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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戰亂的城市

      第一章       戰亂的城市

      人類這種生物,在危急時總是會爆發驚人的毅力與體力。

      身為實習劍士的少女,露比絲‧佛卡此時正雙手抱頭蹲在遠處的一棵樹下喘著粗氣,身後不遠處則是一片圓形的大範圍焦土,其中的樹木被劈得東倒西歪,末端還有點點餘燼與飄散的火星。

      就在火焰劍即將連自己一起吞沒的前一瞬間,露比絲爆發出人類無窮的體能極限,將雙手跟只有一隻能活動的腳都用上,抱住面前的樹幹當作支點,單腳猛烈一蹬便翻身滾落到較遠的低窪處,真正意義上連滾帶爬避開了被烤焦的命運。

      只見少年逕自走到被烤焦的區域中間,面色凝重地觀察起燒焦的樹幹末端,依然拿著筆記本振筆疾書,完全沒打算搭理驚魂未定的少女。

      「溫度是夠了,但是範圍不夠大……」

      「範圍再大一點我就死掉啦!」

      「而且完全打偏了,否則就算範圍再小一點,也不可能躲掉……」

      「原來你沒打算讓我躲掉啊!」  

      「可惡!連一個女人都打不死的爆裂巨劍,到底要怎麼修正才對啊!」

      「原來你根本不是打熊,而是一開始就瞄準我的嗎?」

      被少女近乎尖叫般的聲線在耳邊吼了一聲,少年這才注意到身旁不斷抗議的少女。    

      露比絲雙拳緊握死死盯著面前的魔法師少年,要不是忌憚對方身為魔法師的強大實力,露比絲還真想伸手去掐死他。

      「啊?妳說瞄準妳?」少年轉過身來,一臉不以為然的看著露比絲。

      「對啊!你可不要跟我說你是不小……」

      「這不是當然的嗎?老子可是要測試魔法,目標逃了還測試個屁?怎麼看都是妳比較逃不掉不是嗎?妳看那隻熊那麼敏捷,看到火焰的瞬間就跑了,我怎麼可能瞄準牠?想也知道一開始就是打算兩個一起炸掉的,如果運氣好連魔爪熊都炸到,還可以多收集一份數據。」

      少年雙手抱胸,一副看白癡的嘴臉看著眼前的少女,而露比絲則是不可置信地愣了好幾秒。

      「……哈?」

      然後,他真的掐住了少年的脖頸,前後搖晃起來。

      「你居然要殺我!我跟你有什麼仇啊!嗚嗚嗚……」一邊搖晃少年,露比絲一邊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甩在少年暗紅色的頭髮上,「而且你看起來年紀比我小,居然還自稱老子,我都還沒自稱老娘呢!嗚嗚嗚……」

      少年一臉嫌惡地推開露比絲,並且用袖子隨意抹掉對方的鼻涕跟眼淚,再次拿出筆記本,邊念邊寫道:「這種程度的爆裂巨劍也只是讓人抱怨的程度,還不至於使對方感到恐懼,看來威力必須再提升一些……」

      「差點把我殺掉還說這種話!我跟你沒完沒了!」

      眼尖的發現少女面露凶光又要撲過來掐自己,少年不慌不忙的一個橫跨步閃開,讓露比絲跌了個狗吃屎。

      「哼,反正妳這沒用的女人當實驗品正好不是嗎?妳也就剩這點價值而已。」

      「什……你說什麼!」灰頭土臉的露比絲抬起頭,真正意義上的怒道,「實驗品?你就是這麼看人的嗎?」

      無論如何,聽到對方把自己罵成廢物,任誰都會生氣的。況且露比絲認為,對方還欠他一個道歉,憑什麼這樣罵自己?

