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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悲歌

琪卡絲從夢裡尖叫醒來,全身冒著冷汗。

「琪兒,沒事了,我在這裡。」佐蘭拍著她的背安撫著,面露擔憂。看著她仍未消退的豎瞳和肌膚上片片細鱗,有些不忍。

雖說獸化的痛楚會逐次減低,但獸紋殘留的時間也會逐次延長,次數多了,便永遠不會消失。

琪卡絲環顧四周,夜幕低垂、寒風蕭瑟,她們在一個寬廣的山洞裡,深褐如刀斧切割般的石壁吸收了光線,火光照耀的範圍僅有火堆方圓數臂。

重點是!只有她們兩人!其他人不知所踪。她捂著頭,怎麼也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拿下蓋在身上的披風反手披上,腰上隱隱傳來疼痛,她壓著腰側包紮虛弱地問:「這是哪兒?」

「你昏了一夜一天,我們離開戰場後黑曜一直往東北飛,現在應有一段距離了。」佐蘭邊說著、邊拿過水袋餵她喝水。

「我們為什麼不在巴許涅?」她喝了幾口水,潤了潤乾燥的嗓子後問道。

巴許涅三個字一問出,像是打開了禁忌的箱子,許多記憶片斷湧出,在她腦海裡播放。

「熠星!熠星!」她著急喊著,因為記憶裡她看到熠星摔在地上,身上中了好幾把龍槍,是聯軍的龍槍!她用靈魂呼喊她的龍,可惜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琪卡絲抓住佐蘭的肩膀,失控吼道:「告訴我熠星沒事!」

她異色的雙瞳透著哀傷,如果可以,她也想這麼告訴她。可惜,那不是事實。

「為什麼?難道塔城在我們到達之前已被攻占了?」

黑髮的女子搖頭,淒涼地說:「塔城的那群混帳不肯開門,我說出你的命令,威脅他們要破開城門,結果他們......」

越說越哽咽,她吸吸鼻子繼續說:「他們說我們是叛徒,是敵軍的先鋒,凡闖城者一律......格殺勿論。」

「隊上其他人呢?」琪卡絲抽回手,頹然坐回原地。

「我令他們先離開,回東城瓦赤鐸集結,但在漫天毒霧和龍槍下能逃出多少人,我不敢肯定。」

「魔藤手呢?還有沒有倖存者?」

佐蘭搖搖頭,說:「不知道。見已無退路,於是他們團長下令散出自殺毒霧,植化者多隨之植化了,血淚澆灌而成的植物悲戚而瘋狂,不分敵我攻擊。」

隨著她的話語,琪卡絲想起更多事,想起她引火焚了熠星的屍身,在一片詭譎的黃霧中獸化,不要命似地榨出靈核裡最後的靈力。

那一刻,她真的覺得生無可戀。那不是絕望、不帶著情緒,單純就是這麼覺得。

她抬眼看向佐蘭,豎立的金眸狹長,想到什麼似地問道:「黑曜呢?有沒有受傷?」

「受了點擦傷,不礙事的。這附近地勢奇險,我讓他先去附近探探路。」佐蘭輕描淡寫地說,拿著水袋還想餵她。

琪卡絲按住她的手接過水袋,看著公發水袋上的圖紋若有所思,隨口問道:「這水哪來的?」

「外頭左側不遠有條小河,還未結冰。」佐蘭坐回火前,翻烤著兔肉。

「好……我去洗個臉。」琪卡絲起身一瘸一拐走出山洞,佐蘭擔憂地望著她的背影。她知道,熠星對琪卡絲來說很重要,重要到無可取代,她的獸化不只是契約反應,更是生命失去一部分的疼痛。

      出了山洞,走了一會兒,循著水流聲來到河邊,水面反映著緋月的紅光。琪卡絲脫下手套,伸手在河裡撥動,山泉冷冽,她掬水往臉上潑,頓時覺得清醒不少。

      看著天空中高掛的緋月,她面朝南方、聖廷的方向,單膝跪地,輕聲啟口:「可敬的聖神悠瑪菈……」

      話一出口,止不住聲音裡的顫抖,琪卡絲壓抑掉淚的衝動繼續說:「……感謝祢使我們與我們英勇的兄弟姊妹相聚,昨日我們失去了許多寶貴的戰友,因為他們偉大的犧牲,使我們仍能在此讚揚祢的名,我們為那些英靈祈禱,希望他們能在平靜與安寧之中服侍祢、聆聽祢的教誨。」

      停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平緩情緒,繼續說道:「逝者已逝,求祢垂憐,使他們不再承受痛苦;生者如我們,此刻心裡充滿悲慟與迷惘,我們前方的道路凶險萬分,求祢照亮我們眼前的黑暗,引領我們重回光明的懷抱、求祢堅定我們的信德,使我們不再徬徨、恐懼,感謝祢的仁慈,以暮秋緋月的光芒榮耀祢。」

      祈禱結束後,琪卡絲久久未起身,她想起從前與熠星相處的種種,回憶一幕幕浮現,她最終仍是止不住悲傷、淚緩緩滑落。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回南領慶祝你成年的嗎?」她伸手抹掉淚、輕輕一嘆,哽咽地說:「你就這麼丟下我。」

      一陣寒風吹來,琪卡絲敏銳地捕捉到遠處傳來稀稀落落的狼嚎聲,她閉上眼側耳尋聲聽去,越聽、眉蹙地越緊,忽然一陣頭痛逼她收回外放的感知,過度御靈加上中毒對身體造成的傷害還沒緩過來。

