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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三 告白

天氣越來越冷,不經不覺學期已經過了一大半,校服亦已經換上冬裝。

學姐在那個雨天之後似乎多了上學,我並沒有真的統計過她的上學日數,只是我覺得我跟她在學校裡頭多了見面。

雖然我們再沒有一起翹課,但是每當午休或是放學後,學姐都會特意前來攝影部的部室露個臉,變成有點例行的探訪。

午休的時候,她通常都會來到在這個狹小的部室中一起午餐,放學之後學姐就會拉來一張金屬折疊椅,偶爾坐在我身後看著修整照片的過程。不過她有更多時間都是坐在部室的一角,戴起她的橘色耳機聽著音樂,又或者叼著用來抵消菸癮的簾價棒棒糖讀著小說,各自在這個房間中活動。

似是很怕冷的她,每天都穿著一樣的裝束。深藍色的水手服配上一件米白色的開襟衫,再以一對黑色過膝襪包裹一大半大腿,然後再加上一條把脖子完全遮蓋的棕色格子圍巾。可能亦是因為怕冷,所以她才會每天來到這個部室,而不是跑去那個平常蹓躂的荒廢泳池。

「為什麼你這裡沒有暖氣?」某天學姐在部室裡這樣問我。

「這個社團才沒有經費。」

「天氣還真是冷。」

「不索性回家?」

「才不要。那你又不去追貓?」

「外面很大風,貓都不知躲到哪裡去。」

「懶惰。」

「才不想被妳說欸。」

接著學姐用沒有穿鞋的腳掌,輕輕踹去我的大腿,然後很囂張地把雙腿跟放在我膝蓋上。

「冷的話不穿絲襪?」

學姐聽到我的話後,稍稍放下蓋過嘴巴的文庫本,露出扭曲得宛如捏成一團廢紙的嫌惡表情。

「這是你個人喜好?我也不是不想,只是這違反學校規定。」

「想不到學姐都有乖乖遵守校規的時候。」

「況且我也不想有某些特殊癖好者來煩我,又或是偷拍什麼的。」

「過膝襪也有特殊癖好的愛好者。」

「是嗎?」

「我就是其中一人。」

「你是女的都可以的吧。」

這次學姐的腳踢向我的肚子,雖然她一點都沒有用力,不過這雙腿對於一直在修整貓照片的我來說,實在太過煩人。

我於是轉過身來,一下子用雙手抓住她的腳踝,想要把她的腿放回地上,但不知為何這時冒出一個邪惡的想法。

「如果我這樣抬高妳的腿的話,會看到內褲嗎?」

聽到我這樣說的學姐,先是用拿著文庫本的手蓋著雙腿之間,歪著頭用她的杏眼盯著我問:

「你想看?」

她不等我的回答,慢慢拉起黑色的裙襬,不知害羞地把裙下掀開亮給我看。

「穿了安全褲喔。白痴。」

「切。」

「哈哈,你在期待什麼啦,變態。」

看著學姐捧腹大笑的模樣,我的耳根漸漸發燙。後來,我把她的腿從我的膝蓋上移開,轉回身子面對電腦的舊螢幕,迴避學姐那有點刺人的視線,繼續修整過往拍下的貓照片。當然我也有修學姐照片的時候,下次有機會就在她本人面前這樣做,幫她加點雀斑什麼的報復。

不過,我不覺得她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老是弄貓的照片,有趣嗎?」學姐把她的椅子移前,靠近我的背脊說道。「出去玩吧。」

「妳小學生嗎?」

「一天到晚都待在學校裡很悶哩。」

「我發覺學姐妳一進冬天便很黏人。」

「是嗎?可能是因為冷吧,黏著你好像會暖一點。」

那個時候她忽然伏在我的肩頭上,可是這反過來使我動也不敢動,用著最小幅度的動作盡快修完面前的貓。

至於為什麼一個星期後的現在,我會被她推跌,躺在夜間一個人都沒有的沙灘上呢?這就要說回大概一個小時前。

這天晚上一如近來的氣溫,都是冷冰冰的,要是穿得單薄一點走在街上,大概不出十分鐘肯定會著涼。

當然我也因為這冷冽的天氣,在被窩中被冰冷的空氣叫醒。要是睡眼惺忪的還好,起碼過多不久便能再次入睡,可是在這個深夜中,我就像假日睡到下午起床般精神,沒有殘留半點睡意。

我從床上起來,在衣櫃裡頭隨便取來一件外套,坐到書桌前的椅子想一想在這大半夜裡頭有什麼可以做。

玩遊戲的話現在又沒有這樣的心情。修照片?最近放學之後都一直都在修貓的照片,再加上都沒有出去拍新的回來,所以最近都沒有照片可以修了。

我瞥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相機,然後雙手便拿起這個黑漆漆的東西,按下其中一個按鈕打開螢幕。

