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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二)

      嬌小的少女名叫藍安淑,是芳崙庄大地主藍福城的掌上明珠。

      一路上,她不停祈求一切順利,終於回到自家宅邸。

      宅邸前半部為傳統的閩式口字型古厝,後半部是新潮的折衷樣式單層紅磚屋,後方還有一片樹林。

      藍安淑將腳踏車騎到紅磚屋後方的小門前,一手穩穩提著竹簍,一手拉著劉豐昭進到室內。

      雖說藍家是芳崙庄最有財勢的大戶人家,但現在家中人丁單薄,只有老爺藍福城、夫人藍高鈴蘭、二夫人藍謝清娥、小姐藍安淑,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因此也就只請了三個傭人服侍而已。

      這會兒,家裡兩個女傭阿燈姨和阿滿都在待產的清娥阿姨身邊,另一個長工阿樹隨侍在阿爸身邊,剛才在外頭沒看到自家的汽車,表示他們還在市區的唱片行沒有回來。抵達特地布置的產房前,藍安淑沒有遇見任何人。

      「阿姨,我帶產婆來了!」

      藍謝清娥雙手捧著隆起的肚子,蜷縮在華美的木床上,表情痛苦,「痛死了、痛死了!產婆,快幫我看看!」

      「對啊,快幫我們二夫人看看。」阿滿也哀求。

      「先把她的手拿開。」

      劉豐昭說完,阿滿和阿燈姨照做,藍謝清娥一直哭著喊痛。

      同時間,劉豐昭迅速而確實地洗手消毒,穿上隔離衣,從助產箱裡拿出鐵盤,又拿出聽診器、骨盆測量計、剪刀、各式鉗子及藥品,放在盤上。

      她在藍謝清娥身下墊了幾張油紙,接著取起聽診器,按上對方的腹部,聆聽胎兒的心跳聲,「妳幾歲?這是第一胎嗎?」

      「對,第一胎,我二十七歲──好痛!」

      劉豐昭將手貼上對方肚皮,仔細確認胎位,「懷孕期間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但現在好痛……」

      「妳懷孕期間是不是很少走動?」

      「呃,嗯……」

      真受不了這些大戶人家嬌生慣養四體不勤的少奶奶,這樣很難生呀。劉豐昭肅著臉檢查完,掌握了狀況,不冷不熱地說:「胎位正常,沒問題,現在就是等子宮口全開。妳站起來繞著房間走一走。」

      藍謝清娥又彎著身體抱肚子,「我好痛,沒辦法再走了……」

      「妳不走生不出來呀。」

      阿滿說:「產婆,二夫人剛剛已經走好幾圈了,現在是真的太痛了,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至少緩一緩她的不舒服……」

      劉豐昭點頭,分配任務給女傭們,「那妳去準備很多很多的冷水熱水」、「妳去準備三四條大浴巾和三個洗手盆」,最後她指向藍安淑。

      藍安淑搖頭,挺直了身軀,走到床邊,「我要在這裡幫忙。」

      劉豐昭無暇理會,反倒是藍謝清娥,即使痛得受不了,還是擺出長輩的姿態,「藍安淑,妳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家,待在這種地方不好。」

      「怎麼會不好呢?阿爸擔心阿姨的安危,我是代替他待在這裡。」藍安淑柔聲地說。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迴避的,反正她從小在這鄉間長大,早就看慣了動物交配生產。

      「是嗎?那妳就好好看吧,有一天妳也會經歷這個時刻……」

      「嗯,阿姨,妳別擔心我了,現在妳和孩子的平安是最重要的。」

      「毛巾和盆子來了!」

      「水來了!」阿滿扛了兩大桶的水進來,其中一桶冒著熱騰騰的蒸氣。

      劉豐昭幹練地把水舀進盆子裡拌勻,用溫度計測了水溫,將浴巾泡進溫熱的水裡,吸飽水後取出擰乾,「二夫人,把手打開,我要用這條浴巾幫妳熱敷,會有緩解疼痛的效果。」

      藍謝清娥試著動了一下,淚眼婆娑,「好痛!」

      「來,再幫二夫人把手拿開。」

      劉豐昭指揮著阿滿,將浴巾鋪在藍謝清娥的肚皮上,讓熱氣包覆孕肚。

      「二夫人,這樣有好一些嗎?」

      「不知道……就是很痛……」

      劉豐昭又加鋪了一層熱浴巾,「如果浴巾變涼了,妳再說一聲。」

      「好……」

      劉豐昭轉頭看向房內靠窗的角落。

      從進門開始,藍安淑就把竹簍放在那裡,簍中嬰兒靜悄悄地,應該是在沉睡著。

      劉豐昭望著她,「妳叫藍安淑是吧?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妳可以解釋妳剛剛的話了嗎?」

