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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曉 花塢之中》

        麒麟再一次眨眨眼,當場跪了下去,背部隨著動作閃耀出不可思議的光澤。

        「承天命恭迎主上。」

        他低下頭,用角扺著少女的腳。

        「不離君側,不違詔命,矢言忠誠,僅以此誓。」

        少女露出淺淺的笑容。

        「同意。」

❇❇❇

        堯天.金波宮。

        這裡是慶國首都,由高聳的丘陵地層層擴展開來的城市西方,有座直貫天空雲海的凌雲山。

        堯天的凌雲山又稱為堯天山,山頂上有座王宮,正是景王所居的金波宮。

        「所以啊,尚隆那個笨蛋又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真是氣死我了!」

        不請自來的雁國宰輔,正於內殿深處的書房積翠台的客椅上,喃喃不絕地抱怨著。

        「雖然這麼說,延台輔還是非常依賴延王的吧?」

        紅髮的慶國女王露出了一抹打趣卻依然持重的笑。雖然看似是十七、十八歲的少女,以一國女王而言還稍嫌生澀,不過態度倒是落落大方,雍容華貴的朝服褪下後,武人氣息使其不怒自威。

        距離平定和州之亂、替換冢宰及頒布初敕才不過一年之久。

        這一年來除了處理找尋泰麒一事、整飭予王時代的官吏之外,還得於空閒時間額外向太師遠甫學習智識、向玉葉學習作為女王應有的繁文縟節。

        陽子每天都焦頭爛額,卻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步調。

        雖然不自由,但至少國家目前都是以穩定的方向在發展。還有治世五百年的鄰國延王可以請益。

        且不論延國宰輔與王都是會例行性上演失蹤戲碼的不良模範……但陽子是真心希望當國家穩定後,自己也能夠效法延王時常跑到下界「體察民意」或者將每天例行的朝議改成一周三次等等。

        不過想當然爾真打算那樣做的話,第一個反對的不是冢宰浩瀚,而是自家那個嚴肅不苟的麒麟吧。當然前者會附和後者也是陽子十分肯定的。

        「依賴什麼的……」六太露出一個理所當然又莫可奈何的微笑,「那是當然的吧。是我選擇了他啊。」

        「對於麒麟而言,能夠依賴著王是莫大的幸福。」陽子想起泰國的宰輔高里曾經這麼跟自己說,「雖說是民意的體現,但如果沒有王的話,自己的存在就像是不完整的。我初來常世時,延台輔你也是這麼告訴我的吧?」

        「半身啊半身,毫無道理的遵從──麒麟真是種悲哀的生物。」

        六太咬了一口甜桃,踏不及地板的雙腳憑空晃蕩著,樣子十分孩子氣。

        「蒿里那傢伙是過份戀主了,我才沒有他那樣誇張。不過也是因為泰王不管怎麼看,都比那個吊兒郎當的笨蛋尚隆更加值得依賴吧?」

        「這麼說來,麒麟的個性也都很不一樣啊。」

        六太噗的一笑,不懷好意地挑了挑眉。

        「喲,陽子是對景麒有什麼不滿嗎?」

        「……沒那回事。只是每次看見自己擁有這麼大一座皇宮,卻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會使用到,心裡總會想,要是能租給別人或是拿來做浮民的設施、蓋個醫務所什麼的添補國庫就好了──但景麒馬上就否決了。說什麼,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的。雖然我跟他說延王也做過一樣的事,但是反而被念得更慘。延台輔那個時候肯定是支持延王的決定吧?」

        即使陽子很快地便澄清,但隨侍的女官早已相繼吃吃笑了起來。

        有著深藍頭髮的女官掩嘴竊笑,「陽子,這種話絕對不能讓景台甫聽到啊。」

        黑髮的嬌小女官也附和著:「冢宰大人也不行。」

        「玲,說穿了那兩個人是同一陣線的吧?陽子你就放棄吧,那樣的論調也許只有虎嘯或者桓魋可以接受吧,幸好現在景台甫還在州廳處理公務,否則肯定又要大皺眉頭、把陽子給訓一頓了。」

        女御玲和女史祥瓊,都是一年前和州之亂後女王帶入宮裡的貼身女官,有著革命情感的三人幾無君臣分際,事實上這樣輕鬆的氣氛也是陽子所樂見而允許的。

        「不對,這誤會可大了。」

        六太看了陽子一眼,苦笑道。

        「我可沒有支持笨蛋尚隆做出那種決定。是他自己信誓旦旦地告訴我說『都交給我吧』,本來還以為會有什麼踏實的計畫……結果哪裡知道他會做出那樣亂來的事。」

        當時尚隆將所有裝飾於宮城上的金銀、珠寶全都拿去變賣,甚至連自己寶座上的玉石也不放過。因為雁國確實貧困到了如此也無以為繼的地步,後來連王宮的部分建築也都解體,石材、木材……只要是能夠變賣換取金錢的無一不放過。

