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南有一座氣勢恢宏的古代皇家祭祀廟壇，為京城 天、地、日、月諸壇之首， 是明清兩朝皇帝於每年‘冬至’祭天、‘孟春’祈穀、‘夏至’祭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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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傳，明成祖永樂帝建都燕京時欲尋一處祭天場所，是夜，帝夢見天門大開，北斗七星齊聚燕京城南。帝大喜，遂敕令於此建壇祀天。而後，明嘉靖帝又據此設置七石 ( 史稱七星石 ) 於祈年殿東面的長廊旁。清乾隆帝為表明滿族亦為華夏之一員，詔令於七星石東北方向增設一略小的鎮石，寓意華夏一家、江山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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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天壇正北裏許，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四合院，乙未年仲夏的一天，子時剛過，院子上空祥雲徐徐籠罩。寅時許，忽一紫色光球從天而降，劃出一道紫光直入小院西側北屋， 須臾，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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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出生無疑給其家人增添了莫大的歡喜和欣慰。尤其是孩子的父親，更是喜不自勝。因見兒子出生時天降祥瑞，特取名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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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一晃小星星已經三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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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小星星樂此不疲的是和小夥伴們在一起過家家、玩遊戲。男孩子們最愛玩的遊戲是騎馬打仗，就是一個孩子背著一個孩子與另一對廝打，沒被打倒的為勝。女孩子們最愛玩的遊戲是丟手絹。尤其是盛夏時節，家裏悶熱，吃完晚飯後，孩子們都會不約而同地來到胡同中最寬敞的地方，玩過家家做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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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長了，夜短了，耗子大爺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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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孩子們的吆喝聲，小星星就興奮得在家裏呆不住了，非鬧著要出去不可。一天晚上，約亥時許，小星星玩累了，獨自一人背北朝南坐在小板凳上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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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小星星看見距離自己咫尺之遙的西牆上，飄出一位身穿古代白色長衫，盤腿端坐的白鬍子老爺爺，老爺爺看著小星星慈祥的微笑著，須臾，緩緩飄入對面的東牆中， 小星星看呆了。正當小星星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時，老爺爺又從東牆裏飄了出來，依然是那樣慈祥的看著小星星，片刻，又緩緩的隱入西牆中。如此這般約有半個時辰，直讓小星星看得目瞪口呆、恍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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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小星星將這件事告訴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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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臉上泛出了一絲微笑，隨即又神色凝重的叮囑道：“千萬別出去亂說啊。” 雖然小星星對外面的小夥伴從未說起過此事，但是從那兒以後小星星可就有了開心的去處。白鬍子老爺爺似乎知道了小星星的心思，往往都不會讓小星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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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星星家東北面約一裏地，是聞名遐邇的哈德門，曾為京師九門之一，距正陽門約三裏地，是內外城通衢的孔道之一。城樓面闊 5 間，通寬 39.1 米，深 3 間，通進深24.3 米；樓連臺高 35.2 米；重樓重簷，歇山式灰筒綠琉璃瓦剪邊。該城門於明永樂十九年在元文明門基礎上建成。沿護城河往東不遠，是太平宮（亦稱蟠桃宮）。明、清時這裏車水馬龍，一派繁榮景象，明人董喧有詩曰：文明城外柳蔭蔭，百囀黃鵬送好音，行過禦溝 ( 護城河 ) 回望處，鳳凰樓閣五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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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五歲那年，當一絲絲秋風輕輕吹過，托著落葉翩翩起舞，為人們拂去夏日的炎熱之時，大自然悄悄給燕京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外衣。各種果樹，爭相結果，這都是大地母親秋天的饋贈，孩子們早就垂涎欲滴了。小星星聽大孩子們說城牆上有好多酸棗樹長滿了酸棗，就鬧著要去，早把去年掉冰窟窿的事兒忘到了腦後。趁媽媽不在家，小星星和幾個小夥伴來到了哈德門，沒料想哈德門城樓的入口處有一道圍牆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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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頓時沒了主意，不約而同地看著小星星： “怎麼辦，要不然咱們回家吧？” “不行，好容易來了，還沒玩兒就回去哪行啊”。小星星一邊說著一邊琢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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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星星眼睛一亮：“咱們疊羅漢，胖子你過來，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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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在牆根下碼了幾塊磚，叫胖子蹲在磚上，小星星踩著胖子的肩膀，對胖子說道： “用手扶著牆慢慢站起來，身子挺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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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小星星用手扒住了牆沿兒，一使勁兒翻上了牆頭。小星星順著牆頭走到大門處跳了下去，從裏面打開了門。孩子們歡呼雀躍，爭先恐後地跑到城樓上，那個高興勁兒就別提了，仿佛一下子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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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城樓最高層向四下一望，呵！京城美景盡收眼底。西面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正陽門和前門箭樓，還可以清晰地看到連綿不斷的西山，北面有燕安門、景山、北海白塔， 東面有東便門箭樓，南面有天壇祈年殿。儘管城牆和城門樓年久失修、雜草叢生，城牆北側的女兒牆也被夷為了平地，但仍掩蓋不住它昔日的威武與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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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和小夥伴們在城牆上盡情地玩耍著，忽然發現在城樓西面不遠處，長在北面牆邊兒（原女兒牆處）上的那些鬱鬱蔥蔥的小矮樹正是他們朝思暮想的酸棗樹，上面結滿了圓溜溜的大酸棗，有紅的、綠的、還有一些紅中泛綠的。小星星迫不及待地摘一顆扔進嘴裏，頓時滿口生津、香沁心脾。這棗酸中帶甜，既有燕京大尖棗的酸甜酥脆，又有一股淡淡的野草芳香。