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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落難 3

      2023年7月上旬,桃園機場。逐漸泛白的天光,自第二航廈的菱形金屬格子玻璃窗傾洩而入,邀請唬著個臉的人造光滑翔起舞。

      「奇怪,這台機器才剛換不久啊。」某航空公司的小姐頗感不耐地將行李箱放回輸送帶上,再將它送入安檢掃描儀中。斷層掃描的畫面與第一次如出一轍,一片混沌。

      行李箱中塞了三十公斤的白霧。

      「我看是妳操作不當吧?」負責檢視護照的男同事,眼皮也沒抬一下地冷冷回了一句。

      在客人面前,也不好高聲喝斥回去。小姐怒目睨著同事一眼,繼續與掃描儀奮鬥。

      正當她準備再度將行李送入輸送帶時,央生用僅夾雜著些許口音的中文制止,「不好意思,我想問題不在於貴公司       的機器,能否先將行李還給我呢?我想只要取出一樣東西就可以解決了。抱歉,延宕到您和其他旅客的時間。」

      小姐驚愕地撲搧了幾下捲翹長睫,緩過神後,飛紅著臉小聲提醒,「好的,但是先生,稍後還會有針對隨身物品的掃描儀器。」

      央生點頭致謝。步連連搖頭,卻在師傅充滿威脅意味的微笑下,將行李箱拖到物色好的陰暗角落。

      「師傅,昨夜您忙到三更半夜才平息這傢伙的怒火,今天又起了個大早。您確定不休息一下,回到寺裡再繼續嗎?」     步一臉麻煩地解開有設定等於沒設定的簡單數字鎖。他還巴不得行李被某個替死鬼偷走。

      央生昨晚在下榻的西門町商務旅館進行伏魔儀式。

      起初沒有做伏魔儀式的打算。央生只是想和附在禮物上的「人」打招呼,然而解開龍山寺和尚的簡單封印後,一團晦暗不明的瘴氣,霎時從禮物內噴薄而出。

      烏漆抹黑、臭味薰天的瘴氣,立未定,便衝著他們罵一堆閩南語髒話,縱使對詞義一無所悉,但從對方那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的語氣,可以推斷出絕不是什麼金玉之言。

      央生將一張文殊八卦圖貼在對方右肩上,吟詠佛經,展開伏魔儀式。透過狹長的窗戶,可以看到兩輛警用機車在商業旅館下停妥,步趕忙衝下樓接受警方的詢問。

      待對方恢復人身,面色稍霽,央生才用中文進行簡單的自我介紹,並說明兩人的來意。

      「所以我被贈與日本和尚。」男子做了結論。

      「是我決定把您請到寒舍服侍的寺院。」央生更正道。

      「哦。原來你起初就感應到我的靈動,而且知道我是一塊燙手山芋。現在把我還給龍山寺還來得及喔,不這麼做嗎?」

      「不,就算這麼做,您也無法得到平靜。您不是燙手山芋,只是因為反覆吸收貪念和嗔怒等負面情緒,又被三番四復地進行去神儀式,精神才會遭受扭曲迫害。」

      「如此聽來,跟你去京都。我就能獲得平靜嗎?我的精神就能趨於完整嗎?」男子輕蔑一笑。

      「是的。」央生正色直言。

      「喔,真是個特別的男人。但萬一你失手,極有可能會被我害得死無對證,人亡家破,京都滅絕。」

      央生微微一笑,「我不會失手的。」

      「啊。」男子不禁輕嘆,眼眸發亮。

      「如果暫且沒有異議的話,能否先請歇息。來日方長。我們不想再打攪更多旅客,也不願勞駕警察。」

      「好的,來日方長。」男子花時間重複最後四個字。

      「很高興認識你。」央生笑笑看著他融化為毫無雜質的白霧,鑽入方才迸出的縫隙裡。

      「請問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機場裡,步滿臉倦容地問自家師傅。他昨晚告訴前來規勸的警察自己有個同事酒後亂性,才會如此失態。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的另一位同事正在竭盡全力地安撫他。步可是出盡洋相,才讓強忍住笑的警察離開的。不知     現在「日本和尚」已在西門町警局裡,被形容得有多難聽。