        「還說什麼『這是敕命啊』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不、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輕易相信他的。麒麟就是這種愚忠的生物──沒錯,景麒是對的。陽子你千萬不能跟尚隆一樣亂來。」

        六太義正詞嚴地護航令女官們笑得更歡了,陽子則是無言地嘆了口氣。不過她不知道如果雁國官吏在場的話,肯定個個都暴跳如雷、抱怨著最好能換掉這種不負責任的王。

        「那麼設立牧伯呢?為什麼雁國可以做到的事,我們卻總是行之有礙?」

        「這個嘛……我相信貴國的冢宰與麒麟肯定給過妳答案了吧。」

        牧伯是奉國王敕命,除了監督州侯外,也代替實權被凍結的州侯及令尹執行內政的官員。當初尚隆登基的創舉,一提出來也同樣也被景麒和浩瀚給否決掉了──

        理由是,國情不同。

        當初雁國是梟王刻意荒廢,即使官吏嚴苛地虐待百姓,也都是打著遵循王令的旗號。要說他們沒志節也好、棄仁道於不顧也罷,所謂的奸臣多是時勢所趨,不順從梟王的話也許會被罷官也說不定。因此若想藉由監督來整肅,實在再簡單不過,只需給一個梟王執政時,各州隨之起舞這等罪證確鑿的理由。

        然而,反觀慶國,即使有結黨營私、各自為政之實,卻沒有一個足令人信服的說詞能夠證明情勢重大到必須設置牧伯,光是提議恐怕都會引起極大的反彈以及得來百官的數落。

        當然陽子也可以牽強地提出「逢迎前任冢宰靖共者,皆有中飽私囊之嫌」,但唯恐六官裡的地官長與秋官長無疑都在其中吧。更何況前任大宰囤積冬器及自殺一事,至今也尚未查清原因。

        ──所謂審查罪行、並給予適當裁決,都是秋官的工作。假設大宰之死並非單純的自殺,不巧秋官長也涉嫌其中,那麼又怎可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大宰一派並不會因大宰死亡而消失;同樣的,前任冢宰一派也不會因靖共被捕而有所退讓。慶國的國情就是這麼複雜,陽子也只能盡量在其中找出真正可信的官吏加以拔擢了。

        陽子陷入沉思般地點了點頭。

        「陽子,景台輔和冢宰大人來了。」

        這時守在書房門口的大僕虎嘯的聲音率先響起。書房的門口很快就隨著數人的步伐走進,同時響起了一聲清冷的問句:

        「恕臣無禮,臣聽說午後禁門開啟,是延台輔來訪吧?雖說是私訪,但沒有以正式禮節相迎一國宰輔的話,未免太過於失禮……還有臣方才如果沒聽錯的話,主上似乎提起了下官的名字?」

        「……啊、曹操啊。」

        來自倭國的慶國女王只能試圖用自己的言語抱怨。然而畢竟在場的人都是入了仙籍的官吏,即使是沒有聽過的諺語也能夠輕易了解其中的意思。

        「噗、哈哈哈哈哈……」玲與祥瓊笑成一團,直到虎嘯猛使眼色才正正經經地禁聲福身。

        景麒則眉宇打了個皺褶。質問似地道:「主上?」

        「沒、沒事。跟延台輔在說笑呢。」

        陽子心虛地微笑,六太則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

        身為半身的麒麟哪可能無從體察主上的表情變化,再加上無論是雁國宰輔還是女官全都笑得太過曖昧了。

        但景麒只是維持著眉毛打結的動作,直望入陽子那一雙碧翠色的眼眸,唇微一抿,卻不繼續追究。

        這時玉葉適時地自一旁取出茶具於桌面上擺開,沉穩地行了個立禮。「台輔大人、冢宰大人、遠甫大人。」

        「呵呵,真是熱鬧啊。」乙太師遠甫笑捋著鬍鬚感嘆一句,隨即便看向六太的位置說道,「若有招待不周,還請延台甫海涵。」

        「沒的事。」六太擺擺手。「你們大驚小怪了。是我和陽子說沒必要特別招待的,反正一會兒就走了,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的。」

