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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復花(2)

      她在行銷部混得風生水起,經手的案子都有品質保證,除了偶爾跟合作夥伴鬧不合外,倒是挑不出其他問題。主任總要她改改她那臭脾氣,她說不行啊,你見過十全十美的人嗎?要是招人忌妒被暗算了怎麼辦?

      有外貌又有能力,個性也大方,趙莎莎自然有一些追求者,有些還常來找主任打勤獻趣,無非是希望他去說媒,主任總是用望著可憐蟲的眼神打量這些前仆後繼的追求者。他就沒看過趙莎莎跟誰好過!不知是眼光太高還是提不起勁呢,小女孩孤家寡人一個怪可憐的,他就勸說著讓她多約約會,有益身心健康嘛。

      那時莎莎只是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主任,那我當您小情人好不好啊?我要求也不多,偶爾請我吃飯就行了。」

      他慌了,怎麼就沒想過這可能性呢,小女孩整天跟他吵吵鬧鬧,難不成是喜歡他?小學他也欺負過喜歡的女孩啊!腦袋空白了半晌,支支吾吾地說:「我已經成家了,有漂亮老婆,還、還有兩個小孩⋯⋯」

      然後他抬眼看見趙莎莎一臉鄙視的眼神,才知道他被耍了,氣得臉紅脖子粗,心想:妳就單身一輩子吧!過分的丫頭!出家當尼姑算了!

      久違地開始上班,有些力不從心,自己以前到底都是怎樣操壞自己身子的啊?她不是特別愛上班,只是認真做事時腦袋就不那麼亂了,她自己靜不下心,只能用這種方法麻痺自己。

      兩個月的長假過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休息到。

      某種意義來說,這兩個月中,她算是死過一次了,現在的她有沒有脫胎換骨不清楚,至少她腦袋明白了,想好好過新的生活。

      「莎莎姐!妳怎麼能一夕之間把聯絡方式全換了,我前幾天想聯絡妳復職,還以為我打錯電話呢!」宜雯說。

      「抱歉啦!對了地址也得改,我最近要搬家了。免得我收不到客戶資料就慘了。」她笑著一把拿過宜雯手中的滑鼠,把過去資料全刪除、不留餘地。

      「莎莎姐,發生什麼事了嗎?」宜雯擔心地說。

      「有時間擔心我不如擔心妳手上的企劃案唷。」她指指隔壁桌上那一疊,隔了兩個月看起來怎麼還是沒減少?

      宜雯發出了嘆氣聲:「啊!是莎莎姐沒錯!莎莎姐回來了!」

             

      中午吃過飯後,她和主任在吸煙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主任問她為什麼把聯絡方式都改了,居然還要搬家,這二個月都發生了什麼呀。

      「我本來就是個喜新厭舊的人,租房住膩了就換,IG用膩了就刪,情人看膩了就分——啊、我沒有情人。」莎莎自顧自地笑了:「我難得講笑話您好歹捧場一下吧。怪尷尬的。」

      主任皮笑肉不笑:「我信妳才有鬼。」

      空氣中有種潮濕氣味,遠方隱隱傳來了悶雷,烏雲密布。主任說,要下大雷雨了。

      她想起天氣預報說最近都會有午後雷陣雨,看來是真的。

      那女孩最討厭下雨天了。

      主任問:「莎莎,妳快樂嗎?」

      她難得乖順,不打哈哈帶過,也不耍嘴皮子,只是盯著遠方一片陰鬱,說了:「我也不知道。」

      回家後她軟軟地攤在沙發上,連妝都還沒卸、澡也還沒洗,她就想先睡個覺了。白天累個夠,晚上她才不那麼容易失眠,睡眠對人體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她先前領教過了,她想起兩個月前暈倒那天——

      那時她近乎半年沒睡好,頂著厚重的黑眼圈,粉底液也遮不掉,越遮越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又黑又青的。宜雯問她,昨夜又沒睡好啦?

      她點頭,恍恍惚惚地開了電腦,但文件裡的字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又恢復正常了。她慶幸地想自己應該只是眼睛太痠了,連夜沒睡好的後遺症吧,她可不想戴眼鏡,小時候她還把視力好這件事拿來炫耀呢。

      把桌面零散的文件裝進牛皮紙袋,她跟宜雯說:「我拿資料給主任,妳幫我追一下運動飲料那邊的合作案進度。」

      宜雯說好,轉身找電話號碼。

      她開始想等等主任又要嫌她熊貓眼難看了,她該怎麼回嗆才好呢,想到這心情就好起來了,主任一直都是她的開心泉源。

      起身走了兩步,突然雙腳一軟,她直直地往地上癱去。

      「怎麼啦?誰跌倒了?」

      「莎莎姐!沒事吧?」

      該死,丟臉死了。她想站起來,但使不上力,額角疼得讓她想哭,周圍人聲嘈雜,她聽見許多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想說沒事,可發不出聲來,意識逐漸渙散,她像跌入深不見底的黑洞——

      睜眼瞬間看見的是花白的天花板,還有醫院特有的刺鼻藥水味。

      她看著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李主任,眉心全皺在一起,頭頂已經微禿一塊,她想什麼時候他那麼蒼老了?手指顫了一下,他見她醒了,有些心疼地捏了她鼻子一下:「撞得那麼大力,鼻子還沒歪,看來是真的。」

      她笑:「我剛醒來,您第一句話就說這個,良心不會痛嗎?」

      「妳原本腦袋就不正經,這次再撞,看看能不能變正經一點,負負得正這個道理妳懂吧。」

      「這是對病人該說的話嗎?我要哭了。」良心餵狗去了是吧。

      主任呵呵地笑著:「不騙妳,妳剛剛真的哭了,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們是好朋友嘛,有點秘密,正常、正常!」

      她想說你別唬爛了,可伸手去摸臉頰時,那兒還有未乾的淚痕,她看著手指上的淚珠沒說話,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困惑,他囑咐她再多睡一點,醫生說她是累過頭,他說年輕人不愛惜身體以後會後悔莫及的,唸她幾句後便找個藉口出房了。

      她看著點滴帶有規律的滴答下墜。

      奇怪啊,夢裡的她明明沒掉眼淚的。

      夢裡是她家樓下,深夜,無月。無邊的黑暗吞噬她們,路燈把她們的影子拉得不成比例,飛蛾緊黏著那一盞燈光振翅,鬼氣森森。

      時序是夏季,但不熱,有些陰冷。

      她靠著車子,沉默地抽著菸,一根又一根,抽菸抽得可兇了。拖鞋旁都是抽完的屍骸,她一腳全踢進水溝蓋裡,毀屍滅跡。

      明明知道以珊討厭菸味,卻還是事不關己地抽著。一旁的以珊紅著眼眶,忿忿瞪著她看,偶爾被菸味熏得咳個幾聲。

      她知道,這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

      省略了前因後果,她開口:「我們再也別見面了。」

      以珊緊咬著下嘴唇,死活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彷彿那是她最後頑強的抵抗,她手中那袋冰啤酒因為退冰,隔著塑膠袋不斷滴下小水珠,一滴一滴的,聚集成一個迷你水窪。

      最後,以珊說:「妳真自私。」

      一手把那袋啤酒扔到地上,鏘鋃一聲,好幾罐啤酒就那樣咕嚨滾了一地,有一罐還滾到了她的腳邊,冰得她縮一下身子,那兒的以珊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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