儲存在裡面的照片不多,近三日以來拍的一張也沒有。

「那出去拍吧。」

夜景的話不是沒有拍過,只是很少會在這樣的晚上出去攝影。沒所謂吧,雖然是外面很冷,但總好過在這裡悶著,等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再臨的睡意。

就這樣,我緩慢地換穿好衣服,把相機掛在胸前之後,便躡手躡腳地走過屋內的走廊,用著免得吵醒家人的聲量打門大門,像個小偷般離開自己的家。

晚上的街道靜得有點可怕,除了燈柱電流的嗡嗡聲之外,就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在徘徊。倘偌在街上遇到迎面而來的路人,相信彼此都會嚇一跳吧。

「說不定會遇上貓哩。」

我的自言自語並沒有在言靈的幫助下起作用,在住宅區裡頭蹓躂期間,我都沒有遇上一隻貓。牠們大概也因為這寒冷的天氣,躲在某個擋風的角落,又或是剛停下的汽車引擎取暖。

如果可以在這時蹭一下貓毛感覺會很暖,只是我走了一段時間,仍然沒有遇上一隻平時在小鎮上巡邏的流浪貓。

我在這沒有目的的旅途當中,拍下街燈底下猶如舞臺焦點的一偶,獨自在角落無償加班的自動販賣機,以及矇矓的星空。

我在路上邊走邊拍,保存下來的都是沒有生物的風景照,到我注意到自己身在何方時候,原來已經到達學校的大門前。

雖然我沒有聽過關於這學校的怪談,但是四下無人的氛圍有夠陰森恐怖,說不定可以拍到靈異照片哩。

我於是舉起相機按下快門,在學校正門前拍了一張照片,而後我用相機的螢幕查看,沒有發現有什麼奇怪之處,亦沒有站在窗邊的靈體。

我在原地再拍了好幾張學校的照片,然後再邁出步伐踏上很少會走的陌生道路,向這個小鎮的另一側前進。

我走在舖上柏油的下坡道,慢慢走近這個小鎮近著海邊的方向。海水的味道隨著柔和的輕風飄送,浪打到岸邊的沙沙聲不斷重覆,像一首永不完結的搖籃曲。

來到坡道的盡頭是一堵沿著海岸線延伸的混凝土海堤,海堤外面是個假日才會有人去玩的沙灘。話雖如此,這個沙灘只是一個小小的休憩場所,其餘兩側都是碎石灘或是放著不規則的消波塊,並沒有吸引外地人來旅遊的要素。

深藍色的海浪一個接一個湧上沙灘,藏藍的天空有一層灰色的雲層。這一雲層正好逐漸散開,閃著光芒的滿月從後面顯現,在起伏不斷的海面上留下自己的倒影。

我舉起相機,從取景器看出去。月光在這夜裡頭有點刺眼,我稍稍調整一下光圈和快門之後,拍下這個沙灘的照片。

然後我在月光底下的沙灘上,發現一個人形的影子。

我把鏡頭重新對焦,放大的畫面從模糊變得明晰,站在那裡的是一位長頭髮,穿著連帽外套的女生。

她站得很近海邊,短褲下的腳踝不斷被沖上岸的潮水蓋過,好像只要有個稍微大一點的浪,便可以隨時把那個瘦小的她捲進海中。

我調整一下相機的焦距,把她置入我腦海中的構圖,然後拍下她在月光底下,被鈷藍色沙粒襯托的背影。

她回頭了。

就在我拍下她的那個瞬間,她回頭我看去我的方向。

我不知道在這個距離下她可不可認出我,可是我靠著相機的鏡頭,馬上便知道站在那裡的是誰。

是根本沒興趣,還是毫不在意有其他人在呢?站在那裡的她回望前方,看去沒有盡頭的大海。

她為什麼會在這個大半夜站在這裡呢?雖然我自己也是大半夜走在這裡,但是怕冷的她居然沒有留在家中,實在令人費解。

我把相機放回胸前,攀過有腰高的海堤,跳進沙灘上面,一步一步走近海邊,走近那個熟悉的背影。

「學姐。」

我出聲叫喚她,只不過她沒有回頭,而我的聲音就隨即被海浪聲打散。

「……」

站在我面前的學姐遲遲都沒有回應,良久都沒有發話。

過了好一段時間,我們都只是聽著不停重覆浪聲,看著這一片沒有變化的大海,漫無目的站在這裡。

直到月亮再次沒入灰雲當中,我再一次叫她:

「學姐?」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這次有回應我,但是依然沒有把視線放在我的身上。

