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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圓鏡

      夜幕襲捲城市上空,壓下陣陣寒風,剛勁的力道像要把人蹭下一層皮,街上行人裹緊厚重外套,耷頭縮尾地快步行走。高樓星羅棋布,看似隨意又挨得死緊,讓人喘不過氣。

      都市一隅,某棟大樓亮了個窗子。

      隔音窗關緊上了鎖,高空冷風進不了室內,在窗外咆哮,江臨晚打開客廳燈,拿著一杯水和筆電窩到沙發角落。

      待機中的筆電才剛亮起,右下角立刻跳了一則訊息通知,還帶著提示音。

      你軒爺:大哥今天更不更新?

      你軒爺:我等著看你新章很久了,今天禮拜一,別想給我請假,你為了準備期末已經請掉兩個禮拜了

      你軒爺:雖然你沒有感情線,但我還是很愛你

      你軒爺:的連載

      江臨晚面無表情看著訊息狂跳,幾乎以為對方早全部打好字就等他上線轟炸。

      莫得感情的男人:晚點發

      你軒爺:哥你是最好的哥

      你軒爺:哦對了,你怎麼都不回訊息?手機壞了?

      莫得感情的男人:沒,沒開機而已

      你軒爺:幹麼不開機?你都不曉得大學那群人一直在約吃飯

      江臨晚打開文檔,一目十行進行最後一次校稿,還能騰出注意力給他的塑料兄弟兼前同學。

      他和齊軒呈是大學認識的朋友,上了研究所後比較少見面,一般都用網路聯絡——就像現在這樣,來討債了。

      莫得感情的男人:什麼時候?

      你軒爺:明天,老地方

      莫得感情的男人:有事,不行

      你軒爺:忙什麼大事?!

      莫得感情的男人:就是有事

      江臨晚關掉聊天視窗,專心把幾個小語病和bug修了,打開熟悉的網頁後臺,把新章節放上去。

      他掃了眼作品詳情,書名是《萬世逆旅》,文案內容簡潔明瞭,講的是主角穿梭各個平行世界彌補遺憾的故事,總字數已經破了一百萬。

      新章節下方很快就有人來留言,有的吹邏輯有的吹劇情,就是沒有吹感情的。

      完全不意外,看看齊軒呈給他改的暱稱。

      他寫的感情線比早餐粥還稀爛,自從幾年前被吐槽那是少女瑪麗蘇式寫法後,綽號臨大的某作者就沒再寫過感情線。

      江臨晚放下筆電,又拿起水杯打開陽臺門,晚風劈頭蓋臉打來,吹亂他略長的瀏海。

      陽臺不大,只放得下一臺小洗衣機和一排晾衣架,再往外就是鐵欄杆,縱橫交錯的灰線條像網子一樣罩住城市,光線從網縫間射入,變化著不同色彩。

      江臨晚靠上陽臺邊緣,手中熱水透過玻璃傳來陣陣溫暖,他望著下方城市放空。

      兩年前他上了研究所才搬來市中心,原先和姊姊住在郊區,父母長年在國外,逢年過節才回家聚個幾天,不過一家人感情還是挺不錯的,兩老偶爾也會打電話來聊天。

      日子還算湊合,就是挺枯燥,所以江臨晚才會寫小說打發時間。

      他把最後一口水喝完,寒意有點刺人,江臨晚轉身正要走進室內,忽然聽到「匡噹」一聲。

      陽臺燈沒開,江臨晚以為自己踢倒了什麼,開了燈卻發現腳邊沒東西。

      江臨晚掃視四周,定睛一看,靠近欄杆的地面多了一個甚是眼生的奇怪物件。

      那個圓盤蓋在地上,上面刻有奇怪花紋,在黃色燈光下閃著點點亮光,像灑了亮粉一樣,不過它的基調是黑色的,只有花紋邊緣和末端勾勒了幾筆藏青,另還有中央處嵌著一塊暗紅色的小琉璃石,拇指指甲大小。

      江臨晚試探性走近小半步,又站在原地和它互瞪了將近三分鐘,以防它突然有變故。

      那是什麼?他不記得他在陽臺上放過這種圓盤,近期也沒有外人進來過,這裡是十四樓,從外邊放進來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

