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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壹】03

      夜晚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女孩和少年手牽著手,走在通往女孩家的小巷上。

      「哇──今天玩得真盡興!」女孩小小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地對少年說道。

      「嗯,我也是。」看著女孩可愛的舉動,少年莞爾回應。

      又走沒幾步路,女孩輕道:「送我到這邊就好了,謝謝你。」

      「欸?」少年有些猶豫,「可是這邊離妳家不是還有一段距離嗎?況且現在時間又晚了,我怕妳一個人……」

      「沒關係,到這邊就好了,真的!」沒等少年說完,女孩便打斷他。

      見女孩如此堅持,少年也不方便再多說些什麼,只好淡淡回應:「……我知道了。」

      「那,」女孩再度開口,「阿淵,你明天還有空嗎?我們可不可以再一起出去?」

      因為時間不是無限的,所以女孩希望,在倒數到尾聲之前,她可以把握住全部能和少年在一起的時光,並且在未來好好珍藏。

      即使她連自己有沒有辦法「回憶」,都還不曉得……

      再說,除了少年的身邊,她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吧?

      「明天嗎……」少年思索了下,有些抱歉地說道:「不行耶,明天我們社團的社長說要利用星期六來加強特訓一下,看能不能在暑假的友誼賽裡拿個好名次。」

      「社團?」女孩小小詫異了一下。

      她都忘記了……一般的高中通常是有社團的。

      如果她也和少年進同一所高中,那麼,他們應該也會參加同一個社團吧。

      克制不住地,一股淡淡的憂傷籠罩在女孩的心頭。

      忽然之間,女孩想起了自己回到這邊來的目的。

      如果想要達成那個目標的話……勢必要去和他身邊的人多多接觸吧?否則,她還有什麼機會可以找到她想找的那個人呢?

      於是,收起愁容,女孩眨眨雙眼問道:「你參加的是什麼社團呀?」

      「籃球社。」

      「籃球?好懷念喔!」女孩激動地瞪大雙眼,「決定了,明天我要跟你一起去參加社團練習!」

      這樣的話,既能留在少年的身邊,又能尋找她想找的人,可不是個一箭雙雕的方法?

      「欸?」少年錯愕,「可是妳又不認識其他人,這樣不會很無聊嗎?」

      「我可以慢慢認識呀!」女孩甜甜一笑,「你們應該沒有規定只有社員才能去吧?」

      「是沒有啦……」

      「那就好啦!」女孩燦笑,「那,練習什麼時候開始呢?我明天到校門口那邊等你。」

      「練習是早上九點開始,不過……我想要來這邊接妳,然後我們一起過去。」少年微低著頭,說出這樣的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臉也紅了,小聲地說:「……那我早上八點在這邊等你?」

      「好。」少年說,「那,時間真的不早了,妳趕快回去吧,拖得愈晚,我愈放不下心。」

      「嗯,那就明天見囉,晚安。」女孩朝少年揮揮手。

      「晚安。」少年說,接著低下頭,輕輕在女孩頭上落下一吻。

      女孩亂了心跳,臉微微脹紅,輕撫著額上被少年親吻的地方,口齒不清地又向少年道了一次別,然後急忙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少年佇立在原地望著女孩離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女孩時,才淡淡一笑,轉身往自己的家前進。

      然而,少年不知道的是,女孩並沒有直接回家,反而轉進另外一條小巷子內,背貼著牆,閉上眼睛深呼吸,試著平復自己的紊亂的心跳。

      微睜開眼,女孩覺得自己很悲哀,真的真的很悲哀。

      無論是關於對少年的心情,還是關於她的「家」。

      她哪有所謂的「家」可以回呢?明明近在眼前,卻沒有那個資格可以光明正大地踏進去。

      偷偷探出身來望著那棟曾經熟悉的屋子,裡頭正散發出微弱的黃光,透過窗戶隱隱約約還可以看見兩個人影在裡面走動或者交談。

      是她的父母。

      看著他們,女孩塵封已久的思念又漸漸湧了上來。

      她好想就這樣衝進家門,然後緊緊抱住他們,告訴他們自己有多想念他們。

      可是她不行,她很清楚她不行,因為她如果真的那麼做了,帶給那間屋子的,不會是感動,而是驚恐。

      是驚恐。

      收回身子,女孩沿著牆壁滑坐在地,將頭靠在後面堅硬的磚牆上,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

      她原本以為,她惦記著的人,只有少年一個人。

      直至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對這個地方還有太多太多的留戀。

  

  

      女孩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她醒過來的時候,天色依舊是黑的,在她視線所及的地方裡,唯一的改變,似乎就是那棟曾經給她溫暖的房子不再透出輕柔的光線。

