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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百賀】微色番外-五年前的故事 上篇

      我愛你。

      沒有過多修飾,沒有複雜的捲舌,發音輕鬆且隨處可見,多簡單的三個字啊…

      但為何連說出口的權利都沒有?

      只因為喜歡的人是同性的他?

      好自私…這個世界…

     

            一滴眼淚的距離     上

     

      八月中旬,陽光毒辣的令人難以睜眼,大批學生茫然的站在操場上聆聽一連串的演講,即將從國中的青澀邁入高中的成熟的過度期,每張臉龐上都掛著稚嫩的緊張與興奮…

      「歡迎各位新生加入S高這個大家庭!我是學生會長王玓暐…」飽滿富涵活力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傳遞到每個慌亂學生耳裡,奇妙的有著令人心安的能力,聲音來源正是站在司令台上被刺眼光芒遮去面容的少年…

      他也是被那聲音所安撫的其中一人,只能用瞇成一線的雙眼望著司令台,想像著毒辣光芒後藏著的是什麼模樣的一個人,雖然無法詳細說出他的模樣,但他想應該是個笑容像陽光般燦爛、熱情如火的大男孩,和陽光一樣炙熱,他未來的上司。

     

      輕撥瀏海,用衛生紙抹去自己額上的冷汗,試圖讓胸膛裡那顆忐忑的心稍稍平靜些,藏在黑色鏡框下,一雙黑如石墨般的杏眸滿是膽怯和不安,少年開始懷疑起自己待在這真的適合嗎?趁現在離開也許還能避免麻煩…

      結束新生暑期先修課程後的教室少去喧鬧吵雜的交談聲,靜的更加劇他對這陌生環境的恐懼感,有些坐立難安的座位上咬著那早以泛白的薄唇…

     

      「林光翰?林光翰學弟在嗎?我是學生會長王玓暐~」教室拉門被打開,洪亮卻不刺耳的爽朗男聲打破了裡頭的尷尬靜默,沒走進去,聲音主人俏皮的歪頭打量著空曠無人的教室,一個看似愛玩,不太文靜,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符合現今社會對於不良少年印象的褐髮少年站在門外,讓人很難想像這樣的他是這所以各項資優聞名的學校的學生會會長。

      「這…這裡!啊-對…對…對不起!學長你沒事吧?」慌亂著急的從另一方衝刺過去,一不小心手裡的厚重書本就這麼朝身前人砸去,不知所措的他只好不斷鞠躬道歉,緊張的問著受害者。

      「哈哈,沒關係!只是一本書嘛!學弟你很緊張齁?」將書接下,爽朗笑了笑,隨後他用瞇起的淺褐色眸子注視著他,詢問到。

      「呃…嗯…對…對不起…」聽到那話後他更加手足無措了,頭低的不能再低,臉迅速竄紅且結巴了起來。

      「放輕鬆~放輕鬆~不用緊張啦!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夥伴了,好好相處吧!」看見那誇張反應後他笑的更燦爛了,並用寬厚溫暖的手掌隨意但溫柔的拍著他的一頭黑髮,將原本整理一絲不苟的頭髮被搓了亂七八糟。

     

      那年夏天,文靜內向的他遇見了開朗外放的他。

      淺褐色眸子裡的笑靨讓他那過度緊張放鬆不少…

      很溫暖,毫不作假,不是那種有目地的笑,卻也單單純純的令他的心慌亂不已…

      耀眼的他是學生會會長,而他是被當作接任者栽培的學生會秘書。

      相差甚遠的兩人相處十分融洽,陽光活潑的他總拉著他到處玩耍,帶著他拓展人際關係,與人們互動,這是生活在幾乎把所有時間都全奉獻給讀書的他所沒接觸過的世界。

      而心思細膩的他總會適時點醒玩瘋了的他該做什麼事,無怨尤的幫忙善後,貼心列出代辦事項和主動幫忙處理堆積已久的公文等,這認真負責的個性也讓他受到些許影響,改掉他過度衝動外,並去思考自己逃避已久的問題。

     

      「…光~光光兒~」在那顆低頭努力、用功做筆記到忘記自己是在學校裡的眼鏡少年面前誇張的搖晃手中飲料,兩手皆有東西的王玓暐最後只好低頭逼近,在他耳邊喊著。

      「嚇!學…學長你…你…你怎麼?」被那突如其來的呼喚嚇的心臟差點從嘴裡跳出來,林光翰整個人僵直的望著眼前人,一雙充滿錯愕的黑眸瞪大,這讓他表情顯得更加無辜。

      「噗…哈哈!不好意思嚇到你了,這瓶飲料請你喝!」看見他驚嚇模樣,他情不自禁的放聲大笑了起來,並將手中剛從販賣機買來的飲料遞給眼前人。

      「欸…謝謝學長,每次都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接下飲料,他禮貌性的鞠了下恭,恭敬有禮的向他道謝。

      「嘛,請瓶飲料不算什麼,不用跟我客氣啦!」這位有禮貌乖寶寶學弟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笑容滿面的勸著。

      「嗯!」聽見那番話後,他也以溫馴稚氣的笑容回應。

      「這是學生會長筆記嗎?哇嗚-每次看到你這麼認真做事,都讓我覺得自己這當會長的該去跪算盤反省了啊!」好奇的打量著少年手下筆記本,發現裡頭紀錄著整個學生會大大小小的規定和問題處理機制…這讓他著實佩服了一陣子。

      「不是的!學長比我厲害太多,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所以…」急忙解釋著,過度缺乏自信是他從小到大一直存在的問題,因此不做些什麼事會讓他很不安…

      「哈哈,我一點也不好喔,只是個普通人罷了。」尷尬笑了笑,隨後那張俊秀的臉龐被罕見的憂鬱侵擾了下,雖然稍縱即逝,但他清楚看見。

     

      不,你真的很耀眼。

      比這世上所有事物都來的明亮…

      每次看見那張爽朗笑顏被陌生的憂鬱圍繞時,就很想這麼對他說,但一直沒勇氣開口…

      從小就被教育成聽話機器人,勇氣什麼的早已被現實一一吞噬乾淨…

     

      “媽媽會這麼要求是為你好啊,光翰。”徘迴在耳邊的女聲像是鬼魅般,緊緊纏繞在他的思緒裡,這是他母親的聲音,最渴望卻也最想逃避的枷鎖,“你要當個乖孩子,聽爸爸媽媽的話。”