      經過一番思索,江臨晚仍猜不到那圓盤是什麼東西。凸起的花紋上頭有刮磨過的痕跡,整體也散發著一種古老的氣質,他幾乎有種錯覺,只要盯著那些紋路久一點,它們彷彿就動了起來,互相交疊、縱錯,盤桓成兩團更為複雜的圖樣。

      江臨晚猛地回神,花紋轉眼間又恢復原貌。

      「太累了是吧……」他揉了揉眼睛,突然快速挪開手,再度看向圓盤。

      還是沒變化。

      大概真的是眼花了,他為了期末連熬三天的夜,今天一考完試就奔回家碼字,碼到傍晚才去瞇了幾個小時,睡沒多久又給鬧鐘叫醒。

      江臨晚再沒考慮,走上前把圓盤撿起來,翻面一看,赫然發現這是一面古鏡,正面鏡緣也有一圈圖騰,走勢奇險彎折,花樣千匯萬狀,和背面斯斯文文的風格差了不少,像出自不同人之手。

      鏡面光潔無比,跟古裝劇的銅鏡長得不一樣,是沙子燒出來的現代玻璃,上頭沒有半道劃傷,和它看起來頗有年代的鏡背非常違和,而這違和中卻又夾雜著冥冥的熟悉感,江臨晚下意識撫過浮雕花紋,沿著每一筆的轉折,同隨波而行,未知詭譎的海面波濤洶湧。

      他把鏡子立起,再度翻面端詳鏡背,這次換紅色琉璃石吸引了他的視線,江臨晚自詡手欠,忍不住撥了兩下。

      客廳響起高亢的門鈴聲。

      江臨晚愣了愣,迅速關掉陽臺燈、關上門,把古鏡隨意往桌上一擱,快步走去開門。

      差點忘了今天江岑要來。

      「老弟好久不見。」門一開,首先看見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頭髮抓得老高,戴著耳釘,打扮非常年輕。

      「姐夫,姐。」江臨晚叫了一聲。

      「臨晚!」江岑從男人身後冒出來,她個頭小,只到江臨晚的肩頭,那男人又更高了點,輕鬆就可以擋住她。

      她笑瞇瞇地把男人趕到一邊,抓起江臨晚胳膊連珠炮似地問:「期末考得怎麼樣?累不累?後天跟我們出去要不?最近天冷了……媽呀你室內怎麼跟外面一樣冷?你又開陽臺吹風!討打?」

      「只是收了個衣服而已,別擔心。」江臨晚隨口忽悠自家姐姐,十分不走心,於是又被江岑拉著念了一通才好說歹說告別她丈夫進了門。

      江岑到關門前最後一刻都還在嘮叨江臨晚這樣下去遲早會感冒,後者對上姐夫苦笑著表示同情的視線,禮貌性笑了笑。

      「這一路上折騰死我了,班機誤點,搞得子樺沒法來接我,一拖就拖到現在,原本傍晚就該來跟你一起吃飯的,對不住啊。」江岑放下包包和一小袋換洗衣物,在包裡面翻找了一陣,拿出一個小紙盒,「喏,打開來看看。」

      「明天再一起吃也行。」江臨晚接過紙盒,邊拆邊道:「這又是……鈴鐺?」

      江岑很喜歡買一些美觀大於實用的東西,這毛病是從小就有的,尤其她一有時間就愛往外跑,蒐羅了各種奇怪的物件,全堆在老家,把一個房間塞滿了還要去佔江臨晚的臥室。

      「那不是普通鈴鐺,那可是個銅鈴!」江岑看著那顆外觀樸素的鈴鐺,難掩得意的笑容,「看到覺得挺適合你的。」

      江臨晚搖了幾下,銅鈴發出叮鈴叮鈴的清脆聲響,「我覺得比較適合你。」

      江岑射過去一把眼刀,「你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內涵我。」

      江臨晚兩手一攤,還是把銅鈴收下。

      磨夠了嘴皮子,江岑隨手攏了攏長髮,「你最近覺得怎麼樣?」

      「眼睛?老樣子。」江臨晚漫不經心回答。

      「考慮給國外醫生看看嗎?爸媽好像認識不錯的醫生。」江岑一改先前的隨意,明顯放柔了語調,聽起來有點小心翼翼。

      類似的話江臨晚已經聽過很多遍了,他摩娑著手腕,「不必。」

      江岑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只憋出一句,「好吧,一切還是以你的意願為主。」

      江臨晚點頭,當揭過話題,「你吃晚餐了嗎?」

      「嗯,來的路上吃了。」江臨晚本身就不是個話多的人,挑話題的技術乏善可陳,客廳一下子又安靜了片刻。江岑好歹也是跟他互扯頭髮長大的,深知他的德行,於是練得一手聊天的好功夫。