      女孩站起身,拍了拍連身裙上的灰塵,抱起放在一旁的熊寶寶,朝著那棟房子走去,掏出口袋裡的鑰匙,熟練地開門。

      「喀嚓」一聲,女孩輕推開家門,走了進去。

      熟悉的空間、熟悉的擺設、熟悉的味道,讓女孩的眼眶不知不覺地紅了。

      「爸爸、媽媽,」女孩用近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著,「你們的女兒回來了。」

      明明沒有回應才是理所當然的,女孩卻還是忍不住感到些許難過。

      她還是渴望的,渴望能在這趟旅途中得到家庭的溫暖。

      只可惜,這根本是天方夜譚。

      在發出最少噪音的情況下,女孩闔上了家門,躡手躡腳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一路上,她都不忘看看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麼改變。

      房子裡仍然是井然有序、地板也是一塵不染,她唯一察覺的改變,就是牆壁上多掛了很多的照片。

      光線不是很清楚,她只能依稀辨認出來,那些相片裡幾乎都有她的存在。

      歛下眼,她撇過頭,不再去看那些傷心的回憶,只是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在經過父母的房門前時,她倏地停下了腳步,朝著那扇緊掩著的門望去。

      她親愛的父母,現在就在離她咫尺之近的地方。

      她知道不應該,但她還是忍不住,偷偷地開了父母的房門,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女孩的爸爸媽媽,正安穩地躺在臥室中間的雙人床上,作著香甜的夢。

      嘴角微微上揚,女孩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很像小時候,因為晚上作惡夢睡不著覺,抱著娃娃跑到父母房間來,和他們擠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的那個自己。

      同樣是在半夜時分、同樣都抱著一個娃娃,只是這一回,她不會叫醒她的父母,也不會再和他們共同躺在一張床上進入夢鄉。

      再也不可能。

      女孩走到床邊,跪了下來,藉著自己母親睡覺時總習慣開著的小夜燈端詳著自己雙親的臉龐。

      她的父親,就如她印象中那般帥氣,看似過度正經的臉龐,其實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父親不笑的時候,她不得不承認,總是給人一種嚴父的形象。然而,父親笑起來時,眼睛總會彎成新月狀,眉宇之間也散發溫柔,臉頰上還會浮現兩個清晰可見的酒窩,感覺就是個疼愛孩子的好爸爸。

      當然,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

      而她的母親,是那個年代的美人,有著一頭同年齡層之間最流行的波浪捲,濃密的眉、又長又翹的睫毛,以及不必加上化妝品便帶點紅潤的唇。

      她還記得,母親總是用她那柔和又動聽的聲音喚著她的名,語調平和又不失溫暖,清晰又不會刺耳。每次她母親開口,總能引來旁人羨慕的眼光,而身為女兒,她自然也覺得相當驕傲。

      擁有一對這麼完美的父母,女孩一直非常滿足,也很聽話。

      可惜啊可惜,歲月終究仍是在兩人臉上刻下了不能抹滅的痕跡,時間也無情地染白了兩人幾根髮絲。

      女孩望著摯愛的父母,鼻頭微微酸了。

      她不敢確定,自己的離開,是否比歲月和時間更殘忍,甚至加速了他們的衰老?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討。

      最後,她輕輕將頭趴到母親的旁邊,閉上雙眼,享受這短暫的溫暖。

      「曉若……」

      聽見媽媽叫出自己的名字,女孩心一驚,慌忙將頭抬起來,卻發現媽媽只是在說夢話。

      一直在女孩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就這樣淌下。

      「媽……」女孩摀著嘴,細聲說著,「我在這裡……曉若就在這裡……妳的女兒就在這裡……」

      女孩的母親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的話,緩緩地,竟露出了一個和藹的微笑。

      瞧見母親的微笑,女孩沉痛地閉上雙眼,淚水滑落的速度也跟著加快。雖然知道母親不會看到,女孩仍試著揚起嘴角,想給予母親回應,卻只嘗到一滴又一滴的鹹。

      ──對不起、對不起。

      什麼都沒說便忽然之間離你們而去,對不起。

      是我太傻、是我不孝,對不起。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重新睜開眼,站了起來,抹去臉上殘留的淚漬,再一次凝睇著深愛的雙親。

      他們已經受過折磨了,已經嚐過心碎了,所以,已經不希望再看到他們難過的神情了。

      拜託了,如果可以的話,今夜請賜給他們一個最美麗的夢吧。

      女孩靜靜地退出了主臥室,悄悄地帶上房間的門,讓一切回歸到原樣,像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女孩不禁苦笑。

      從她決定回來的時候,她就該知道會碰上什麼事情了,不是嗎?

