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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 2

      「師傅,這就是剛剛那些和尚在議論的話。」此起彼伏的滾滾雷鳴中,龍山寺前的廣場。步加快步伐,來到央生身側耳語道。

      「來自異域的宗教,若想在某國落地生根。在不違背主要教義的情況下,某種程度地迎合在地文化也是無可厚非的。毋寧說,正因如此,才會有今日這種各色各樣、相得益彰的佛寺與文物。」央生不慍不火地勸解,「兩千多年前,佛經剛從天竺傳來中國時,不也盡量以最通俗的漢語詞彙,翻譯佛經嗎?」

      其實央生多少也懂一點中文,懂的甚至比步還多。

      然而,對於此次的佛教交流,兩人從一開始便打定主意要全程透過英文交流,如此才能讓對方卸下心防。他們也覺得這麼做有些狡猾,原先只想多一層防備,不料對方竟如此口無遮攔。

      「我覺得這是兩個不同層次的事。」

      央生不理睬他,從容不迫地走進設有遮雨篷的通道。龍山寺捷運站月台上方的通道裡,有許多披頭散髮、滿臉白髯的老人。有佇立的,有隨意坐在磁磚上的,也有鋪著紙箱湊合著當床假寐的。

      當附近有風姿綽約的女性經過時,他們的眼中總閃爍著詭譎的光芒。由於此刻恰好有警察在附近巡邏,他們也不敢造次。然而當央生款步經過時,他們仍不約而同地支起上身,飢渴難耐似的盯著他雪亮無塵的後頸看。

      央生似乎沒有覺察到這些人的異樣目光,從容不迫地走著,視線始終落在幾尺前的正前方。直到,左側的異動偶然滑入他的目力範圍。

      辨識出物件後,他突然停頓步伐,蹲下身去狂擼花貓。

      步見狀也跟著彎下身,一方面是想趁著還能回頭時接續剛才的話題,一方面是想替自家師傅遮擋視線,「後面他們用了一些較為艱澀的詞彙,我雖然一知半解,但也推敲得出他們送給您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用的詞彙,師傅可       識得?」

      「好可愛。」央生完全置若罔聞。花貓嘶啞地喵了一聲以後,央生的眼神一片空白,接著壓抑自己的聲量,癡迷難禁地輕聲叫喚,「好可愛!你是不是小貓咪一隻?」

      堂堂住持居然說出這種話。步忍不住賞了他一個大白眼,「是的,牠是。」

      「我大致能聽懂和尚們說的話喔。」央生冷不防地拋出一句。

若不是熟稔央生的個性。從他專心致志地愛撫貓的行為,以及莫名其妙增加的語助詞,一般人都會把他的答話當作一種敷衍。

      「那個東西確實很不尋常。但只要處理得當,也不會有所妨害。」

      「那個禮物到底藏著什麼秘密?」步忐忑惶惑地追問。與此同時,步的胳膊竟被一把攥住,他仰頭對上浮世繪《神奈川衝浪裏》那海浪般的魚尾紋。

      是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初老婦女。她用下巴指著右側寫著「萬華茶室文化老街」的招牌。即使沒拜訪過那裡,步也知道招牌上的茶室和京都的茶室大相逕庭。

      要命的是,她還用各國語言跟他說明自己的來意,讓步想裝作一無所悉的意圖付之流水。但我橫看豎看都是和尚,怎麼還會被拉皮條的盯上?

      花貓似乎被摸得心滿意足了,離開時還特意蹭了央生幾下,央生幸福得渾身打顫。起身時,才見到自家徒弟插翅難逃的處境。

      央生啟唇正要介入,哨聲驟起,婦人滿臉不悅地扔掉步的手臂,大搖大擺地往來時的窄巷走去。兩名中年警員朝他們迎面走來,用中文問他們還好嗎,察覺兩人是日本人後,又用蹩腳的日文問一次,並詢問他們做筆錄的意願。

      步只想趕緊趁著還來得及歸還時,將禮物的事問得水落石出,於是匆匆拒絕了。警員聽了如蒙大赦,祝他們旅途愉快而離去,顯然已經到了換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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