        「連浩瀚也來了,有什麼事嗎?」

        陽子這麼問是因為身為王,平時麒麟隨侍在身邊是自然的;身為太師的遠甫時常待在身邊,以便隨時教導王也是必須的。但身為六官之長的冢宰,若無要緊之事急需主上蓋印玉璽,即使朝議結束後也多待在冢宰府處理政事。

        雖然一國宰輔特來私訪,於禮上一國的冢宰打個照面也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但陽子不認為浩瀚會像景麒這麼一板一眼……更何況雁國主從都是出了名的隨便。

        「主上。既然延台甫在場,那麼由宰輔來解釋也許更為妥當。」

        浩瀚簡單行了個立禮,便由一旁的景麒即刻代答:

        「……戴國的鸞鳥捎來了消息。」

        有著青色羽毛的鸞,只有鳥喙與爪呈現紅色。鸞記憶著人們所說的話,直接傳遞語言,但卻只為一國的王傳話,屬於王的親筆書信,從尾巴顏色能夠辨認是哪一國的鸞鳥。

        「戴國?是高里找到泰王了嗎?」

        相較於陽子的樂觀詢問,六太卻皺了皺眉,神情嚴肅。

        目前戴國還是由偽王阿選執政。雖說鸞鳥僅有一國之王才能使用,但畢竟吃食飼料的鸞鳥也僅是停棲在王宮裡被豢養的寵物,說實在比起一生僅在王即位與駕崩時發出啼聲的白雉還要沒有選擇性。

        換言之,戴國來的鸞鳥未必是真的泰王的口信。

        「一切還有待主上察明。」

        陽子這才注意到景麒的手裡掛著特意從梧桐宮取來的鳥籠。

        「鸞鳥一向只為王所用,下官不敢僭越聽之。但戴國鸞鳥特意傳訊過來是前所未有之事,臣便擅作主張通知了冢宰與乙太師,尚請主上寬恕。」

        「行了,景麒。」

        景麒老是這樣。總不認為自己有錯,卻又用那種毫不謙讓的口吻求請她的原諒。與其說是原諒,不如說是尋求認同吧?

        「主上,需要下官等人迴避嗎?」

        陽子搖搖頭,回以微笑。

        「這裡都是自己人。」

        陽子接過麒麟手裡的鳥籠,青鳥即刻自其中飛了出來,選定書桌的邊緣站定了腳,歪了歪腦袋,以一個陌生沉冷的男聲說道:

        「自泰王驍宗駕崩距今已五年半載,臣阿選應眾臣推舉作臨時朝廷之王。本待泰果新結,阿選自會昇山;然近數月,自下界時有風聲傳聞,有二人冒前泰國宰輔及前主上驍宗之名,在各州集結反軍、高舉義旗,欲滅我臨時朝廷、更加摧殘我因痛失主上與宰輔而飽受妖魔肆虐、國土荒廢之戴。望各國不要中此逆賊奸計,輕易派兵支援,重犯才國遵帝之忌。」

        「這傢伙……作賊的先喊捉賊嗎?」

        六太啐的一聲罵了出來。

        祥瓊也是恨得牙癢癢地說道:「真是太荒唐了!這種話有誰會信──?我們為了尋找泰台甫,可是動員了七國的宰輔以及他們的使令!如今居然藉由鸞鳥傳遞這種訊息,不過就是小人懼失利、瓦釜雷鳴罷了!」

        「這種人必須給他一些教訓!」玲也義憤填膺地附和:「吶、陽子,聯絡泰台甫吧?」

        「我也很想幫他們。事實上我也和延王討論過過要派兵卒保護他們回戴,」陽子搖了搖頭,「但不行。李齋和高里都說了,他們要靠自己的力量。假設他們需要幫忙肯定會帶訊息來給我們的。」