難怪孩子們只要一看見酸棗就驚喜萬分，忍不住甘冒危險也要採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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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酸棗樹一般都是生長在懸崖峭壁或牆頭山坡上，所以，稍不小心就有跌落的危險。然而，在那生活困苦的年代，孩子們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吃水果了。這天賜的酸棗太讓孩子們喜出望外了，哪里還會想到採摘會有什麼危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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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和小夥伴們顧不得酸棗樹上的尖刺兒扎手，立刻圍在樹邊你爭我搶地摘了起來。小星星摘得最快，一會兒功夫自己的幾個衣裳兜兒就都裝滿了。沒地方裝了怎麼辦， 小星星還真有辦法，用腰帶紮住上衣，從領口處往裏裝。不知不覺小星星就轉到了樹後， 一看，樹上密密麻麻的結滿了酸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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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你們快來啊！樹後邊酸棗多著呢”，小星星一邊摘一邊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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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答應一聲就往過走，忽然，胖子驚叫起來：“星星！危險！你都站到城牆外邊去了，快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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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瞎說什麼，我這不是在城牆上站著麼”，小星星說著，無意中低頭一看，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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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小星星竟然雙腳淩空整個身體懸在了城牆外面，腳下十幾米深的地面是一條柏油馬路，有幾輛汽車正在飛駛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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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拔腿想往回走，可是，雙腿怎麼也不聽使喚了，小夥伴們這時都嚇傻了，除了大聲呼喊救命還能做什麼呢。此時，小星星雖然身體已經淩空，但腳下隱隱約約有一股白氣，穩穩地托著小星星的身體，儘管小星星的身體懸在半空中已達數分鐘之久卻安然無恙，竟毫無下墜之勢。過了好一會兒，小星星才緩過神兒來，試著動了一下雙腿居然能動彈了，於是，三步並做兩步蹦回到了城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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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不久，小星星怎麼也沒有想到，讓他魂縈夢繞的哈德門城樓和那段長滿酸棗樹的城牆竟然被當地政府拆掉了。從此以後，小星星再也沒有機會登臨雄偉的哈德門城樓、再也沒有機會觀賞城牆上那誘人的酸棗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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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的童年並不都是無憂無慮的，一個奇怪的噩夢一直困擾著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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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小星星總是能看到很多身穿草裙、獸皮的人，好像是個遠古部落，亦或是說那就是上古時代。小星星在夢境中穿行，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座青山當中，在山澗畔看到一個白髮蒼蒼、身體虛弱的老人正在對一個年過半百的人說這什麼。從兩人的衣著上可以判斷，這兩人都不是尋常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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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小星星想要靠近兩人聽聽他們說了什麼的時候，山林間突然竄出一只通體長著黑色長毛的怪物，小星星嚇得轉頭就跑，但總是被黑毛怪物追上。每當這時，小星星就會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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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噩夢一直困擾著小星星的幼小心靈。66 年隨著一場駭人聽聞的浩劫的來臨，現實中的噩夢摧毀了小星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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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轉眼來到 70 年，這場史無前例的政治浩劫正在深入地、越演越烈地席捲著九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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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某中學的一間拘禁室裏，蜷縮著一個十四、五歲面容悲愴的少年。該少年就要大禍臨頭了卻渾然不知，此刻正沉浸在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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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燕京天橋位於正陽門外，它縱臥在龍須溝上，是一座南北方向的“鑼鍋橋”。由於此橋是天子祭天的必經之橋，故曰天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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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很多江湖藝人在天橋擺攤撂地，靠出賣自身雜耍為生。逛天橋看雜耍是老燕京人特別是小孩子的一件最高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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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年初夏某日，天橋市場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人群中有一男子 30 歲掛零，濃眉大眼、炯炯有神。穿一身米色西裝，腳蹬一雙黑色三接頭，一米八的身量更顯帥氣十足。他領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身穿一條藍色背帶童褲，上身襯一件白色圓領衫，腳上一雙棕色小皮鞋透著天真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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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領著孩子閒庭信步地走著，路過一個小吃店，小男孩停住了腳步“爸爸，我要吃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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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爸爸慈愛地答應著，給小男孩買了一盤他要的驢打滾，黃白相間的驢打滾切成片再撒上白糖，別說小孩兒了，大人都忍不住想嘗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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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最愛看雜耍了，為了讓兒子看得清楚，父親總是舉起兒子，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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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吸引小男孩眼球的當屬耍中幡表演。藝人們將竿子拋起用腦門接住為霸王舉鼎， 單腿支撐地面用單手托住竹竿為金雞獨立，此外還有龍抬頭、老虎撅尾、封侯掛印、蘇秦背劍、太公釣魚、擎天一柱等等。