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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釀(三十二)人間到處知何似

智慧大師說著,便揮動雙臂、大開大闔的在空中繪了一個複雜的法訣,那法訣瞬間張大成網,覆蓋住祭壇,接著一陣輕微震動聲響,整個祭壇就從無量峰頂剝離出來,像有人掀開了蛋糕頂端的巧克力脆皮糖霜似的。安娜嚇了一跳,趕緊爬上掃帚盤旋上天,而智慧本人則是隨著祭壇升空,倒像是將那五芒星當成一種飛行器似的。

「從哪裡來的,就回哪裏去吧!」智慧朗聲說道,就要揮袖的當口,小女巫安娜急忙趕上前扯住智慧的衣袖,喊道:「好心的大師,再給個機會嘛!談條件不是應該來來往往個幾回嗎?怎麼才說一句話,就直接破局啦!」

「妳當我崑崙天山是跟妳做生意的?」智慧被拉住衣袖,整個祭壇浮在山頂上的雲端,靜靜地懸而不動,除了迴旋呼嘯的山風更強勁了些之外,完全感受不到這祭壇是懸空的。

對著蘋果臉的小女巫求情,智慧畢竟有些心軟,否則早就甩開對方、將腳下這片石砌地板粉碎掉了。

安娜見此情景,對於這些人是「東方大陸上最強的人」再無任何疑問,畢竟,就連她師父的師父,最多也就讓五芒星角落上的血色夜明珠浮起來而已,哪有將整個祭壇搬起來的大能?光是眼前這位老阿姨___喔,是大師,就能幫她達成使命了;當然,前提是人家願意才行。

安娜急得脹紅了臉,搜索枯腸想著要用怎樣的說詞才能打動對方;裝可愛?自己已經夠可愛了,扮可憐?連乾旱與黑死病都拿出來說了還能再怎麼可憐,誘之以利?黑海邊的五座礦場都拿出來講了人家根本不屑一顧,講情分?明明就是陌生人哪有情分可言!

就在小女巫安娜已經急得掉眼淚時,智慧大師駕著碩大的飛行祭壇,衣袖上還連著死抓不放的黑衣小女巫,飛往東南方。在地面上的百姓們,看見天空中迅速移動的一大片烏雲,只覺得怪異,倒是沒有恐慌___那烏雲、它沒閃電不打雷,雖然移動得快了些,卻也礙不著平日作息。

從崑崙天山飛向東南沿海,直線距離怎麼也有個四、五千里遠,本就不是衣食半刻能夠到達的。小女巫安娜從著急忙慌,到稍微鎮定,最後終於鬆開緊握的手指,但是另一手緊抓著掃帚卻洩漏出內心依舊不安。飛的時間長了,安娜開始覺得無聊,便開口跟「老阿姨大師」東攀西扯,聊開來啦。

說是兩人聊閒天,其實還是安娜說的多,智慧基本上除了聽,也就是在關鍵點上加個無意義的回應詞,意思是催促小女巫繼續說下去。有了那麼點兒回應,安娜說的可起勁暢快了,她本來就話多,同門師兄姐常常受不了、威脅著要對她下禁聲咒,所以能夠暢所欲言,對安娜來說,真是過癮極了!

這一頓說,就把西方的魔法界全賣了。

安娜本人出生在斯堪地納半島,祖上是薩克遜與條頓族融合的後裔,偏偏居住在維京人的地盤上,所以各民族的習性她多少都有些了解,據她所稱,俄皇尼古拉家族跟她還是遠親呢!

西方魔法界地位最崇高的人,就是「梅林」。自從六百年前被盎格魯薩克遜人的王封為「聖靈騎士」後,梅林的聲望已超越教皇,這讓教皇非常不高興,開始發動各教會驅逐魔法師,並將「撒旦的僕人」此一稱號安在魔法師的頭上。不得不說,群眾真是很容易被呼嚨的羊群;只要把神祕的、未知的、人們無法理解的,冠以「邪惡的稱號」,就能引起群眾心裡最深層的恐懼,從而排斥妳想打擊的目標。

魔法師就這麼被汙名化了,什麼吸血伯爵、狼人、死靈騎士、黑女巫等等,都歸類在「魔法師」之列。於是大自山崩地震海嘯火山爆發,小至村里的母雞不下蛋、母牛不出奶、狗兒發瘋咬死羊……一以貫之為「黑魔法存心毀滅世界」。這回莫名爆發黑死病,每天都有病死的屍體暴露在街頭,人們倒斃在逃往鄉間的路途上,加上久旱不雨,連期待上天用雨水沖刷城市污穢都是幻想,更別說個別的莊園小鎮,農人們眼睜睜看著一年的糧食在地裡枯死,社會愈是不安、私刑式的獵巫行動愈是猖獗。

「梅林」持續現身在各個魔法師秘密集會的團體中,要求大家向東方尋找支援,各盡其力、出去借糧求藥,一來彰顯魔法師並非惡人壞蛋,二來為百姓生靈謀求福祉。於是,居住在黑海邊上的小女巫安娜也想辦法召喚魔龍,並且跟那隻魔龍達成了協議___用烏拉山一整年的烏拉草,換取一組傳送糧食用的五芒星祭壇,接收點就設在安娜家的空穀倉裡,而傳送頭嗎?現在正在天上飛。

「智慧阿姨,我們很多魔法師都覺得,『梅林』早已經不在了,它現在只是一個稱號,而不是單指某位魔法師。」難怪小安娜可以隻身勇闖中原大陸的崑崙天山,瞧瞧,她可是真會審時度勢、嘴巴又甜,嘰嘰呱呱說個不停還能不惹人討厭;這才跟智慧大師同乘一座祭壇半天的時間,就已經改口親熱地喊人家「阿姨」了。偏偏智慧大師還默認這稱呼,沒有出聲駁斥……嗯,沒有反對就是贊同。安娜心裡記下了,東方聖者五位大道法師中,有一位是她的「阿姨」。

看到智慧用疑問催促的眼神看著自己,安娜繼續解釋道:「這段時間,各地都有『梅林現身』的消息,但是形容出來的樣子都不一樣,不但高矮胖瘦、年紀大小不同,連性別也不一樣呢!有人說『梅林』是個老頭子,但是也有人說他親眼看見『梅林』是年輕美女,唯一相同點,就是他那一手誰也模仿不來的『星辰大法』。他每次現身,都是由無數的小星星聚集起來;就連消失,也是一下子就變成許多星星散開。」

她一副悠然神往地說道:「那天他現身的時候我沒有看到,等我聽到消息跑去看的時候,那個『梅林』已經被光點包圍,一下子就消散了,我連他長什麼樣都看不到,只能分清他穿著銀白色的魔法師袍。」

「『星光大法』?像這樣嗎?」智慧隨手一揮,一層亮晶晶的閃爍光芒包圍住她全身,就在幾個呼吸間,光芒愈來愈盛,最後閃爍光芒完全掩蓋住智慧的身影,眨眼間人就不見了,一閃一閃的小星星砰的一聲消散殆盡。

「智慧阿姨,妳去哪了?別丟下我啊!這祭壇,還飛在半空中耶!我怎麼辦啊?」像被光芒迷惑了神智,安娜眼睜睜看著光芒起、智慧消失、光芒滅,眼前空無一人,才乍然發現自己變成孤單一個杵在祭壇上,最糟的是,這個祭壇還在高空中不知飛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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