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掌門太忙]《不問花期》(花你)

《不問花期》

──我本無心,不問花期。

*本文又名:《當你在大雍不想當海王時》、《花陵今天行了嗎?》、《你在等花他們在等你》

*全員主攻花

*花推弱弱地上來交個黨費

*大能洞府以前的劇情,台服玩家進度,部分捏造,避雷請點x

*私設有,我流掌門

*好感度5人均有落差,大家細品

      你來到大雍也莫約有幾個月的光景,自論靈大會初出茅廬起,也混出了不小的名頭。

      在你的悉心打理下,原先衰微的泰重門日漸興盛,門下弟子越見充盈,更讓你放心許多。後來你便也習慣獨自接了風絮令,走南闖北地跑,如風瀟灑去來,自在遊戲人間。

      可你卻遲遲沒有處對象。

      儘管世人皆知,你遠自藉藉無名時便與幾名大雍世族公子、年少才俊交好,甚至是惡名昭著的乾元門教主都與你過從甚密,成了當今龍蟲齋暢銷話本的題材。

      可但凡有人問起,你心中到底屬意其中何人,你都是淡淡搖頭,不緊不慢儼然一副事不關己。

      「選~什麼呀!哪個都不選——單著有什麼不好麽!我熱愛單身!單身使我快樂!」

      不說你於前世可是個不寧於世的女拳分子,總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見男就打,一想及結婚生娃便通體惡寒,要你在這普遍還是重男輕女的古代異世找一個男伴結為仙侶那可真是萬萬不能。

      雖說天菜香的一批,總還是覺得不如靠自己闖蕩賺錢安生些,等錢囊鼓鼓賺得盆滿缽滿之時,還愁找不到小哥哥小姐姐來陪(調)玩(戲)的嗎!

      故而你一改懶散,更加奮發了,進境有了,那風絮令揭榜自也揭得更加勤。

      你還指望著哪天能夠趕早回到現代,這般異界黑歷史不過一場大夢,過眼雲煙。更別說人若浮萍,轉瞬聚散,今日有的交情,明日也可能就因故沒有了,自己小命都難保,哪有心思搗鼓什麼感情線,還是應了蘇仙長那句:穩妥為上。

      便連嗣靈都忍不住嘆道:「明明都是可攻略的對象,海王遊戲被你玩成一個種田遊戲,像話麼?」

      種田有什麼不好?

      錢錢錢!這世道涼薄,人微言輕,唯有錢財聲名不可辜負也。

      而且親~要知道海王海得一個不好,會被群殺的。

      嗣靈:「富貴險中求,男人海底撈。你只愛錢,活該行走在刀尖上當一輩子單身狗。」

      「……B嘴!海底撈分明是吃的!不要壞了我僅存無多的前世記憶!給我消失!!」

      反正什麼海王遊戲,你是絕壁不玩的!若是真對他們有感情了,到時該回去的時候豈不是又要傷心了?因此你與無論哪一個人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就像是誰都能當上你的知己至交,得到你的真心相待,事實上卻誰也走不進你的心裡面。

      ──可人與人便是如此,一旦相處得多了,想得也就開始岔了。

      你雖只有三葉天資,命中帶煞,加之事故之體,可總得貴人襄助修煉,絕處逢生。不只真身未明的鎮派靈獸,便連上古凶獸也成了你的隨身靈寵,歷經了諸般折騰人的特訓、甲乙丙丁難度皆有之的風絮令任務、神器擇主的種種試煉,一路上不可不謂因禍得福,走的是千裡挑一萬分難得的好運道。

      因保留了現代人的記憶,你的思維言行與一般修靈女子大不相同,又更吸引他們與你親近。

      是以安北任家少主、天威都護任大俠特別照顧你,不只日常給你寄吃食,四處忙於奔走查案也總有辦法能與你揭的榜兜上一塊。

      劍南唐家十二少稱你為他的小福星,經常纏著你陪他吃喝玩耍,不亦樂乎,每每煉器做出什麼好東西更總先算上你的獨一份。

      安南花家宗主看著你有趣,縱然面目多樣、真心難辨,平時也將你視作寵物一般關照有加,更少不得又多作弄幾分,把你逗得炸毛再順毛是他專有的樂趣。

      以冠絕聽劍閣聞名的安西蘇氏公子本該是一等清冷孤絕的脾性,卻因你染上了煙火氣,親眼見到他笑的人竟是越來越多。

      壇城乾元門教主亦不復往時神秘,多次在大雍各地露了行跡,就為了幫他不才的部下你解個突變成了甲級的乙丙丁級任務,也不再如江湖傳聞那般惡劣,諸如餵食路邊小貓、為小狗遮風蔽雨之善事信手拈來。

      ⋯⋯這樁樁件件,都成了人們飯後閒餘的話匣,一開便未曾休止。

      你就像一縷來自異世的明媚清風,吹過大雍原來的死水漣漪,攪亂了諸多心池,隨之掀起一層層未知的狂風暴浪。

      你不是不知道他們無論哪一個都對你有別分心思,卻都被你委婉巧妙地避開了。

      你想,未來的生活和現在大概也是差不離的,你並不打算找一個對象在大雍共度終身,即便再沒機會回到現代也是一樣,總有一天他們新鮮感過了,自然而然會放棄接近你。

      ──但你卻小看了他們對你的執著。

【一】

      唐家的十二少一滿十八,便被唐家太奶奶天天照三餐問候,耳提面命殷殷切切地催找親事。

      直到堆滿的議親畫卷都要將唐家主堂室給淹了,猶且藉口指名出席的飯局吃個沒完,任是再聽太奶奶話的唐瑭也心知不妙,這回便連前腳都還不敢點進門檻前就逃家了。

      上一秒才在唐家竹林附近傳音與你抱怨,下一秒確認你位置便駕擬飛翼來尋你。

      彼時你正在泰重門納涼吃瓜。節氣雖已過了秋,這幾日白天依然燠熱得你也萬不想出門做任務,便索性在門內當個快樂宅女,過著盡情爆肝看話本,看累了再睡到自然醒的絕妙生活。反正泰重門從來不缺客人,真的窮極無聊還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嗣靈抬槓。

      「小福星,我到啦。」

      唐瑭的傳音在耳畔乍響,你才頭昏腦脹地醒覺起身來,想出去迎他,卻一下被門外撲面而來的熱氣給逼得打退了堂鼓,訕訕道:「你等會啊,我讓弦于帶你進來!」

      對面那頭猶不知你意思,嗣靈見狀不懷好意笑了笑,「呦,你終於開竅了。」

      「?」

      「寡女孤男共處一室,一不小心天雷勾動地火,生米煮成熟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行吧,這傢伙只要一逮著機會便不放棄攛掇你進行海王遊戲。

      你痛心疾首地說:「嗣靈!你作為本派鎮派靈獸思想怎能如此糟糕!我真是為你感到羞愧!」

      「還不是從你腦子裡的黃色廢料中學來的,汙了本靈獸的腦子,我也為你感到羞愧。」

      「……你給我下去。」你拒絕承認。

      且不說你這原身主人的年紀,前世你畢竟是個已經工作幾年的社畜,真要說起也好歹和唐瑭差了至少四五歲有,是以一貫把他當作弟弟看待。

      並且大雍風俗也並未那般如真實古代謹守禮教,尤其修靈弟子的行事作派又更是開放許多,你自也不覺如此有那裡不對;但嗣靈會提出這樣的疑問也非空穴來風,畢竟如若今日是其他人來訪,你是決計不會幹出請他們進你房裡的事,只因你房間實在太亂,在異性面前理當稍有點羞恥掩蓋之心,花陵卻不必說⋯⋯

      因他通常是自己翻進來。

      蟬鳴喧騰躁急,天光金燦奪目,僅只隔著扇窗也能將你房門打得透亮,熱氣倒是被阻絕在外頭,偶有秋風掃過,敲響幾聲窗口的玉風鈴。

      房裡蘇慈給你寄的雪蓮花和造景球一同布置在你案前,與沉星池差相彷彿的靈氣充盈四溢,沁人心腑,竟與外頭溫差驚人,就好像身處前世的冷氣房一樣,舒服得令你挪不出房門。

      你很快便決定讓唐瑭進到室裡來。

      「姐姐~我好想你啊!」

      「⋯⋯那些女的好醜啊,一點也不漂亮!也不好玩!」

      「嗯──還是看著姐姐舒服多了,唉!真不想回去!」

      唐瑭一見著你便忙不迭地滔滔抱怨,一時也沒察覺單獨進你房裡有何不妥。

      弦于見你面無改色也不多說就退下了,雖然嘴裡叨念著「我家掌門該說是受歡迎呢、受歡迎呢、還是受歡迎呢」「上回也是這麽夜半讓誰翻進來的」「乾脆建議掌門如話本那般逆後宮都收了吧」⋯⋯云云。

      嗣靈:「你看看你,逆后宮這詞都出現在大雍了。」

      「⋯⋯這可不是我的鍋。」最近確實有幾本逆後宮本子挺香。你初初看時,只覺萬分驚奇,現在想來保不準是別的穿越者呢?  

      你心說回頭該讓弦于不要再偷看你的收藏了,你怕他禍從口出哪天死於非命。

      說及這幾天被迫相親的經歷,唐瑭抓耳撓腮一副渾不自在的模樣,看得你直想笑。

      你拍著他的手臂讓他坐了下來,遞過一杯茶,撐著下頷,耷拉著尚在瞌睡未醒的慵懶眉眼打趣他。

      「你當真不再試試?唐太奶奶給你尋的,可定都是名門正派的好姑娘,你居然連看都看不上一眼,真是糟蹋。」

      唐瑭聽得不樂意了,蹙眉癟嘴道:「說我呢!姐姐比我大,到眼下都還沒找到對象,我急什麼~早說了,不若姐姐馬上和本少成親,本少絕對會對你好得不得了~」

      不得不說唐瑭委屈巴巴噘嘴彆扭起來的模樣簡直了,比平常那得瑟的小樣兒還要可。

      那未脫少年稚氣、幾分黏糊又半帶成熟的磁軟嗓音在你耳後震盪著,酥酥麻麻淅淅瀝瀝的,像是一場夏日午後帶有幾分青草香的雨。你老老實實地享受著這難得的歲月靜好。

      說實話,跟唐瑭相處起來你一直都覺得很舒服,是以你也更經常與他往來,雖你已脫離學生時期太遠,但和他待在一塊,感覺就好像回到中學時期和你一起打鬧的男孩子一般,那是單純不諳世事的年紀,除了高考壓力可以說是無憂無慮,也沒什麼旁的心思,便連情事都還太懵懂。