「因為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學姐妳呢?也是睡不著?」

「原來這樣。你不打算回家睡嗎?」

比起要回家倒頭就睡,我更是不放心學姐一個人在這裡。

「要一起回去?」

「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

「學姐現在這麼晚,一個人很危險喔。」

「最危險的變態已經站在我身後。」

「但是……」

「別管我。」

她離開原本的位置,背向我走了兩三步,在沙灘上留下赤足的腳印,故意跟我隔開一段距離。

我嘗試追上去,但是學姐察覺我的動作,倏地轉身用盡全力把我推到地上。

「別管我!別煩我!」

學姐並沒有落跑,有點喘氣的盯住躺在地上的我,而我躺在這片沙灘看著天空,等待下一個來臨的海浪沾濕我的手臂。

只是海水單單劃過我的手背,輕輕弄濕外套的衣袖,於是我們又沉進只有浪濤聲的寧靜當中。

她的心在這刻就像易碎的玻璃,指尖稍稍一碰便會分崩離析,而且碎片還會割傷別人,可是我就是這樣犯傻,想要接近她。

後來學姐別開與我對望的視線,轉身在這沙灘上留下沉寂的腳步聲。

我用視線追逐她的背影,察覺到她從沙灘往大海再走前一兩步,讓湧上來的海上掩蓋她的小腿。

「我突然很想游水哩。要一起來嗎?」她回頭這樣說,表情是一個苦澀的笑容。

學姐後來放鬆臉上的肌肉,收起那個虛假的笑臉,回頭看去大海,等待我的答覆。

在這個大冷天,我並不想再滿身濕透,然後得了感冒回家。再者學姐怎樣亂來,我好歹還是有點常識,不會陪她做這麼危險的事。

「我的相機不防水,所以不游。學姐會換泳裝嗎?我可以拍妳喔。」

「才不會。」

這樣說的學姐,終於真正回頭的看著我,接著她緩緩走到我旁邊,用濕淋淋的腳丫輕輕踹我一下。

「死了沒有?」

「踹多我幾次,快,踹我。」

「去死,變態。」

這次學姐想要踩上我的胸口,可恨在同一地方的相機令她卻步。

學姐收回她的腿,俯視我一陣子之後,別過臉伸出手。她是想幫我起身嗎?說到底都是她把我推跌,會內疚都是人之常情。

要是我不搭上她的手,這好像顯得我很小氣不原諒她似的,於是我坐起來輕輕握著她冰冷的掌心。

她以同樣的力度回握我的手掌,稍稍用力幫助我站起來。

我低頭拍走黏在褲管和外套上的沙,若無其事地看著學姐側臉問道:

「冷靜了嗎?」

「嗯。」

把體溫捲走的冷風和海浪聲再一次被我們意識到,學姐的頭髮被吹起,她撥開礙眼的髮絲,定眼看著我。

「不如換個地方吧。」她說。

「嗯。要去附近的超商嗎?」

學姐沒有答腔,以苦澀的笑容代替說話。

她後來在這一片漆黑的沙灘上,找回原本穿著的夾腳拖,然後便翻起外套的兜帽戴上,縮著身子往海堤的方向走。

我跟上學姐緩慢的步伐,與她一起肩並肩走著。

她偷偷瞄了我的側臉一眼,不過很快便回望前方,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我也只好裝作沒有發現,不作聲地繼續邁步。

跨過海堤回到柏油路旁邊的步道,我們沿著海堤延伸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前往附近唯一一家超商。

路上的燈光很暗,燈柱與燈柱之間的間隔很疏落,我和學姐差不多是摸黑走路,肩膀也不時意外地碰上。

我起初有點猶豫要不要說聲抱歉,只是學姐毫不在意地走著,似乎這是我有些自我意識過剩,單方面對這少少的身體接觸煞有介事。

在只有我倆的路上,既沒有汽車也沒有途人經過,在燈光之間的空洞以及夜空的陰影下,學姐又一次靠近我。

「學姐?」

我的叫喚沒法阻止學姐的行動,她忽然挽住我的手臂,拉近我們的距離。

但是我們的腳步沒有停下,再次走進街燈下的光芒。

兜帽的邊緣遮蓋了學姐的表情,她沒有慢下來甚至有點加快步速,不容我有半秒我提起這件事。

她有點用力的拖著我走,沒有顧及我踉蹌的步伐,一味在這有些彎曲的混凝土步道上往前走。

「用不著走這麼快。」我說。

「有點冷……」

「什麼?」

「有點冷……想快一點到超商。」然後學姐瞪向我又說:「你有帶錢的吧。」

「有,但是……」

「那就好了!」

「既然妳會怕冷這天就不要下水吧。」

學姐沒有反駁我的話,她盤起雙手更加貼近我,憑依著我的手臂,拉著我走著,過了半晌才徐徐回話:

「只是想轉換一下心情。」

「轉換心情會想在夜晚跳進大海也未免太過危險了吧。」

「你太婆媽。想做什麼的時候就去做,不好嗎?」

「要是妳想游水的話,改天我跟妳一起去海灘,用不著在晚上冒險。」

「你這是邀我約會嗎?後輩。」她抬頭對我說。

聽起來是這樣的嗎?仔細想想,這句無心的話確實包括這種含意,但是我不認為學姐會輕易的答允。

我轉過頭看去學姐,她的臉很近,鼻尖好像快要碰上鼻尖,四目交投一陣子之後,我先忍受不住這樣奇怪的對望而別開視線。

「會有學姐的泳裝看?」

「老是想著這種東西。」她停頓一下又說:「等到夏天可以考慮一下。」

「但是夏天學姐不就畢業了嗎?」

「對喔。無論考不考到大學,怎樣都不會留級。」

「學姐會離開這裡?」

「嗯,所以要去的話,就要去遠一點的海灘,你會去的吧。」

我以點頭答覆。

「那你要趁這個冬天,好好想一下要帶我去哪裡喔。」

「不是學姐想地方的嗎?」

「因為是你約我,當然是你想。海外也可以喔。」

海外的話去哪裡比較好呢?只要有學姐做我的模特兒,去到哪裡都似乎會拍到好照片,到時候也拍一拍那個地方的流浪貓吧。

在我想這些的同時,格外明亮的招牌映入我們眼簾。

超商偌大的燈光招牌,聽說是以前為經過的貨車設立,但是在國道建成之後,會夜行經過這小鎮的汽車已經不多了,在超商旁邊的露天停車場也沒有汽車停泊。

走到超商的正前方,玻璃自動門為我們打開,店內就只有一位想要站著睡的大叔店員在收錢機前。

我們經過放滿小型雜貨的櫃檯,那位店員的視線同時追蹤著我們的路徑,隨後用著完全沒有精神的聲音,溫吞地說出歡迎光臨。

在他毫不在意客人目光打出一個呵欠時,我倆亦從貨架之間的走道,走到店後方的冷藏庫區。

可能剛才在外面的原故,店內的燈光好像有些刺眼,我於是四處張望,看看哪裡有作為宵夜的食物。

學姐在展示飲料的冰箱前蹲下,很快便找到她想要的東西,打開那道比人還要高的玻璃門,取來兩枝咖啡色瓶的啤酒。

我則是在附近的貨架,隨手撿來一個藍色包裝的杯麵。

「去結帳吧。」

沒有什麼購物意慾的學姐,轉身一甩她的長髮走開。

我跟著她的後方,沿著來的路回到近在門口的櫃檯,一起把手中的貨品放到店員面前。

「你們未成年的吧。」

拎起了條碼掃碼器的店員,眼睛像是要睡著般的瞇起來,但是他似乎比外表看上來還要清醒。

「幫老爸買的。」學姐說。

「在這大半夜裡妳老爸要喝酒,而且還要跟男朋友一起來買?」

「切。」

「很抱歉,本店不賣酒給未成年人仕。」

「那杯麵沒問題的吧。」我說。

「這個沒有。」

店員咇的一聲掃過條碼,我拿出錢包付清收銀機顯示的數目,把零錢收好後再詢問店員:

「有熱水嗎?」

「在那邊。」

店員指了裡面的一個角落,我跟著那手指的方向去到熱水爐前面,學姐則對店員吐舌做一個鬼臉後跟了上來。

她並沒有過來看著我把熱水沖進打開的杯麵裡頭,只是在周圍放滿零嘴的貨架前查看,不過她對那些貨品都興致索然,連拿上手端詳都沒有。

把熱水沖進杯麵後,我用從旁邊架子取來的免洗筷壓住封蓋,轉身走往超商的出口,學姐同時注意到我的動向,後一步從這個沒趣的地方離開。

伴隨店員有氣無力的一聲「多謝惠顧。」,回到冷冽的外頭,學姐又再縮起身子黏在我的身邊,默默地挽起我的我手臂。

我並不是不知道學姐怕冷,也不是想要跟她有更多的身體接觸,因此才會離開那個有空調的超商。雖然我現在的行動是出於私心,但真的不是那麼一回事。

會故意離開那個比較和暖的地方,主要都是不想有第三者的視線注視,而且學姐大概都有同一想法,所以才沒有一句怨言的跟上。

這晚,比起寒冷的晚風,別人的目光似乎更加令人討厭。

她貼著我一起回到海堤的方向,遠離燈光明亮的超商,再次走進街燈之間的黑暗,不想有其他人阻礙。

我們最後選擇坐在附近一段平坦的海堤上,在那個稍稍被街燈照到的邊緣,把雙腿伸出去被海浪沖刷的消波塊上方,看著大海揭開杯麵的蓋子。

熱騰騰的蒸氣湧出保麗龍杯,我拉開免洗筷先夾了一口麵,亨受那味精湯料與脫水食物泡製出來人工的味道。

「也給我一口。」學姐輕輕一捏我的大腿這樣說。

我用筷子夾起一小口麵條,放到學姐嘴邊。

學姐毫不猶豫便把麵吞進嘴中,普通地吃進肚裡,彷彿只有我注意到這宛如餵食小動物般的舉動,一個人不知在害臊什麼。

本來要去超商就是想要買點什麼吃,好讓學姐暖一下身子,可是學姐似乎除了啤酒以外,就不想買其他東西,一包菸都沒有。不過仔細想一下,菸和酒都是未成年止步,所以放到那個店員面前,大概都會是同一結果吧。