      「放輕鬆,把他當作普通妖怪即可。」央生說著泰然自若地到販賣機買飲料,完全不像個睡眠不足的人。

      「還普通妖怪咧。」步等央生走出聽力範圍後低聲抱怨。

      央生回來時,手裡多了三瓶綠茶。他倚牆而立,喝著綠茶,像個觀賞馬戲團的小孩般,興味津津地等著陳舊鏽蝕的拉鍊被艱難地拉開。

      「當初哪怕有失禮數也應該把這傢伙還給龍山寺的和尚。」步完全同意男子的提議,解開用煙紅色風呂敷包成的一盒長方形物事。

      解開繩結,一道典雅的淺金色光芒,不疾不徐地晃入眼簾。是一盒蒔繪方形蓮花漆器。

      步壓抑著翻白眼的衝動,戴上無粉手套,拾起漆器,放進自己的背包。

      脫下手套後,只見央生的右側多了一雙腳。

      這雙腳白皙瘦削,肌理分明,只是密密麻麻的腿毛長到足以勒死蚊子。

      「拍謝,看來最精密的儀器還是對魔神仔沒轍。所以我才要你們多買一張機票啊,我也可以安分守己地待在機艙裡。」蓄著及肩墨色捲髮的男子用道地的中文笑答,毫無顧忌地暢飲綠茶。

      男子有著無上精美的五官,每一寸肌膚都澄澈透光,仙氣凌人。

      儘管擁有東方人的面孔,但嵌在雙眸中的泉綠色深潭,卻像是異域的專屬顏色。細看他的眼眸,飛泉綠夾雜著些許閃   藍,幾近透明,艷無可匹。

      臉龐艷美絕倫,身形彷彿因為平日有花時間鍛鍊,而看不出任何鬆弛老化的跡象。簡而言之,完全猜不出這男子的年紀。然而,年齡對於男子也沒有任何意義。

      「抱歉,阮囊羞澀。」央生淺淺一笑。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的他,居然仍矮了對方半顆頭。「不過,只要將您安置於背包裡就沒問題了嗎?」

      「我昨晚想了一下。第一,不要您來您去,你很有禮貌,這點我已經充分體會到了,但我喜歡被叫你,懂?第二,是要放在你的背包裡,要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奇怪,能馬上接受我而不會亂了心性,亂使性子。」

      「不敢當。」

      「只要你暫且吋步不離開我,就萬事太平了……」

      「你給我好好講話!」步忍不住發作。

      央生卻鞠躬致歉,「對不起,我會更加慎重地安置你的本體。」

      「奇怪,你們怎麼都不問我魔神仔是什麼意思?」突然被一本正經地行禮,男子有些不自在地調轉話鋒。

      「是在荒山野嶺間戲弄人或索人性命的精怪嗎?」央生隨順著答話。

      「哦,你懂的真不少。那你可知道魔神仔的原形是孤魂野鬼或複合信仰的產物嗎?」

      步的目光若有所指地在拋棄違禁品的箱子與蒔繪漆器間來來回回,但央生沒理他。

      「真有趣。不過,我們還是先上飛機吧,以後再慢慢討論。失禮了,我發現自己只管講我們的事,尚未聽你自我介   紹,請問大名?」

      「我沒有名字。魔神仔的名字都是媒體取的。我原本想做第一隻棲息於臺北市區的魔神仔,不過改成住在京都市的也不壞。」男子的雙眸掠過一抹妖異的光芒。

      「但,我認為你是付喪神,而不是魔神仔。」

      「喔。」男子輕聲叫道。

      「請容我稍後再做說明。」央生鄭重其事地將漆器放入背包內,毫無窒礙地通過隨身物品的掃描儀器。

      乘上飛機,央生右手抱著被重新裹上風呂敷的漆器,手肘支在扶手上,托著腮。彷彿只過了眼睛開闔的剎那,日本列島的地平線已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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