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序章-補天

      烽火自灰敗的大地綻放,橙紅類若花瓣,燃燒著血液,無數道煙灰色花蕊直衝天際,遮蔽了蒼穹。

      一「人」孓然立於山巔,面色蒼白如紙,朱唇旁沾上幾滴殷紅。她上身是曼妙的女子之姿,下身則是蛇類一般佈滿鱗甲的翠綠長尾。

      她目光帶著悲憫,狹長的豎瞳朦朧著一層水霧。山下,一群又一群像螞蚱般微小、脆弱的人兒,不停在敲打著什麼,虛空中似有一堵無形的牆,將他們的攻擊悉數擋下。更有甚者,幾人合推一支本改用來攻城的削尖粗木幹,不要命似地往那堵牆砸去,兩廂一碰撞,推木幹的人紛紛被彈開,女子也彎下腰,咳出一口熱血。

      斑駁血跡玷染了地土,她隱約想起有群人也這般摁著她的頭,對她尖聲喝斥:「汝起初就不該造了那背信負義的人類,攪亂天下安寧!如今淪落得神力枯竭魂魄散盡的下場,該,該!」

      她狠狠一眨眼楮,數載回憶一閃即逝。

      女媧尚記得當年盤古遺留靈氣逐漸衰微,如喪家之犬般夾尾哀嚎的那些神族是什麼德行,在她一手創造出人族,帶來新的靈力泉源後,又是如何感恩戴德。可現如今,她卻如過市老鼠人人喊打,與千古戴罪人無殊。

      「要結束了……」她神經質地深吸幾口氣,低聲喃喃自語。目光轉落在身旁一柄直直嵌入地面的灰黑色長劍。

      長劍劍身刻著複雜的咒文,生出一種邪性和肅穆交織的詭異氣息,女媧深吸一口氣,一把抽出了劍。

      剎那間,一陣讓人腦漲欲裂的震鳴響起,濁血自雙耳流出,她卻恍若未聞,輕闔上眼。未幾,一滴剔透的淚滴順著臉頰滑落,眼看就要滴至地面,被她伸手接起。

      一面玄黑鏡托浮現在她手心,淚珠安穩地落入其中,下一刻,瞬間凍結、撫平、拉長,被一雙無形的巧手塑成了一面極薄的圓形鏡面,嵌進鏡托,嚴絲合縫地扣上。

      圓鑒如同平靜湖水一樣清晰地反映六合光景,鑒緣鐫刻著奇異的圖騰,像是文字,卻又扭曲如同繪畫。在上下左右各四方雕有極其細緻的特殊符型,不過半片指甲大小,似是四方聖獸靈。

      天的另一頭,一道強光驟亮,直通天際,霎時自高處傾洩而下,淌滿大地,而後破開灰雲,藍天以光束為中心迅速蔓延,山腳的人族悉數怔愣,彷彿也被凍了起來。

      在這撥雲見日的光景下,女媧卻遲疑了好一會,隨後慘澹一笑,像釋懷也像自嘲,更多淚水泊泊流出,滾落雙頰,她輕輕笑了起來,略顯低沉的笑聲盡數風涼。

      數把因緣一刀剪斷。

      「這世界果然不值啊。」她托起冰鑒,身周迸出刺目光線,將她包裹其中,手中圓鏡沿白光向上飛去,像一輪疾月,轉眼沒了蹤影。

      一陣細密的刺痛自尾部蔓延至身體各處,女媧身形一晃,險些倒下,執拗地用劍強撐著,她的眼被白光燒灼,視線愈發促狹。

      耳邊有像是來自遠方的金石鏗鏘之聲,她幾乎失去三感,無暇多想。腦中蒙昧不已,唯一的一線清明——她奮力將手中的劍往上空一擲,耗盡最後一絲靈力。

      長劍隨著冰鑒的軌跡直上蒼天,劃出一道肅殺的弧度,刀鋒所至,粉碎汙穢,斬破是非。

      而救世之人向下,陷入人間之底,陰司之巔。

      無數沒有固定形體的黑氣猛地竄上天際,貪婪吃吞著大片藍天,趕不及稱王就又在轉瞬間被一隻不可視的大手拍散,煙消雲散。

      萬千幽魂狂嘯,妄圖撞破樊籠。

      女媧費力睜開眼,像是隔著一層洶湧的水看這世間,什麼都看不清分,同躺在雲顛一般,她也感覺不到身子觸碰著何物,無覺無察。

      彌留之際,她似看見天光大現,一筆蔚藍勾勒重生的世界,金光璀璨,以極其溫柔的姿態撫亮所有花鳥草木,笙簫和笑語悉數歸籠。

      這才是她的故土,這才是她的歸途風景。

      她的神思愈發模糊,本想就此撒手,眼前陡然一黯,女媧遲疑片刻,以為自己終於失明,卻見那片黑暗一分為二,她突然理解了什麼,扯著沙啞的嗓開口。

      「我未曾虧欠神族,未曾虧欠世間,獨獨虧欠了爾等……」黑影蹲了下來,其中一個似乎執起了她的手,湊近了點,讓她省些力氣。

      另一個回答了些什麼,但她沒聽清,「我還想再讓爾等幫最後一個忙……他年後,若我血脈重新出世,讓他遠離所有三界紛擾,做個和樂的普通人家……」

      我也虧欠了子子輩輩。

      想來,寧作塵寰苦海粟,莫為穿林驚枝鳥。

      若重回天地初開,她選擇籍籍無名。

      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看了,只好吃力地牽起嘴角,予以普天最後的祝福。

      願盛世至臨,千秋不夜。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