      藍安淑宛如被挑釁的鬥雞,急速逼近,摀住劉豐昭的嘴,把她整個人抱到門外走廊,在她耳邊低語:「妳已經答應我了,救人要緊。」

      劉豐昭雙腳懸空,奮力掙扎,摀住她的手掌卻紋風不動。

      太誇張了!再怎麼說,她堂堂一個成年女子,也曾為了產婆的工作刻意訓練體能,此刻卻被一個小鬼頭抱在手中動彈不得。她惱怒地甩動大腿,想踢中藍安淑。

      混亂之中,一個身穿華麗台灣衫的女人在走廊彼端現身,步伐緩慢而搖晃,那是裹小腳的女人特有的腳步。

      她嘴裡嚷嚷著:「安淑,我的藥水呢?妳有看到我的藥水嗎?」

      藍安淑抱著劉豐昭,匆匆跑向那女人。

      「在我這邊啊。」

      「在妳那裡?」

      「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交給我吧。」

      「我就是擔心。」

      「別操心,妳不是胃不舒服嗎?好好休息吧。」

      「這個人是誰啊?」女人像是現在才注意到不斷扭動身軀的劉豐昭。

      「她……是產婆啦。」

      「妳阿姨生出來了?男的還女的?我要去看。」

      女人前進兩步,藍安淑擋在她前方,搖了搖頭,「還沒,這邊有我顧著,妳不舒服,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轉了個角度,劉豐昭才看清楚女人的模樣。她的個子跟藍安淑一樣嬌小,有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只是年紀大了一些,臉色稍嫌蒼白,體態較為豐腴,但兩人看起來就像親姐妹。

      「我去看看,我不放心。」

      「妳別擔心,有我看著,不會有問題,我保證。」

      「我要去看啦!」女人使勁想推開藍安淑。

      藍安淑鬆手把劉豐昭放回地面,轉而攙扶女人──實際上是擋著不再讓她前進,「那裡溼氣重,對妳的身體不好,我來處理就好。」

      「妳會好好辦吧?」

      「會啦,我是妳的女兒耶。」

      重獲自由的劉豐昭喘著氣,抓住藍安淑的手,「喂,妳──」

      「產婆!」阿滿從產房探出頭來喊著,「浴巾變涼了,可以請妳來看一下嗎?」

      劉豐昭給了藍安淑一記怒視,放開對方,轉身往產房跑去。她揉揉方才被箍緊的部位,發現其實不疼。

      那雙暴力之手,異常綿軟,就像初生嬰兒的小手一樣。

      「為什麼她可以去,我不能去?」女人噘著嘴,不滿地推著藍安淑。

      「妳身體不舒服啊,要是怎麼了,阿爸也會心疼的,先回去休息吧。」

      任憑女人怎麼推,藍安淑始終如同銅牆鐵壁一般,不讓她前進半步,最後反過來輕輕一推,陪著她走回走廊終端。

      藍謝清娥已經進入分娩階段,劉豐昭替她穿上生產裙,將手掌放在她腹部上,感受子宮的收縮。

      「要生了嗎?」藍安淑又出現了,不知道為何還披上了披風,跟濕熱的產房格格不入。

      「嗯,差不多了,已經可以看到嬰兒的頭頂了。」

      藍安淑點頭,指揮著女傭:「阿燈姨,妳去準備我跟妳說的補品。」「阿滿,好好握著阿姨的手,看好阿姨身體狀況。」  

      劉豐昭感受到藍謝清娥已經準備好了,「就是現在,深呼吸,用力,深呼吸,快一點,再用力。」

      「阿姨,一定會順利的!」

      藍謝清娥在疼痛中呼吸到脹紅了臉,嬰兒的頭總算鑽出產道了。

      「頭出來了。」

      劉豐昭單手接住嬰兒沾滿血水的頭,另一手隨即用布巾擦拭其口鼻,眼角餘光發現藍安淑越靠越近。她披風胸口部分撐得鼓脹,一雙大眼緊盯劉豐昭的手,表情因過於專注而顯得僵硬,像是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現在還在接生中,沒時間多管她。劉豐昭將焦點放在嬰兒身上,「肩膀出來了,來,深呼吸,用力,再一次。」

      「胸部出來了。繼續,用力。」

      「肚子也快出來了。這次吸大口一點,深呼吸,用力。」

      藍安淑忽然大叫:「是個女孩,阿姨,我有妹妹了!」

      「噫──」藍謝清娥發出一聲激動的叫喊。

      嬰兒還沒完全生出來,看不出男女啦!劉豐昭瞪了藍安淑一眼,繼續對產婦喊著「深呼吸」。

      藍安淑毫不退縮地湊到她身邊,神色依舊凝重緊繃,一對眉毛糾纏在一起。

      劉豐昭再回首,嬰兒的雙腳逐漸離開母體,還真的是個女嬰!

      「這孩子四肢健全,沒有異狀。二夫人,恭喜。」

      劉豐昭用毛巾擦拭嬰兒身上的血水,發現嬰兒的乳房微微隆起,乳頭分泌些許白色乳汁。這是所謂的魔乳,新生兒受母體內分泌影響而出現的暫時性現象,通常出現在女嬰身上。

      難道藍安淑是發現了魔乳,才搶先大叫是女兒?

      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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