      她往後一靠,沒形象地癱在沙發上,黑白分明的大眼往桌上掃了一下,馬上亮了,「那什麼東西?」

      江臨晚順著她視線看去,原來她指的是那面倒扣的鏡子。

      「剛陽臺上撿的。」江臨晚一說出口,自己也覺得挺玄,果然,江岑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它,難得沒立刻去碰新鮮玩意兒。

      「不是你的東西?難道別人從十四樓外扔進來的?」她說出了江臨晚的疑問。

      江臨晚聳聳肩,也沒頭緒,但他覺得他似乎沒辦法就這麼把鏡子留在外面不管,可能是被江岑影響了。

      「哎,我說你啊,下次遇到奇怪的東西別亂撿,你知不知道亂撿路上的東西弄不好要跟人冥婚?」江岑抱胸,痛心疾首地數落弟弟,活像她有多老成。

      冥個頭。

      江臨晚只在心裡吐嘈,沒講出來,真講出來他大概可以再被噴幾個小時。

      「知道了。」他敷衍幾句了事,看了眼時鐘。

      剛才他起床大概八點快九點,眼下已經十點出頭了。

      江岑知道他覷時鐘是什麼意思,嘴上抱怨道:「這麼不想跟我敘舊啊,只知道睡!」

      活像進門前扒著江臨晚問他累不累的人不是她。

      「客房整理出來了。」江臨晚一眼看穿她刀子嘴豆腐心。主動幫江岑提了包包和袋子,到客房外才又還她。

      主客臥是對門,這時候就很方便。

      江岑來過好幾次了,早把這當自己家,她進房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提醒江臨晚,「晚上如果渴了之類的就來敲我門,不用怕吵到我。」

      「嗯,我摔了你也會醒。」江臨晚一手拿鏡子和小鈴鐺,另一手扶著門框。

      聞言,江岑眼底的擔心消了一點,笑罵道:「滾,你自己硬要出來摔了我也不理你,躺地上涼了吧。」

      「晚安啦。」說完,她反手關上門。

      江臨晚也進了臥室,四下一望,沒發現能掛銅鈴的好位置,於是暫時吊在衣櫃門把上,他的臥房走極簡風格,配色是冷色調的搭配,不外乎黑灰藍三種顏色,擺設也收拾得乾淨整齊,床、書桌、五斗櫃、書櫃、鏡子,分佈有致,衣櫃靠著的那面牆開了扇窗,眼下正透著來自都市的燈火,因為天冷,也是緊閉著的。

      幾個小時前起床的餘睏一直沒消,江臨晚捏了捏鼻樑,想一頭栽回床上睡他個三天。

      掛好了銅鈴,他把鏡子倒扣在五斗櫃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一直不太喜歡鏡子的鏡面,可能小時候鬼片看多了,總覺得鏡子裡會跑出鬼魂之類的東西。

      窗外有車經過,刺眼的遠光燈照上了高樓,古鏡亮了一瞬。

      出於某種心態,江臨晚又伸手碰了碰鏡背,然後把它翻了過來。

      兩廳兩室的分房隔音做得很好,大樓下邊的喧囂也傳不上來,心跳聲鼓著耳膜,方寸間只有自己發出的聲音,沒有其他活人一樣。

      鏡面惝惝恍恍,在黑暗中看不清分,更加凸顯古物的神秘與靈異。

      下一秒,他怔在原地,寒意猛地竄上背脊。

      鏡子被摔回櫃子上,發出比方才還響亮的撞擊聲,像在哀號。

      鏡面上,映照出的不是江臨晚,而是一個憔悴的女人,眼窩深陷,皮膚蠟黃,頭髮打了綹,眼珠子神經質地瞪著前方,神情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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