      不住的說話聲戛然而止,這會才發現你二人獨處,且就在你的房裡,對他沒一點防備,唐瑭心下雖羞臊,更不由有些氣惱。

      少年清亮的眼裡閃過一抹狡黠的光彩,不依不撓地朝你身上挨蹭道:「姐姐──你再多考慮考慮,和本少結婚有什麼不好!你且想想,認真想想──本少不缺錢,又長得帥,還有的是一雙唐家絕世妙手,姐姐想要什麼沒有,便是你家鄉的稀罕物事,我都做得出給你啊~姐姐!!」

      那聲音奶聲奶氣地,明明是變聲期末了有著男人的成熟低沉,可一字一句咬在他嘴裡卻還是孩子氣得不行。

      你被磨得心裡發軟,卻是不著痕跡地拍掉了他的手,抬眼見他可憐兮兮的眼神,本欲縮回的手又轉而伸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唐瑭的髮質在男子之中應是偏軟,並不扎手,蓬鬆柔軟,摸起來倒挺像是隻乖巧的大狗,讓人實難聯想到那辟邪化煞威風凜凜的貔貅。

      在他暗藏期待又疑惑的目光下,你開口:

      「乖,等你長大點吧。」

      「……什麼啊──!」他聽得錯愕,臉都黑了,少見地沉聲喊出了你的全名,瞇起眼,「你再給本少說一次!」

      你不是沒想過唐瑭對你有別分心思,少年的心意剔透又乾淨,除了偶爾的彆扭,平時那也是昭然若揭。那些帶你去看過的珍稀美景,夜渡裡聽的鮫人歌,在你病時的外帶美食,特別寄的他發明的各種小玩意……甚至還有獨獨為你改造能夠帶你飛的風箏,無一處不是對你好得不行。前陣子提及繆芝草一事你更是早有那麼一點預感,在為他慶生飲酒時自覺稍嫌曖昧。

      這孩子很是喜歡你啊,亮堂堂的心意擺在那裡,初時還有一點要掩藏的意思,近日該是唐太奶奶把他逼急,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可──

 

      「在我眼裡你就是個弟弟嘛……」在他危險的語氣與注目下,你無辜地對起手指,小心翼翼地說:「實不相瞞,我親弟弟年紀都比你大哈,感覺對你出手太罪惡了,不行不行。」

      說來也巧,你不只在前世有個讀大學的弟弟,這原身的主人似乎也有這麼一號弟弟,也不知是否有機會碰得上。

      但見你說及此還有心思想到別處去,唐瑭氣得七竅生煙,幾乎是從齒縫裡迸出聲怒吼:「你──!姐──」他似是不甘心地止住了這個稱呼,只得惡狠狠地瞪著你,對於這樣被拒絕的原因顯然既愕然又受傷,岔著氣說:「我已經──十八了!不要瞧不起人啊你!」

      「⋯⋯嗨呀,好啦好啦,咱們唐瑭最棒咯~」你心虛地格格笑,實在沒有辦法把眼前這樣明媚的少年視作一個對象。更何況你們相處得其實也不久,有道是日久生情,這日子至少也要夠久才有情能生得出來嘛……

      「你給我等著!本少!很快就長得亭亭玉立,讓你快快喜歡上甚至巴不得趕快嫁給本少!」

      「噗──」

      「嘖,你笑成這……什麼意思啊!」

      你兀自笑個不停,卻不知道此時在唐瑭憤怒不解的外表下,眼裡卻看得分明。

     

      雖說是少年心性,他也深知無心不過是還未動情的道理。

      ——是誰呢,若他這般軟磨硬泡千方百計都不能讓你動這分心思,那會是誰呢。

      他知道你身邊有太多其他男人,只是他本以為自己既是最近那個便該是最有機會。哪知竟是因唯獨他一個被你視作弟弟而非異性……他怎麼可能不洩氣!便連他的傳家寶都送與你了你還是一副遲鈍不懂的樣子!

      他猶自掙扎著該如何下一步,同時你心裡也下了個決定。

      該是時候和唐瑭保持距離了吧。你想。

***

      真要你說的話,大雍五男中,真正被你細細揣想過當成一好對象的,是任天涯。

      ──畢竟任大哥很可靠。

      猶且,他修靈的法器和你同樣,於刀法的修練上能夠給你諸多建議。儘管你進境有限,也時常憊懶懈怠變著法子逃避現實總令他無奈沒轍,可這些都並不妨礙你設立一個理(虛)想(幻)美(遙)好(遠)的目標。

      重點是,你待在他身邊總是特別安心。在做風絮令任務時,面對任何驚悚為難之事,任大哥幾乎無時無刻都很淡定,相當靠譜。雖說思維直男了點,不懂女孩子家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咳,以及審美。但──!你是吃貨啊!光是這一點他就完美符合你的求……擇偶條件。

      「所以說,幹嘛不攻略?」

      嗣靈的疑問也曾是你內心裡的疑問,你無奈地說:「可就是太安心了,不來電啊。」

      「這理由也就只有你敢給得出了。」

      「?」

      「大雍全民偶像任大俠任少主,萬千迷弟迷妹男女老幼組成的擁躉聽你這話怕不是要把你給打死。」

      「別……我承認是我慫!是我不敢談戀愛!我對不起任大哥!!」

      你習慣在曖昧的種子萌芽前就把它給掐死。

      你不知道,任天涯萬沒有你想像中的直男。你那些不經意地婉拒和適時地保持距離,相比起唐瑭的越挫越勇、蘇慈的見好就收、花陵的適得其反更覺有趣、淵仲秋的莫名其妙怒火橫生……他無一看得比誰都清楚,是以他漸漸減少對你過多的邀約,發乎情止乎禮,盡量純粹以一個關心後進的態度照顧你的飲食日常。

      任天涯經常與蘇慈相約喝酒。蘇慈酒量出奇好,千杯豪飲之下也不見其霜雪般的顏容有一點微紅。反倒是看似作派豪邁不拘禮節的任大俠幾乎只啜飲一小口,文文雅雅的,與其說是來喝酒,不如說是談笑間一聞酒香聊以助興。

      「⋯⋯姑娘最近如何?」

      這日他問起你,也是極自然的。他身為天威都護護師,除卻與你順道一起的風絮令,並不能時常撇下公務來看你。

      不過他一直與蘇慈極有默契地在彼此不在的時候,由對方去關照你。

      打你初來異世,最先遇上你的他便發現你與旁人有些不同,你也不若傳聞中那樣惡事做盡,才遭致滅門命運。儘管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初時也對你有一點懷疑在你身上放了追蹤蠱,但畢竟是他救了你,甚至再面對兆千重時也還是他擋在你面前的──這樣的雛鳥情結,你當然對他比任何人都要安心依賴。

      除他之外,還有與他交好的蘇慈,也同樣最先深得你的信任。他們倆是讓你來到大雍最先感覺到善意和安全的人,你當然不想辜負他們對你的好,更加刻苦地修行。

      「吾帶她去過劍意林、沉星池以及骨森冰窟,過了凌空道,如今她已可以獨自上雪蓮峰,想是進境有佳。」蘇慈照實回答,倒是省去了特意帶你一遊濟世閣外集市之事,他一思及自己後來寄給你那顆夜明珠時,你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就忍不住脣邊漾起一抹笑意。

      「這樣……甚好。」任天涯似乎還有話想說,卻是轉而替好友倒滿酒,自己僅執杯抿一口苦味。

      蘇慈面色無波,卻是一語中的,「展鴻有心事?」

      「她近日與花家宗主走得極近,我有些憂心……」

      「是為風絮令吧。」蘇慈語氣平平,因修練一事他與你算是來往頻密,是以並不認為你有事會瞞他,「你應當也知曉,前陣子樊城屍蠱一事,她調查時便在解語樓碰上了花宗主,其後便一路同行,為的都是徹查同一件事。」

      儘管如此,說到此處,蘇慈也不免一頓。他與花陵並無交情,不說初見你時的那次,於論靈大會這等場合也是少有的幾回見面。

      「雖如此,我總覺得那人待姑娘似乎有些不妥……更何況屍傀一事也與花家脫不了干係,不知他是否可能會對姑娘造成危害。」任天涯點了點頭,與蘇慈同樣想起少有幾次和花陵打的照面,卻都脫不出他與你的過分親暱之狀。

      但莫說花陵經常如此,那唐家十二少也是同樣。他雖看得不愉,卻也沒有什麼立場阻止他們與你親近。

      但那唐十二……尚且說是孩子脾性不懂分際,那花家宗主總歸是刻意的了吧。

      他深覺此人有危險。六大家族中尤以花家行事最為詭譎狠辣,傀心間試煉之殘忍早有聞名,那樣的深險之地,以及從裡頭崢嶸拔尖之人,他都不希望你涉入並與之深交,雖說近日他忙於查案,少能有機會與你說個詳實,但有蘇慈照看,他多少還是放心一些。

      哪怕你是與蘇慈走得近,甚至於產生別樣情愫,也總比他不相熟又摸不清底細的那人要好得多。至於唐十二……雖是唐家這輩唯一備受關注的八葉天資,年紀到底是太輕了,不夠穩重,把你交與他,任天涯並不放心。他不想你受傷。

      乾元門教主就更不用說了,雖你後來與淵仲秋嫌隙盡除,也頗受重視,但自他知道你正是被他下的纏血蠱,他與蘇慈一致認為此人行事過激,與花陵亦是同樣危險。

      蘇慈畢竟與任天涯相交多年,自是知道好友心裡所想,關於你的交友甚至於感情狀況,他亦是和他同樣想法。不過近日你因對於他日漸增多的關心問候顯露出一絲為難,蘇慈便也沒再勉強你。

      ──雖慢了些,凡事也不應操之過急。

      「此事應與花家極機密之人有關,她未與你我二人說,興許是因為還未查清,不好交待。」

      蘇慈微微蹙眉,隱去心中的一絲不快,「啪」的聲,卻不覺手裡杯盞已然微裂。

      「吾亦不喜歡那人。不過她既然信任,吾便信任。」

***

      蘇慈於你而言,亦師亦友。本來與這等學霸相交,走的自不是俗人那一般路子。

      寄書與你、問你修練遇上何等難題,親自為你調了藥酒治傷、符咒則用於旁雜瑣事,甚至於除傀時的順手相幫,並帶你去不同地方增益進境,都只源自於他對人對事的善意與平等心,以及你確實想變得更強。

      儘管你時常逗弄蘇慈──誇他、誇他、讚美他,再狂吹一通彩虹屁,那均是因為你覺著這樣好的一個人不應只在天上有,該多多和人接觸,感受一下來自你這等凡人實質的崇拜,多體驗一些好玩的事,讓他那似無波瀾的情感能再豐富一些。