      她只是低估了「眷戀」的力量。

      儘管如此,她還是不後悔。

      如果她回來這邊,可以換得那個人今後得到幸福的權利,那她就不會後悔。

      即使自己會痛徹心扉、悲痛欲絕,都沒有關係……

      反正目標完成之後,對她來說,就什麼都不重要了。

      女孩再次回頭望了父母的房門一眼。

      對不起,親愛的爸爸媽媽,這一次,這不孝的女兒沒有辦法……顧到你們的感受了。

  

  

      來到自己的房門前,將手覆上門把,不知怎地,女孩有點緊張。

      從手上沾到的灰塵來看,應該是很久都沒有人進來過了吧?畢竟自己母親是個非常注重環境整潔的人。

      也許,從她離開這裡之後,就沒有人再觸碰過這塊區域了也說不定。

      女孩的心裡也很清楚,對住在這個家裡的人來說,她的離開,應該是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任誰也不想自虐地去觸碰。

      苦澀地笑了笑,女孩稍微施點力,轉動了門把,踏進這個曾經讓她睡了十四年的地方。

      不出所料地,地板上積了厚厚一層的灰塵。女孩伸出手,往電燈開關的位置一按,耳朵聽見了「喀」的聲音,眼睛卻不見天花板上的那盞燈亮起來。

      壞了啊,女孩有些悵然。

      縱使陪伴了她那麼久,在失去主人之後,終究還是漸漸地喪失功能了。

      雖然無法開啟大燈,但,幸好女孩的房間裡貼了很多的夜光貼紙,床頭櫃上、衣櫃上、天花板上,處處皆能發現它們的蹤跡。因此,在眼睛適應這樣程度的光線之後,勉勉強強地,女孩仍舊能夠看見一些東西。

      先環顧了房間之後,女孩慢慢地在房間裡面走來走去,仔細端詳著房間裡的一切。

      所有的擺設都和她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地方時一模一樣,床鋪上的床單依舊是她最喜歡的那一套、書櫃裡的書看起來也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娃娃們也都乖乖地坐在它們的位子上、牆壁上的掛鐘似乎已經停了很久,倒是書桌上放著的小型電子鐘,因為是插電式的,到現在都還是賣力地工作著。

      即便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人注意到它。

      女孩將熊寶寶玩偶放到床鋪上後,從書桌上大概還剩半包分量的衛生紙盒裡抽了幾張衛生紙起來,將自己的書桌──包括上面擺放著的物品──好好地擦拭了一遍,接著又重複了一次動作在椅子上。

      直到一切都大功告成之後,她坐在熟悉的椅子上,趴到懷念的書桌上。

      充滿了親切感呢,這些物品。

      女孩將視線移至桌上的電子鐘,而上頭清清楚楚寫著──四點十八分。

      「這才是一般的電子鐘嘛……」女孩嘀咕著。

      她無力地舉起左手,望了望上頭的數字──三七六九二四。

      明明這裡就光線不足,腕錶也沒有螢光功能,她卻可以清楚看見上頭的數字。

      就像在炫耀它的特別。

      「不是才一天而已嗎……」女孩無奈地說著。

      其實她從來沒有認真地去算過,那個「五二〇〇〇〇」,換算成我們常用的時間,會是多久?

      甩甩頭,女孩決定不要再去想這麼多了。反正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阻止這個倒數,那她又何必為自己徒增煩惱呢?

      倏地,女孩想起了什麼,拉開書桌旁邊由上往下數來第三個抽屜,開始尋找某樣物品。

      在一片黑暗中,女孩只能依稀辨認物品的形狀,但她依舊用手在抽屜裡頭翻找著。

      因為她確信,那個東西就在這裡。

      她也曾經像大家一樣,把所有的心願都託付在那上面。那時候的她買了好多好多,全部都放在這個抽屜裡面。

      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它們逐漸地被漸漸成熟的女孩遺忘,直到最後,安靜地躺在抽屜的某個角落,再也沒有被提起。

      只是現在,女孩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希望能找到靜靜沉睡的它們。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她找到了那個裝著它們的盒子。

      女孩將之拿了出來,放到書桌上,打開它,之後伸手進去摸摸看。

      沒錯,是她在找的──一張張長條狀的紙。

      最適合用來摺紙星星的那種。

      是的,女孩想摺紙星星。

      因為人家不都是這麼說的嗎?摺滿幾顆紙星星,就會有什麼樣什麼樣的事情發生。

      其實女孩根本不記得那些數字,她只是很單純地想要許願。

      在這沒有人可以保證任何事情的世界裡,她只能選擇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紙星星上面。

      然而,眼下這空間仍舊還是太黑了,女孩只好抱著一絲希望,伸手去打開桌上的檯燈。

      亮了,在這同時,女孩也笑了。

      還是存在的吧,那所謂的希望。

      於是,女孩將盒子裡的長條狀紙張全倒了出來,提起筆,開始在每一張紙的背後,寫下自己的願望。

      一筆一筆,將她最真實的願望,化作留在紙條上的墨跡,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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