想不到值夜班的店員會這麼嚴謹,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要是喝酒的話,身體應該可以一下子暖起來。

「好吃?」我問。

「嗯。別人送到嘴邊更是雙倍好吃。」

「剛才那個店員說我是妳的男朋友哩。」

「嗯。所以呢?」

「所以餵食是義務。不用謝。」

「你少得意。再來一口。」

我再夾一口麵給學姐,學姐便張大嘴巴吃下。她這樣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不過學姐一向都不介意他人的目光,對她來說這算是小事一樁吧。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這筷子學姐妳用過的哩。」

「你又在動什麼歪腦筋?」

我沒有回答學姐的提問,舔吮一口那雙隨處可見的免洗筷,反問:

「這樣算不算間接接吻?」

「嚴格來講勉強算是吧。」

「那我跟學姐親近了一點?」

「如果狂熱粉絲的變態行徑,可以當作友好的親善行為的話。」

「可以喔。」

我於是用行動表示友好,再次將筷子放進口腔仔細地品,用舌尖尋找學姐殘留的味道。只不過學姐馬上打了我的手臂,阻止了這算是性騷擾的行動。

「停啦!不要再舔!這很變態,而且很噁心。別做這麼變態噁心的事,我還要用那雙筷子的啦!」

學姐接著抓住我的手腕,搶去筷子和杯麵,把剩下不多的麵和鹹味有點重的湯底一併吃掉。及後,在我們都冷靜下來的片刻,學姐忽然問我:

「莫非你因為那個店員的話在暗爽?」

「對喔。高興一下不好嗎?」

「悶騷男。」

「我喜歡學姐喔。」

雖然在這時候說出來很像一個玩笑,但是我這句心底話絕對沒有摻雜半點謊言。

只不過,學姐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般沉默下來,任由海水拍打消波塊的聲音驅散我的說話,沒有一點回應。

於是我再清楚地說一遍:

「我喜歡學姐妳。」

我看著學姐的側臉,看著她被風吹起的長髮,看著那雙稍稍睜大的眼睛,知道她有聽進我的聲音。

「別趁亂告白。」

她沒有看去我的雙眸回答,只是一直盯著遙遠的海平線,然後舉起手臂整理被吹散的長髮,再站起來從海堤上跳回步道,接著問我:

「有別的地方去嗎?」

現在這個時間,除了通宵營業的超商外,沒有店舖還在開的吧。如果要去附近的大市鎮,徒步大概要走到日出的時候,所以在這個電車已經沒有班次的時間裡,冒著寒風走一整個晚上是不可能的。

「不打算回家?」

「這晚我不想回家。」學姐說。

「要不然去我家住一晚?」

「說什麼蠢話。」

雖然這是我的提議,但是要瞞過母親把學姐帶到自己的房間,然後第二天早上讓她可以安然離開,這概率就像明天早上是世界末日般渺茫。

不,要是帶學姐回家睡一晚,明天起床時就是我的世界末日吧。

「學姐,妳不睏嗎?」

「睏喔,但暫時還不想睡。要是你不想陪我,先回去也可以。」

沒有等我的回答,學姐淺淺一笑之後,便轉身面向我們之前來的方向,一個人沿著海堤旁的步道前進。

儘管我不清楚學姐這天發生什麼事,才會在這大半夜一個人自己跑出來,不過現在絕不是可以丟下她一個人的狀況。

我模仿起學姐的動作,從海堤上跳到步道,跟著她走過的路徑,慢慢追上她的背影。

學姐似乎也察覺到我沒有意願離開,於是用眼角稍稍瞄了我一眼,然後又轉過身面向我,邊倒著走邊說:

「我想到一個好地方了。」

學姐沒有說她想到的是什麼地方,而我也想要保持一點神秘感的沒有追問,只是一語不發的與她肩並肩走著,離開這被寒風席捲的海邊。

我們走上坡道,回到這個小鎮的住宅區裡頭,經過通往學校附近的小徑。

有建築物作為屏障還是好一點,至少冷風沒有帶走我們的體溫,學姐也沒有黏著我的走著。

我們雖然經過學校附近,但是學姐在心中定下的目的地,肯定不會是我們差不多每天都要去的地方。

以校舍作地標轉過街角,終於回到有點熟悉的街道,繼續在這只有我們兩人的路上前行。

我們慢慢地走往這個小鎮的邊緣,爬上有點陡斜上坡道,去到一個偏僻而且有點荒涼的地方。

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座連我都開始頗熟稔的建築物,並沒有出乎意料之外。

「又是這裡。」我說。

「這是我的秘密基地。」

「還真是沒有新意。」

「這個小鎮可沒有什麼秘境。」

「又是哩。」

遭到荒廢的游泳教室,到了晚上更像是遊樂場的鬼屋,一樣的了無生氣。如果有小學生用這個地方舉行試膽大會,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出奇。