     

      「我說蠢猴王和小光子公公啊…你們什麼時候才肯離開我這間又小又破的保健室啊?」拉開綠色布簾,男子十分不耐煩的走到被人佔據來當書桌用的病床前問著,瞇到不行灰綠色眸子滿是厭煩,一身白袍透露出他是這間白色為基調,充滿各式藥水與用來舒緩學生焦慮的淡淡薰衣草精油香味,整齊乾淨的保健室的主人,保健室老師-楊明海。

      蠢猴王和小光子公公是他對他們的獨特稱呼,這兩個名稱皆與校內學生對王玓暐的特別稱呼-皇帝有關。

      也許在不知他真實個性的學生眼中,他是個有能力,有想法,人際關係良好且富有智慧的領導者,但就擁有豐富社會歷練的他看來,他只像隻統領猴群的囉唆猴王。

      而總是畏畏縮縮跟在那隻傻猴王背後替他收拾殘局,還要幫忙管理事務的林光翰簡直像極那古裝劇裡苦命的總管太監。

      三人會認識全是因為王玓暐一時興起的七大禁地探險,林光翰是被他拖著當夥伴,而楊明海則是那天不小心上班上到睡著,想回家卻剛好遇見兩個放學後不乖乖回家的死小孩,還被他們當成阿飄…總之,就這樣結下孽緣了。

     

      「楊…楊老師!」被突然出現的聲響嚇了一跳,他立刻坐直身子,肢體變的像在參加升旗典禮般僵硬。

      「叫我海老吧,我可不想當什麼喜羊羊老師。」見到那少年緊張到結巴的慌亂模樣,氣都生不起來了,楊明海無奈的吩咐著。

      「是,海老師。」點頭,必恭必敬的喊著。

      「原來你還在啊,蝦蝦。」雙手搭在他纖瘦的肩上,很怡然自得的將自己下巴靠在那頭柔順黑髮上,王玓暐有些埋怨的嘟嘴咕噥著,好像在抱怨兩人的甜蜜時光全被那不識相大叔破壞似的。

      「你以為我願意啊?整天只能窩在保健室裡,都快長香菇了…」給了那傢伙一記白眼,他滿臉哀怨的訴苦著,無法在外頭揮灑熱汗,每天只能整理一堆藥物為伍,在幾坪大的保健室裡發呆,還得當一群小屁孩的代理保母…對個正值青春無限好且精力充沛的二十四歲青年而言,這工作和蹲苦牢不相上下。

      「真是對不起啊~每次都來這邊拜訪,害你無法和你的小女友們恩-愛-了!」瞇起雙眼,露出欠揍的燦爛笑容,王玓暐意有所指的挖苦著他,一對帶著嘲諷笑意的褐眸還不時打量著笨拙藏在窗戶外樹叢窺視的女同學們。

      雖然臉很臭,一點也不溫柔體貼,罵起人來不留半點口德,但與一大批五六十歲高齡的阿伯和叔叔相比,年紀輕輕就進來當校醫的楊明海當然會點起不少女孩子的愛慕之心,再加上他混血兒背景以及在身上相輔相成的中西合併的容貌體態,不只少女瘋狂,就連許多人妻女老師和家長太太們都相當喜歡他…這問題讓不擅長與人互動的他十分痛苦。

      「你這蠢猴子亂說什麼啊!她們才不是我的女友!」聽到自己痛處又被挖起,他不悅的嘲他大吼。

      「欸呦~你就別害羞嘛~美男蝦~再不快銷出去就要滯銷囉~還是你怕再度被人甩咧?」誇張的學起三姑六婆標準八卦姿態,他不要命的開起玩笑來。

      「你!看來你真的欠人教訓啊…別給我躲!王玓暐!」拿起手邊的骷髏模型的左手臂骨頭來,惱羞成怒的他朝三八的褐髮少年衝去,準備痛扁他一頓。

      「原來老師你有女朋友了?」完全狀況外的林光翰同學十分認真問著經過他耳朵重新排列組合過後的問題。

      「才沒有!小光子你別亂聽!」氣血攻心下,他連說話都不自覺大聲和兇了起來。

      「對…對不起…」被那陌生語氣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用有微弱且顫抖的嗓音反覆喊著…

      「別怕,別怕,光光我會保護你。」一看到他的表情,王玓暐立即飛奔到他身旁,輕聲安撫著,並溫柔拍著他的背,隨後裝出嫌惡臉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青年喊著,「蝦蝦好兇喔!」

      「我沒有兇他啊…只是…啊-你們快點離開好不好?」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無力,有苦說不清的他詞窮了一陣子後,尷尬的只能拉下臉來下達逐客令。

      「嘖嘖,讓我們待下又不會怎樣,小氣欸,你更年期到了喔?花花老蝦男!光光,我們回辦公室吧!」對那命令感到不服氣但又無法繼續厚臉皮待下去,他嘟起嘴抱怨了幾句,最後還很不識相的罵了那傢伙,下意識拉起身旁人的手,準備開溜。

      「…是…」還在那挨罵憂鬱中的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恍惚回應…

      「啊?誰是花花老蝦男啊!你這褐毛猴子!」聽到王玓暐替他取的新綽號後,楊明海老師好不容易熄滅的怒火又再度熊熊燃起。

      「你!哈哈哈-」再度露出欠揍的爽朗笑容,他拉著他跑離了危險地帶…

     

      他的手很厚實溫暖,和自己過寒的手形成天壤之別…

      很喜歡與他一起奔跑的時光,能近距離觀察著他的側臉而不被發現過度脹紅的臉及跳亂的心跳。

      不過…為什麼會臉紅發燙?一定是自己運動神經不發達所以影響的吧?一定是這樣!林光翰暗暗在心理想著,絲毫沒察覺逐漸萌芽的情感…

     

