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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盲信-01

      「同學,妳相信神嗎?」

      「…………………啊?」

     

      大概就是那種外國人的刻板印象。

      高大,筆挺的襯衫搭配領帶,太陽光下閃耀的金色髮絲。在交通紛亂的道路上踩著踏板,守規矩地戴著自行車安全帽。我不曉得他們是為了什麼理由而出現在這異國的小島上,不過從他們一口帶著腔調卻流利的中文就可以知道,他們為此行做了不少準備。

      儘管那些事情都與我無關。

      我決定無視男子,逕自向前走去。一般來說,只要表現出這種態度,不用多費唇舌,對方也會自己打退堂鼓。不過顯然這個潛在默契對老外似乎並不通用。只見他滿面笑容地跟了上來,還遞出手中的傳單。

      「小姐,我們這個星期五晚上有一場說明活動,有興趣的話——」

      「我沒興趣。」

      「別這麼說嘛,歡迎過來看——」

      我驟然停下腳步。

      為了避免語言傳達的不精確,我決定送他一個萬國通用的手勢——我豎起了中指。

      在他的動作明顯停格三秒之後,我才轉身,再次邁開步伐。

      我不相信神,我也沒有任何信仰。我什麼都不相信。

      但是,就連在這個時間點的我,也不曉得接下來會展開一段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歷程。

     

      「我叫陳慕杉,『令人羨慕的杉樹』。妳呢?」

      「……葉玖。」

      「玖……什麼?」

      「後面沒了。單名一個字。」

      「這樣啊,那就叫妳阿玖吧。」

     

      妳知道嗎?小杉。

      從這個笑容出現在眼前的瞬間,我就開始了對妳的盲信。

     

      ※

     

      「——我們來驗證傳說吧!」

      妳的嗓音有著一如既往的高亢和明亮。每每聽著,不由得感謝神創造了如此令人感激的美好。

      雖然我不相信神。

      聽到妳的這番話,憶雪愣著眨了眨眼,君媽依舊微笑看著大家。最後只有謹言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書本問道:「這次又想做什麼啊?」

      「最近不是很有名嗎?那個櫻花樹的傳說。」

      「妳是說討論區上的那個……?」

      妳笑得有些狡黠:「沒想到,一天到晚都在看書的謹言也知道這個消息呢。」

      「我才沒有一天到晚都——」

      「果然很在意對吧?對吧?對吧?」

      「就說了沒有……不要一直湊過來啦!」

      面對妳的步步逼近,謹言奮力地將妳推開。

      「走嘛,陪我去看看嘛謹言~」

      「不要啦,我書才看到一半欸……」

      看著眼前的景象,我跳下床伸了個懶腰。

      「櫻花樹……是在操場後面的河堤旁邊嗎?」

      聽到我的發言,妳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阿玖要一起去嗎?」

      我不可至否地聳聳肩。

      「果然還是阿玖最好了!」

      謹言忍不住吐槽:「妳對誰都這樣說吧……」

      「我們就丟下不合群的謹言——小雪也一起來嗎?」

      「咦?那、那個……我……」

      憶雪又是眨了眨眼,而後慌亂地東張西望。顯然她還沒跟上妳的腳步。

      不只憶雪,1473的所有人大概都跟不上妳的步調吧。我也是這樣的。我只是勉強讓自己跟上而已。

      「小雪,別理她。妳剛剛不是才說明天有作業要交嗎?」

      「呃……嗯……」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在謹言出面幫憶雪解圍之後,妳很乾脆地就放棄了。

      妳的下一個動作很單純,很自然。拉起我的手腕,向著寢室外走去。

      我只是勉強讓自己不要動搖而已。

      「那惠君媽媽,我跟阿玖出去一下喔。」

      「路上小心。晚上記得回來吃飯喔。」

      「啊……好。」一邊回應,我順手帶上了寢室的門。

      在妳拉著我前行的同時,寢室內的對話透過門扉依稀地傳入我耳中。

      「學姊,妳真的把廚具都帶來了?」

      「還有卡式爐。」

      「這樣……沒關係嗎?宿舍不是有規定……」

      「呵呵,不要被發現就沒事了,對吧?」

      妳突然回過頭望著我。妳的眼眸中有著笑容,還有更多的,深邃的某些東西。如果我的盲信有什麼可以稱作根據的起始點,那一定是源自妳眼中的光彩。

      「我們得準時回來才行呢。」

      「欸?什麼?」

      「妳好像很期待惠君媽媽煮的晚餐。」

      「……嗯,是啊。」

      我笑了。

      是啊,期待。

      所謂相信,所謂信仰,所謂意念之上的凝聚,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如同我期待著君媽做的料理,我也期待著妳的一切。

      不存在理性,只是狂熱地、純粹地期待著——

      這就是我對妳的盲信。

     

      ※

     

