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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Ch.4

在對床的堅持下,路單雁被半攬著走到了醫院門口。

心如死灰。

「其實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拉倒吧。」

路單雁不再爭辯,雖然身體依然有些許不適,他還是把重心從對方身上移開,在能夠保持平衡的範圍內以正常速度行走。

男人看了他一眼,慢慢放開手,轉而虛護在他腰後。

路單雁努力把剛剛膝枕的畫面從腦中抹除,同時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毫無異樣。

兩人踏進醫院後幾秒,一個護理師馬上殺到他們面前。

「先生麻煩戴口罩謝謝。」

路單雁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戰戰兢兢的在護理師的死亡凝視下戴上。

他轉頭看對床那位,發現他一臉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

「…怎樣?」

「幫我戴口罩,我一隻手沒辦法戴。」

路單雁感受到那護理師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認命的嘆了口氣,微傾身接過他拄著拐杖的那隻手所拿的口罩。

路單雁面無表情,像在甩垃圾袋,把皺巴巴的口罩打開,壓到他臉上,用繫繩勾住耳朵。

然後他看著對方的眼睛,想了一下。

男人眨眨眼,不太明白路單雁為什麼盯著自己,但還是彎起眼睛說謝謝。

他嗯了聲,轉開視線,站直了身體。

雖然來往人潮還稱不上多,經過的人都還是好奇回頭望了他們倆一眼。

護理師則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對著他們挑眉,然後就離開了。

路單雁不願去探究背後的深意。

心好累。

誰知道他跟這個王八蛋才第一天認識。

兩人一回到病房,就被來巡房的護理師給叫住了。

「你們兩個,去吃飯,然後吃藥。」

路單雁僵直著身體,被對床連推帶走的移到床上。

他看著他很快的走回護理師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她一邊聽,一邊瞇起眼睛看過來。

路單雁:感覺不太妙。

他正盯著清淡的菜色,假裝在研究被罩在玻璃下的那坨綠色的蔬菜,護理師就走了過來。

並且把他的早餐沒收。

「現在有辦法自由活動腳嗎?」

「嗯。」

「可以控制臉部肌肉嗎?」

「嗯。」

「你會頭痛嗎?」

「還好。」

「講話會不清楚嗎?」

「和尚端湯上塔,塔滑湯灑湯燙塔。」

「……嗯,好。」

護理師把他的餐端了回來,並告訴他先不要吃,就快步走出去了。

路單雁默默的與他的餐盤對視。

他錯了。

他不應該嫌早餐清淡。

拜託讓他吃。

他甚至開始懷念起那顆蓮霧了。

路單雁呆坐在床緣良久,終於忍受不了一室食物的氣味,拔掉充電器,拿著手機出去了。

他循著指標,走向了會客室。

然後在飲水間前無助的發現自己迷失在這白色巨塔中。

好複雜。

他遲疑的往前走,又拐過一個彎,然後再一個、再一個……

走回了病房前。

「你…剛剛去散步?」對床愣了一下後問道。

路單雁抹了一把臉。

他要怎麼跟他解釋自己只是在去會客室的路上迷路了將近二十分鐘。

「嗯。」靜默了幾十秒後,他擠出了這個音節。

「我不確定住院醫師什麼時候才上班,說不定你得去照斷層。我們先去會客室等吧。」

「嗯。」

「你怎麼只說嗯。」

「節省能量。」他含糊地說。

他縮回外套裡,聽對方放低了音量、幾乎可稱得上溫柔的說些不重要的瑣事,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偶爾嗯個一聲。

他跟在男人旁邊,隨他一起在走到走廊底部後右轉,穿過電梯間,再右拐一次,直走就到了。

路單雁往後看,懷疑剛剛自己有經過這個路口。

紅色跟白色的小沙發散落在各個角落,中間有一玻璃桌面的長桌,正對著電視的方向,桌子兩邊各擺了五張木椅。

我我路單雁拉開對床對面的沙發椅,陷進皮革的懷抱中。

胃有點痛。他習慣了灼燒般的輕微疼痛後,便拿出手機,開始科技冷漠。

難得胃痛的時候可以不用工作,好幸福。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路單雁抬起頭,仔細望著男人。

男人正托著腮,一手把玩著蓮霧。

真是夠了蓮霧。

路單雁陰沉地看著那顆讓他失去一(早)切(餐)的罪魁禍首。

空腹之仇,不共戴天,定拿你碎屍萬段,以泄此恨!