      很快的,一切都上了軌道,他習慣了他不按牌理出牌、隨心所欲的做事風格,也因為他開始認識了許多人,揮別以往與人群疏離的孤獨,在他的引導下漸漸交到朋友了…

      「我受夠了…王玓暐!」伴著大力拍桌聲的吼叫嚇醒了不少學生會成員,隨後一本黃色公文夾就這麼朝正在籌備參賽者僅一位的紙飛機比賽的學生會長頭上飛去,不偏不倚。  

      「好痛!妳幹麻啊!母夜叉!」摸著被重擊的後腦杓,他感到莫名奇妙。

      「你這大懶猴又逼光光幫你處理公文!這就算了…人家在幫你,你居然還在這邊玩什麼該死的紙飛機!」蓄著一頭俏麗短髮的少女不計形象的朝他大喊著,她是學生會書記賴惠琪,直腸的她相當看不慣欺負弱小、好吃懶做之不公不義的事發生。

      「不是這樣的小惠,是我自己想幫學長的!」為了阻止雙方暴走場面發生,林光翰連忙拉開她,並開始解釋,他不希望兩人因自己的多事鬧翻。

      「對啊!是光光他說想幫我,我才給他的!」聽見他替自己說話後,王玓暐便開始附和著,還順勢拉住眼鏡少年的左手,想把他拉到自己陣營來。

      「明明就是你壓榨光光!」反駁他的藉口,不甘示弱,賴惠琪拉著眼鏡少年的右手不放。

      「光光只有我可以叫,妳不可以學!」聽見自己替他取的獨特暱稱被盜用感到十分不爽,王玓暐孩子氣的喊著,不經意加大了力道扯著他的手。

      「咧,我偏要這麼叫!光光~光光~」挑臖似的吐了吐舌頭,她還故意多喊了幾次,同樣不願意鬆手。

      「妳!」輕易被激怒的他大吼著,兩人就像搶糖吃的孩子般無理取鬧,越搶越起勁。

      「…小惠…學長…很痛啊…」一陣微弱的哀鳴傳進兩個幼稚鬼耳裡,可憐的林光翰同學被扯的手臂都快脫臼。

      「「啊!對不起!」」被那求饒聲喚醒理智的兩人迅速鬆手,不斷道歉。

      「沒關…」他試著動動自己雙臂,看一下有沒有事,但看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光光~我來替你呼呼~」一看見難纏的勁敵自動棄權後,褐毛猴王立刻加速衝向弱不禁風的纖瘦少年,大力抱著,並用那幼兒化語氣說著,這動作讓他懷裡的少年震驚的動彈不得,他還刻意去嗅了嗅他的髮絲,「光光頭髮好香喔!你是用哪牌洗髮精啊?」

      「學…學長…請…請放手…」肢體僵硬的像尊石像,腦袋驚嚇到只剩一片空白,他只能結結巴巴的請求著,突如其來,第一次與人如此親暱接觸,令他感到莫名恐慌,心臟都快跳到喉嚨去了。

      「放開光光!趕快工作!放-開-他-」眼看那內向少年就快要害羞的蒸發融化了,賴惠琪立刻大力驅趕始作庸者,並亂踢亂扯著。

      外表看似與一般少女無異,纖瘦嬌小,但她可是擁有與外貌相反、完全不輸男性體能與力氣,更得過青少年組鐵人三項金牌多面,擲鉛球舉重等也是輕而一舉,小時候更在父親栽培下練了身八極拳,她可是位人人敬畏的行動兵器。

      有腦的雄性生物都知道這女孩不好惹,可他就偏偏不愛帶腦出門。

      「我鼻要-光光是我的!我要抱著他辦公-」像個要被奪去心愛玩具的孩子般鬧著,緊抱懷裡那魂就快飛過太平洋的眼鏡少年,王玓暐踩著不穩的步伐,有些滑稽的閃避她的攻擊,也因此悲劇發生了…

      「「哇-」」重心不穩,兩人一前一後跌在地上,可憐的光翰同學左手還不小心撞上了鐵櫃的利角…

      「…痛…光光!你沒事吧?」撐起身子,他著急詢問身旁人有無傷痛。

      「沒…沒事…沒事…」勉強擠出笑容,趕忙用袖口把傷口遮起,不願這傷被人發現。

      「抓到帶頭翹班的猴王了。」難得出保健室辦點事,想說順道來探個班的楊明海拿著一大疊厚重公文朝那褐色後腦杓大力敲下去,語氣平穩不帶一絲情感的宣讀著。

      「很痛欸!死胡椒蝦!被你打笨了怎麼辦?!」撫著腫起來的後腦杓大吼,王玓暐同學眼眶裡滿是因疼痛所產生的淚水。

      「本來就笨,別亂怪。」挑眉,不留半點情面再次攻擊,隨後瞇起雙眼,用著不溫不火,恰恰好能讓一隻笨猴子感到恐懼的嗓音問著,「你這猴王毛沒都還長齊,就敢利用職權欺負下屬啊?」

      「不是的,老師是我-」眼見事態不妙,他顧不得自己受傷的手臂想衝上前解釋,不過還來不及說出緣由就被打斷了。

      「欸…你太好說話了。」朝那善良的少年方向一望,眼中的殺氣瞬間減去不少,口無遮攔的毒舌也只剩下苦口婆心的忠告,「這樣只會寵壞他,累壞你自己。」

      「海老說的對!光光你太好欺負了!別對那隻死猴子那麼好啦!」聽到老師一番話而瞬間認定是盟友,無害,賴惠琪趁機跑了過來,並激動搖著林光翰那瘦弱的肩膀,像是要把他折斷一樣。

      「妳這暴力女也沒什麼資格說話,差點就把辦公桌解體,修這要很多錢啊。」用公文夾輕敲了下少女額頭,阻止她將身前人搖昏,他可不想看見學生因雙肩脫臼而進了醫院啊。

      就在這時他發現少年潔白袖口上出現了一絲不應存在的鮮紅。

      「「「對不起。」」」三人異口同聲向老師喊著,擺出有在反省的樣子來,不過其中兩名小屁孩對於判決感到心有不甘,還在彼此互瞪,而另一位單純男孩則是整個憂鬱並反思自己所作所為起來。

      「小光子,你跟我回保健室一趟。」沒當場戳破他的偽裝,楊明海已十分嚴肅且強硬的口吻命令著,用這方式才能好好替他包紮又不讓他難堪。

     

      在學生會辦公室與保健室間短短的幾公尺距離中,兩人徹頭徹尾沒開口交談過任何一句話。尷尬和寂靜的冷空氣氛圍不只填滿這段路程,還嚇到不少下了課在走廊上閒晃的同學。

      「對不起…海老師…」進入保健室後快十分鐘,林光翰同學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聲音微弱的像是幼貓的低鳴,頭低的不能在低,緊抓著褲管的手不停顫抖,他以為是自己做錯什麼事而被老師叫來…