      至於旁的心思,不是沒有,是還真不敢有。

      這樣優秀的人本該配的是同樣優秀的人。在學霸面前,你就是個羞愧的學渣。

      嗣靈表示不理解:「你這是什麼陰暗心理,一般女主遇上這等好事合該是樂顛顛地湊上去。」

      「⋯⋯敢情你最近看的女頻小說是不是太多了?」

      「那也是從你記憶裡讀的。」

      「行吧。」你放棄吐槽,難得地認真回答:「那是小說,現實世界我感覺門當戶對還是挺重要的。」

      「我以為你這個BUG不應該有這麼現實的想法。嘛⋯⋯不過算了。」

      「?」

      讀取過你的記憶,其實嗣靈是唯一一個知道你過往在現代時的感情經歷。

      其實這也跟這身體原主的際遇差不多,在現世來說你算是一挺平庸的人,在這麼些大雍五男面前總感覺落差一大截,以原主來說那個前未婚夫於她而言也不甚相配,儘管後來證實他才是個辣雞,而今自己也突破三葉上限,修靈境界更不知上翻幾層……但與他們之間的距離,你自知可還是差得遠了。

      蘇慈於瑜念樓喝完酒後便決定御劍來泰重門找你。

      許是夜裡風月見了有幾分醉意,他難得未正式地登門拜訪,而是落在你窗外的院落,這裡從起初滅門時的破落景況,現竟已種滿九曲障林的無毒靈植,色調甚是優美斑斕、如夢似幻,本來這般安南獨有的絢爛之色於此當是格格不入,但看久了倒也與你的房門十分相襯,應是那人給你寄的。

      「啊──……是蘇仙長!」

      很快他便見你聞聲而來,打開窗卻眼中一閃失望的模樣令他雖覺不快,心裡也已有個七八分底。

      蘇慈收劍,皎然月色下白衣勝雪,蓮冠端雅,黑髮流瀑一般隨風飄搖於身後,在無雲的明亮秋夜裡竟仍顯身姿凜然,宛若天人。月灑清光,斯人如玉,沐檀樹香氣幽微淺淡,那微帶著水氣的眼眸也被照得晰然而澄明,他抿一抿脣,問:「你以為是誰?」

      「……就一個常常不請自來,希望他來時卻又多半不會如意之人。」你沒好氣地嘀咕。心說也是,這時間還為之尚早,想那人往常來去都是於你熟睡不備的深夜居多,甚至還有一早睡醒在床上看見他的時候。

      「……」蘇慈終究一個沒忍住,「可是花家宗主?」

      見他說出答案,你眼睛一亮,好笑道:「不愧是蘇仙長,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可是經常深夜來訪?……不合禮數。」蘇慈又不由摺皺眉宇,語氣竟有幾分冷厲,卻又像是很快想及自己眼下也是同樣行徑,不禁也自己無語了一陣。

      「哈哈,蘇仙長你也不是沒見過,花前輩花宗主對我哪裡有過什麼禮數──」

      從第一次見面就把你往蘇慈懷裡砸,言詞輕浮,行舉曖昧,本就不是個什麼正經人。你深知那傢伙可是這五男之中最危險的一個。

      若即若離,不請自來,與你相識起便總似有無邊親密之狀,卻實則比誰都冷漠狠心,自己有事什麼也不說,更是能直接在孤立無援之地放生你,等事過境遷後再來好言寬慰說不讓你有性命之虞……真是信了他的邪!

      你心裡抱怨,不小心兩眼一翻,趕緊又正了正神色,「不說這個。蘇仙長找我有事?」

      「無事。」

      「?」

      「便是想來看看你。」

      「……」

      這一句話很危險啊。這些日裡來你已經習慣了蘇仙長的直球,很快便如他所願笑了起來,卻也不免被這句話堵得臉色微紅。不成不成,你要美色端於前而色不改!

      蘇慈沒太多意思,只是微微笑道:「吾今日酒喝多了,吹吹風,散散酒意。」

      你一愣,噘嘴抱怨:「……啊?蘇仙長跟誰喝酒了嗎,怎的沒找我~」雖你今日才送走唐瑭沒多久,但這個天氣實在讓人太躁動了,即使夜風習習,已是轉涼許多,但看沒多久的話本就覺得恁地心浮氣燥啊!

      「和展鴻。」

      「……哦,是任大哥啊。」

      你與任天涯已有多日未見,原因自是與花陵一道追查風絮令之故。但這卻不是蘇慈提及任天涯時你顯露些許不對的原因。

      其實任大哥不喜歡花陵,你多少是有些感受到的,他雖不顯於色,但你也能覺察得出,便連隔著水鏡也能感受到他眼裡和語氣都似有微慍。尤其是在知道你被花陵坑害過,他先是顯足怒意,斥責此人心術不正,但在後來聽你又繼續與他來往時,任天涯的態度又更冷了。

      儘管任大哥不曾對你說過什麼重話,以往的提點和關心都是恰到好處,也不至於讓你覺得囉嗦,但,大概過於言簡意賅的叮囑便讓你覺得有些被冷落的難受了。

      美色誤人啊……花陵。其實你每一次事後諸葛,也都不願被花陵這樣荼毒,但他也是瞅準了你的錢癆以及顏控。

      色令智昏,罪過罪過。

      見蘇慈嗯了一聲,你忍不住追問:「任大哥有沒有說我什麼……」

      你以為他是因花陵而氣怒,卻不知擔心雖有,更多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於他無意的你。任天涯自認待你如常,但畢竟多少還是疏離了一些,然後你又會錯意。

      展鴻心裡之事無非也是他心裡之事。蘇慈想了一會,趁著酒意上頭他今天倒是也很想把一個問題捋清楚。

      「花家宗主……」因此他開口,卻不是正面回答你的問題,而是問了一句你萬沒想到的話:「你喜歡他?」

      他大概知道任天涯為何有意無意地避開你,卻又沒忍住屢次三番欲從他這裡探得消息。掌門姑娘既然對他無意,對自己大概也是無意的,儘管你對著蘇慈總是笑意盈盈,掩不住崇拜仰慕的瑩瑩目光,但大概也僅止於此罷了。

      但他卻不知任天涯並未對你表明心跡,幾回試探未果便知你無心於此,也就不強求,抑或是想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不願讓你反感,卻又捨不得乾脆地放手。或許,多少心有企盼不日你能對他有分別樣的心思。

      但任天涯與蘇慈大抵都知道這些人之中,你與花陵特別不同。

      只因花家宗主對待上心的姑娘也從來不是用一般的法子,而是玩之欺之鬧之戲弄之然後再安撫之。要說他風流多情,可放眼大雍的女子他也都未曾這般加以青眼,更不可能有機會進而欺負,且今若作是一般姑娘被這樣作弄大概也早已沒命,哪來還有他肆無忌憚繼續火上加油的機會。

      也正是因為這樣獨一無二不一般的你,才有辦法令他們注意又在意。

      沒料蘇慈突然拐到這話頭,你詫得臉一熱,反駁:「──才沒有!」可心裡頭卻有絲不明的慌亂,不覺顧左右而言他,隨口便道:「蘇仙長呢,蘇仙長這麼好的人,可有中意的姑娘啊?」

      他靜靜看你,淡淡道:

      「吾本心無掛念,只意在修行,對男女之事素無興趣。」

      也是和你預料一樣的答案。哪知他卻一錯不錯地直盯著你,在你禁不住的臉熱心跳下,朝你微微俯身而來,伸手便將你鬢邊幾綹飛舞作亂的髮絲撥至耳後,復又說:

      「……但若對象是你,吾並不排斥。」

      你終於燒紅了臉。

      這比唐瑭動輒嫁他娶你會對你好又更好之說還要令你震撼。你原先賴以自持的無心戀愛被霍然徹底打裂了,你迷迷糊糊間想起一次靈鴿來往蘇慈二次詢問你幼時之事,你半開玩笑地問他是否喜歡你,雖他說的是「可結交之」,可你早已覺恐有不對。

      ──這一問,更是無異於自掘墳墓。

【二】

      「怎麼辦,嗣靈,這樣下去感覺……好像很不妙啊。我還能和蘇仙長來往麼?」

      「有什麼不好嗎?反正現在你的好感度除了花陵,大概也就他和唐瑭最高吧。恭喜你,再這樣下去感覺離海王又更近了。」

      「別說得好像你有好感度系統……等等!不會吧!還真的有?!」

      「當然沒有,我瞎猜的。」

      「……」

      「不過我最近修練有成,正好能夠試下能力。嗯,感覺可以有?」

      「不需要有!你給我下去!!」

      「嘁~」

      送走蘇慈你便闔上窗,就著因風搖曳躍動的燭火光影下,長坐在榻上開始扒拉自己的腦袋。

      方才你當然沒有將蘇仙長引進屋內,只是趴在窗台和他聊了一小會,他便又離開,走前還不忘自儲物環取出一壺任大哥托他捎帶的聆酒與你。你一邊驚喜,一邊心虛未定。

      回思及你們的對話,當時你雖愣了許久,還是狀似淡定地回話:「蘇仙長,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心思談戀愛……」

      見他一雙好似什麼都看得通透的眼這般看著你,你不由又更加費力地解釋:「我是說真的!我從來到這──我是說,我從任大哥救了我以後,回來到泰重門這裡,一心就只想著怎麼重新振作、挽回門派名聲,還有想方設法提升我的修練限制,其他事,我都沒有想那麼多……」

      當然人都會本能地親近對自己好的人,不管是任大哥、唐瑭還有蘇仙長……可你當然也知道自己身為女子,交往的分際實在很容易便受到挑戰。是以你才會這般婉拒了他們,嘗試開始保持距離。

      甚至就連淵仲秋也是,除非他特別有令要召見你,以及需要定期門派匯報之類的正事你才會走一趟壇城,平時刻意不讓他知你行蹤,抑或者是裝忙做任務不回水鏡等等,你也是盡量做到不露痕跡。

      這一切的原因無非就是──

      你壓根兒不想當海王,甚至一個都不想攻略!

      「吾知道,吾和展鴻都看得出來。只是……」

      「只是?」

      只是你和花家宗主走得實在太近,令他們……有些急。

      「……無事。是吾多心了。」

      他終是搖搖頭。雖然那個「只是」的後面令你感到好奇,但又深怕蘇仙長講下去會讓你的小心臟承受不了,是以你難得地選擇了不追問。

      「你酒量不佳,不宜獨飲。若想喝,下次吾再陪你一起。」

      蘇仙長並未久留,大抵是如他所在意的「禮數」,他本就是副謙謙君子氣宇軒昂絕塵超然的模樣,自也不願損及他在你心中形象。但在離開前說的後面這一句話時,如勾殘月下,那清雅俊麗的面龐微微泛紅,顯露出少有的一絲羞澀。

      『吾今日所言非虛,望你……再加考慮。』

      ……

      ──蘇仙長的美色令你有些遭不住!