      然而,少年卻露出一彎冷笑。

      「我有說錯嗎?魔爪熊是低級魔獸,對於一個手上拿著如此鋒利的長劍、穿著如此完整的裝備,卻完全沒有反抗餘地的人而言,肯定是人的問題。」

      露比絲正想開口反駁,卻再次被少年打斷。

      「而且,魔爪熊的身體各部位並沒有什麼值得賣錢的材料,妳會來到這片森林,恐怕是要執行持武證書認證的實戰演練任務吧!如此的話,在那之前應該在冒險者公會登記為實習冒險者滿三年了才對。」

      少年伸出食指,指著露比絲的鼻尖,「由於尚未考取持武證書的人不能合法持有武器,所以那把劍是冒險者公會派發給實習冒險者的東西,而且不會補發。然而不只劍刃,連劍柄都如此煥然一新,想必妳三年來都沒怎麼用它來訓練過吧!」

      見少女愣著沒有回答,少年便補上最後一句,「所以,就算我剛才沒有出手,妳也注定要死在魔爪熊的爪子下,與其被魔物給撕成碎片,不如用生命在魔法知識的探究之路上做出貢獻,那豈不是還有那麼一點價值嗎?沒用的女人。」

      拖著負傷的右腿,好不容易一瘸一拐的走出森林,確認自己已經脫離魔爪熊的地盤之後,露比絲挑了一個看起來視野廣闊的斜坡,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望著天空中飄過的白雲,露比絲長長地嘆了口氣。

      ──啊,這個世界真不公平。

      身為佛卡家的獨生女,由於父親是冒險者出身的貴族,露比絲也被迫踏上成為冒險者的修練之路。原本以為選一個不太有難度的劍士,隨便拿個一級持武證書就可以蒙混過關,讓父親不要整天念東念西。但沒想到,連這個看起來幾乎不用動腦的職業都這麼難。

      ──修練三年是什麼鬼?難道要我這嬌小可憐的弱女子拿著那麼笨重的武器在太陽底下揮三年的劍嗎?

      想到這,露比絲無奈地躺了下去,在草地上思考起人生。

      就連天上悠遊的雲朵都好像露出了嘲諷的臉孔,譏笑著自己的無能。

      根據父親的說法,劍士確實是入門難度最低的冒險者職業了,不像射手需要太好的視力,不像刺客需要隱匿行蹤,也不像魔法師需要看天生對於魔力掌控的資質。

      然而,自己卻連這種事情也做不好。

      ──或許那位小魔法師說的是正確的吧!我還真是個沒用的女人,渾身上下只剩被拿來測試魔法威力的價值。

      雖然露比絲有很多的時間思考人生,但身體可不會就這樣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隨著腹部傳來代表抗議的咕嚕聲,露比絲只好站了起來,往城裡的方向慢慢走去。

      尼爾‧阿德略走在列農村的商業小道上,暗紅色的雙瞳四處張望著,但就是找不到一間販賣魔法用品的店面。

      這裡是托勒斯帝國南方的一個小鎮,市場中的人潮絡繹不絕。雖然開業的攤販很多,但大多是賣冷兵器的。由於「焚民之災」(註1)的關係,各地軍閥紛紛徵召冒險者入伍。對於戰爭而言,鎧甲與劍矛要比法杖好賣多了,有這種現象也是合情合理。

      眼見太陽的身影逐漸沒入遠方山頭,尼爾的心情也迅速盪入谷底。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不禁開始飆罵起來。

      「該死!好好的活著不要,偏偏要去跟人家拼命,這世界是不是見鬼的有病?」

      雖然話語不堪入耳,但這恐怕是所有魔法師們共同的心聲。要說魔法師最討厭什麼,那肯定是戰爭了。一來,魔法的發動費時費力,再強大的魔法也難以在數十萬人的大規模戰事中左右戰局。二來,戰爭造成的消耗遠多於生產,許多原本可以用來當作研究材料的物資都會被拿去用於戰爭。尤其對生命十分有限的人類魔法師而言,戰爭根本是一場噩耗。

      正想要找一間旅館留宿的時候,一道耳熟的聲線跟幾個陌生的聲音卻從旁邊的小巷子裡傳了出來。

      「喔?小姑娘?這麼晚了還在路上閒晃?」一名年輕男性說道,「哥哥們可是厲害的二級冒險團喔!」

      「對啊對啊!我們老大可是曾經孤身一人對付五隻魔爪熊,還一點傷痕都沒有地斬下那些畜生的熊頭!厲害對吧!」另一名身材略為魁梧的男子補充道。

      巷子裡,幾名身穿鎖子貼身甲與肩甲、肩上扛著巨劍的男子,正圍著一名穿著布甲、手中拿著長劍的少女。巨劍上散布著點點乾涸的血跡,看樣子應該是執行完任務剛回到城鎮,還沒來得及進行整備。