      「我叫你來不是要訓話,坐下,把受傷的手伸出來。」拿好紗布和藥水等,他這才戳破他忍耐以久的痛楚,並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太兇了,要不然為何會讓學生嚇成這副模樣。

      「欸?怎…怎麼…」被這話嚇了一跳,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慌張摸著自己受傷的手,壓根不知為何會被發現。

      「袖子,血都沾在上面了。」無奈提醒,他伸手示意要那學生別糾結,乖乖在木椅上坐好,解釋自己為何要這樣,「身為一個有責任心的保健室老師,我是不會放任學生受了傷還亂逞強裝沒事。」

      「…對不起…」乖乖坐好,他低下頭,用那滿懷歉意的細小聲音喊著。

      「別再道歉了,你看到我除了對不起外,還會說什麼啊?」語氣雖不耐煩,但他已經用盡全力讓自己溫柔和藹些,他真的不明白自己臉上到底是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人如此害怕,邊說話的同時邊用紗布將傷口遮起。

      「呃…對不起…這…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海老師就會不知不覺想說對不起…」有些靦腆害羞的解釋,隨後便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鞋子,深怕與他那對灰綠色眸子對上…

      「這樣啊…所以是長相問題…很醜?」這要怎麼改啊…將傷口包紮好後,楊明海認真思考著自己長相該如何改造。

      「不是的!應該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本來就很容易向人道歉…」一聽見他誤會了,連忙抬起頭來解釋著,一雙清澄透亮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面前人,透過他的雙眼很容易讓人相信這稱讚完全是發自內心,毫無作假,「而且老師長的很漂亮,像廣告裡的模特兒一樣閃閃發亮。一被你注視到就會主動想喊對不起…」

      「哪…哪有人用漂亮形容一個二十四歲的男人啊!」聽見這話的瞬間,他那張原本毫無血色淨白的臉上瞬間爆紅,結巴帶點難為情的喊著,今年剛滿二十四的楊明海老師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害羞和不好意思…

      「我只是剛好想到那個詞彙…所以就…老師別生氣…對…」被老師暴走的模樣嚇到,還誤以為他是生氣,使本來就很內向的林光翰同學更加怯弱,連話都顫抖了起來…

      「別再說對不起了!我沒生氣,不過從今天起,在我面前喊一次對不起就要…當保健室免費義工一小時。」正當道歉小精靈又要說對不起時,他立刻阻止,並胡亂想了個不符合人權的要求要他遵循,之後補上原因,「這是用來訓練你的逢人道歉症。」

      「好!不過我得跟學長報備一聲,他也許…」看見老師如此為他著想時,林光翰很開心的點頭答應,但習慣使然,他想去找那褐髮少年尋求許可,正當他要起身離去時,立刻又被他壓下,乖乖坐回椅子上。

      「不用,告訴他沒什麼意義,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就當作我們兩人的秘密吧。你真的太聽話了,難怪會被那隻野猴子吃的死死。」對他的反應感到些許不悅,也許是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吧,對於他的順從感到困惑,楊明海有些好奇的問著他的想法,雖然語氣有些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酸,「說真的,小光子,你不會覺得王玓暐很煩嗎?」

      「嗯,一點也不會,我很喜歡和學長一起工作的感覺!」搖了搖頭,一抹滿是幸福愉快的笑容綻放開來,這笑容是他以前從來沒看見過的。

      對於王玓暐的開朗無賴從沒厭煩過,反而越來越依賴,越來越喜歡…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也就跟著開朗了起來。

      「唉,在這麼下去你遲早會被他折磨到過勞!你啊,要好好照顧自己聽到沒?」對那笑容沒折,卻又擔心起什麼都悶在心裡的他日後會有健康問題,楊明海只好板著一張臉叮嚀著,在他離去前還特別交代,希望能替他分擔點壓力,「還有,有什麼苦水找不到地方發洩就來這裡,別把秘密全塞在心底,會生病的。」

      「是,謝謝老師!」點了點頭,他面帶微笑的離去。

     

      「光光-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在遠方就看見人影,王玓暐立即以時速一百的腳程衝向毫無防備、纖瘦如竹竿的黑髮少年,兩人差點再度跌倒。

      「哇!阿暐學長!」被他嚇了一大跳,雖然驚慌但又感到好笑,林光翰輕拍了拍他的背,提醒著,「我沒生氣啦。不過你這樣會再度害我跌倒啊。」

      「對不起!害你被蝦蝦帶去訓話,你一定被他那張羅剎鬼王般的凶狠表情嚇慘了吧?真的很對不起啊!」雖然鬆開擁抱,但他把雙手搭在他肩上,十分認真且擔心的問著他遭受到什麼恐懼逞罰。

      「海老師人很好,並沒有兇我,他是看到我受傷才…」搖了搖頭,他解釋著…

      「欸?你受傷?什麼時候弄到的?為什麼不跟我說?」沒讓他說完話,對於他手上的傷感到訝異,皺起眉間,王玓暐語氣有些嚴肅,對他隱瞞自己這些事感到不太愉快。

      「剛剛跌倒時敲到鐵櫃…所以…」看見那嚴肅表情使林光翰不由自主的害怕了起來,抓緊衣角,開始後悔自己的隱瞞…

      「傷口如何?會痛嗎?」輕柔的抬起那受了傷的左手,問著,剛才的嚴肅完全消失,只剩因擔憂而產生的焦慮。

      「不會,一點小傷,處理後就不痛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回手,他露出笑容回應,希望消除他的擔心。

      「那就好…對了,光光,我已經把桌上的文案和公文全都看完一遍並解整理些想法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早早回家吧!」收起嚴肅擔憂,一如以往的陽光開朗全回到他臉上,相當驕傲的用手拍著桌上剛處理好的公文,並好言建議著。  

      「咦?全部?學長,你沒偷工減料跳著看吧?」完全不放心他的耐心和辦事能力,林光翰開始翻閱山一樣高的資料,一一檢查。依照他對他的認識,眼前這個工作能力爆發的少年,絕對不是平常那個天兵脫線猴。