      不行!再這樣下去你頭要禿了!!

      你拔完不知第幾根頭髮後,發出壯烈慘嚎:「──我不要啊!十動然拒!我這不是已經減少和他們往來了嗎!」

      「女主光環的自帶BUFF是不會讓你輕易逃掉的。就算你不願意海王,魚兒自己游來咬你這個餌還不成~」

      「你有看過被那麼多魚咬了還能倖存的餌嗎!而且這海裡的每一隻都是鯊魚!!……看來只能跑路了。」

      你無力吐槽嗣靈的遊戲術語,此時哀莫大於心死,心裡想著不如包袱款款找個僻靜鄉下隱居裝死個把月再回來應該也就沒這麼多事兒了。

      但你行囊收拾到一半,很快就看到了左手上比起之前都還要興奮跳動的纏血蠱,心說這好日子都快結束了,這蠱還是沒解。你不禁捶胸頓足捂臉悲痛地大嘆:「唉,天地不仁,以我為芻狗!逃不得!」

      「就你騷話多。天晚了,你不如省點力氣去睡覺吧。」

      「滾!」

      嗣靈今日依然分分鐘在線槓你。

      ……

      殊不知你等了一宿花陵沒來,翌日倒是被淵仲秋一句「還有時間看話本,給本座過來做事」吼回去乾元門了。

      你心知花陵大概是又去做什麼不能說與你知道的任務,不由得有些悶。上一次他受傷極重讓你包紮的慘樣依然在你心裡揮之不去,他總是這樣任性妄為,對你狠,卻對他自己更狠,明明前一刻還摟著你盡說些情意綿綿的話,下一刻卻又無情翻臉,撇開你的手甚至直接一掌把你拍進險境。

      罷了罷了,他不出現是最好。越多一點時間沒見也才沒機會亂加那啥好感度。

      『丫頭,我這般對你,你卻是這樣想我,可真是叫我傷心~』

      好像可以想像他若知道你的心思,肯定又會這樣對你如泣如訴。可他對你的好從來也只是因他樂意,待他不樂意時那又別是一番情狀。

      真真假假,又有什麼重要?

      ──最好再多令他傷心一些。若不是他傷心,那多半就是你要傷心了。

      「……你若再心不在焉,我便再不幫你找那毒尾蠍!」

      淵仲秋的怒喝聲一下子把你從飄遠了的思緒裡拉回。

      眼前荒沙瀰漫,豔陽高掛天,熱氣併同黃土將你薰得灰頭土臉,眼前高大的男人卻渾像個沒事人,想必是因靈力修為足夠深厚,輕鬆阻去這般外界的侵擾。而你功夫不到家,自是相形見絀,慘兮兮灰僕僕。

      那人一抬手,便是一股掌風襲來,靈壓罩頂,瞬息之間將你身上所挾風沙盡皆驅除,還你一個乾淨白皙的臉蛋。

      「……遇到風沙也不知道要運靈去擋麼!我看還不到毒尾蠍的巢穴你就先給淹了!」他嘴裡雖是喝罵,卻又明顯很是隱忍。

      淵仲秋伸手欲將你的髮飾給扶正,你本下意識閃避,卻見他眼底怒火盛起,你趕緊又一定身,令他直接捏住你肩膀把你給捉回來,將兩邊的毛球髮飾對稱擺弄好才又見他神色稍霽。

      「噗嗤──」你禁不住發笑,在他瞪視下又乖巧噤聲,「……對不起教主!我不該分神的!都是屬下的錯!」

      你腆著顏跟淵仲秋道歉,果不其然他也只是回了你一聲:

      「哼。」

      你聽話運靈去擋,但發現這風沙實在太烈,足可與落雪道的罡風冰刃相比,這其中所蘊屬性卻又是完全的相反,稍有不慎便要叫這漫天風沙給掩埋,成了底下的無名屍骨。難怪教主會說此地危險,你雖如今已走得了一日落雪道,第一次來此,也未必能走得了這一日的沙漠。

      今日你接了淵仲秋交待給你的一對丙級任務,任務之一的內容便是在格辛沙漠裡尋找這個季節才會出沒的玲瓏毒尾蠍。有鑑於前幾次他寄給你的幾對乙級任務難度都莫名「噌噌噌」地直跳成了甲級,這會他雖然交給你的是丙級,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跟著你一道前去。

      畢竟地點是在那環境惡劣危險十分的格辛沙漠。你也記得你曾向淵仲秋問及此處,他一副就是「此等絕命之所,以你這小菜雞的能耐不能夠去得」的模樣,令你很是倍感受辱。如今經過大雍五男各有花招的奪命訓練,你當是可以自行處理這區區的丙級任務才對,不過,萬萬沒想過淵仲秋竟會陪你來走這遭。

      雖說有上一次幫你找甲蟲的經驗,這次的毒尾蠍倒不是作為封晶入藥煉丹化器之用,而是單純地需要個修者前去找出其巢穴,帶回它們在裡頭蛻下的舊皮。

      「少騙我了啊,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單純的丙級……」出發前,你狐疑地對著任務玉簡以靈識反覆讀取,上看下看反著看,甚至橫著眼又閉著眼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嗣靈對你這樣無意義的行為很是無言,但還是道:「找出是丙級不錯。」

      「?」你疑惑,「可是教主說要把毒尾蠍的巢穴端了。」

      「他直接幫你加上難度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

      幹嘛!一天不整我你就不開心嘛!你實在憋不住跑去淵仲秋面前質問丙級就丙級幹嘛還給自己偷加難度,他大罵了你一聲愚蠢,才與你詳細解釋這任務的情由。

      這些毒蠍每一年定期蛻換下的舊皮會風化成一種使吸入者產生幻覺的鱗粉,不單是沙漠裡的海市蜃樓,毒素會隨吸入時間越長而深入五臟六腑,漸阻經脈,對身體造成極大的危害。但這樣致幻且會成癮的效用卻是大大地有利可圖,成了大雍不得明說的地下事業之一。

      大概就是作為這個世界用以控制奴隸買賣的毒蠱的原料,換言之,那發佈任務之人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淵仲秋的打算可不只端了整個毒蠍的巢穴,而是連帶把涉入其中交易的人口販子、造毒產業鏈也準備一鍋端了。

      你一邊驚嘆教主的雷厲風行說幹就幹,一邊心想,過了今次,這得罪了黑白兩道的魔教名聲肯定又會更盛吧……

      真要說這種擋人財路的事若果不是淵仲秋吩咐你去辦,你還當真不敢去,教主想必也是看不爽此等句當在他的勢力範圍內行之有年繼續橫行,這回將將好看到可以派給你做的任務裡面有這一茬便尋得了由頭,想乾脆順手除之後快。

      你私以為,雖然與淵大教主初相識時打開的劇本不對,加之纏血蠱之故,令你對他有些後怕,但事實上,此人品行真要說起來還是挺不錯的。雖稱不上是什麼大善人,手段也挺是刺激厲害,但他確實有一顆柔軟的心,也嫉惡如仇比誰都憎厭任何不公不義之事,其實這些從他對待動物和弱者上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了。

      淵仲秋原先必然也是因為以為你是那助兆千重盜取乾元門靈物的賊夥才會對你這般疾言厲色心狠手辣,所以你其實也不怪他,即使是現在依然懸而未決的蠱令你時不時戒慎難安。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他心裡其實很是自責當時的衝動,如今才只好到處打聽調查,甚至不惜牽扯其中利害給乾元門增添麻煩,也都是為了尋方法為你解蠱。

      「找到了。」

      在淵大教主的正常發揮下,你們很快就循著靈力波動一路找到了毒尾蠍的巢穴所在。

      格辛沙漠風沙強韌,具有重斤捲土之勢,所形之新月丘竟高聳如崖,有千米之高,背風陡坡形成一參天的天然屏障,不只作為修者在此修練的休憩之地,坡內底部凹陷處可見一個個無數滿坑滿谷大小不一的窟窿口。上頭雖有填土碎石,但想來正是毒尾蠍進出的痕跡。

      你再三確認任務上書的是「玲瓏」二字,但看那小則碗盆大,大則竟有容得近二三人同時並肩進出的窟窿口,你差點沒驚掉下巴──這不表示那毒尾蠍比人還大隻麼?!

      「但這個蠍子……也太大了吧。教,教主,我們真要進去?」你忍不住犯慫,差點就去捉他臂肘。

      淵仲秋最見不慣你這樣懦弱,喝斥:「你看清楚,那是人工開鑿的入口!」

      你聞言縮手,立馬湊上前去一看,喜笑顏開,「真的,上頭還有靈力殘餘的痕跡!但,為什麼?」

      「此道正是供人進入取蛻皮所用。」見你一臉茫然,他耐著性子解釋:「毒尾蠍乃是群生之活物,一旦受到驚動,自是傾巢而出攻擊侵入者,若無隱藏自身的能力,普通修者焉能自保!」

      這才是丙級任務嘛!你贊同地狂點頭,遂安下心來,可瞬即又苦了一張臉,「那不是要端了整個窩麼……火攻行不,把全部都給燒沒了,教主我們就不用進去啦?」

      淵仲秋差點又給你氣得岔了氣:「愚蠢!你把它們的窩燒了,它們難道不會跑?!」

      你哦了一聲,泰然自若地趕緊吹一波:「教主英明神武!屬下自愧弗如!那屬下敢問以教主聰明絕頂之見,不然該……?」

      「進去,以人作餌,誘到同一處,再一網除盡!」

      你再次瑟瑟發抖,感到大難臨頭:「……教主,那個餌不會是我吧?」

      他像是笑了一聲,語帶森寒:「難道是我麼?」

      「──屬下錯了屬下這就進去,刀林火海屬下都願意為教主奔波解勞鞍前馬後,作個蠍子餌算得什麼!」

      「哼!……那還杵著幹麼?」

      「教主如果屬下有個什麼萬一,請教主不吝搭把手,別讓屬下這條小命就掛在這裡──不然日後你就少了一個得力的部下,掌門人選也要重找,關鍵是,也沒有人會再做蜜餞給你吃──」

      淵仲秋捏額暴喝:「──快給我滾進去!!」

***

      淵仲秋不是沒發現你在避他。只是他本以為是因為纏血蠱的關係,讓你一直都很警惕他,與他相交也就自有保留,不那麼實心實意。

      直到後來他發現除了非找你不可的正事之外,你常常嘴上應聲好,陽奉陰違到處跑。

      比如,他說你既很閒無事便該隨叫隨到,來乾元門聽他差遣,你唯唯諾諾馬首是瞻,但十天半月也才見你來個那麼一次。本想對你發火時,又見你逢迎獻媚畢恭畢敬送吃寄禮的,這般討好雖不至令他反感,卻是看見你頭上實實在在寫了四個大字:交差了事。