十餘米高、幾十斤重的中幡在表演者的手中、肩上、腦門、下巴、項背等處上下飛舞、翻轉騰挪，直看得小男孩張大了嘴差點驚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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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真快，不覺日頭偏西了。在回家的路上，父親忽然對孩子說：“兒子，爸爸要走了。” “您要去哪兒啊？我也要去！”小男孩吵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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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爸爸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父親耐心的解釋道，“你在家可要聽媽媽的話，不許淘氣，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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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忽然狂風大作，父親的身後陡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把父親拼命的往漩渦裏吸，孩子驚呆了，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父親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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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鬆手兒子！”父親的聲音顫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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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黑色漩渦是全人類都躲不掉的大災難。兒子！別管我快躲開！你必須要活下去，照顧好你媽媽和你的兄弟姐妹。老天一定會保佑你們，我也會天天為你們祈禱的……”父親還沒有說完就被黑色漩渦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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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森的拘禁室裏，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小夥被噩夢嚇醒了。他就是小星星，現已長成大小夥子了，是該校的一名初二學生。高鼻樑、深眼窩，剛毅紅潤的臉龐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盡顯聰明睿智。小星星在夢中看到自己的父親被黑色漩渦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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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就在昨天下午，學校老師平孫正把小星星叫到他的辦公室不懷好意的問小星星： “你爸爸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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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沒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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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爸爸已經自絕於人民了，現在學校決定對你進行隔離審查。” 平孫正陰險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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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孫正 40 多歲，身高一米六，灰白色的扁方臉上長著一對兒四白眼，說話時不看人總是翻著白眼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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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孫正絲毫沒有安慰小星星的意思，他告訴小星星父親去世的消息目的就是要找一個批鬥小星星的理由，藉以向校方展示自己大搞階級鬥爭的功績。平孫正是個政治投機分子，做夢都想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思革初期就曾極力鼓動童子兵惡鬥本校高校長， 致使其跳樓身亡。平孫正一貫道德敗壞，曾多次性侵猥褻女生，口碑極差，因而無論怎樣偽裝積極終不能遂心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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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還沒有從父親去世的噩耗中緩過神來，就莫名其妙地被學校當作階級鬥爭的典型隔離審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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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小星星心中無比悲憤，在那個所謂“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 的荒謬年代，無論你自己多麼優秀，只要你的家人被打成地、富、反、壞、右份子，你就一定會受到株連和打擊。儘管小星星是學校的三好學生，學習成績在全年級名列前茅， 特別是化學成績總是全年級第一名，卻依然沒有擺脫被株連迫害的命運。學校老師甚至在宣讀考試成績時哀歎道：太遺憾了，這個第一名不是咱們工農子弟，就不表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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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走廊的一角，幾個童子兵的骨幹正在盛氣淩人地談論著什麼。忽然，一團黑氣竄入了一個尖嘴猴腮的孫姓童子兵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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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要我說像小星星他們這種黑五類的狗崽子，不狠狠整治一下是不行的。”一個個子瘦高、尖嘴猴腮的孫姓童子兵惡狠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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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整治啊？”一個叫華輸朋的女童子兵饒有興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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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整治？給那兔崽子上噴氣式！”那個尖嘴猴腮的孫姓童子兵惡狠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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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噴氣式，就是按住被批鬥者的雙肩，把被批鬥者的兩只胳膊厥向後上方，頭部向地，臀部上撅。同時在脖子上掛上大牌子。時間長了，脖子勒出血痕，腰酸背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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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不通，四肢僵直。鑒於那個特殊年代被批鬥者的這個標準姿勢如同噴氣式飛機，所以給這個整治人的刑罰起名噴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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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停當，這幾個童子兵向關押小星星的那間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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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還在想著父親為什麼會被迫害致死、學校為什麼要對自己隔離審查。突然教室的門打開了，以那個孫姓童子兵為首的幾個童子兵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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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給你換間屋子，好好反省你的問題。”