      「當然是一字不漏,很詳細用心的讀完啊!」他胸有成竹的拍著自己胸膛,還把一邊的賴惠琪拖下水,「不信你可以問那邊那個母夜叉!」

      「你才蠢猴王咧!」用十分之三的力道踹了那傢伙的小腿肚一腳,她十分不悅的扯著他的右耳,這場景就像個媽媽在對調皮孩子說教般滑稽,「不過…他真的把公文全批改完了…你真的很欠揍欸!要是你平常就這麼有效率,光光就不會受傷了!」

      「剛剛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學長的錯,小惠!」努力的想分開那火力全開的兩人,連傷都忘了。

      「我…我只是…哎呦-母夜叉大魔王在攻擊我了!光光保護我~」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解,他只好躲在少年那單薄身子後方裝弱的哀求著。

      「小惠!別打學長了!」張開雙臂,像在玩老鷹抓小雞般的護著後方人,完全忘記自己的安危。

      「你說誰是魔王啊?!王玓暐!」但,氣到整個人失去理智的賴惠琪完全無法抽空理他,尤其是聽到那個詞彙後。

      「妳!恰查某!」很不要命的罵著,接著兩人就像孩子般吵鬧,甚至扭打起來。

      「噗…哈哈…」不自覺得被眼前景象逗笑,他在一旁放聲大笑了起來。

      「「嘻,太好了!」」看見那笑容後,兩人異口同聲的喊著。

      「你終於笑了!光光!」再度熊抱不知所措的男孩,王玓暐安心的不停用臉蹭著他的黑髮,說出心中擔心的事,「我好擔心你會生氣不理我啊!」

      「我沒生氣,學長不用擔心啦。」輕拍褐髮少年的背,眼裡泛著淚光,彎起嘴角,打從心底暖起來的笑容就這麼在臉上浮現…

      原來…被人需要依賴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

     

      不討厭他那過分孩子氣的個性。

      也不討厭他那過度天真的樂觀。

      這開朗燦爛的笑容總讓他暫時忘了堆疊在身上的煩惱與壓力…

      雖然只有暫時…

     

      「我回來了。」推開沉重華美的鐵門,走進偌大空曠的客廳,他對著空無一人的白色牆壁喊著,聲音回盪造成更加孤獨的感覺。

      「你回來啦,光翰,今天怎麼特別早呢?」聞聲,一名穿著算不上雍容華貴但也十分精心得體的中年女子走了下來,姿態優美,容貌和暖爐上的結婚照相比,歲月只在她清麗的臉龐上增加些紋路,不會顯得老,反而多增加些古典韻味,她是他的母親,一個從小就被灌輸大量傳統家庭美好,只為家庭而活的女子。

      「媽。」望著那女子,隨著她緩慢接近的步伐,陣陣壓力降下,使他不得不低下頭,怯生生的回答她的提問,「因為…學長要我好好休息養傷…」

      「傷?哎呀!怎麼會弄成這樣?是被誰害的?快跟媽說,媽替你出頭!」快步走向門前少年,她擔心著急的握著他的手,原本溫順的嗓音變得憤怒狠毒,情緒激動的像是換了個人似,全身顫抖的像是隨時會倒下般…

      「是我自己撞到鐵櫃,媽,這點小傷一下子就會好,不用替我擔心。」他安撫著因情緒起伏過激而差點昏眩過去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擁抱與對應,深怕自己一不小心鬆了手或說錯一句話,就會讓她失控的衝去學校大吵大鬧…

      「是嘛…你呀!可別把心力全投去什麼學生會,然後忘了讀書呀!雖然現在只能委屈你待在台灣,但未來一定會讓你出國留學、深造!」恢復理智,她緊緊擁住身前少年,把在腦中替孩子構築好的未來藍圖再次說了出來,她把所有希望心力全投注在這孩子身上,一心一意希望他能成為人中之龍,「你是我的希望,你爸爸的繼承人啊!未來公司會越擴展越大,到時候你絕對會是最耀眼最年輕的總裁!你千萬別做些會讓媽媽失望的事呀!」

      我不想當什麼總裁…我只想當個國小美術老師,和小朋友玩在一起…我根本不想出國…不想離開這裡…對於母親替自己建構的未來感到疲憊,卻不敢開口…

      「媽…我不會讓妳失望的。」將心聲藏在心底,他勉強對母親展現微笑,答應。

      「知道就好,我們可是對你的未來十分期待…」對於兒子的回答相當滿意,她這才肯鬆手。

      「哥!你回來啦!」清亮的嗓音從樓梯上傳來,和少年有著相似外貌的男孩快速從樓梯上直奔而下,一雙深褐色眸子裡滿是高興,他是與他年紀相差五歲,正就讀國小六年級的寶貝弟弟,林耀宇。

      「我回來了,耀宇。」一見到男孩真摯可愛的笑容後,他臉上笑容也變得和藹溫柔多了。

      「剛好…請您教我功課,拜託了兄長大人!」一見到母親有些不悅的神情後,聰明的他立刻想出個理由,讓哥哥可以脫離母親的煩擾。

      「好啊,當然沒問題。」沒想太多,單純的他立刻答應,並和母親告知,「媽,我先上樓教耀宇做功課了。」

      「嗯,等會梅嬸弄好晚餐記得下來。」她露出賢淑笑容,雖然僅僅是展現給心愛的大兒子看…

      「「是。」」兄弟倆異口同聲回應,隨後便一起跑上樓。

      「媽她真的很愛亂替你規劃未來欸,你不會覺得煩嗎?親愛的兄長大人。」雖然對於母親的差別待遇早就習慣,但還是看不慣母親如此壓迫著最親最愛的哥哥,讓他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忍一下就過,還好啦。」逞強微笑,他不願讓年幼的弟弟對母親產生埋怨。

      「是嘛…我還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痛苦…」不悅咕噥著,隨後換了個相差好幾百里的話題,試圖讓兩人心情一同轉換,「換個話題吧-你最近看起來心情很好呢~發生什麼事嗎?該不會有喜歡的人吧?哥?」

