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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開最晚

「我要結婚了。」在晚芳和夜潮相識二十週年的這一晚,晚芳在遞給他慶祝禮時突然說道,並附上一張喜帖。

『我要結婚了』,多老套的台詞,為一段從來沒有開始的感情多下了一個註解,像是將word檔調成校閱模式,在這部屬於晚芳和夜潮之間的故事中,於第二十年開始的地方加了一個註解。

「跟誰?   我怎麼沒聽妳說過?」夜潮驚訝地問道,並同時收下禮物。

今年她送給他的是三天前SONY才上市的高等人工智能相機,他第一時間面露欣喜地把玩這台相機,再皺起眉頭碎念,「話說我都說了,不用送我禮物,生日送聖誕節也送,連這個什麼相識紀念日也送,我不都說我沒禮物送妳?」

他抱怨的話她全沒聽進去,她只顧著欣賞他清逸臉蛋上乍現的暖暖冬陽,這暖陽溫度不高,但溫暖了她整整二十年。

「說什麼我說的每一句話妳都不會忘,我說別送禮妳怎麼就從沒聽進去?」

「與你相識便是最好的——」

「最好的禮物是吧?」

見她只會一如既往地盯著他的臉癡迷地傻笑,他嘆口氣,「謝啦。」

「我一直存錢在等這款,可是語芯語晨這個月要開學,補習費也要開始繳了,加上本來每個月的房貸實在吃不消,妳知道紫月現在懷孕,請產假在家,少了份收入……有了小孩存錢真難。」

她如以往般帶點辛酸地聽他閒談他的女人和家庭,又對能跟他見面聽他講話知道他的近況感到欣慰,今晚的會面中,她三天後要結婚的事好像就跟她向他抱怨昨天淋到雨一樣微不足道。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告訴他,如果不告訴他,對他而言她就永遠是單身,她或許就還有一絲希望,但對這絲希望她可不敢抱著奢望。但她想多了,這不是他們之間的句點,而只是一項註解,就像她認識他二十年來,他無數次交了女友又分手再交往再分手,亦或是他愛上了誰而最後被拒絕然後又愛上誰,每每讓她黯然神傷又心碎,他每場浪漫每場約會每場戀情中的甜蜜,都讓她悲痛地幾欲自殘,但在事過境遷後她回頭看時,終究都成了註解。

他終究將這話題導回她結婚的事,「妳講話又偏離重點,說了老半天都沒說妳是要跟誰結婚。所以是誰?」

「不重要。」

「這麼神秘?   連我都不能說?」

「我要是搞神秘,何必告訴你我要結婚?   好吧,那人叫王世信,但不重要。」

「妳好像……不太重視這件事。」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比你重要。」

兩人靜默。

良久後,「妳何苦。」

「因為你值得。」

他真不想承認,跟她認識太久,有時竟被她傳染了提問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的毛病。

「Why,   why   do   you   love   me,   because   I   am   a   star   you   cannot   reach?」

「我又不是你,我又沒有被虐狂。」她真的沒有得那種越得不到越想要的愛情精神官能症,就算他唾手可得,她也會珍惜他,用整個靈魂下去愛他。

「I   am   just   thinking   out   loud.」他先暗自告訴自己別染上她那毛病,皺著眉拿出了細長的白菸。

三天後在婚禮會場,她走在紅毯上時,路經了夜潮以及他兩個孩子語芯語晨的身旁,嬌小的紫月挺著肚子有些羞怯但欣喜地對她展開燦爛的笑容,「恭喜妳,晚芳姐!   妳今天好美!」

她忍住崩潰痛哭的衝動,昂首向前走向名為婚姻的墳墓,悄悄揩去白紗下的淚水。

母親欣慰地接受親友的道賀,為女兒感到開心,都過四十了還不想結婚也不想交男朋友,實在讓她憂心,總算這沒人要的女兒是嫁出去了,女人哪就是要結婚生子,才是個完整的女人,也才會得到幸福。

站在禮堂前方,她的眼神穿過人潮,與夜潮四目相對。與眾人以及他身旁的紫月臉上的快樂相比,夜潮冷情的眼神凝望著她,輕輕搖頭。這眼神之間隔了數百光年,像是一顆百年前已爆炸的孤星與璀璨炫目的恆星相對。

半年後一個下著大雷雨的深夜,他在安撫孩子睡著後收到了她的簡訊。

我愛你,永生永世。

「我知道。」他嘆道,並隨手將簡訊畫面按掉,但卻按到衛星追蹤功能,地圖上頭顯示了她的所在位置正往市立醫院的路上快速移動。

「不會吧……」他抓起車鑰匙往外衝。

她的子宮被拖出肚腹,大量失血與可怖的傷口讓她瀕臨垂死邊緣,那身為她先生的男人被警察帶走。院方要連絡她的家屬,她卻掙扎著拒絕,院方正疑惑時他上前,「她要見的是我,趕快讓我進去。」

他進去後奔到她的床邊,緊握她的手,「我都知道,妳別說。」

「認識你二十點五年,終於等到你握住我的手。」終於等到他主動碰觸她,終於等到她獲准碰觸他的奇蹟時刻,她渾身因過度的情感波動而無力地顫抖,這簡直是她最愛的日劇裡才有的動人場景,竟能在她死前發生在她身上,不管死後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她都已到了天堂。她打從心裡深深感謝今晚將刀捅入她的肚腹,並將她的子宮拖出的男人。

打從見到他美麗雙眸的第一眼起,她等了整整二十點五年,她等了一生一世,終於得以滿足地閉上眼。

在那男人死亡之前,夜潮去監獄裡見了他,「我代替她向你道歉,不全是你的錯。多年前她曾說,她寧願盲婚啞嫁,跟一個她不愛也不愛她的人結婚,她才不會傷害對方並感到愧疚。」

「她在婚前就結紮了,她的子宮根本沒用!」男人忿恨地搥牆,突然想通了什麼,男人了然地瞪視他,臉上的表情複雜且不言而喻。

在他倆相識的第二十一週年,他來到她的墳前,奉上一朵荼靡,「今年我可是有帶禮物給妳。」

晚芳晚芳,寂寞開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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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4)


啊啊啊,太殘酷了,好血腥的悲情故事啊。(大哭)
2012-09-03 10:2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晨羽好久不見~
又殘酷又血腥的悲情故事我信手捻來就是一大把, 寫得自己也想哭.
2012-09-03 13:08回覆

恩、有人死了(還被拖出子宮)<----重點畫錯XDDD 
很喜歡冰河描述不一樣的愛情面(也許殘酷、現實)
可能我小時候恐怖故事和懸疑小說看/聽多了,
居然覺得很驚喜?!?
(看標題以為只有愛情,還好內容讓我很嗨XDDD)
2012-09-03 06:1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還以為點進來的讀者會嚇到, 沒想到你會驚喜阿!(我甚至把 ”還好內容讓我很嗨” 看成 ”還好內容讓我很萌”(喂))

我筆下的愛情多半殘忍冷情, 想看血噴來噴去的殘酷愛情可以去點右上角作品列表中的”心魔捕手”來看(打廣告~)
2012-09-03 09:35回覆

花開荼靡~我很愛這首歌~ 雖然我總是聽不懂這首歌帶有的感情。
2012-09-03 01:2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我只喜歡歌名, 歌詞不錯但旋律本身沒有觸動到我.
2012-09-03 09:28回覆
看完的第一個感覺。
心,好痛。
別問我為什麼,人家不知道啦(艸)
2012-09-03 00:0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心碎了無痕. 這故事就是心碎這個夢魘的化身.
2012-09-03 09:28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