      想當然爾,你應付淵仲秋也不是全沒用心,更甚至說,你正是過於用心,卻總是計較一些芝麻豆大雞毛蒜皮的無謂小事,諸如他平日愛吃些什麼、乾元內室裡需不需要驅蟲、衣上的毛氈掛件配色云云,才令他對你又有那麼幾分上心,又有那麼幾分……恨鐵不成鋼。

      他心說你正是因為太弱了,才需要這般看他臉色行事,但他又有些擔心,是因你幾次脖子被他掐得有了陰影……弱!必是太弱了才會這樣懼他!他百般思量,氣極惱極,回頭又寄了幾對內丹和大力丸與你。

      淵仲秋卻沒想到,他尚在奇怪自己何以這般在意你之時,你每天除了忙著操持門派大業狂刷風絮令以維持生計之餘,還得跟著任大哥出早功、隨蘇仙長至雪蓮峰修行、被唐瑭拖出門放風偷懶、被花宗主戲弄於股掌間,偶爾還要寫寫話本賺點外快紓解情緒……簡而言之,你的時間被另外四個男人大量瓜分下,實在也無心去猜想領導對你可能有一分心思。

      ……畢竟前世你可是個被奴役至為錢折腰風骨無存的卑微社畜,跟領導談戀愛?惡寒。

      雖與你說話幾句不離訓斥,但淵仲秋這回確是有幾分滿意的,你這會難得走這一遭,他也才又有機會與你相處。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丙級任務又再次跳脫沒跑,成了一個甲級任務。

      不過,卻非因淵仲秋之故,而是……

      本來順風順水應該要好好的一天又沒了!你忍不住破口大罵:「莊之蝶!怎麼又是你!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勞模,上面到底發給你多少工資啊!」

     

      「你這臭丫頭在胡說什麼──我沒找上你倒是你自己找來了……呦,這次竟不是跟花家宗主一道?這換男人的速度──……嘖!」

      淵仲秋一向最討厭聽人廢話,尤其這一身穿得花里胡哨的紫衣女子讓他想起不甚喜歡的某人。他想起的自是圍繞在你周旁的那一群男人之中,亦有這麼一號穿紫衣的人物,更是經常從你的門派匯報中聽及此人──他眼神一狠,出手如電,迅即朝莊之蝶攻去,卻沒想她身後還有一個黑衣人,趁你不備時朝你一掌拍下。

      「──呃!」

      你生受這一掌,並非你不願避開,而是這沙石所形的洞穴裡處空間逼仄,無處可躲。

      更何況你記起與教主進洞前,他才耳提面命過這一窩蠍子不得驚動,否則定然前功盡棄,因此你原先伸手欲硬接這一掌,本想自己這些日子來修為大漲,應能運靈化散,卻還是被那深厚結實的一掌給震退,直接撞上了身後那堵牆,飛沙走石滿面塵土登時紛揚滾滾俱落。

      淵仲秋臉色大變,頓時沒了心思與人纏鬥,連忙飛身上來為你揮開碎石。

      「糟了,蠍子──」你神思一慟,抹去嘴邊殷紅,卻是驚詫道,只見莊之蝶將從黑衣人手裡接過至她假手上的東西一併放入了儲物臂環裡,正是你們此行前來欲毀掉的蠍子皮。「教主!他們把那蠍蛻截走了──」

      「閉嘴,你別亂動,運息順氣!」

      你應言發力,卻已然太遲。黑衣人那一掌顯然帶有毒蠱,一條如蟲子般的黑色細線自你方才接下黑衣人攻擊的掌心迅速鑽入,倒行逆施,直封了你的奇經八脈,靈氣受阻不得而出。你一時間兩眼昏花,心如擂鼓,連呼吸都覺困難。

      「你對她做了什麼──!」淵仲秋怒不可遏,掌風蓄勁,莊之蝶卻是纖手一揮,紫色蝴蝶群起飛舞,撲面而來,她笑靨如花道:

      「淵教主何必動怒,我可不是那不懂得憐香惜玉之人,至少,還不到殺你們的時候──閉靈蠱,正是由這蠍蛻所製,半個時辰自然可解,不過……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傷及臟腑心脈,那是藥石無靈。」

      「你……混蛋!」你氣急攻心,又是吐了一口血。

      淵仲秋一掌劈去,蝴蝶頃刻間盡數化為齎粉,但莊之蝶也消失無蹤,只餘她清脆的笑聲自遠處悠然傳音而來:「呵,沒想到吧?我這裡早有風聲,只不過我本以為是乾元門的其他人,沒想竟是你們自己送上門!淵教主,想壞人生意,可沒這麼容易──你們就好好在這裡跟蠍子玩兒吧,我就不奉陪了。」

      淵仲秋怒火勃發,重重踏前一步又打住,顯是猶豫要不要追上,你見狀心一橫,忍著胸臆間那一股無路可走只得在內裡直衝亂竄的靈息,勉強說道:「……教主!你去吧,你不正是想追查是誰在你地界製造販賣這些東西麼──」

      「……你在此處等我!勿要運靈!我速速就回!」走前他捏了個隱身靈障護你,心想一般毒蠍也奈何你不得,此時整個巢穴已被驚動,毒蠍不用多久必定傾巢而出。蠍蛻事小,但那為非作歹的東西可留不得!

      不一會,淵仲秋的身影也遠去,只剩你一個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裡,聽見外頭大漠的風聲隱隱呼嘯,對比眼下此間詭樣的寂靜還真有些抖。

      你在心裡問道:「嗣靈,你說淵仲秋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沒錯吧。」

      「他有騙過你麼?」

      「沒有。但我感覺這些毒蠍,沒那麼簡單啊……」

      果不其然,在一段短暫的平靜後,很快就爆出萬頭攢動之聲,窸窸窣窣,越加刺耳。

      黑暗之中你目力不佳,僅憑此地蘊藏的靈玉晶石的微弱光照下,看見一隻隻密密麻麻的黑影開始如潮水湧出,自洞穴深處向外飛快爬行瘋竄,這幕著實看得令你頭皮發麻。

      無數的毒尾蠍鋪天蓋地而來,雖它們並無發現你的存在,依然經過你所在朝你的靈障上不斷撞擊,發出不絕的劇烈響音,駭得你心驚肉跳,死掐著掌心不敢放鬆。因你此時不能運靈,蘇仙長教與你畫的各樣符祿也都派不上用場,好在淵仲秋所設靈障還算牢固,看起來並無鬆動之狀,於是你想乾脆兩眼一翻,裝死過去,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你憋沒幾下,又忍不住在心裡大肆抱怨:「這到底哪裡是什麼丙級任務啊這一不小心會死人的好嗎──!」

      嗣靈涼涼地回你:「事故之體,不要妄想能和命運中的偶然和必然抗爭。」

      「都什麼時候你還和我槓,我的命現在也是你的命!你就不怕我沒命了你也沒命!」

      「誰讓你遇上莊之蝶,不然只憑這些毒尾蠍──……」

      你一邊和嗣靈鬥嘴用以穩定情緒,卻沒料它講沒幾句便突然一陣沉默,你奇怪道:「怎麼了嗣靈?」

      你自己說完便馬上發現不對勁,一盞茶的時間,毒尾蠍已經差不多全都出來了才是,為何洞穴深處還有這樣持續猛烈的震動?你瞪大眼,直視深處竟顯現出一幢巨大的黑影,看上去比人還高,身形寬闊──但為什麼好像有很多隻腳同時在地上發出爬行的聲音……?

      那高舉的尾巴更是一節節的,尖端處還有一根長長的刺……

     

      !!!!

      不是吧!

      「媽,媽呀──我怎麼感覺我現在就算遇上個大屍傀也都能比遇上這東西可愛──?!」

      「……」嗣靈佩服你在這種時候還有自我調侃的心情,它難得嚴肅地道:「你大概遇上蠍王了。我建議你趕快傳音找個誰來救你──」

      此時你也顧不得強行運靈注定會再吐一次血了。

      你想也沒想,當即大聲疾呼:

     

      「教主大人!救命──!」

***

      花陵傳音給你的時候,你正受困於坍塌的毒尾蠍巢穴裡。不知道被毒尾蠍螫了幾處,毒素早已麻痺了身體,蠍毒也同外殼上的鱗粉一般有致幻作用,是以你的神識不清,腦裡正轉過人生走馬燈。

      在老家慶祝高考剛結束的喜悅彷彿還只在昨日,大學四年過得精彩而充實,卻在大四實習開始成了狗,認清殘酷社會的真相,然後淪為社畜,開始經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現實的毒打。

      新鮮的肝很快就不新鮮了,追著錢跑的生活一點也不快樂,偶爾和舍友吃一頓好的就覺得人生也還好嘛,其實沒有那麼悲慘,但重燃起的微小希望的火花,很快又被越見高昂的物價與房貸首付給掐滅了。那時還給你遇上了慘絕人寰的肺炎疫情,出個門都怕要染病,吃得了這頓飯也不見得下一頓會不會就躺醫院裡等著管灌了。

      你只覺昏天暗地日月無光。你養了一隻貓聊以慰藉。

      然後有天,你好像做了一場夢……

      夢裡來到了大雍。夢裡沒有現世那樣求職當上班狗被生活追著跑的壓力,但卻也有截然不同更甚於以往的打擊──

      比如小命被人拿捏在手裡。比如三不五時遭人暗算謀殺。比如修行又是修行險象環生無休無止。

      ──比如一不小心就要瀕臨死亡。

      但也有許許多多明亮如寒冬黑夜裡的燭火,那樣帶給你溫暖的人。

      「丫頭,在哪呢。」

      頭上新的鮮血劃過凝在舊處的傷,隱沒在風乾的土地裡。耳邊這突突傳來的他那一如往常語調輕佻微揚、又如柔曼春風拂人的嗓音,你還以為也是幻覺。

      蠍王被你強行擊倒,但你也頗為狼狽不堪。你的傳音並非沒有傳到淵仲秋耳裡,他也正在回趕來接應你。

      並非靈障沒撐到他來,只是與其坐以待斃,你更速度地決定先發制人提刀朝蠍王猛攻。幸好你這些日子來的努力並未白費,不是蠍王比你想像中的弱,而是你已成長不少,展露出來的實力就連嗣靈也相當訝異,只可惜除了它也沒有其他人能看到了。

      因為閉靈蠱的關係,你也快不行了。

      此刻右手被一塊大石壓住,有碎沒碎不曉得,但估計是脫臼了,自無法取出水鏡和玉簡來看,靈障終究被蠍王衝破,令得洞穴內殘餘的幾隻獨尾蠍也沒少螫你,倒是如了那莊之蝶的願。不過與你體內的蠱毒相比,這蠍毒顯然也已算不得什麼了。