      「才…才沒有!我一直都這樣啊!」聽到那番話後立刻臉爆紅,話也開始結巴了起來。

      「騙-人-你最近一直在傻笑!」拉長尾音,他用手指戳著眼前人日漸紅潤的臉頰,挖苦似的說著,「你的所有情緒都會寫在臉上,很容易被人看穿喔!」

      「欸…是嗎?我最近只是…嗯…」用雙手遮起雙頰,他開始回想自己最近的生活…卻只想到那張笑容…因此陷入一陣難為情的沉默…

      「算了算了,你開心就好!快搶救我的社會吧!好哥哥~」在發楞臉紅的少年眼前誇張揮了揮手,最後為了課業他只好捨棄對八卦的好奇,趕緊換醒他。

      「啊,好好,來吧!」回過神後,他露出燦爛笑容答應著。

     

      這一年,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一切壓力都還不用急著面對,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很快的,新學期到來,而他們身份也因此有所更動了…

      「各…各位新生…歡…歡迎加入…」站在全身鏡前,他試著唸出腦海中苦背已久的演講稿,卻因為緊張和著急而口吃到不行,從這學期開始,他,林光翰就是新任的學生會長。

      「吸氣~吐氣~光光你不要還沒演講就先緊張到昏倒啊!」王玓暐幫他揉著過度僵硬的肩,並試著搞笑,讓他放鬆些。為了協助林光翰快速熟悉工作,已經升上高三的他常來學生會拜訪,「冷靜點,放鬆點~」

      「謝謝你,學長。」感到些許安定,他露出微笑,想起剛進入學校時,聽到的那場演講。

      「沒事做的老人家給我去旁邊!別在這裡騷擾光光!」榮升為學生會副會長的賴惠琪依舊擔任著清除林光翰同學身邊障礙物的角色,她開始攻擊起王玓暐來。

      「咧-我才不是沒事做,是在教學指導!母夜叉!」吐了吐舌頭,他不理會那女孩的要求,走到緊張到快要忘記自己在何方的黑髮少年背後。

      「這些都是投在會長信箱裡的情書,會長請簽收。」介入三人對談,一位學生會的幹部將大疊信件拿到林光翰面前。

      「情書?給我的?」不敢置信的望著那疊信件,他相當懷疑自己的聽力。

      不過…這些信確實是他的沒錯。

      久未修剪的髮尾長至耳邊,不會難看反到多了些日系風味,原本白皙到毫無血色的皮膚也在這一年間變的有生氣些,原本罕見的靦腆笑容更常在他俊秀臉龐上出現,這些改變使他吸引到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我們家光光終於要長大了啊!」王玓暐同學拿著一張衛生紙誇張的假裝拭淚,一副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悲壯模樣。

      「還沒正式上任就得到許多少女的愛慕呢!光光真受歡迎!哪像某隻沒人要的潑猴啊!」從少女挖苦語氣和表情不屑看來,便能得知某潑猴是哪位仁兄了。

      「沒…沒有啦…小惠…」對於這稱讚沒什麼開心,只有說不出的難為情,隨後他便問了身旁的前任會長,「學長,你也常收到這種信嗎?」

      「哈哈,我誰啊!天下第一大帥哥-王玓暐欸!」手扠腰,他以十分浮誇的方式稱讚著自己,從會做出這種動作的個性看來,他一點也不像帥哥。

      「明明就是天下第一大蠢蛋!」不留半點情面,賴惠琪同學很直白的說出內心困惑來,「為何長了一臉蠢樣的你,還能騙到女孩子啊?」

      「妳這眼睛被蜆仔塗到的母夜叉才不會懂我男人的魅力咧,哼!」絲毫不畏懼那鄙視眼光,他自信百分百的撥弄著自己那頭已經褪色成布丁造型的詭異褐髮。

      「哈!你有男人的魅力?別笑死人了!只不過是野猴子一隻!懶的跟你吵。」冷笑聲,女孩便十分帥氣的轉身離去。

      「…學長你是怎麼拒絕她們的?」剛剛有絕大部分都在神遊的他這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問了這問題。

      「拒絕啊…我只是坦白的告訴她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請她們別浪費自己寶貴的青春等我,就這樣。」思考了片刻,他以十分輕鬆愉快的語氣向他示範著。

      「有喜歡的人…」被那話嚇愣在原地,從心中湧出不知名的酸楚和疼痛…這也讓他將所有緊張和不安瞬間忘光了。

      「該準備上台演講囉,光光!別理那隻笨猴子了!」女孩充滿朝氣的呼喊聲像是從遠方傳來般不切實際,他一臉茫然的望著她身影。

      「妳才別來破壞我們咧!惡婆婆!」毫無察覺身前人情緒不對,王玓暐一如往常的和賴惠琪對罵完後,習慣性的伸出手來想牽他一起走,「走吧!光光!」

      「知道了。」回到現實,他刻意閃過那厚實掌心的溫度,逕自向幽黑的走廊走去。

     

      “我喜歡你,請你和我交往吧。”那張他在熟悉不過的笑顏展露在陌生女子面前,並用從未聽過的溫柔嗓音認真喊著…

      在這不長不短的一小時內,林光翰的腦海裡堆滿這令他幾近窒息的畫面…

      怎麼回事?這感覺…不是一個朋友該有的吧?

     

      「呼~開學典禮睡的好飽啊!」完全不遮掩自己全程昏迷的事實,王玓暐伸了個相當大的懶腰,完全看不見他前學生會會長的光環。

      「光光演講超棒的!相較之下…王玓暐!你這前任會長真是有夠沒路用!」真誠的稱讚著表現優秀的新任會長,但一提到前任會長,賴惠琪立刻以十分之七的力道踹了那傢伙一腳。

      「痛-欸!我才不是沒路用!是光光太優秀好不好!」扶著自己快半殘的腰,王玓暐十分不悅的喊著。

      「我…不優秀…」喃喃自語著,他的情緒仍停在一小時前的片段。

      「時間過的好快,已經過了一年啦!」其中一個學生會成員有感而發的喊著。

      「是啊,時光匆匆,歲月如梭,轉眼間笨猴子就要畢業啦!」賴惠琪附和的喊著,還故意戳他受重擊的腰。

      「猴王終於到了要離開水濂洞,向外發展的階段啊。」路線剛好一樣,順便同行的楊明海老師面無表情的感嘆著,語氣還有些愉悅。

      「蝦蝦~你這麼捨不得我嗎?只好來抱一個~」聞言,猴王同學立刻逼近白袍老師,張開雙手想貼上他。

      「去死。」他說這話時表情相當認真,語氣十分凝重。

      「哼~我也不想抱你!還是光光好~抱起最好舒服~」轉移目標,他立刻趴在仍處於衝擊波裡的林光翰同學身上。

      「學…學長…你喜…」沒有以往的強力排斥,他開口說了一些字詞,但聲音過小沒人聽見。

      「什麼?」他困惑注視著那雙黑眸,再次詢問。

      「沒…沒事…請…請放手…我…先去學生會…」將話吞入內,他搖頭,隨即離去。

      「喔,那,工作加油,會長大人!」沒察覺到異狀,王玓暐揮手替他加油。

     