      而少女這邊,雖然無論在防具、武器、還是體格、人數方面都遠遠不是對方一整群人的對手,卻仍然趾高氣昂地看著面前跟她說話的男子,脖子高到像是要上天似的。

      「你們是誰啊?喔──我知道!就是那種不務正業在路上隨便搭訕女孩子的流氓對吧!你敢動我試試看!知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啊?」

      在這個階級差別明顯的時代,平民與貴族,那怕只差那麼一階,往往就代表著一個人跟一整支軍隊的差距。而身為一名女孩子,被一整群面色不善的冒險者圍住還敢大放厥詞自報家門,那報出來肯定與貴族脫不了關係。

      「你爸?你爸是誰?該不會要跟我說是當今大皇子吧?啊不就好怕怕?」

      聽見對方輕挑的說詞,少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用手指著對方的鼻子,大罵道:「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傢伙!我們托勒斯帝國的大皇子殿下是你可以隨便談論的嗎?」

      但那隻纖白的手臂卻立刻落入男子的掌握中。少女不禁露出吃痛的表情,用另一隻手不斷搥打男子的鎖子甲上,但以卵擊石的後果也只是讓左手也跟著痛了起來。

      她艱難地說道:「……我父親可是堂堂佛卡男爵!你們這樣對我,一定會後悔!」

      在巷子外聽到這些對話的尼爾輕輕嘆了口氣。現在這個世道,王權旁落,軍閥割據的問題日益嚴重,連大皇子都不被人放在眼裡了,一個小小的男爵又怎能勸退這些品行有問題的冒險者?

      而且,聽這女孩的聲音,根本就是自己今天中午遇到的那個廢柴少女。尼爾的人生座右銘是:「有用的事情快速做好,沒用的事情避而遠之。」這種連自我訓練都做不到的人,即使救了她一次,在這個亂世中,過沒多久也逃不過死亡的命運,因此尼爾選擇無視。

      然而,正當他要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直接走過去的時候,巷子裡的少女卻看見尼爾的身影。在露比絲的記憶中,這個看起來小小的、臉頰很Q彈的孩子,除了冷酷無情之外,還使得一手強力魔法。她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吼道:「救我!救救我啊!」

      沒想到對方居然認出自己,尼爾本想無視她繼續往前走,沒想到露比絲竟然又接著喊道:「我們不是朋友嗎?你要對朋友見死不救嗎?」

      以少年本來就不太溫馴,不如說十分火爆的脾氣,聽到被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趁亂裝熟,心中無名火瞬間竄起,立刻大罵道:「誰跟妳是朋友!誰要跟妳這個廢物當朋友!」

      但求生本能讓少女的腦袋快速運轉起來,她立刻回擊道:「你也知道我廢!但是這麼多年了,你不是一直都在我身邊支持我嗎?我下次一定會努力訓練!不會讓你失望了!拜託不要丟下我!救命啊!」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朋友就迅速升級成了青梅竹馬。尼爾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肯定至少有三條跑不掉,而心中的怒火顯然已經表現在自己手上,一股熱氣在手中聚集,眼看著就要凝聚出形體。只不過,尼爾的殺意並非瞄準那些冒險者,而是這個胡攪蠻纏的少女。

      紅髮少年陰惻惻地說道:「……中午沒收集到數據,不如現在把實驗補一補吧!」

      然而,這個畫面卻被冒險者們誤解成他要來個英雄救美。其中一名壯漢不懷好意的提著巨劍朝尼爾走了過去。

      「顯現吧!來自地獄的火焰!凝聚吧!來自天庭的制裁……」

      面對身高幾乎是自己兩倍的壯漢,尼爾沒有選擇走避,反而是念起了咒語。

      但這個舉動卻讓壯漢露出一彎獰笑,他一邊拔腿向前衝刺,一邊嘲笑道:「魔法師?哈哈哈!等你把咒語念完天都亮啦!」

      壯漢巨劍提起,魁梧的身軀向前跨步狂奔,轉眼間已經來到尼爾面前,劍身打橫當頭拍下,看來是要將少年的頭顱拍成一攤血肉。

      「……汝為焚肉蝕骨的火蛇!汝為隨伴而行的鐵腕!汝當回應召喚而來……」但尼爾居然繼續唸著他的咒語。

      就在巨劍即將接觸到頭髮的瞬間,尼爾膝蓋微蹲,右腳猛然一滑,竟然向前滑步轉身,欺入壯漢的下腹,巨劍拍擊在地面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而激起沙塵的同時,咒語也已經完成。