      你一動就覺全身劇痛撐不住「嘶」了一聲,又因你強行衝破蠱毒運靈,導致其逆走橫行四肢百骸,竟似已深及五臟六腑,一陣陣越見凶猛的疼痛襲來,催肝折膽萬蟻噬心,有幾分痛到極致得酥麻恍惚的感覺。

      「丫頭?」你許久沒回應,花陵這才覺察不對,語氣冷了幾分,「你跑哪裡去了?」

      你這才依稀聽出是真真切切花陵的聲音,並非幻覺。失血過多,你身體已然失溫,你脣顫著聲問:「花前輩……」

      花陵明顯急了:「你怎麼搞的?受傷了──?」

      難得你能感受到他這樣因你大亂的情緒,不由得有些開心,可惜了看不到他的模樣。都說你沒心沒肺了吧,這個人卻更尤甚,心思極少顯露在表情上。你還記得七夕時他告訴與你的故事,空花求果,陽焰裡覓魚。

      『丫頭,我若無心……』

      話末的餘音隱沒在風起的藤蘿林裡,那時的你並沒聽清。

      你也並沒追問,因想大概你也是無心的吧。

      雖你與花陵越走越近,但這人從來也沒有對你顯露出太多真心,平白無故消失個三五天是基本,對你的態度總是忽冷忽熱、曖昧不明,越是無關緊要的事他好似越是上心,越是攸關生死的時候他卻又像是置身事外地變本加厲戲耍於你──真要說起來你總覺得最不可能對你有意思的便是這個人。即便開起要娶你的玩笑,也是隨口說出「要麼結拜,要麼拜堂」這樣作弄的話的人,怎麼可能會喜歡你?

      當然,你早就知道花家背後的複雜,才會養成這樣一個花前輩花宗主,也才會有那花樂語、莊之蝶……

      其實做做朋友也沒什麼不好的。但總感覺分明認識花陵越深,卻越不明白他在想什麼。沒想到人生的最後會是這樣想起他,你既意外,又有點不意外,因為大雍裡你最放不下的人大概就是他吧。

      就算走不進他的心裡,你也希望花陵跟你在一起時是真的開心,因為你也是如此。

      ──人與人之間,一期一會。此去一別,難再相逢。

      你想及此,不禁笑了笑,「我快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丫頭!你在哪裡!快告訴我──」

      「格……辛沙漠……」

      「你跑去那做什麼?你一個人?!」

      「……──」

      「丫頭!!」

      你撐到了最後一刻,徹底失去了知覺。

【三】

      ──你慢慢張開眼,映入眼裡的是床簾氣息均有些熟悉的景致。

      黑甜沉酣。就像睡了一場好覺,醒來卻像是被人狠狠揍過一般,全身散架似的無力。不過倒是已無一點痛覺。

      就好像那在生死邊緣與毒蠍纏鬥,運靈過當毒蠱發作乃至於垂死掙扎的那個人不是你一樣。你一想起那樣凶險十分的境況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似是聽見你這聲動靜,一連數雙足踏之聲自門外長廊傳來,最先響起的是花陵的聲音:「丫頭,你醒了?」

      他直接推開門,也不管後頭似有人試圖出聲喝止。花陵一振衣袂便朝你大步行來,鳶尾烏袍堆至床前,簇擁出一張極之俊美的眼臉到你的視線裡,雖依然面無改色,甚至還有些蒼白冷峻,琥珀色眼眸艷麗之至,淡若無情,但此刻竟顯出幾分少見的慍怒與憂心。

      你正想起身,他便伸手過來攙你,動作無比親暱溫柔。久未見到他,你自是有些驚喜意外的,但因睡得太久你這一動免不了一陣暈眩,他見狀亦難得有些緊張地問:「怎麼樣?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

      你才剛開口,卻又戛然閉上了嘴。

      只因你此時定睛一看,莫說屋內的擺設如此對稱與齊整,更是看得出價值不菲,絕非是你那一窮二白的泰重門,此時這花陵背後的一抹人影也急急地湊前上來,探出一張萬分焦急的腦袋,著一襲藍白衣的少年一靠近便是過來握住了你本無力閒置在床被上的手,喝聲道:

      「姐姐──你沒事吧!」

      ……是唐瑭!

      你明顯注意到花陵渾身氣息驟冷,面色沉寒,但唐瑭卻視若無聞,甚至兀自急切地拉起你的手,滿心滿眼俱是你地認真詢問道:「你可擔心死我了──怎麼樣姐姐?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直接把我家最厲害的大夫給找來──」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花陵和唐瑭怎麼會同框?!你不由心裡發虛,一臉呆滯。

      這時你便愣愣地看著,又見一只著素色白衣的手,自花陵與唐瑭二人之間揮下,恰恰好落在你面前,那獨獨對你不曾過份清凌冷漠的聲音鏗然落下:「姑娘蠱毒方除,氣血尚虛,吾欲為她診脈,還請二位避讓!」

      ……霧草!不只!還有蘇仙長?!

      你頭聚烏雲,第一次森森感到穿越來到的這個世界對你的核善。

      蘇仙長這一揮下的靈力本欲強行拉開他們與你之間的距離,唐瑭本能地退開了,但花陵卻是同樣運靈去擋,頭也沒回地冷笑一聲:「……呵,我倒是不知蘇家人能比本宗主更了解蠱毒。」

      蘇慈冷聲駁道:「──你若是了解蠱毒,又怎會對她說出纏血蠱欲除,只能殺掉下蠱之人。」

      唐瑭並不知此事,愕然大驚:「……什麼?纏血蠱?!小福星你──」

      花陵似被這一句話堵得微微瞠目,但下一瞬又回復了正常,只是看了你好一眼,卻是欲說還休。

      你不是沒想過花陵騙你,但想那時認識不深,你也沒將這放在心上,可又即便是此時,你也並不覺花陵待你有多認真。不說他可能有他的想法,即便真是騙人的……倒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指不定纏血蠱還是讓你回到現世的一個轉機。

      蘇慈見花陵不言語,又問:「花宗主不說話難道是默認了?你明知殺掉下蠱之人,此蠱便會立即發作,莫說進境毀於一旦,以姑娘這樣微末修為如何受得住?你若真心待她,又為何騙她──」

      完蛋了,蘇仙長開始了。

      你不是沒看過蘇慈這般直言不諱咄咄逼人地教訓人,只是萬沒想到對象會是那個花陵──那個花陵啊!你正想要不要出聲緩頰,卻又想到,既然這裡還是乾元門你經常留宿的客房,那麼……

      果然淵仲秋的怒叱聲很快就從後頭響起:「你們這麼吵,她還怎麼休息──!要診脈的就快點診,其餘的沒事就給本座滾出去!人既已看到,乾元門不招待閒雜人等,來人,送客──!」

      「我等絕無意叨擾貴教,掌門姑娘狀況未明,還請淵教主勿要如此心急。」任天涯的聲音同樣自外頭傳來。

      淵仲秋哼笑一聲,「可笑!什麼時候還輪得到你玄都狗對我門內之事指手畫腳!這是我的地方,本座要你們滾就得滾──!」

      行吧連任大哥都來了……

      ……莫非這就是海王的滋味?!你雖心虛不已,但想自己也沒真跟誰牽扯不休,都是坦坦蕩蕩清清白白的關係,因此你又安心地放鬆了。

      想來是他們擔心你了一時聯繫不上你,才會從乾元門這邊找起,只是萬萬沒想到四個都一併來了,尤其是花陵,更是令你十足訝異,雖說他早說過「遇上困難及時聯繫我,我等著英雄救美」但你也知道他有自己的事要辦,甚至還比你危險。

      「……我如何待她,又何須對外人交待~好一個本不知情趣的冰塊,如今倒是被丫頭給捂熱了。」花陵對這聲聲質問,只是漫不經心地笑道。

      蘇慈毫不客氣地回懟一句:「倒還該感謝花宗主那日將姑娘丟與我,吾才有今日這被捂熱的機會。」

      他說出這樣的話無異於挑釁,更讓你想起那一個晚上他對你說的「再加考慮」,令你臉色飛快地紅了,但見花陵低垂下眸再不看你,撤回原先按在你雙臂上的手,起身讓位給蘇慈,依然是似笑非笑,說的話是清清淡淡:「罷了,你若要診,便讓你診吧~我一向不喜與人爭。」  

      你又忍不住趕緊去捉他的衣袖,「花前輩,你──」

      花陵本想避開,卻見你此刻羸弱無助的模樣驀然心軟,另一手摸了摸你的腦袋,離開之時,你聽見他含笑溫和地與你傳音:

      「丫頭,你別聽他胡說。這纏血蠱一事,施術者固然可解,但這反彈傷己之力,同樣耗損極大,若非性命受脅,想來下蠱者必不願意──因此當時我才告訴你,只能將下蠱之人殺了,雖這蠱毒發作,輕則傷及靈府,重則修為盡失,但先破後立,進境亦能有機會大大突破──更何況有我在,我怎可能讓你有事?」

      你恍然大悟,對花陵此刻所言竟沒有半分懷疑。他雖經常耍弄你,但也不曾真的讓你出事,生死關頭他更是出現及時來救你,如你甫得神器卻遭黑衣人追殺的那時候……花陵說話本就有七分是假,留有三分餘地是真。即便他當時不是那個意思,眼下才是這個意思你便也能領會得。

      只是你並未想到,那時他便已猜到下蠱之人是淵仲秋,那人既要種此蠱,原先便是不打算解了的。此蠱正是以血養蠱,吸食宿主的修為日益壯大,待其燈枯油盡之時再為他人作嫁,將蠱引渡至下一個人,繼續同樣至死方休。因此不管是要脅他解蠱,還是要你殺了他,以你的能耐都不可能做到。

      蘇慈斷不會輕易為此取人性命,可花陵卻是相反。他若是真有心要為你解蠱,那必然是動了殺念的,絕沒有替你要挾下蠱者解蠱的這種可能──敢對他的人動手,必死無生。

      「花前輩,我信你了。但你怎麼沒和蘇仙長解釋啊?」你早知花家思維與常人不同,蘇家畢竟來自名門正派,言行如一,遵循的都是救人行善濟弱扶危乃修者己任的正道,絕難認同這等做法。而且,你心想,淵仲秋饒是不算好人,也非是絕頂的壞人,蘇仙長應不至於會說出此人應除……

      雖你知道花蘇二家並無交情,但眼下因你心生誤會──這樣真的沒關係麼?