      這複雜的情緒一直纏著他,雖然隨日子變淡,但依舊存在於心底…

      找不到人諮詢,只能將一切壓抑…

     

      「阿暐學長-請不要這樣,我公文還沒處理完啊!」和前任會長完全不同,認真負責的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有一半都是待在辦公室裡頭,像是辦公中毒般的執著,這也是讓王玓暐不得不強拉他出來的原因。

      「我和光光來玩了!蝦蝦!」爽朗的對空無一人的保健室喊著,他四處張望,尋找著熟悉身影。

      「我在談事。」給我閉嘴安靜點。後一句雖沒說出口,但已用那雙灰綠色眸子裡的凶狠殺氣表現出來,站在角落窗前的楊明海表情十分嚴肅認真。

      「蝦蝦講電話講好久喔-是在跟女朋友聊天齁!」躺在病床上,他放聲嚷嚷著,像是刻意說給手機另一端的人聽般。

      「但是老師表情看起來不太像是在談情說愛…」從男子表情的嚴謹度觀察出事情不大對勁,他有些擔憂的望著身旁什麼都沒察覺到的天兵。

      「褐毛猴王,去把你的家當帶好,等下校門口會合,我載你去醫院。」結束通話後沒多久,他立刻向床上褐毛少年命令到,語氣十分嚴肅。

      「欸?哎呦~蝦蝦該不會是想跟人家約會吧?好害羞喔~可是我已經有光光了捏~」感到些許困惑,他隨後便裝出笑臉,語氣誇張的說著,隨後緊抱住床邊同樣茫然的眼鏡少年,試圖以輕鬆化解三人間的冰冷尷尬…

      「別鬧了!王玓暐!」也許是被他的行為觸怒,他罕見的放聲怒吼,察覺自己失態的同時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並盡量以和緩的語氣說出他所聽到的一切,「…你父親出事,人在醫院搶救。」

      「什…麼…怎麼可能?…我爸他怎會出事?!」聞言,他瞪大雙眼,鬆開環住身前人的手,起身,朝那白袍男子大吼。

      「…學長…」被那話震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能替他做什麼…只能用微弱到不行的聲音喊著。

      「聽說是被酒駕貨車撞上…詳細情形我不也太清楚,只能去醫院一趟。」從那雙綠眸裡流露出來相當複雜且難以解釋的情緒,他小心翼翼的將雙手搭在微微顫抖的肩上,一字一句清楚但溫柔的傳進少年耳裡,不敢鬆手,好像只要他一放手,眼前人就會整個崩潰瓦解般…

      「蝦蝦…現在立刻載我去醫院,快…」低頭,幾個勉強算是平緩的字句從他乾涸的喉嚨裡傳出,現在的他一心只想快點到醫院確認父親的情形…

      「我去開車,你先回教室收東西。」冷靜交代著,雖然他拿起鑰匙的手有些不俐落…

      「媽的…我爸被人撞,躺在醫院裡欸!還收什麼東西啊?!」失控的罵了髒話,隨後扯起那人的領子大吼,他無冷靜,根本連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

      「冷靜點,要是連你這做哥哥的都這麼衝動,你家那些小蘿蔔頭該怎麼辦?」有些叛逆小五的妹妹、幼稚園大班的弟弟、一對出生不到一週的雙胞胎弟弟和還在調理身體的母親…因平時的交情而得知他的家庭狀況,就算他現在不是老師,也該站在朋友的角度提醒他,要他好好思考。

      「…對不起…我先去回教室…」被那話震醒,隨後便低下頭,道歉,快速離開…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學長…」一抹痛楚伴著他離去的落寞身影刺進他心裡…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他?…想不出辦法的他只能站在原地…

      「想跟就跟吧,小光子。」開口,給了他建議,比起只有一張臭臉的大叔,經常玩在一起的學弟應該是個比較好談心的對象,「現在的他很需要人陪伴…學校方面我會去解釋,別擔心。」

      「嗯,謝謝海老師。」點頭,他明白兩人此時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想幫助他。

     

      醫院,同時存在生與死的矛盾場所。

      他們曾在某一層樓共同迎接兩個新生命的降臨…

      今天…他們在另一層樓送走了至親至愛的家人…

      他的父親沒能逃離死神的追趕,送醫沒多久後便陷入永久的沉睡…

     

      「…」打從他一踏出病房後,便不發一語,沉默的像是靈魂被掏空般…他是唯一一個被通知趕來醫院的親人,孤兒出身的父親除了他最摯愛的家人外,沒其他血親了…

      正在坐月子的母親知道這事後絕對會哭成淚人兒,才剛生完孩子的她不能受到如此嚴重的打擊,萬一連她身體都出了狀況,這個家就真的要崩塌了…那個特立獨行的妹妹?平常黏爸爸黏的跟橡皮糖一樣的她絕不可能接受這事,她是那麼的信任爸爸…更別說那還在唸幼稚園大班的三弟和剛出生沒多久的雙胞胎了…

      但…他該怎麼告訴他們這事?第一次感到如此徬徨無助啊…

      「你還好嗎?阿暐學長…」在寂靜這麼久後,終於有人肯打破沉默…林光翰擔憂的詢問著,一雙黑眸不知不覺間已哭的紅腫,手輕握著那失去以往溫度的厚實手掌,試圖將自己微弱的體溫傳達到他心中…

      「吶,光光…我是個超級大懦夫喔…」開口,一張臉被過長的褐色髮絲遮起,讓人無法了解他現在表情是如何,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坦率的說出心聲,「害怕麻煩…害怕出錯…但最害怕的事是身邊最親近的家人摯友們永遠離去…所以我一直不敢當個負責任的哥哥…不敢當個負責任的管理者和學生…不想投入任何感情,這樣就不會不捨…」