孫姓童子兵陰著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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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在驚恐中被帶到了另一間教室，這間教室就是學校的“童子兵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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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童子兵團部”，小星星看到屋子牆腳下已經蹲滿了脖子上掛著大牌子的黑五類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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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孫姓童子兵指著地上蹲著的人對小星星說：“看見他們怎麼蹲著了吧，照他們的樣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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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這樣？我又沒犯法！”小星星倔強地爭辯道。 “學校一會兒就開你們的批鬥會，你現在還敢嘴硬，看來得給你點顏色瞧瞧了。” 跟著，孫姓童子兵對另外幾個童子兵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去搬個凳子來！”然後指著星星，“一會兒給你來點新鮮的，讓你嘗嘗我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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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凳子拿來了，與凳子一起拿來的還有幾根粗大的木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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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站上去！”一個童子兵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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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站，我沒錯！”小星星幾乎是怒吼著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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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就知道這兔崽子不服，得讓他嘗嘗勞動人民專政的鐵拳。”孫姓童子兵一邊說一邊舉起棍子狠狠地掄向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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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下意識地躲開了，幾個童子兵隨即一窩蜂地撲過來，很快小星星就被打的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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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不服啊？”孫姓童子兵氣喘吁吁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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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小星星已經被打倒在地，但是依然倔強地從嘴裏擠出兩個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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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這小兔崽子還挺能扛。”怒不可遏的孫姓童子兵扭頭對身邊的童子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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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他弄到凳子上去，咱們今天非讓他開“飛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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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勒！”幾個童子兵答應道，然後架起小星星，要把小星星往凳子上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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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你爹反動透頂，已經被人民打到了，你還不知死活。真他媽是和你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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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撞南牆不回頭。”孫姓童子兵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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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已經無力反抗的小星星聽到這些童子兵在污蔑自己的父親，幾年的人格侮辱壓抑在小星星的心頭，此刻到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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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忍無可忍：“我今天就是死了也不能再受你們的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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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猛然抄起眼前的凳子，狠狠地向童子兵砸去。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童子兵， 此刻就嫌爹媽給自己少長了兩條腿。這幾個童子兵爭相逃命、互不相讓，竟然一時間卡在了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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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看著那個尖嘴猴腮的孫姓童子兵倒在地上掙扎著，於是上去又狠狠踹了一腳。孫姓童子兵嚇得抱著腦袋：“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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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幫童子兵此刻的狼狽相，小星星長長的舒了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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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小星星看見那幾個逃走的童子兵已叫來了平孫正和一大幫童子兵，手裏都拿著棍棒躍躍欲試，只是誰也不敢貿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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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此刻如果再不跑，自己很可能就會死在他們手裏。畢竟，在這個瘋狂變態的年代，又有誰敢打童子兵呢？小星星並不怕死，甚至可以說此時此刻的死反而是成全了小星星。因為這樣，小星星就可以如願以償的見到自己的父親了。然而，小星星沒有忘記夢中父親叮囑自己的話，一定要活下去，要替父親照顧好媽媽、要替父親把家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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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小星星拔腿向學校南邊的圍牆跑去。