      他像是料知你所想,只是好笑道:「你呀,他人想甚,與我何干。……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找你。」

      花陵似渾不在意地步出房門,唐瑭見蘇慈此時截過你的手,他雖有些不滿,還是依依不捨地看了你好一眼才離開,「──小福星,我就在隔壁,有事隨事叫我一聲!」

  

***

      房內只剩蘇慈凝神給你診脈,後頭則分立著淵仲秋和任天涯二人,顯然即使淵仲秋惡言相向也罵不走任大哥,你一邊佩服任天涯的氣度和情商,一邊感慨著自己這一間房忽然來了這麼多大佛,感覺這畫面很稀奇,也很有點小緊張。

     

      你在心裡暗暗嘆道:「原來我真的沒死。」

      嗣靈很快就回你一句:「當然沒有,不然你怎麼聽得見我說話。」

      「嗣靈!」許久沒聽到它的聲音,你居然還有點鼻酸,「我以為我們死一起了。」

      「死相~人家才不想跟你死一起呢~」

      「算了我自己不知道,但我肯定你還好好活著了。」活著才能繼續這樣槓。

      「……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懷疑你在諷刺我。」嗣靈沒等你回話,恢復了正經:「你被淵仲秋救了。」

      「但我不是──」

      你才方心生疑竇,蘇慈這會也診完脈了,他微涼的手只是稍鬆,然後抬眼看你,「你……可有覺哪裡不適?」

      「呃,就是有點口乾舌燥、胸悶鬱塞?」其實就是有點口渴,能幫我拿茶來嗎……但你見蘇慈眉頭越緊,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突然有點說不出這句話,只好搶救一下:「……但感覺和之前相差無幾,沒有多大的區別。蘇仙長,既然你說了我毒蠱已除,我應該沒什麼事吧?」

      蘇慈微微垂眼,「……你睡了五天。」

      「!!!!」

      難怪這些人都來看你了,你還想至於嗎!這五天感覺醒不來就要死了啊!這種時候還想撈什子海王,你都快嗝屁了好嗎!

      「我不知道!原來我睡了這麼久──那閉靈蠱怎麼除的,我記得那莊之蝶說不能妄動,否則損及臟腑心脈……」而你在將死之前也確實有這樣的感覺,絕難想到你的女主光環還是挺靠譜的,就連這樣都還能給你活回來。

      蘇慈凝眉,聲音微沉:「是你體內的纏血蠱救了你。你體內本就有一蠱,近來已被你養大,這閉靈蠱即便發作,也是鬥不過它。」

      莊之蝶那日確實並未打算置你於死地,只想將你受困洞中被那些毒蠍螫上幾下,洩一洩平日對你積累而成無處可發的怒氣值。

      只是萬沒想你會遇上十年才醒轉一次的異獸蠍王,更沒想到你會強行運功衝破閉靈,這淵仲秋的靈障縱是撐不到他回來,也絕不致讓你真受什麼傷害。但也並非你太小看淵仲秋,而是當下你無非是想,這蠍王要是放它出去,那麼當日之行確是白走一遭,也不知道會不會害到無辜修者,至少蠍王一死,短期內它們沒了倚仗,要再築巢繁衍下去可就沒那麼容易。

      「那我可還真謝謝這纏血蠱了……」你無意識地低低說這一句,卻不知道淵仲秋此刻臉色晦明交錯。

      「但現在這纏血蠱又更加茁壯了,如不早日拔除──」

      蘇慈眼神立澟,語聲一停,側過臉顯是要與身後之人算帳的模樣,你趕緊反拉住他要拿開的手,「蘇仙長!沒事!教主一直有在為我想辦法了!總有不傷害任何人的法子可以解蠱,要是教主損耗自己來為我解蠱我也不敢受──本來就是我有錯在先,能苟活到現在也是教主施捨的!」

      你這一攔,他反倒是目色一軟,嘴裡卻猶然不滿:「可這蠱──」

      「……元卿!」

      蘇慈還想再說,卻是被任天涯阻住了。他二人對看一眼,見任天涯搖了搖頭,幾度眼神交流後,蘇慈才勉強冷靜下來。你深知蘇慈一旦衝動起來也是不管不顧的,你有點害怕他的卿塵劍會一言不合直接在這裡炸起來夷平乾元門,那樣也不用等纏血蠱發作了,淵仲秋會先捏死你……

      倒不是你在說什麼漂亮話,畢竟誤信兆千重也確實是原身主人的鍋,你既然來了就是得背,當然你也覺得這鍋委實背得很冤,但客觀來講,淵仲秋沒殺死你還給你賴活補償的機會已是足夠仁至義盡!

      回頭果見淵仲秋看著你好一會,但見你瞥眼回去,馬上轉開視線了,面對任蘇二人仍舊是語氣不善:「本教事務本座自會想方法處理──她若無礙,你們看夠了就滾!」

      任天涯當即一揖,不與他爭持,只是道:「姑娘的事便是任某的事,任某必會幫忙找到解蠱的方法!」

      「──吾亦是。」

      蘇慈應聲而起,負手立到淵仲秋面前。

      敢情你們都沒別的事做了嗎!我一個小掌門還沒那麼大的臉面讓你們這般勞師動眾吧……你一臉懵圈地看著他們暗潮洶湧,低頭摸摸自己的小心肝,終於忍不住道:「那個,不好意思我口有點渴,有沒有人能給我倒杯茶啊?」

      「……」

      你見三人視線登時一臉關愛智障般的眼神看向你,隔壁似乎還傳來不只一人的噗嗤聲,頓時臊眉耷眼地又乖乖躺了回去:「……當我沒說!打擾了!!」行吧,不倒就不倒!橫豎我渴死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你更是聽見花陵忍俊不禁的大笑聲,顯然笑得比唐瑭還肆意歡快。

      ──那個花陵!!!!

***

      大雍西南這裡正是沙漠氣候,沒有什麼四季之分,一樣是溫度日變化劇烈,入了夜的乾元門極涼,萬里無雲,只有風沙,倒是也有幾分秋意。

      已經睡得夠多了,你自然也睡不著,在沐浴過後便在房裡瞪著博古架發愣。在確認你平安無事後,他們和你沒聊上幾句也就一個個離開了,畢竟是乾元門的地界,尤其主人還很一副趕客的態度,他們也不好久待。

      蘇慈問你要不要御劍順路帶你回門,不用自己做功,懶人如你略有點小心動,但想了一下,還是拒了。這個節骨眼,不管跟哪一個人走,都可能會有人不開心。

      但要論這其中哪一個誰不開心你會最倒楣,那毫無疑問肯定是淵仲秋──因此你機智地認為你就算要離開乾元門也應該靠自己的雙腳滾走。反正唐瑭給你的風箏你也是隨身攜帶著,要用即用,方便得很。

      當你聽見房樑上頭發出熟悉的動靜時,你毫不猶豫地開窗,扭過身視線往上一撩,果見一抹紫色衣角優雅靜謐地垂墜在屋簷。

      ──只要你的屋頂有響聲,上房必能看到一絕色美人。

      你還沒喚出聲,便覺身體一緊,被一股倏然出現的外力給生生提了上去。

      你也並不驚慌,正是花非花把你吊上去的,眨眼你便已落入了一個滿是馥郁香粉氣味的懷抱裡。那人附在你耳邊,柔情蜜意地低低笑了聲:「丫頭,郎君都跟你說幾次了,夜裡窗門要緊掩,不然要是遇上了採花賊可怎生是好~」

      ……你不就是那個要採不採每次都不行只會裝腔作勢的假賊嗎?!

      你在心裡暗暗吐槽,任花陵雙手摟在你的腰上,將你整個人貼至他結實的胸膛。你對他這般親暱雖早已司空見慣,但坐臥美人懷,難免還是有些心猿意馬。

      他的體溫難得炙熱,背後竟像有團火在燒似的,耳廓亦傳來溫熱的吐息,距離近得像是碰上了他柔軟的脣,你不由神思一蕩,但在聞到酒氣時又醒覺過來,訝然轉過去看他:「花前輩,你喝酒了?」

      花陵卻沒讓你轉過來,雙臂將你箍得牢牢的,不由分說又繼續演:「看見丫頭這麼受歡迎,郎君可是醋得很~當然要借酒澆愁咯~」

      你本就不吃他這套,倒是淡定地問他:「先不說這個,花前輩沒有其他事情要忙麼?」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其他三人都是前兩日才發現你出的事,但花陵似乎在五日之前便為你專程趕了過來,雖中間亦有幾日抽開身,但顯然非要緊事都被他推遲了,就為了確認你的情況。

      這自是淵仲秋與你說的。他倒是還不知道你能有這等手腕,跟這四大家族的人交好至斯,甚至對你的態度熱絡異常,心頭一時竟有些發酸茫然,但他卻不知是何緣故,因此逕直送走三人後也不曾想還有一人悄身藏匿,待得月上中天,才翩然降臨在你屋頂上頭。

      花陵默了良久,原先玩笑的模樣盡收,按著你的力道一重,語氣霎時變得危險,「……你是不是忘記我同你說過什麼?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時趕到,你──」

      你還是要再強一些才是。

      他那時曾對你說過的話言猶在耳,也是在你虛弱的時候才有機會顯現這一絲的難得的溫柔。

      但此刻,你卻覺得他說的話裡反而是不可抑的怒意與騰騰殺機。

      你是第二次見他如此生氣,甚至遠遠更甚於上一次。知道他是真的動怒,心下一驚,你連忙賠罪:「對不起花前輩!這次是我不小心大意,誰想會那遇上那莊之蝶……但我這幾日已經很努力在修行了,我現在已可以登上雪蓮峰,想來下次單獨進到九曲障林不用你陪同也是完全沒有問題──」

      花陵越聽卻是神色越加陰鷙,卻因在你背後你渾然不知。

      真要說來,你能有這麼多人重視關心,自也較難有性命之憂,作為一派之掌,有這些人物的聲名幫襯,在江湖上行事也容易得多,對你提升門派聲望和你自身的長遠發展來看那是百利而無一害,故而他也未曾阻止你與他人往來,甚至不如說是樂見其成,可如今……

      他確是有幾分不是滋味。尤其是在你每次認認真真提起修行時,話中三句不離蘇仙長和蘇家地界的時候──

      這些靠近你身邊的人,無一個不是對你別有用心。花陵曾經自認為這其中必不包括自己,可一旦想及那蘇慈今日對你的迴護,和你再自然不過的肢體接觸,而且,也並不只有他……

      你不知道當花陵趕到格辛沙漠的時候,看見的便是被淵仲秋抱在懷裡奄奄一息的你。

      這個畫面無比熟悉,就和沒幾日之前你始得神器靈力用罄被他及時救下是一樣的情狀。但他當時抱你下山的那一路,心底滿是對你的憐惜不捨,可這一次看到你落在別人手裡的時候,他卻是湧起一股想殺人的衝動,哪怕那人分明是比他早趕上救了你的人。

