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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歸屬

   在各種與論壓力之下,讓弒父血案的訴訟加快了許多腳步,但也還是持續了八個多月,在與案件相關的人事物大量曝光後,事情有了轉變,她不再是人們口中那位兇狠無情的養女。

      多數了解整個案情的人都為她抱不平,那些支持她的人或團體,主張她是因為父親長期的折磨,才導致她的情緒失控。

      心理醫師在這八個月裡也持續的與她會談,雖然她沒有抗拒談論父親,但是她說的話總是不多,心裡唯一擔心的就是—靜婷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可是靜婷從沒有來探望過她。

      「殺了自己的父親,怎麼可能會輕易原諒,即使是自己的親姊姊也未必會原諒,更何況又不是親生的姊姊,只不過是個養女而已。」大家紛紛猜測著靜婷為何不見她的原因。      

     

***

      心理醫師說她的生活,無法與父親以外的人有更多的接觸;又長期承受過大的精神與肢體上的暴力,導致情緒無法透過正常管道抒發,造成情緒障礙。

      但未達心神喪失或精神耗弱的程度,也未有精神心理疾病的病史,所以不符合減刑或豁免邢責之各項條件。心理醫師說。

      負責此案的檢察官是個力求效率的新人,做事的原則通常以累積成功案件為追求目標,而他原本對於此案件早已有了先入為主的主觀意見,加上各方壓力的排山倒海而來,所以他急著要想要結束這場鬧了很久的案件。

      雖然他的內心帶有對她的偏見,但在法庭上他仍要保持一貫的專業態度,他向法官對她求刑十五年,他並不認為她是迫於不得已才將父親殺害。

      檢察官堅持她「預謀犯案」,並將她殺害父親的殘忍行為刻意放大血腥的細節,好讓她符合罪名也認為再重的罪她都當之無愧。

      「妳可以對外尋求幫助,妳可以有其它選擇,『不得已』只是妳的推托之詞,是妳沒有面對問題的勇氣,用不得已偽裝成自己委屈。」檢察官在法庭上義正辭嚴地對她說。

      沒有律師的她低頭不語沉默了好一陣子後,她一字一句慢慢的說出......。

「我殺了父親,是因為我愛他,所以我必須這麼做。我親手殺了他,才能確保他日後不會再受苦,然後我就可以心無罣礙的接受我的懲罰。我的罪就由我來承受。他和妹妹是我一輩子的責任,也是我必須要遵守對母親的承諾。」

     

      各人權團體與支持她的民眾越來越多,連媒體都紛紛跟著轉變原本的立場,好多人不斷為她奔走。

      最終審判結果出爐,她只需服刑十年且不得假釋,坐在旁聽席支持她的民眾、記者,還有幼兒園同事及家長不禁紅了眼眶,淚流不止卻也無可奈何。

      對於這樣的判決結果是罕見的,大家在鬧哄哄的法庭裡議論紛紛著,有人為了審判結果替她感到不捨哭泣、有人為了只判十年感到憤怒,也有人繼續替她打報不平。

     

      只有她平靜安詳的坐在被告席裡不再答辯,欣然接受法官宣布的判決結果,彷彿那是她最後的歸屬。

***

      她在牢獄裡生活了六年,和每個人都相處的很好,只是不多話也沒什麼太多的表情,幾乎沒聽過她的笑聲。獄友們是這樣形容的。

      她是獄中的模範犯人,氣色越來越紅潤和其它受刑人相反,她習慣了牢獄生活也喜歡以這樣的方式贖罪與報恩,只是她仍擔心著將近七年沒有消息的靜婷。

      「不過沒消息或許也是好消息,這樣也好,最好靜婷不要和她扯上任何關係,這樣對靜婷的往後的人生比較好,靜婷還有大好的前程和美好的未來。」她幻想著靜婷結婚、生子的幸福畫面,似乎也感到了一絲絲的欣慰和幸福。

     

      她不想做任何上訴,也不想會客。即使有人道組織團體、媒體和律師想再次為她上訴,她一概拒絕。她說這樣就好,這樣她才能心無罣礙。

     

      入獄後的第八年,也是她四十六歲的這一年,她又收到以前幼兒園園長,每個月寄來的信,這已不知是第幾封的信了,以往她總是看了信封上的署名就隨手扔了。

      就這次她沒有再把園長寄來的信件撕掉丟掉,而是把信放在個人的小置物盒裡。

      夜深人靜時,她總是等大家都熟睡後,才靜悄悄地從毯子裡爬出來,拿出了放在小置物盒裡的那封信,摸了摸信封上園長的字跡,小心翼翼地拆封拿出卡片。

      信裡寫著:

      「靜秀,辛苦妳了。一直知道妳很好就好,我們一樣很想念妳,也會一直為妳祈禱。別灰心,我們永遠等妳回來,只要妳願意。」

      看著仍然熟悉的字跡,她的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這是父親死後第一次心裡覺得溫暖,她幾乎快忘了自己有這種感受,應該是說,她以為自己不配擁有。

      園長從靜秀入獄後就每個月寄一封信,未曾間斷過,只是從未收過靜秀的回信,一開始園長還以為是寄送出了問題,特地打電話詢問。

      沒想到確認後的結果,是靜秀真的從未在獄中寄出任何信件。儘管如此,園長仍然持續寫信給靜秀,園長懂她,她不回信也無妨,只要能夠知道她很好,就好。

      幾個月之後,幼兒園收到一封沒有特別署名的信,信封上只寫了寄件、收件地址還有幼兒園的名字。

      當行政老師將這封皺巴巴的信件放到園長的桌上時,園長一看見筆跡就認出是誰寄來的信,只是園長不敢相信,居然收到了靜秀的回信。

      園長緊握著手裡的那封信,整個人激動不已,抽抽噎噎地哭了出來,迫不及待打開那封,她等了九年的回信。

      「素芬姐,春天來了,天氣漸漸暖和。謝謝妳,我也很好。」    靜秀敬上。

***

      還有一年刑期將滿十年,一晃眼靜秀也快要50歲了,一想到出獄,不免開始有點擔憂,和現在截然不同的「外面」的生活,已過了十年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呢?

     

      她一點也不好奇,心想著如果可以,她很希望自己就在獄中過完她這一輩子。

     

      離出獄的日子越近,她原本平靜的心就像被砸了塊巨石那樣,無法恢復平靜,連獄友們都有察覺到,不過獄友們猜想,也許是因為她自己知道快出獄了很興奮,或是很緊張罷了,並沒有多想什麼。

      某一天她又收到素芬姐寄來的信,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信鼓鼓厚厚的。她收起信,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大家都熟睡後,才又一個人拿出信來讀。

      她從素芬姐寄來的信得知,靜婷和她的丈夫、孩子即將移民至加拿大,這一去就打定主意不再回臺灣,靜婷一家人在離開傷心地之前,將曾一起生活過的老家賣了。

      靜婷賣了房子的錢全寄放在素芬姐那裡,離開前請素芬姐等姊姊出獄後再轉交給她,當做是她未來的生活養老費。

      「姊,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妳,謝謝姊姊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無以回報也沒有臉見妳,希望妳過得幸福。」她收到素芬姐轉交靜婷的信,讀著靜婷的歉意,她除了自責也感到不捨。

     

      她抱著那時還很小的靜婷、哄著靜婷入睡的種種回憶,瞬間從靜婷的信裡一一浮現,而且越來越清晰了。

     

      「我好想妳,靜婷。」她將靜婷的信撫在自己的胸前,複雜的情緒混著流下的淚水,一滴一滴侵蝕她的心,而過往的回憶一幕幕地呈現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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