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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廢棄神殿-2

      梅莉緹絲與愛格莎為了避開眼目,只能選擇水位較深的路線行走。因此當她們終於越過濕地,踏上灰泥道路時,不僅身上沾滿枯枝草屑,下半身衣物更徹底溼透,相當狼狽。

      她們在岸邊冷得顫抖不已,咬著牙將衣物擰乾,順便搓熱因浸泡在冰冷濕地水域而僵透的下肢。

        「梅莉緹絲,妳看。」

      愛格莎側首點向左方泥地,那裡有一對看上去嶄新的腳印。印痕周圍有些凌亂殘破的泥濘,腳印的主人似乎有意拖移腳步掩飾足跡,但疏忽了其中一組。

      如此更加確定她們先前的猜測——有人前往廢棄神殿,而且不想被其他人發現。她們對視一眼,果斷踏上通往神殿大門的道路!

      斜照的陽光將大神殿的影子拉得極長,梅莉緹絲與愛格莎雙雙籠罩在神殿的陰影裡,原本在濕地放肆喧囂的蟲鳴鳥叫停了,彷彿這裡沒有任何生物活動,靜得猶如時間仍停滯在遭受神罰的那一刻。

      無聲的壓迫瞬間襲來,她們突然萌生寧可回去濕地泡水的荒謬念頭。

      這裡是將近兩百年前神官們犯下重罪而遭女神降咎的地區,神殿裡面究竟有什麼,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沒有任何一本書敢記載。

      「願女神慈悲,願永生王庇護。」

      梅莉緹絲輕聲念道,同時右手中指先輕碰額頭,再以拇指以外的四指碰觸胸口;她餘光瞥見愛格莎也完成了祈禱式。

      隨後,她們沒有交談,依原訂計畫朝神殿邁開步伐。

      神殿前廣場上錯落著各種石像,多半是穿戴盔甲的騎士人像,執劍對準齜牙咧嘴的凶獸,似乎是紀念王國建立前騎士們對抗魔物的英勇事蹟。只是長年的曝曬與風化,騎士們的面孔已被磨平,看上去和魔物沒什麼區別,甚至更駭人。

      兩人維持沉默走了一陣子,愛格莎忽然蹲下注視著地面,隨後招手示意梅莉緹絲靠近。

      梅莉緹絲上前,順著愛格莎的視線望去,發現幾對深褐色似乎水痕未乾的腳印,從長度推測屬於成年男性。另外旁邊還有些顏色較淡,已經乾涸,剩下隱約黃褐色沙泥的印痕。

      「愛格莎,這些腳印不對勁……」

      「等等,後面好像有人!是剛那男人!他追來了!」愛格莎驀地扯住梅莉緹絲的手臂,拔腿往神殿內跑去!

      神殿走廊兩側狹窄,由無數相同的拱柱撐起挑高的石製屋頂,僅有些微陽光自高處氣窗透入。她們在昏暗長廊裡橫衝直撞地奔跑,腳步聲在空間裡反覆迴盪,猶如無數看不見身影的亡靈大軍在她們身後追趕!

      等回過神時,她們已經穿過無數轉角與長廊,來到連她們都不清楚方位的神殿深處。

      「呼哈……看來甩開了。」愛格莎背倚著牆,氣喘吁吁地說道。

      「⋯⋯為什麼……這麼急著逃?明明只有一人⋯⋯」梅莉緹絲跌坐在地,疲軟地以氣音發問。

      「那傢伙是槍擊士。」稍微緩和呼吸,愛格莎才繼續解釋。「我們剛才在濕地尋找男孩時,曾突然冒出隻七目鰻怪,大概有一層樓這麼高。幾個經驗老道的賞金獵人都嚇得手忙腳亂,他卻一槍打中七目鰻怪的真眼。這槍法又在廣場那種空曠地方,我的劍或是妳的魔法,連要反擊都不可能。」

      梅莉緹絲點頭表示知曉,隨後苦笑說道:「我不確定現在情況是否比較好⋯⋯廣場上進入神殿的腳印其實有三組,這可能代表我們的敵人有三名成年男人。」

      見愛格莎瞠大紫眼,梅莉緹絲連忙補上一句:「或是一名帶著三雙鞋子的男人。」

      「哈……兩年不見,梅莉緹絲妳變幽默了呢!」

      梅莉緹絲莞爾,旋即開始打量四周。

      這裡看起來是間僅能容納二十人的小型禱告廳。廳頂挑高,兩側牆面開有許多瘦長型的窗戶。只是窗戶高度極高,即使她和愛格莎一人支撐著另一人也無法勾到窗緣,更遑論看到室外環境、辨別方位。