當然這個宛如學姐第二個家的場所,沒有令學姐恐懼的元素。即使缺乏照明,甚至乎閉起雙眼,她都能夠不撞到障礙物,走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可是我就是沒有認路的天分。我在這座陌生的建築物內部,靠著外面的街燈以及學姐的背影,勉強能在這不大的地方摸黑走路。

我們穿過更衣室和消毒池,來到學姐慣常流連的泳池,但她這次並沒有在旁邊坐下,而是走到在泳池一側的一座小型倉庫。

學姐她打開橫拉的門,進去裡頭像極了學校體育倉庫的小空間。同樣地,這個倉庫兩側都是金屬層架,在最裡面臨近天花板的牆壁上有一排通風氣窗,而空下來中間的地板,已經預先放置了一張床墊。

「怎會有這種東西?」

「都說這是我的秘密基地,會有這種東西都很正常的吧。」

「難道妳經常在這裡睡?」

「間中,也不是很經常。」

「離家出走的時候?」

「離家出走,要是現在的狀況也算是離家出走的話。」

什麼才叫離家出走呢?一整晚不回家已經算是?抑或離開家裡一個人生活才算是?這樣的話長大就是一種離家出走。我還是問了一個蠢問題。

「翹課的時候呢?」

「都有。快進來。」

我走進狹小的倉庫後,學姐便繞過我的身邊,把唯一的出入口關上。室內頓時暗下來,不過後面的通風氣窗還是透進一些外面的燈光,不至於完全黑暗。

回頭看去學姐,她關上門之後便朝我迎面而來。她在我的注視下,坐到床墊上面,輕輕一拍身旁的位置又說:

「過來坐吧。」

倉庫內很靜,學姐的聲音彷彿是一種錯覺,使我一時間愣住。

「你不是要陪我的嗎?」她又說。

這的確是我跟著學姐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我依從學姐的指示坐到床墊上,但當我坐下之際,學姐忽然整個人仰後,側著身子躺著。

「躺下來吧。」她說。

這晚走了那麼多路,要是說一點也不累肯定是騙人,因此我沒有多想便躺了下去,面對著學姐。

「這晚妳要睡在這裡?」

「對喔。我不就說過我不想回家的嗎?」

「嗯。」

「什麼啦?跟我一起睡害羞了嗎?還是說,你期待會有什麼事發生嗎?」

「不是。」

側躺著的我凝望著學姐,學姐也以同樣的姿勢望著我,然後她用拳頭擋住嘴巴,蓋過她的笑容。

「哈哈,跟你開玩笑的啦。你這個眼神太過認真。」

語畢,她收起放鬆的笑臉,突然用那雙杏眼很認真地盯住我好幾秒,又說:

「抱我。」

「這也是開玩笑?」

「不是。」

學姐挪動她的身體靠向我,緩緩地闖進我的懷中,手掌纏上我的脖頸,沒有用力的依著我。

我不敢移動半分,雙手也不知要放到哪裡才好,只是學姐沒有放開我的跡象,而我可亦不懂得怎麼辦。

「抱我。」學姐再次催促。

我躊躇一會之後,才下定決心將雙手放上學姐的背,環抱身高比我矮一點的學姐。

「這樣子果然比較暖。」她說。

「妳是當我暖爐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啦。」學姐把身子一縮,更加靠近我再說:「你是有什麼下流的想法吧。變態。」

「還好妳沒有買到酒。」

「為什麼?」

「學姐,我好歹是個處於青春期的男生。如果喝了酒還能可以這種情況下保持理性,妳未免太看得起我。」

「喔,原來你現在還算是有保持理性。」

學姐接著將手臂穿過我的腋下,用相同的力度回抱著我,耳朵貼上我的胸前。

「你的心臟果然跳得很快哩。」

「妳的不是嗎?」

「誰知道呢?要不要來聽一下?」

學姐她抬頭看去我,我也只好抬頭避開她的視線,順便扯開話題:

「學姐妳為什麼這天會想喝酒呢?這對身體不好。」

「為什麼現在才問這個?為什麼之前都不問?我以為你對我沒有興趣。」

「我怎會對學姐妳沒有興趣,我都說我喜歡學姐。只是就算我問,學姐妳也不打算告訴我答案的吧。」

「是嗎?那這晚你問什麼我都會答,很隱私的也可以。」

「真的嗎?」

「嗯。只限這晚。」

對我而言,我想知道學姐的事實在太多了,多得一時三刻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那我不如從這晚最根本的事情問起吧。