      花陵本想拂袖而去,心想橫豎你當下縱然危及性命,亦不曾想找他來救你,淵仲秋既然神通廣大,那他又何必自討沒趣──可當真看到你那副氣若游絲瀕死可憐的模樣,他終是忍不住在後頭跟著你們回到了乾元門。

      不,他甚至沒忍到回到乾元門,他很快就出現在淵仲秋眼前,本想搶人但又不願驚動你,是以自承身分,還有與你的交情,在淵仲秋面色不豫滿是不耐的同意下,上前確認你身上的毒蠱如何。

      他花陵何曾這般自降身分,便是安西蘇慈當日令他站住,他也是不屑一顧一個臉面也不給。

      但如今卻是為了你,在乾元教主面前甘願低上這麼一低。

      淵仲秋當時的臉色他也記得很清楚,那樣焦急、徬徨又滿是痛楚的眼神絕非是看著一個下屬該有的,他本覺著有趣好笑,心說你這樣一個小人物難道還能讓堂堂淵大教主另眼相看不成──更別說此刻在你身上讓你百般不痛快的蠱毒他也有一份。

      但他發現自己很快就笑不出了。

      ……唐家小鬼、安西冰塊,便連任家少主任天涯任大俠都為你趕赴來。

      這哪一個看上去不是對你有意思──丫頭,能耐啊。

      花陵第一次這般覺得邪火頓生,卻難能找到生氣的原因。他及早及早就將你視作了意中人,縱然也是按著他的脾性,隨心所欲地對待你,但正如他的心頭血,若然為了更重要的人事物,那便隨時可以割捨下來。

      但……自己的東西被人所覬覦,他就覺得相當不痛快。

      可你真是他的麼?

      你買了空花酥那時,他曾笑言自己無心,可屢屢當他發現你比他還無情還要鐵石心腸的時候,他竟感失措不知所以。

      在見你對任何人都沒有一絲特別的時候,他竟又有些許安心。但難道他不也是其中得不到你特殊對待的一個?你甚至多半是有急事才來找他,哪怕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花陵又何曾這樣被慢待?閒暇的時候若非他邀請你,你恐怕還在跟那唐家小鬼一塊玩兒!

      如若他再無行動,丫頭未來也終有一日會被這其中的哪一個誰打動情思吧。待到那時……

      無所作為的他是否,會追悔莫及?

      「……花前輩?怎麼啦?」

      花陵猛一回神,才發現你早已乘著他怔愣沉思之時扳過腦袋,憂心地望住他。

      「花前輩你沒事吧?感覺臉色好差啊?」

      ──但還沒有。

      你還不屬於誰。他曾自恃無心便再無弱點,即便日後你喜歡上別人他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好好當他的花姐姐,還能笑著為你添脂畫眉怡然作嫁。

      可短短幾日他便知道自己錯了。倘若你成了別人的弱點,再也不能像此刻對他這般言笑晏晏毫無隔閡,他也必不會痛快。

      那還不如……

      「沒什麼。」

      花陵低低垂下眼,滿目琥珀色亮光氤氳,身子前傾,竟爾將全身重量壓在你身上,把你緊緊嵌入懷中,像要將你勒碎一樣。感受到你身上微微一顫,雖有猶疑慎微,卻並無抗拒,那嬌美頰面立時浮現的彤雲他更無錯過,脣邊不由勾起一抹促狹的笑。

      ──可光是這樣還不夠。丫頭,得讓你追著我啊。

***

      唐十二少   見字如晤

      你的小福星、掌門姐姐我,今日開始要去浮玉樓查一樁大命案。近日頗感修練有成,作為一派之掌總是要自己學會獨立,所以這次就不找你去啦。

      欽此   勿念

      「你這亂用詞彙的本事倒是學得挺快。」嗣靈深感汗顏。

      「這就叫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唐瑭越熟的下場就是你開始越來越習慣誤用一些成語字詞了。你見他這樣顛三倒四,自費話本還是照出不誤,便覺得偶爾這樣的謬誤也是滿有趣味的。

      「聽見了嗎?你的語文老師在哭。」

      你沒理嗣靈,自顧自喃喃:「嗯,這下傳音傳得上的都傳了,沒傳上的靈鴿也送信過去了。」

      自你上次意外一出,他們幾人便希望你如若獨自接任務時至少和他們知會一聲,蘇慈和任天涯本就有來往,所以聯絡其中一人即可。唐瑭當時鬧了幾天彆扭還是你哄回來的,你可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生氣,趕緊又煉個小玩偶給他賠罪;老領導毫不客氣地訓斥你修為太差,務必要將每日行蹤跟他上報……你心想多幾個人照應也好,也就不以為怪。

      倒是花陵纏著你沒幾天,又慣常性地失蹤了。傳音靈鴿均杳然無回覆,你也見怪不怪。值得一提的是他那日酒醉後對你的態度略有不同,以往雖也會開開玩笑要你喚上一聲郎君,最近更是得寸進尺逮著機會便喊你為「花氏」、「宗主夫人」云云……你估摸是他腦子又抽了心血來潮拿出的新劇本,也就隨他高興。

      直至後來誤闖大能洞府,你為了急速提升修為才又找到花陵,如今你已修至靈輪境,對自己的實力正是躍躍欲試。

      今天是你和任大哥出早功後來他家別院蹭午飯的日子。任天涯的手藝依然是一級棒,你心道666,第N次給任大哥點了一萬個讚,吃飽喝足便拎起大刀向任天涯道別:「任大哥,那我出發啦。」

      「姑娘,真的不用我和你一道去麼?」任天涯今日難得有空,據他所知那樁連環殺人案已掛在榜上許久無人敢接,沒料你會這般勇敢無畏。

      你瀟灑自若地擺擺手:「不用啦,有需要我再和任大哥求助~謝謝任大哥!」

      見你堅持,他也不再勉強。雖有幾分無奈,但依然神情肅然地看了你好一眼,不忘叮囑:「好吧,注意安全,有事情千萬別逞強。」

      「我知道啦!任大哥放心──我雖愛財如命,但更愛這條小命呀!」

      見你嘻嘻而笑,他並未再言語。

      任天涯抱刀駐在牆邊,突來的風捲起他墨色長髮,玄金箭袖映在秋陽底下竟有幾分蕭瑟。他一直怔愣著目送你離開,眸光溫然。

      「姑娘……」

      你未曾知曉,那日風裡一聲柔柔的嘆息。

【終】

      在花陵的幫忙下,你一路把浮玉樓的命案給結果了。此行驚心動魄,但你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

      正如你在大能洞府裡遇上的那些人,莊之蝶、石枕流……背地裡更大的陰謀似乎還在後頭。

      「丫頭,跟我一起去半月谷吧。」

      你萬萬沒料到花陵會對你說出這麼一句。本來以他的性子,估計又是要自己去闖了。但你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竟有點高興,脣角甚至不覺翹了起來。大概是像嗣靈說的一樣,你被整得有些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

      但你卻是本能地拒絕:「不去!一聽就是龍潭虎穴!」

      ──怕是被他坑怕了!

      「這是風緒令任務,只給你一個人的。事成之後,報酬豐厚。」

      見你無動於衷,花陵有些落寞,低下眉眼不鹹不淡地道:

      「也好,那我只好自己去咯。」

      ……

      你心一跳,急道:「好!我去!」

      「唉,真是傷心啊,你果然是愛錢勝過愛我啊……」

      「不,你錯了,我只愛錢,不愛你!」

      你雖斬釘截鐵地回駁,但你心裡也知道,如果對他沒有半分意思,縱然給你再多錢,你也是萬不可能陪他走上這麼一遭的。

      花陵並不意外這個回答,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好好。」

      你本無心,他亦無心。

      但未來……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丫頭,我若無心……你會不會等我的心。』

      本應無心於萬物,怎奈萬物常圍繞。

      ──我本無心,不問花期。

      花開自有時,無心他亦來。

END.

【後記】

大概就是腦了一下目前玩到的進度應該出現的修羅場,最近女尊漫畫看得太多,就連玩掌門也心有綺念(?)

一直很想看男主互相吃醋但又不海王的那種劇情(???)

但畢竟每個角色更像獨立的故事線,只好自己腦洞遼QWQ

總之希望大家喜歡!不足之處也請大家多包容!

應該不會有後續咯,又或是等之後玩到好感滿級的時候又會有新的腦洞吧!(咦)

上一篇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3)

我、我在社團點連結看過後發現波波也有,特登帳號來支持
我也覺得這篇是我看過的掌門太忙同人文最棒的一篇,嗚嗚嗚我好喜歡花前輩啊啊啊。我會努力變強的!

太太文筆真好(羨慕的小眼神#)
2021-06-22 22:1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喜歡!也謝謝特地登入來給我留言

掌門被花花耍弄的樣子真的很可愛,花花調教掌門的方式也是與眾不同呢!(在說什麼www

過獎啦!!!謝謝喜歡我的腦洞啊!能讓妳讀得開心就是給我最大的回饋~
2021-06-25 08:58回覆
太太請收下我的膝蓋!上一篇留言被吃掉了Q

為了留言特地去註冊帳號!!請接受我的告白
自從迷上掌門之後看遍了兩岸所有同人文,太太您這篇真是我心中最愛沒有之一!角色個性掌握得好好(淚)身為一個全員推+偏心花姊姊,覺得看了好感動,隨著您文字能夠感受到揪心心動,文筆真的太棒了~如此好文勢必要看個100遍才夠><



能夠看到那麼棒的同人真的是死而無憾嗚嗚嗚(安詳躺平)掌門玩家花推有您真的是幸福無比~~希望太太之後有機會也能繼續產糧
最後再一次告白太太我愛您Q花陵我永遠喜歡你

(順便偷偷問太太也是醫學相關工作嗎XD那個dyslexia詞看得親切)


2021-06-16 09:27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哇!!!謝謝妳~ 居然還特地去註冊
抱歉我已經離開POPO很久了所以比較少會注意這邊的留言><
能夠讓妳這麼喜歡就太好啦!妳應該是臉書那位沒錯吧!(摸摸~

我也是全員推但還是最愛花花!!每一個都很捨不得讓他們難過,但專情的me還是不想當海王哈哈~ 但也是翻遍同人沒有合胃口的,只好大割腿肉
寫完這篇滿足許多,但要繼續寫又有點後繼無力還在等那個moment(???

不瞞妳說我是藥師!看到妳的FB好像也是相關科系??(不確定
歡迎來認親呀,不過我已經工作好久啦應該算是老人的年紀了XDDDD
2021-06-22 08:35回覆
太太請收下我的膝蓋!!
為了留言特地去註冊帳號!!請接受我的告白
2021-06-16 03:25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