      廳內兩側牆邊共有五座人型石像,左側牆邊兩座,右側三座。由於擺放在室內,這些石像的保存狀況良好,從服裝細節上可以區分出戴著王冠的王、兩名分執雙劍與盾劍的劍士騎士、一名手掌長弓的弓手騎士,以及一名持魔杖的魔法騎士。這是王國內大家耳熟能詳的王與四騎士,同時也是現今的永生王與四大公爵。

      距今四百年前,五名英雄領受女神祝福而變得不老不死,甚至體貌都變回十八歲的模樣,也因此如今王國內多半保留永生王十八歲時的畫像或雕塑,而大公爵們則避不出世,只有伯爵以上的大貴族們才有機會與他們接觸。

      梅莉緹絲原先走近雕像是想確認能否藉由攀爬石像看到窗外的環境,但很快確定距離不足後,反而饒有興致地端詳留著整齊鬍髭的英雄們。此時她注意到左排最末端有堆碎裂石塊,似乎曾經也有一座石像。

      她好奇地上前查看,但石塊已經徹底粉碎,連底座與人像都無法區分,她只得放棄從中拼湊出本來的樣貌,轉而走向廳室前端中央的石臺。

      這石臺大概是以前神官祝禱時為了擺放祝禱詞或是儀式物品用的。石檯檯面很寬,中間有一條筆直的縫,是由兩塊直立的方形石柱構成。如今檯面佈滿灰塵與細小裂痕,左上角還有個被灰塵掩蓋的深色汙漬。

      她伸手抹去灰塵,汙漬下方有個灰白色的六角星圖案。

      「梅莉緹絲。」愛格莎蹲在永生王的石像底座旁,招手要她過去。「妳過來看看這個。」

      梅莉緹絲暫時擱置對六角星的猜測,朝愛格莎走去,後者指間正點在石像底座下緣的圖案——一顆灰白色的六角星。

      「我在石檯上也找到一樣的圖案。」

      「那就奇怪了。王國內應該是用五角星,代表著王與四大公爵。」愛格莎手碰向自己的額頭,接著滑向胸口。「中指碰額心,代表領導的王,四指碰胸口表示忠誠的四騎士。」

      這是王國人民一出生便反覆重複的祝禱手勢。

      「……雖然我覺得血腥大公根本就該除名了。對虐殺僕人的傢伙祈禱?是祈禱自己早點死去嗎?」

      「愛格莎,永生王公告過了,是感謝大公以前的貢獻才沒除名,而且無論血腥大公是否值得被尊敬,王國內也不曾用過六角星圖案。」

      「六」從來都不是王國內廣泛使用的祝福數字。然而神殿的六座高塔、祈禱廳的六個石像與六角星圖案,再再顯示神殿似乎很堅持以六為單位進行建設與裝飾。

      愛格莎緊盯六角星圖案,無意識刮著六角星,彷彿這樣便可以刮去多出的一角,但她沒料到會摸到一條細縫!她沿著細縫摸索,發覺溝縫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將六角星圈在中心。

      由於形狀像個按鍵,愛格莎嘗試按壓,發現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察覺愛格莎的行為後,梅莉緹絲馬上小跑步回到石檯前,果然星形圖案周圍也圈著環形細縫。她試著出力按下,同樣紋絲不動。

      「可以嗎?」遠方的愛格莎喊著。

      「不行,感覺卡住了。」梅莉緹絲答道。「說不定需要一起按?」

      「好,試試看!」

      兩人一起數到三,奮力壓下各自眼前的石製按鍵!這次雖然仍輕微阻礙,但是很快按鍵便順利下沉!同時,梅莉緹絲前方的石檯從中裂了開來,左右兩半分別逆時鐘、順時鐘向外旋開,露出深不可見底的黑色洞窟!

      儘管時間不長,但石檯旋轉開來的聲音絕對稱不上安靜。梅莉緹絲一面屏息聆聽廳室外的動靜,一面向女神祈禱別讓那些人察覺!

      有如過了數年之久,外面都沒有傳來動靜。

      「呼——看來沒被聽到。」愛格莎悄悄來到梅莉緹絲身旁小聲說著。

      「可能神殿太大,他或者說他們,在比較遠的地方吧。」

     

      判斷暫時沒有危險後,梅莉緹絲重新將目光放回深坑。現在細看才發覺這是一條很深、坡度極陡的向下階梯。她瞄了愛格莎一眼,果不其然得到閃亮亮、充滿好奇的眼神。

      「……看來劍士團的訓練並沒有將妳的好奇心殺死。」但梅莉緹絲不確定那些潛入神殿的人是否同樣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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