      「……宛若煙火般綻放吧!烈焰衝擊!」

      仍然不知自己揮空的壯漢只見身下火光乍現。隨之而來的熱氣讓他不禁想要抽身閃避,但尼爾的左手卻已經被一團火球包圍。他大喝一聲,筆直朝壯漢的腹部揍去,手中的火球在撞擊瞬間爆散開來,發出宛如砲擊般的駭人巨響,蔓延而出的烈焰與熱氣將壯漢彈飛到十幾米遠,在地上哭饒打滾。而他的團員們在愣了好幾秒之後才回過神來,趕緊脫下身上的衣物給老大滅火。

      甩了甩手將掌心的餘焰揮散,尼爾冷眼看向全身上下被燒到剩一條內褲的壯漢,冷笑一聲道:「你怎麼會天真的認為,魔法師都放著自己的弱點不管?」

      說完,他不忘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翻到「對近戰職業專用魔法」的標籤,邊念邊寫道:「烈焰衝擊目前的咒語對付二級劍士速度還算夠,但對方處於輕敵狀態,此項目有待驗證。另,下次遇到類似的狀況,考慮暗中吟唱弱化版的爆裂巨劍從背後偷襲,驗證對付速度型敵人的方案。」

      雖然被陌生人胡亂裝了一波熟,但也獲得一份有用的數據,尼爾火爆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他收起筆記本,打算繼續尋找落腳點。但是衣角卻被少女給大力扯住,害他差點朝後方跌倒。

      「嗚哇,你的衣服怎麼破破爛爛的?」

      原以為少女會說什麼「請保護我」之類的話,沒想到對方開口就是這句,尼爾不禁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把這女人用火烤一烤,看說出來的話會不會比較香。

      「……妳是不是想幹架?」尼爾凶狠的瞪了對方一眼,如凝血般的暗紅色雙瞳銳利得像是要冒出火來。

      「啊……不是,哈哈,對不起啦!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你這麼強,但衣服卻燒焦成這樣,就覺得奇怪而已。」

      尼爾扯回自己的衣服,冷然道:「只有焦沒有破,已經達到衣服保暖的功能,沒什麼好奇怪。」

      怕對方繼續誤會自己,露比絲趕緊接著說道:「別這麼說嘛!你剛才救了我。身為佛卡家的長女,怎能知恩不報?不如到我家來坐坐如何?」

      太陽已經完全沒入山下,街上零星的火光點點生起,但尼爾的臉皮還沒厚到中午罵對方廢物,晚上卻到人家家裡叨擾的程度。他拒絕道:「不用了,我還趕著找旅店。」

      「找旅店?但是我們城裡最近有戰事,現在開始找旅店的話,恐怕不好找喔!」

      無視露比絲的提醒,尼爾本來想直接走人,但路旁的店家一看見他卻像看見鬼似的,趕緊將門窗關上。

      「而且你看,這個敏感的時期,你剛剛那一下把鎮上的人都嚇壞了。不如就到我家的客房住一晚吧!」

      列農村雖然名為「村」,但幾年前在現任城主的用心經營下,規模擴大為二線城市,也建起了城牆。為了感念村民對自己家園的耕耘與回憶,城主決定維持「列農村」這個地名而不改名為「城」。此舉也得到了廣大居民的讚賞。

      這樣一個繁榮的城市,理論上只過傍晚時刻不久,應該仍是燈火通明車水馬龍才對。但如今除了遠方城牆上的哨燈之外,街上幾乎看不見任何火光。

      「還真是冷清啊,我聽說列農村是一個物產豐饒的地方?」尼爾‧阿德略在手中燃起一小搓火焰,避免自己被石板路的縫隙絆倒。

      露比絲細眉微皺,解釋道:「這是城主大人下的命令。因為附近有軍閥正在交戰,雙方都有派使者前來要求列農村出兵支援,但城主都拒絕了。」

      「原來如此,怕對方報復嗎……」尼爾接著問道,「列農村的兵力不足以守城嗎?」

      「我覺得應該是守得住啊!我們的守備隊可是有兩萬多人耶!但城主大人擔心的比較多,他說怕如果對方趁夜突襲,我們又剛好失算的話,所有人躲在房子裡不點燈火,比較不會成為敵軍擄掠的對象。」露比絲一臉不解道:「事實上,前幾天他還下令除了熄燈之外,還要所有人睡到地窖裡去,太誇張了吧!」

      但尼爾卻不以為然:「原來如此,看來列農村可以這麼壯大不是沒有原因的。」

      「啊?為什麼?」

      露比絲徹底的不理解。她原本就覺得城主是怪人,心想該不會怪人的思維都是一個樣吧?

