用力震了下行李箱提桿。任寒瞧他頭髮都油得矗起了,奪過帽子,不由分說地蓋上。「是十幾個小時的商務艙,外加干貝香檳大餐,」她彈了下他的臉頰,笑睨,「睡痕還在,別想辯解。」

俞小昇嚎了聲,任她拖著自己去買票。

行李不多,一個75L的旅行包,一個防水面料的大提袋,唯一一個空箱,甚至是他阿姨命令他裝滿台灣的特產才帶的。

俞小昇是給阿姨帶大的,母親在他讀幼兒園時因病而逝,父親是個寡淡的人,雖辭去了需要長期派駐他國的職務,但他對小昇的愛,在孩子看來依舊難以理會。

長大後,俞小昇能更寬容地審視許多人際交往,是因阿姨的不吝表達,而不關乎父親。或許也因姊妹情深,阿姨待他,從不比待自己的孩子差。沒有比較,近乎無偏愛,俞小昇是幸福的,可阿姨的兩個小孩,哥哥尤其無法接受。

背地裡的排擠,明面上的關照,甚至會在同學取笑他個子矮時挺身袒護,兄妹倆的技倆一耍便近三年。俞小昇因此糊塗,始終熱臉貼冷屁股。等到他醒悟,他變安靜了,阿姨留意到,先是問,後又帶他去診所,他守著實情,指指辦公桌後的白熊玩偶,頭被箍上了麋鹿角。

醫生回頭看,取下給他,對著阿姨說,這應該才是孩子的本性。

沒人看見,小昇把麋鹿角戴到自己頭上時,淺而稚嫩的笑。

白熊住進了俞小昇的寢室,偶爾被偷去,他不找,只是等著有天它自己回來。可就在不知第幾次被拿走後,白熊沒再回來過。

小昇本想請阿姨買一隻,無人時他提起,妹妹得知後拗著脾氣吵嚷:我也要,但我不想和昇昇哥哥拿一樣的!

阿姨莫可奈何地看向他,好像,她終於了悟過去這些年,她究竟錯過了些什麼。

五歲多的小昇讀著那眼神,長袖下交握的小手捏得好緊,也想說出和妹妹相同的話。

後來,俞小昇收到一隻大麋鹿,他開始會鎖房門,麋鹿從未丟失。可是這隻麋鹿,終究取代不了當初的白熊。

所以彼時,當任唐以第一次帶著女兒去瑞典過農曆年,俞小昇和這位堂姊相遇了,彷彿找著迷宮出口,這座迷宮密雲籠罩;他盯住那束不曾出現的光,知道一時半頃到不了,也怕它消逝,所以他跑起來,奮力地跑。

他覺得自己贏過了時間,他做了一件很值得的事。值得,是大人們衡量某件行動時常有的依據,此前他不明不白,無從經歷。

父親訝異但不深究,阿姨向任唐以探問,因為俞小昇是個認生的孩子,很少願意主動親近哪個初見的孩童。

然而,他倆共有一個大人們都不知曉的故事。同樣發生在那年寒冬,瑞典陰濕的天穹下。

除夕夜飯後,大人的視野之外,俞小昇被阿姨的孩子拉去三樓的小倉房,其後哥哥帶著妹妹下來,這一幕被林凜看到了。

她再經過樓梯口,是一個多小時後,俞小昇還是沒出現。

於是她上去,帶著抽中的新年禮物——外形如法棍的夜燈,她找到了俞小昇,問他怎麼不下樓?

兄妹倆只是把他推進去,門無法自外鎖,樓道乾淨,沒有任何障礙。

他們還是不會跟我玩。俞小昇說,繼續堆著生了霉斑的積木。

林凜待下,搭上一塊積木,城堡立刻倒了。俞小昇望向她,還未長開的眼型偏圓,但內眼角尖,眉尾微微倒鉤,磨利了他擲出的視線;他眼中有了波動,好似想責備,想哭訴,又好似習慣了一切,沒什麼感情。

那是一個將滿七歲的孩子,對著一個九歲,同樣聰慧的女孩。

林凜將城堡基底組好,俞小昇還未收回目光。

我們下去嗎?

後來,是林凜先開口,並將長棍的另一端對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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