      在校地的南端,操場、籃球場、排球場以及體育館等公共設施都並排在一起。在特定時段,這個區域可說是全校最熱鬧的地方。

      總是在黃昏至夜間時分聚集了大量運動人潮的這個區域,其外圍正好有一條溪流經過。只要多走幾步路,繞過排球場後方的單槓區,再穿過一小片林蔭,就可以來到河堤邊。

      當然,大部分的人潮都止於球場附近,並不會穿越樹林來到河堤邊。

      沒記錯的話,這附近在我剛入學的時候,還是一個無人聞問的隱密場所。

      不過,近幾年來因為河岸整治工程的緣故,河堤邊現在已經不是荒草蔓生的雜亂地帶,而是昇華成一個頗有知名度的地方遊憩景點。

      我猜,那個櫻花樹的傳說,大概就是這樣誕生的吧。

      不是因為有傳說而知名,而是因為景點本身有了知名度,才出現了傳說。

      人云亦云,以訛傳訛。反反覆覆地加油添醋,最後形成了一個不著邊際的虛構故事。雖然不曉得事情的真相如何,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內情。就跟之前社團大樓的墜樓事件一樣。

      向晚微涼的徐風拂過妳的鬢髮。我從後方看著妳的指尖沿頰邊滑過,將髮絲挽至耳後。

      「怎麼啦?一直盯著我看。」

      或許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妳突然這麼說道。

      「……原來妳相信這些東西啊。什麼都市傳說、校園幾大不可思議之類的。」

      「其實也說不上相信或不相信耶。」

      「什麼意思?」

      妳食指抵著下唇,思索著。

      「嗯~妳想想看嘛。先不討論是真是假,這些傳說本身不是很有趣嗎?」

      「不有趣的話,就不會流傳開來了吧。」

      「雖然這些東西多半是虛構的,但如果是真的,妳會不會這樣想呢?」

      妳眨了眨靈動的雙眼,露出一如既往的明亮笑容。

      「——『幸好當初有相信這個傳說』,之類的。」

      原來還有這種思考方式啊。我倒是完全沒有這樣想過。

      「那,阿玖妳呢?」

      妳踩著兔子一般的蹦跳步伐向前,我得加大步伐才能跟上。

      「不曉得耶。不過……」

      我大概只能這樣回答。

      「妳都這麼說了,我就試著相信看看吧。」

      在校內的迂迴之後,我和妳來到了河堤邊。沿著階梯拾級而上,在堤防上頭迎接我們的,是整排的櫻花樹。在這個時節,櫻花應該早就凋謝殆盡,實際上,我們所見的枝椏上,也沒有任何稱得上鮮豔的色彩。

      「那個傳說,好像沒有指定要哪一棵櫻花樹吧?」

      妳一愣:「咦?不是說從東邊數過來第三棵嗎?」

      聽到妳的回答,我也跟著一愣:「等一下,傳說的內容不是說,只要站在櫻花樹下禱告一個小時之後,心裡想的願望就能實現嗎?」

      「可是我聽到的是說,要在第三棵櫻花樹下倒立然後一邊數質數耶。」

      那算哪門子傳說,根本就是懲罰遊戲——

      也就是說,妳一開始就打算帶著1473全員到櫻花樹下倒立?

      這會變成另一個都市傳說吧?

      「所以,我們聽到的根本就是不同的傳說?」

      「嘻嘻,好像是耶。」

      兩個版本只有河堤跟櫻花樹下的部分是一致的。

      我抓了抓腦袋:「這樣……要怎麼驗證啊?」

      「一些喪葬之類的民俗儀式,明明可以簡單處理,卻也有人會選擇很繁複的方式。阿玖,妳知道為什麼嗎?」

      從繁不從簡的理由嗎?

      「因為效力……?可是,這種儀式之類的東西,尤其是喪葬的部份,根本就不曉得所謂『有效』是什麼樣子。所以……?」

      「沒錯,就是這樣。因為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適合的,那就在合理範圍內,把所有能做的部份都先嘗試過一遍。」

      妳伸手輕觸櫻花樹幹。

      「而且,畢竟是要實現願望嘛,門檻總是得高一點。」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妳現在的身姿永遠記憶下來。刻入網膜、刻入腦海,甚至是刻入我體內的每一寸血肉之中。

      妳回過頭時的笑容,依舊充滿了天真的戲謔與聰慧的狡黠。

      在妳開口之前,我就曉得妳要說什麼了。

      「總而言之,就是混合版對吧?」

      「真不愧是阿玖!馬上就知道我在想什麼。」

      妳的笑容讓我無法抗拒。

      妳的雀躍讓我無法抗拒。

      關於妳的一切都讓我無法抗拒。

      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還用說,妳以為我是誰啊?」

     

      我無法抗拒我唯一的信仰,也無法抗拒我信仰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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