      「妳知道『期望值』嗎?」

      被尼爾冷不防這樣問,露比絲只能對這個生冷的詞彙猛搖頭。

      「這個詞雖然是一個奇怪的冒險者告訴我的,但也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邏輯。」

      「……什麼意思?」

      「把一件事情發生的機率乘以這件事情發生時所產生的得失,就是所謂的期望值。舉例而言,如果妳偷東西的成功機率是百分之十,失敗機率是百分之九十,偷竊成功可以獲得一萬枚銀幣,但是偷竊失敗被抓要罰兩千枚銀幣,妳偷還是不偷?」

      「成功可以獲得一萬,但是失敗只要罰兩千,當然去偷啊!雖然偷竊的行為不好就是了……」

      見露比絲完全沒聽懂,尼爾嘆了口氣,只好繼續解釋:「偷竊成功的機率乘以偷竊成功獲得的銀幣等於一千枚,但偷竊失敗的機率乘以偷竊失敗被罰的錢等於一千八百枚,也就是說,幹這票完全不划算。」

      「喔──原來如此,但這件事跟城主大人有什麼關係?」

      「給我用妳那顆簡單的腦袋好好想想!」尼爾覺得自己又忍不住煩躁起來,「在某些情況下,用期望值算出來的結果,做與不做之間相差會非常懸殊!例如你們城主的決策。被軍閥攻破的機率假設只有不到千分之一,但是被攻破的話所有居民都會死。如果你們城主把死亡視為無限大的損失,機率跟損失相乘之下,這件事情就變成非做不可!這樣妳到底懂了沒?」

      「喔!原來如此!」露比絲右拳敲左掌,恍然大悟道。

      尼爾冷哼一聲,「勸妳最好不要總是這樣腦袋放空。在這麼混亂的時代還敢憨傻度日,某種意義上膽子真不小。」

      穿過無數黑暗的街道,一幢相較於其他民宅高出兩層樓的尖塔式建築出現在兩人眼前。從二樓陽台虛掩的落地窗內,透露出些許微光。

      「不過妳家倒是燈火通明啊?」尼爾揶揄道。

      但露比絲卻是疑惑地皺了皺眉,她走進宅邸前的院子裡,發現外頭的柵欄沒鎖,院子裡的傭人也不知所蹤。雖然心中有股濃濃的不祥緩緩升起,但她還是努力擠出一抹乾笑,轉頭說道:「大概是父親在處理事務……忘了熄燈時間吧!啊哈哈……」

      「這話妳自己聽了都不心虛嗎!」

      話聲剛落,尼爾已經越過露比絲,快步走到主屋大門前,將果然也沒上鎖的鑲金邊木製門板一腳踹開。大廳內空無一人,只有二樓傳來明顯降低音量的交談聲,以及屬於燭火獨有的昏暗光芒。

      尼爾心想,雖然這女人大概沒什麼價值,但她老爸可就不一樣了。即便在貴族權勢大幅削弱的現在,擁有男爵的爵位肯定保有不少財力與人脈,或許可以從她父親那裏獲得魔法材料經銷商的情報,甚至以資金作為某些任務的交換條件都有可能。如果說這位男爵大人有危險,當然先救了再說。

      況且,在別人家留宿,總要有點表示吧!

      「顯現吧!來自地獄的火焰!凝聚吧!來自天庭的制裁!汝為百步穿楊的神弓!汝為破甲穿心的雷矢!汝當回應召喚而來!宛若神器般現形吧!烈焰巨弩!」

      尼爾快速的吟唱咒語,一邊衝上大廳正中央的寬廣階梯。隨著少年略顯冰冷的詠唱聲,他的左手火光乍現,熊熊烈焰凝聚成十字弩的形狀,右手的指尖則不知何時已經夾著三根由烈焰構成的弩箭。隨後衝進大廳的露比絲驚訝地發現,那火焰的溫度隔著這麼長的距離都令人感到熾熱難耐,但卻好像對尼爾沒有半點影響。

      ──這就是魔法師嗎?好厲害!