「這晚為什麼不想回家?」

「吵架了。」

「跟誰?」

「跟媽媽吵架,所以不想待在家裡。」

「母女吵架是件很平常的事,不至於會想一整晚不回家的吧。」

「不是這樣的,不算是普通的吵架。怎樣說呢?等我想一想。」

學姐停頓了一陣子,不過比起是在尋找適合的詞語,我覺得學姐更是在打量有什麼情報可以說出口。後來,她一聲嘆氣,又說:

「就是我不喜歡媽媽的男朋友,所以才不想待在家裡。」

「男朋友?」

聽到這裡似乎可以理解到很多事情。

「嗯嗯,我跟那個男的就是不熟嘛。三個人一起待在家裡的話,不是很尷尬嗎?而且那明明是我的家,但我就像個礙事的電燈泡。」

「那還真是辛苦。」

「就像被人監視似的。而且他們卿卿我我的時候,我不知要把眼睛放哪。」

「想不到學姐妳會怕那種場面。」

「不是怕!只是那種感覺……很怪。那個男人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而媽媽是我最親的人……」

「所以就像媽媽被人搶了那樣?」

「不,不是這種孩子氣的……嗯,或許有一點是這樣。」

「那妳老爸呢?」

「我說啦,這情況怎樣也不應該追問吧。」

「但是學姐妳說這晚什麼都可以問。」

「的確是這樣,但也應該要婉轉一點!」學姐換一口氣再說:「我親生父親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原來是這樣。」

「我明白媽媽自己一個人,很寂寞很想要有個人陪伴。但應該也要顧一下女兒的感受,不要常常把男朋友帶回家。」

「這有跟妳媽媽談過嗎?」

「有,所以吵架了。」

「所以學姐妳心情不好,在大半夜一個人出來散步。」

「大概是這樣。」

「喝酒是因為不開心吧。」

「現在才發現這些,該說你敏銳還是遲鈍?」

「因為我不懂學姐,有時係真的不明白學姐妳在想什麼,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妳要抱著我。」

「你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只是不懂。」

「我可不會輕易告訴你答案。」

「那學姐妳寂寞嗎?」

「一點也不。」

可是與這一言語相反,學姐更加用力的抱住我,不讓我離開她多半分,黏得緊緊的。

「那妳媽媽的男朋友是個怎樣的人?」

「怎麼啦?對男人有興趣?」

「只是有點好奇。」

「是怕我會被媽媽的男友搶了去嗎?」

「嗯,有點。」

「已經當我是你的女人嗎?」

「有一點。」

「你少妄想。」學姐接著又說:「那個男人是我媽媽的同事,事實上他對人也挺好,來我家時會帶點見面禮,害得我長了點贅肉。」

「妳不是討厭那個人的吧。」

「的確算不上討厭。只是有點不懂跟他相處,所以不喜歡。我也沒什麼好反對他們兩人一起,就只是有點不慣而已。」

「學姐會想升學,離開這個小鎮也是這個原因吧。」

「這是其中一部分。」

「另一部分呢?」

「是這個。」

學姐接著從她外套的口袋,取來常用的橘色耳機,毫不講理地把其中一邊塞進我的耳朵,自己則戴上另外一邊。

「等一等。」

她在這句話之後,手放回口袋裡頭翻弄什麼,然後鋼琴的聲音緩緩在我的耳朵,在這個密室中響起。

「這是?」我問。

「古典樂。沒有聽過?」

「有聽過,只是這曲沒聽過。」

「你不懂德彪西的溫柔,也不懂李斯特的浪漫。」

「這是什麼?」

「隨口說說,嘿嘿。」

學姐的視線一直定在我的身上,原本只有鋼琴的樂章漸漸加入其他的聲音,背景都豐富起來。

我們後來都只是沉醉在耳機流出的聲音之中,一段時間裡只是互相凝視對方,聽著我並不熟悉的古典樂。

等到樂章落幕,學姐便拔去我倆的耳機,對著我說:

「這是我喜歡的東西。覺得怎樣?」

「很好聽。」

「沒介紹錯的吧。」

「嗯。」

「這是我想要離開這個小鎮的另一個原因。」

要是學姐沒有回答我問的問題,我大概會因為音樂的原故,而忘卻原本的對話。

「這是妳的夢想?」

「嗯,不是游泳,也不是想要升上什麼好大學。」

「但是學姐妳說過要升學,難道是……」

「對喔,我想考音大。」

「那妳之前說的彈好玩的……」

「是騙人的喔。」

「學姐竟然會騙人。」

「嗯,因為如果最後不能達成自己的夢想,那一樣是騙人喔。」

「才不是!起碼學姐妳有努力過。」

「如果媽媽會跟你說一樣的話就好了。」

「正常的話,家人肯定會反對。」

「對啊,所以我有時候覺得離開家裡不見面比較好,這天也有吵起這件事來,小看我考不到音大。」

「學姐的話肯定可以。」

「多謝你喔。但是我對自己的琴藝沒有十足把握,而且說不定我真的正如媽媽所說般技不如人,自己在妄想有機會考到的音大吧。」

「我覺得學姐是個只要想做便一定做得到的人。」

「才不是。我在各方面都可以很失敗,才不是你是的那麼好。請你不要對我有那麼多幻想。況且論實力的話,我肯定比人差一截,光說練習量就已經注定不會被人取錄。」

「但是學姐彈琴的時候很高興,我想一直看到妳那種笑容。」

我的手臂這時傳來學姐竊笑的抖動,後來她調整一下呼吸之後再說:

「你是吃錯了什麼咧?這樣說很變態。」

「我可一直都是認真的。」

「是,是。」

「不過學音樂的話,到外國不是更好嗎?」

「錢的問題,所以很想快點畢業啦。要是真的考不上音大,打工一兩年也有辦法去外國。」

「想不到學姐原來這麼喜歡鋼琴。」

「我也想不到你會關心我。」

「我關心妳是當然的吧。」

學姐沒有回我的話,良久我們都沒有再說什麼,享受著這個小倉庫內隔世的寧靜,閉上眼睛等待著睡意侵襲的瞬間。

在這靜下來的時份,學姐有規律的呼吸聲顯得格外宏亮,甚至靜得好像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學姐就在我的懷抱中躺著。

這樣靜下來一想,與女生在晚上獨處一室,而且互相抱著一起睡,還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人生會有這天。

不過這都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現在是什麼時間都已經不重要,有沒有回家也不重要,日後要怎樣向家人解釋這晚從家裡失蹤也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就是我抱著的她,重要得我不會輕易地放開雙手。

「吶,你已經睡著了?」

可能是我不經意用力,又或是學姐真的有話想說,這時她開聲向著閉上雙目的我問道:

「之前你說的喜歡我,現在還有效?」

「嗯。」

但是這樣的回答足夠嗎?我可不想這麼乾脆的結束對話。

「學姐我喜歡妳。」

「你還真是敢說。」

「如果要我十年後後悔想要回到這一天,那不如現在我把所有心底話都講給妳聽,然後等妳拒絕我的時候,在這天後悔死好了。」

「嘿嘿,還真是很自虐的想法。」

雖然我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從鼻子傳來的氣味,以及學姐搔癢別人的吐息,我都知道她更加靠近。

「我之前都問過了,你喜歡我什麼地方?」

「要是我又說外貌的話,妳肯定不會接納的吧。」

「對喔,因為這樣的回答不正確。」

「那這樣說吧。我想待在學姐身邊。」

「為什麼?在我身邊一點好處都沒有喔。」

「起碼有個免費模特兒。」

「那以後要收費。升學的學費似乎可以靠你解決哩。」

「那我要不要輟學,出去打工賺錢呢?」

「我只是開玩笑。」

「我也是。」

「那要不要親我?」

「學姐,這也是開玩笑?」

「不是。這晚的話,可以……什麼都可以。」

要是聽到學姐這樣說,而且一點也沒有動搖的話,那樣我作為一個人、一位男性來說多半有什麼生理障礙。只是在我觸碰學姐背脊的指尖,卻發現她有一點震抖,似乎在她內心的某處還是有些猶豫。

然後突然有種不明來路的東西黏上我的嘴唇,嚇得我立即張開眼睛。

「嘻嘻,很可惜,這只是手指。」學姐挪開合起來的食指和中指,攤開手掌在我面晃動:「是不是很失望?」

「學姐,妳這樣玩弄少男心一點也不好。」

「是嗎?那要玩真的嗎?」

學姐還真是一點顧忌都沒有的向前,我們的鼻子輕輕碰上,她的嘴唇微微發抖。

「不用勉強也可以喔。」我這樣說。

「你不是喜歡我嗎?」

「是這樣……」

「我已經有點喜歡你。這可是停不住。」

橫躺在我懷抱裡的她,抬高頭對著我的下巴,緩緩地閉上眼眸。

我也慢慢閉上眼睛,等待那符合物理法則所預期的一吻下來。一股軟綿綿的觸感及後覆上我的嘴唇,那是溫暖的,而且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甘馧的味道。

我什麼也想不清,腦海中一片空白,一點也搞不懂學姐,但是又莫名地想要一刻永遠的持續下去。

這樣算是喜歡嗎?

學姐對我的感情也是喜歡嗎?

每每越來越接近的時候,我就越來越不明白學姐。即使我倆在這個地方,做著這樣的事,我跟學姐之間還是存在很多不確定。

這一吻在什麼時候停下,我們兩人大概都沒有印象。

我只是依稀記得,我們後來在這個小倉庫裡擁著一起深睡。

到翌日微弱的陽光照進室內,把我從這張舊床墊上叫醒時,學姐已經從我的胸膛前離開。

我想要找到她的身影,於是拉開門口走出去外面。

可是面前就只有一群在泳池旁邊聚集的流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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