男人查覺到了他如狼似虎的眼神,警惕的護住蓮霧。

「你餓了?」

「......是有點。」

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終是顫抖著聲線說道:「虎、虎毒不食子啊...」

路單雁差點被他氣笑。

本要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他悠悠的說:「孩子的媽,那你也該脫了讓我驗驗貨吧。」

語畢,他才感到這話是多麼不對勁。

他決定歸咎於跟對面這位相處一個早上後所產生的肌肉記憶。

重點是男人竟然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男人脫下口罩,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自動腦補完整了路單雁的劇本設定。

他有毒吧。

「...嗯。」

他鼻子很挺。笑的時候——哪怕只是抿唇——也會有很深的酒窩跑出來。

一副大學生的樣子。

就算是道上的人,地位也不會太高。

路單雁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避免更多追問,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你叫什麼名字?」

「顧歛榆。」

「幾歲?」

「22歲。大四。」

路單雁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似乎是相親的起手式。

「換我問了嗎?」

「...喔。」

「你叫什麼名字?」

「路單雁,馬路的路,單是單于的單,沉魚落雁的雁。」

「幾歲?」

「26。等等,先讓我問,你名字怎麼寫?」

「照顧的顧,收斂的歛,外面那個榆。」

「...最後一個怎麼聽都不太對。」

顧歛榆華麗的從口袋變出一片樹葉,放到路單雁面前。

「來,我們認一下榆科的特徵。」

「你到底在口袋裡放了多少東西。」

「男人,」顧歛榆忽而邪魅一笑,「我成功引起你的注意了嗎?」

「......」

就沒看過自己cue自己的,高玩,真是高玩。

騷的無法無天萬里風霜我最妖嬌。

路單雁別過頭,清了一下喉嚨。

「你是什麼系的?」

「藥學。」

「...看不出來。」

「不然你覺得是什麼?」

路單雁沉思了三秒鐘。

「高風險財經系雙主修物理性債權談判學位。」

「那根本就是放高利貸跟討債吧?」

「你們兩個!」

顧歛榆一驚,肩膀小幅度的反射性聳動了一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所有東西掃回口袋裡。

「......」

「路先生,可以回去吃飯了。等下要先量血壓再吃藥,黃醫師很快會過來。」

「還有,學弟你把口罩給我戴起來。」

路單雁嗯了聲,起身把椅子靠上,奚落得睨了顧歛榆一眼。

完全不記得當初是誰要他脫下口罩的。

然而等路單雁走到門口時,護理師已經失去蹤影了。

「麻煩。」他喃喃自語道,試探性地往前直走到路口。

而後站在原處掙扎著走哪一邊才會有電梯間。

於是他選擇都走走看。

只不過在兩邊都發現了電梯。

他又回到了從會客室連到主要幹道的走廊。

跟顧歛榆彼此互看了一眼。

有股濃濃的既視感。

「你......」

「閉嘴。」

在做過檢查,確認沒有異狀後,就已經快要中午了。

路單雁單單拿了張愛玲全集和手機就走去會客室。

這次裡頭還有幾個老人家坐在長桌前翻報紙。一個目測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戴著眼鏡和兒童口罩——很是乖巧地坐在路單雁早上的位子上,轉向電視的方向,目不轉睛地看著卡通。

而似乎是女孩母親的女人,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低頭專心滑著手機。

或許更偏橘紅色和象牙白吧。

皮椅鮮明的色彩燙在他的視野中,像是抹不去的疤。

路單雁把書放在桌上,開著手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任憑主畫面自己暗下去。

他又按了一下電源鍵,認命的開始下載檔案。

他大略瀏覽過稿子,從第一章開始做校正。他抽出當作書籤的廢紙,走到長桌旁,探身從筆筒裡抽了一支鉛筆。

外頭天氣依然晴朗,天空藍的不像話。

他所處的空間簡直像是……

一種錯覺。

而錯在他。

路單雁放下手機,揉了揉眼,有點後悔用那麼小的螢幕處理工作。

他看向窗外,持續大放的白光令他有些暈眩。遠方的寫字樓和大廈孤獨的矗立,互不相干,不存在誰繞著誰運行的問題。

然後他聽到拐杖的聲音。

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打招呼。

路單雁依然漫無目的地遠眺,直到鈍了的筆尖戳在他的掌心上。

他將注意力轉回面前的桌子。顧斂榆一隻手平放在桌上,手指漫不經心的翻起書的頁角,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路單雁也盯著那書好一會兒。

外文精裝書,書況良好。

他就這麼呆坐了下,而後發現自己已經記不太得稿子前面寫了些什麼了。

他又從頭看起,很沒耐心的一眼掃過那些枯索的文字。

他們都不是沒話說,只是沒說話。

任憑日光擦過桌腳,拭亮油墨印刷的鉛版字,撐起微微蜷曲的書頁,填滿兩人間的空隙。

路單雁攤開手,讓光在手腕的位置切出一個亮面和一個暗面。

「吃飯嗎?」顧斂榆忽然道,聲音剛好足夠他聽見。

「嗯。」

路單雁垂下眼簾,把紙隨便折一折後夾回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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