雖然學校南邊的圍牆只有兩米多高， 但是對於長期營養不良且遍體鱗傷的小星星來講，翻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小星星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了，逃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條。小星星跑到牆根下，使出全身力氣縱身一躍，竟然成功地躍上了牆頭，就好像無形中有一只大手托起了小星星。小星星容不得細想迅速翻出牆外，童子兵也很快從校門口裏追了出來，小星星知道危險還遠沒有結束， 於是掙扎著站起來，頑強地向遠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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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一直跑到崇文門附近才甩掉了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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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橫跨護城河的大橋上往西望去，河水在夕陽的映照下歡快地跳躍著、盡情閃爍著它們的舞姿。兩只小燕子在追逐戲水，是那樣的自由自在。小星星羡慕地望著它們：我要是能變成一只小燕子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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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信步走到東單公園就再也走不動了，整整一天一宿沒有吃喝的小星星眼冒金星一屁股跌坐在馬路沿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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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那驚恐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小星星此刻才意識到自己這下可闖下了大禍。就在不久前，距學校一裏之遙的欄杆市大街，有個叫李文波的被抄家時，因反抗童子兵的欺辱被活活打死。小星星啊！小星星！前車之鑒，血的教訓比比皆是，你怎麼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這下家是肯定回不去了，那幫童子兵一定會去家裏鬧騰，如此一來非但不能照顧媽媽，反而會連累媽媽並給家裏帶來災禍了。想到這裏小星星懊悔不已，不禁埋怨起自己太衝動，沒有考慮後果，給家裏惹下了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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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這個念頭剛一出來，眼前霍的一下，又浮現出了一個血腥畫面，一個渾身是血的老人家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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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小星星十歲那年的事兒，一天下午小星星正在家門口的胡同裏玩。忽然看到一隊童子兵沖進了對門祁爺爺的家。不一會，將祁爺爺老兩口揪到了大門外，強迫他們跪在地上，還扒光了祁爺爺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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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童子兵解下武裝帶，惡狠狠地問祁爺爺：“說，你過去是怎麼剝削和欺壓我們勞動人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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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光明磊落，從沒有剝削欺壓過任何人。”祁爺爺義正詞嚴的說道。 “媽的，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不知道厲害。”說著，那個童子兵掄圓了武裝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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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抽在了祁爺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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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一道血紅的印跡刻在了祁爺爺瘦骨嶙峋的背上。一道、兩道、三道……不一會祁爺爺的背上滿是傷痕，但是祁爺爺依然挺直了腰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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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老王八蛋，反革命氣焰還這麼囂張！”童子兵一邊打，一邊扭頭看了一眼祁爺爺的兒子，“怎麼，你也要跟你爹一樣與人民為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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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爺爺的兒子怔了一下，他明白這句話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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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片刻，他突然一把奪過童子兵手中的皮帶：“爸，你剝削勞動人民，罪有應得， 就怪不得兒子了，我要跟你徹底劃清界限！”說罷，也學童子兵的樣子掄起了手中的皮帶， 狠狠地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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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倔強不屈的祁爺爺刹那間老淚橫流，他的後背開始淌血了，他的心卻在噴血—— 因為此刻這皮帶是自己親生兒子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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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目睹了這滅絕人性的一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善良的本性促使小星星沖了過去，擋在了祁爺爺身前：“叔叔，你怎麼能打自己的爸爸啊？趕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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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爺爺的兒子瞟了童子兵一眼，見童子兵不動聲色，便抬手把小星星推到了一邊， 繼續抽打祁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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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情急之下徑直撲到祁爺爺身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祁爺爺。祁爺爺的兒子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皮帶啪的一聲抽到了小星星身上，這時小星星才真正領教到武裝帶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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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的母親嚇得急忙撲上來，連拽帶抱把小星星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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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小禍頭，老給家裏惹事。你招惹童子兵，小命不要了？”說著，把小星星拽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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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小星星目光茫然地看著前方，忽然眼前一黑，不知不覺就暈倒在路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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