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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文│我的薄荷糖

      你有沒有曾經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個季節?

      我和他初次見面是在承受著暴雨沖刷的公車站,我一直覺得這個地點不好,因為我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搭公車,所以我們的相遇便會十分被動,只能依靠命運和偶然這些玄之又玄的詞彙。很奇怪,我討厭命運這種無法捉摸的玄學,可是我又無比感謝命運讓他的雨傘壞了,命運讓我們搭上同一班公車,命運讓我們成為公車上的最後兩名乘客。

      雨實在太大了,下車時他在我前面刷了卡,我也刷完卡了卻沒見他下車,我用濕淋淋的傘碰了一下他的褲腳,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動作挺沒禮貌的,對一個陌生人來說。

      他轉過頭,我揚起一個噁心的笑容說道:「一起撐?」

      「……謝謝。」他的聲音挺好聽的,不知道為什麼讓我聯想到了薄荷。

      我們撐著傘走了很長一段路,我打算送他到便利商店買一把傘。並肩而行的過程中,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讓我忽然很想留下他的電話號碼。當時我穿著短裙,腳下踏著長筒雨靴,夏天都應該這麼穿,我覺得很合理,可是他說:「你不覺得你的裙子太短了嗎?」

      他的表情過於真誠,太有趣了。我沒忍住就暴露了本性,口無遮攔、愛胡說八道的本性,於是我滿臉輕佻的說道:「你是在性騷擾嗎?」

      看見他被我嚇到的表情讓我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我今天又汙染了一個純良的靈魂啊。我開始大笑,他一定覺得我是一個瘋子,我還聽見他問我是不是喝醉了,我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收住聲音,轉頭看向他,故作語重心長的說道:「我沒有喝醉,我本來就這樣。穿短裙多好啊,越短越好,你看你的褲腳都濕了,穿短褲不就沒這個問題了嗎?夏天嘛,既要躲太陽又要躲雨,衣服少穿一點,傘多帶一支囉!」

      說完,超商到了,我把他往門口一推,推離我的傘下,笑咪咪地喊道:「你的聲音有薄荷的甜味呦,我很喜歡哈哈哈。」

      如果我沒出現幻覺的話,那我確實看見他臉紅了。當天晚上回家之前,我心血來潮的拐彎到巷口的雜貨店,買了一把古早味的薄荷糖,回家的路上一直含著,涼涼的、甜甜的,和那個人很像,真消暑。

      我高中學長說四個季節裡,他最喜歡夏天,因為夏天是一個能使人類自願暴露的季節,我當時笑他一聲變態,然後說我最討厭夏天了,不是因為我屬於暴露的那個族群,而是因為我怕熱。台灣的夏天,真是該死的熱。

      我喜歡一切能夠消暑的東西,包括能消暑的人。是的,我也是變態。

      後來我一直在找那位薄荷味的消暑男孩,我在夜市裡的飲料攤找到他了,他在那裡幫忙親戚顧攤位,他好像沒有認出我,我一點也不氣餒,我怕他要是記得我,恐怕得天天做惡夢。我拿出畢生最燦爛的笑容問他:「有沒有薄荷味的飲料啊?」

      他抬頭看向我,似乎是認出我了,呆愣愣地回答:「這裡只有果汁……」

      看他呆愣的表情,我突然覺得人生實在太有趣了,於是我說:「笑一下!」

      他臉上迅速覆滿困惑,隨即又聽話地露出一個微笑。

      「哇,真的是甜甜又涼涼的,看起來比薄荷糖好吃,還消暑。」我陶醉的舔了下嘴唇,可能是看起來太飢渴了,他又被我嚇到了。但是我很喜歡他被我嚇到的樣子,一副我是納涼特輯的主角一樣,其實我不,我可火熱了,尤其在夏天。

      「有空跟我約會嗎?我很熱,我需要你。」我說的台詞可能不小心加入過多遐想空間,只能眼睜睜的又看見他臉紅了,不管他誤會了什麼,只要答應我的邀請,誤會都可以不再是誤會。

      說真的,和他約會的時候,我忽然不覺得夏天是那麼的面目可憎了,甚至覺得夏天長得和他一樣可愛。他問我女生能吃那麼多冰嗎?我說任何東西過量都不好,但要是真的過了量,那也沒辦法。後來我發現,喜歡也是這樣的,太喜歡一個人很危險,可是那個人就這麼出現了,不可自拔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以為他嘴裡會有薄荷的味道,可是親自嘗過之後發現只有我們剛剛吃的芒果冰的味道。我問他好吃嗎,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好吃,我舔了一下湯匙,緩緩說道:「不是問芒果冰,是問我的嘴唇喔。」他又被嚇到了,但還是稍微長進了一點,故作鎮定的再次回答:「……嗯,好吃。」我把最後一口芒果冰吃掉,滿意的看著他笑:「真乖。」

      我和他的約會持續了一整個夏天。我問他喜不喜歡夏天,他說不喜歡也不討厭,我又問他喜不喜歡我,他說喜歡。

      我說我喜歡他也喜歡夏天,因為有他的夏天讓我很開心,如果有他在,說不定我也能愛上夏天。

      他說:「你應該愛上我,不是愛上夏天。」我恍然大悟的說:「啊,有道理欸。」

      我好喜歡那年夏天啊,他穿短褲,我穿短裙,他身上有沁涼而甜膩的味道和氣息,尤其是抱著我的時候,在我耳邊說話的時候,讓我像一個變態般迅速淪陷,輕而易舉的便讓我愛上一整個季節。

      「我想要每個夏天都有你在。」

      「那冬天就不要我了嗎?」

      「冬天我們一起冬眠吧,夏天再醒來就好了。」

      「好啊。」

      他可能已經習慣我的胡說八道,我再也不能輕易嚇到他了,這大概是盛夏裡的唯一一個後遺症。有點惋惜,但是沒關係,只要他還在我身邊,惋惜都可以不再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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