        「事情既然鬧到偽王都知道他們在舉兵了,我想我還是去一趟戴國好了。」六太自高椅上落了下來。

        陽子瞪大眼詢問。「延台甫?你一人不要緊麼?戴國現在……」

        「正是因為戴國現下妖魔肆虐,舉目荒蕪,才更有革命的氣氛吶,陽子。」

        六太凝視著陽子,嘿嘿一笑。

        「最寒冷的冬天已過,撐過來的人民接下來肯定會為了春天而激越奮戰吧。」

        「但延王會同意麼?」

        「那個笨蛋尚隆……誰需要他的同意啊。好了,我去戴國之前會再到處探一探消息,不用送我,各位告辭了!」

        說完六太就頭也不回地踏出了積翠台。餘下眾人面面相覷,陽子不禁說道:「我能不能也……」

        「不行。」景麒。

        「不可。」浩瀚。

        「下官明白您對戴國的關心。」遠甫呵呵一笑,「但是主上,您是慶國的王,別輕易置自己於險地。」

        祥瓊和玲也是一臉的失望。但也十分認同太師的話。

        「……好吧,那都聚在這裡也沒什麼好說了的吧?散會吧。」

        王下令了,但也僅有浩瀚一人恭恭敬敬地退下了。身為大僕的虎嘯聳聳肩,再次站崗於書房門口;景麒與太師則在書房裡頭紛紛坐了下來。

      「陽、陽子──!」

        就算這次連爭執也沒有,但陽子還是忍不住衝出了房門。像是在洩憤似的。

❇❇❇

        不久便到了金波宮深處裡的樹蔭。那是自從陽子第一次誤闖進來後就時常獨自沉澱心緒的地方。

        還記得第一次來到這裡,也同樣是為泰麒的事而生怒。

        戴國的將軍向她求救。

        延國的王叱責她的心軟。

        那是她第一次開始懷疑天意。雖然如今高里找回來了,一切世態也應當有所好轉。但陽子也知道,事情絕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戴國位處十二國的東北極,沒有鄰國,隔著虛海與柳、雁、慶三國相遙望。即使要派兵相助,也需要坐船橫渡,而現在虛海妖魔正殘暴地肆虐著,光是在海上就會有多少人犧牲啊。

        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但延麒居然說要獨自前去……真是讓人不安。

        「主上。」腳步聲隨著清冽冷然的男聲在耳畔響起。

        「嗯……」也不是第一次被找到了。因此陽子並不意外。但以她目前的狀況,並沒有找人相談的雅緻,更何況眼前的對象還是陽子認為最難以相談的對象。

        明明就是最親近的人。但陽子總有種彆扭的疏離感。

        「您又生氣了嗎?」

        「沒這回事。你坐下吧。」

        她的僕人很快便從善如流地坐於一旁。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終究還是由景麒開口:

        「主上認為下官難以信任嗎?」

        「怎麼可能?」陽子訝異地揚起眉毛。「說是難以理解對方想法的話還可以理解,但唯有不信任這點是不可能的。景麒是我的半身,於情於理都是我最重要、最應該信任的對象不是麼?」

        「我想主上並不明白,對於主上而言,所有人民都是您的孩子;所有官吏、包括下官也都是您的僕人──但對麒麟而言,唯有您是下官唯一的主人。」

        陽子對於那樣絲毫不謙遜的口吻早已習慣。但對於陳述著這樣句子的景麒,陽子不禁認為有種認真過頭的可愛。因此她笑了。

        「我知道啊。大家都這樣告訴我,我也沒有懷疑過啊。」不管是六太、高里還是樂俊,甚至祥瓊和玲全都說過一樣的事。

        那樣的話語,就像在無形中告訴她:陽子,妳就對景麒好一點吧。然而事實上,兩人關係雖稱不上熱絡,但也不至於感情不好吧?以景麒不苟言笑的個性,以及沒什麼幽默感的自己,這樣的主從搭配與其說是十分合得來,不如說是有種慘澹的和諧感。

        「所以下官希望,您對臣有什麼意見的話請千萬直說,而不是對他國的宰輔傾心暢談。」

        這一句話令陽子怔了。

        「臣也是會在意的。只是也許您認為下官一言一行都過於刻板守禮,這點臣也不會在意。但請您千萬不要忘了一件事。」

        「什麼?」

        「如果不能在言談間親近主上的想法,下官即使時時待在主上身邊也不會感到真的快樂,甚至會因此而感到痛苦。即便主上僅是單單認為話不投機便無需多言……」

        陽子瞠大眸,只見自己的麒麟儘管話語間依舊冷然,幾乎沒有抑揚頓挫。但唇邊露出的一抹苦笑,竟彷彿示弱。

        不是她聽錯,也不是她誤解──自家麒麟,是真真切切地在撒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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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1)

十二國記~~
我也超愛十二國記的!最近又有新書超開心啊啊~
2015-10-03 16:03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安安貓貓
我也超愛十二國記
從國中喜歡到現在呢
新書當然也買了
好希望可以看到陽子或者高里的後續啊~~

深深覺得是一部很令人深思的作品
其實《月之影 影之海》的時候還沒有很喜歡
真正喜歡上是從《風之萬里 黎明之空》
當然延國那對也很喜歡

也因此才會想寫後續呢,可惜時間太少了,所以這一篇就停在了這裡
因為比較挑剔的關係(雖然還是都吃
很少能看到合意的十二國記同人,但很推一本《一日百合》哦,作者是雪黛 
2015-10-10 20:14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