      「…學長…」忍著淚,他不願弄濕他的手掌…只能輕聲喊著…

      「但是爸他就這麼走了…這個家該怎麼辦才好?我不能再逃了…可是我真的有能力照顧那幾個年幼的弟妹嗎?…」帶點陌生的鼻音,他那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顫抖了起來…

      「你可以的…絕對可以…學長要相信自己,不能放-」邊說邊掉淚,明明想替他加油打氣的,他對自己那難以控制的淚腺感到懊惱,但話說到一半就被他緊緊擁住…

      他從背後擁住那哭的莫名奇妙的纖瘦少年,將臉埋入他的一頭黑髮裡…

      「借我抱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光光…」低聲懇求著,有幾滴溫熱的水珠跟著滑入他的黑色髮絲裡,滴在他的頸上…

      「嗯…」沒法反抗,他只能繼續無法控制的落淚…怪了,他到底怎麼了?怎麼哭成這副模樣…

      「謝謝你…光翰…」不是綽號,他在耳邊輕喚著他的名字,藉此表達對他的感謝…

     

      明明就不該屬於他的眼淚卻逕自沿著臉龐滑落…

      背後那一向陽光的燦爛笑靨被層層烏雲遮起,陌生的溫熱液體蔓延,是眼淚?

      內心的痛楚也透過擁抱傳遞到他心中,隱隱作痛著…

      那是比以往還劇烈的疼痛,痛的讓他想轉身緊緊擁住他…

      但他不敢,只能僵在原地,哭的顫抖…

      這感受是什麼?他不知道…

      不想造成他的困擾,更不想成為父母的煩惱,他將一無所知的情感藏進心底…

     

      這份情緒他只敢寫進日記裡,不敢和別人說…

      除了守在保健室裡的他。

     

      「老師,什麼是喜歡?」自願來當保健室打掃人員的他拿著掃把發楞已久,沉默了將近十分鐘後終於開口,將自己最困惑的問題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問我這問題啊?小光子?」被這問題著實驚嚇到,楊明海那對灰綠色眸子還因此瞪大了幾秒,隨後便裝出一副沉穩模樣反問。

      「呃…只是好奇…如果老師不想回答我,就算了!我們聊別…」他也被自己的問題嚇到,臉再度迅速脹紅,想趕緊換個新話題,卻被那人打住…

      「…想要一直守在某人身邊…一看見他的笑容就會跟著開心起來…他受挫憂傷時總會希望自己能給他安慰支持的力量…喜歡…很抽象的…」思考了片刻,他才把自己感受過的心情表達出來…

      「老師有喜歡過人嗎?」一雙單純的黑眸十分認真的緊盯著他,看來他相當好奇他喜歡過誰。

      「當…當然有啊…」開什麼玩笑,他都已經到了二十以上,三十有找的年紀,如果沒暗戀過一兩個人也太可憐了吧!一般人都會很豪爽的回答有,但遇上這問題的楊明海反到結巴了起來,甚至不敢與他對上眼,恰巧看見時鐘上的時間,提醒著,「時候不早,你快回去吧!要是學生會長莫名奇妙消失了快一節課,大家會擔心的。」

      「啊!不好意思麻煩老師這麼久!」這才發現事情不好的他立刻放下掃帚,向他道歉著…在這段時間內,他學會對不起以外的道歉詞彙了。

      「喂,勸你有什麼話想對喜歡的人說就快去吧,要是晚了就來不及了。」好心給個建議,雖然有眼睛的都知道他喜歡的人很有可能是誰,但他希望他能靠自己發現這份心,好好處理這感情…

      「嗯,我會的,老師再見!」聽見那叮嚀後,他給了個有些迷惘的笑容…

     

      會跟著那燦爛笑容開懷大笑,會想念他,會對他的感情產生不知名的情緒,也會因為他受了傷而跟著心痛…這是喜歡嗎?

      他坐在自己書桌前邊思索著那複雜情感問題,邊書寫著對他的想法,不知不覺間一整張信紙早已滿是字跡,但他始終提不起勇氣親自交給他,只好把它藏在書桌抽屜的深處…

     

      不過…他從沒想過這封信會在日後成為傷害自己最深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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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阿千窩肥來惹!!!大家好久不見!!!(抱大腿痛哭)

因為某千正處於期末與畢製的爆肝修羅中,所以文章打的非常緩慢和字爆多…

上篇已達一萬五,我敢發誓下篇更在這之上!(←不要亂發誓)

這篇應該是微色的點閱達一百的一百賀…

雖然感覺賀不太起來就是(遠目(←你好意思)

一滴眼淚的距離主要是在講五年前,還是高中生的阿暐,光翰和保健室紅牌…不…保健室老師蝦蝦的故事。

阿Q姐姐也因此出現在裡面了!是個行動兵器少女呢!(←立馬被踹)

上篇王玓暐同學智商好像掉的蠻兇的…真對不起啊(跪好)

尾部有點虐他虐的蠻深的…對不起讓爸爸領便當了(遠目)

不過我能保證的是…

下篇絕對比上篇虐五百倍喔五百倍(←不要說的這麼開心啊你這混蛋)

上篇如果用意識覺醒形容的話,下篇就有點像是意識逐漸崩壞…

下篇可能會出現些R18場面…這裡寫的超痛苦的(咬牙痛哭(←誰想的劇情)

最近友人推了一首歌給我聽,這篇文有一半是聽著那首歌打出來的,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找找,搭配著看喔!

那就是晃兒-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媽媽我聽到哭啊不騙你們(血淚)

為了深入研究還去查了南康先生的作品…

媽媽我哭的更慘啦別這樣虐人啊(二度血淚)

如果喜歡輕鬆愉快且幸福的歌

那麼,我推薦hush樂團的空中的戀人。

他是首很有味道的歌,不論是詞曲還是MV,我都無可救藥的喜歡著!

以倒敘方式描寫一對同志戀人得到結婚的權利,共同領養了個可愛的女兒。

女兒長大後帶著愛人回家探望父親們。

不知道大家是怎麼看待多元成家這方案的,我只知道自己百分之一千的支持它通過。

每個人都有相愛相守的權利,制度因隨著時間改變。

如果一味被舊的觀念綑綁住,只會讓雙方受傷。

微風的顏色可以說是從這個想法誕生而來的呢!

以上,那麼下篇和5.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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