      她抱著頭蹲踞在河岸邊,專心致意對抗頭痛,所以她沒聽到輕緩而沉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直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擦過她的手臂、頂開她的手。

      琪卡絲心下大駭,忙一個滾身,離開原本的位置。她瞇起金眸,嚴肅回瞥、殺氣湧現。

      但當她看到一雙純淨的金色眸子時,蓄積的殺氣立刻煙消雲散,琪卡絲不自覺地伸出手,嘴裡喃喃唸道:「熠星……」

      那高大的銀白座狼似乎被她先前展現的殺氣嚇到,看著她伸出的手,考慮了會兒才遲疑地朝她走近,將臉側靠上她的手掌,這匹座狼的額前有著不同於一般座狼的長角。

      座狼是北域著名的騎獸,比一般的狼大上許多,琪卡絲站起來還不及牠的背高。

她輕柔地摸著牠的下顎和頸子,摸到在牠厚重披毛下冰涼的金屬牌,那圓形的金屬牌上刻著許多細小的文字,光太暗,琪卡絲沒有細看,但上面雕著大大的「夜璃」,不需光也能看明。

      「夜璃?你的名字?」琪卡絲捧著牠的頭,靠在牠的臉側問道。

      牠瞇著眼輕舔琪卡絲的臉頰,她坐下來,牠也跟著趴在她身邊。

      琪卡絲撫著牠的背,靠在牠身上,以手為梳、幫牠梳理打結的底毛,她輕聲說:「好女孩,你真美。」

      夜璃舒服地閉眼享受,牠側過身,讓琪卡絲幫牠梳理身側的毛髮,亮銀色的毛髮沾在她的手上、衣上,她笑了笑,枕著牠,看著天空裡的點點繁星。

      忽然,夜璃耳朵動了一下,牠起身甩甩身上的冰屑,優雅地踱回樹林裡。

      「琪兒?你在嗎?」佐蘭焦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琪卡絲收回心神和視線,她起身迎上。

      「我在這兒。」她拍掉手上、身上沾到的狼毛,帶回手套。

      「你出來好久了,我們回去吧,肉已經烤好了。」佐蘭到河邊洗了手,並將水袋裝滿水,她攙著琪卡絲往回走。

      「沒事,我可以。」琪卡絲輕輕推開佐蘭伸來的手,看著她臂上、腿上還滲有血斑的簡陋包紮,她摟上她的肩問道:「你傷得怎麼樣?」

      「小事,都只是皮肉傷。倒是你腰上那道傷,不但深、而且還有殘片在裡面,我試著處理過了,但效果還是不太好。」佐蘭那異色的雙眼流露出擔憂。

      「等我從靈力真空狀態恢復就可以用治癒術了,這幾天先忍忍吧。」琪卡絲拍拍佐蘭的肩膀,舉步往前走,佐蘭小心翼翼跟在後面,生怕她會有什麼閃失。

      回到洞穴裡,佐蘭拿了一隻烤好的兔子遞給琪卡絲,她接過串著兔肉的樹杈慢慢吃,盯著火思考下一步,兩人都沒說話,各自吃著手上的烤肉。

      柴薪嗶剝作響,琪卡絲率先打破沉默,卻說出令佐蘭大驚失色的話:「佐蘭,你找機會自己走吧。」

      「不,我怎麼能丟下你?我就算死也要保住你。」她急急說道,唰一聲站起,不敢置信。

      琪卡絲嘆了口氣,語氣嚴肅:「我相信你,但我現在這樣只會拖累你,而且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很困難的事。」

      金色豎瞳映照著火光更顯肅穆。

      「我一定辦到!」佐蘭單膝跪地、右手握拳置於左胸前,行了個正式的大禮。

      琪卡絲扶起她,放軟語氣說:「回到瓦赤鐸後,想辦法幫我聯絡弭爾!告訴她計畫有變,讓她把握。」

      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兩人之前還為著要怎麼佯敗詐死費盡心思,現在她卻不需要那些計畫了。她,真的敗了,敗得真難看。不但護不住第三軍團魔藤手,連自己帶來的人和龍都搭進去了。雖不在計畫中,但聖王應該不會懷疑吧?

      「這……」佐蘭抬起頭,眼裡有著濃濃的遲疑與擔憂,她沉吟了會兒還是決定說出來:「琪兒,弭爾這個人……我不信任她。」

      知道兩人一向相處不融洽的琪卡絲無奈地說:「我們認識很久了,她不是壞人。」

      其實佐蘭自己也知道,若是弭爾可信,她會是現在最好的聯絡對象。但問題是那人心機深沉,渾身上下充滿不可告人的謎團,且立場在聯軍和以森榭間搖擺不定,活脫像個間諜似的,她實在不覺得這樣的人值得信任。

      但不知為何,琪卡絲對那人總是深信不疑,甚至有時兩人密談時還會支開她,這讓佐蘭感到非常不舒服。

      「無論如何你交代的事我都會完成。」知道她不會改變主意,佐蘭只好妥協,但語氣生硬,似是甚為勉強。

      「謝謝你,又要麻煩你了。」琪卡絲將兔子骨架隨手一拋,微笑著說,模樣看起來十分虛弱。

      「這什麼話?要不是你,我恐怕還在……」佐蘭蹙眉,看起來不太高興,但話還沒說完便被琪卡絲打斷。

      「謝謝你。」琪卡絲張開雙臂抱住她,輕柔卻語氣堅定地說。

      佐蘭也反射性地回抱,但沒多久她感到身上的重量越來越重,回頭一望,原來琪卡絲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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