      但此時的她也沒心情讚嘆更多了。聽尼爾的口吻彷彿肯定父親一定有危險,因此她想也不想也跟著衝上樓。

      大步跨上二樓的長廊,尼爾左右觀望,朝唯一有燭光傳出的房間跑去。一腳踹開門,映入眼簾的果然不只一個人。

      只見一位中年男子身穿剪裁合宜的社交服飾,左手端著燭火,右手緊緊握著一把拆信刀,顯然就是露比絲的父親,佛卡男爵。而在他對面,三名蒙面盜賊手持亮晃晃的彎刀,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危險的鋒芒。聽見門板被人踹開,四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

      「你……」佛卡男爵滿臉的錯愕,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家裡居然來了一位少年。

      「到後面去拆你的信吧!」尼爾把三支弩箭隨手一拋,火焰構築而成的弩箭受到魔法牽引,飄飛到同樣滿布烈焰的十字弩上頭,瞬間裝填完成。他將十字弩指向三名盜賊,陰冷的聲線帶著危險的氣息漫出齒間,「真幸運啊……呵呵呵,三個人剛好做了三支箭,一網打盡效率十足,這種感覺真棒!」

      盜賊們顯然不認為一名身為孩童的魔法師能構成什麼威脅,一瞬的錯愕之後仍然持刀進逼過來。

      然而,就在尼爾準備發射火焰弩時,為首的一名盜賊突然雙目圓睜,向同伴打了個阻擋的手勢,低聲道:「不行,撤!」

      「老大,那只是個小孩!您確定?」但兩位部下卻似乎不以為然。

      「那不是我們能應付的對手,不想死的話就聽命!」

      言罷,為首的刺客已經率先跳出窗外。兩位部下見老大撤走,猶豫了一下,也跨上窗台準備躍下。

      「哈哈哈,你們想去哪裡呀?」

      少年陰冷的笑聲從後方傳來,而在兩名刺客前方,一團輪廓宛如巨劍的火焰不知何時在窗外憑空成形。筆直地朝兩人飛來。與此同時,尼爾扣下板機,三支烈焰繚繞的劍矢電掣射出。兩名盜賊遭到雙面夾擊,在絕望的叫喊下被熾烈的火焰吞沒。

      火焰散去後,陽台邊只剩下兩具焦黑的屍體,以及被火焰波及而緩緩燃燒的窗簾。
       尼爾走過去將窗簾扯下,扔在地上踩熄後,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翻到「對近戰職業專用魔法」的書籤,寫下「用爆裂巨劍從後方偷襲的戰術初步測試具有可行性。但容易被魔力感知較強的敵人識破,往後將針對不同類型的敵人與魔獸進行多次測試。」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佛卡男爵在露比絲的攙扶下走上前來,他的腳上有匕首劃過的傷痕,此時正泊泊流出鮮血。

      「對救命恩人不是應該先道聲謝謝嗎?」尼爾冷笑一聲道,「比起這個,你還是趕快包紮一下比較好吧?」

      「啊……哈哈,這可真是失禮了,因為我實在太過訝異。」佛卡男爵尷尬地露出笑容,並繼續說道,「在下亞爾馮德‧佛卡,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在城內亮出武器或使用魔法的話,不是冒險者就是非法之徒,想必您肯定屬於前者。稍晚我會向本城的冒險者公會提交正式委託書,支付您合理報酬的。」

      讓露比絲攙扶自己到一旁的書桌前坐下,亞爾馮德一邊從抽屜中取出紗布進行包紮,一邊嘆了口氣,繼續道:「說來慚愧,我好歹也是一介冒險者,無奈引退多年了,武器放在倉庫中來不及取,才落得如此窘境。」

      「那可就太不謹慎了,學學你們那位城主大人吧!」

      見尼爾毫不顧及禮儀,露比絲不滿道:「就算你是很厲害的魔法師,也不能對我父親無禮!」

      但尼爾卻不懷好意的反嗆:「妳才是,對救了你跟你父親各一次的救命恩人,怎麼如此無禮?」

      少女被堵得啞口無言,不禁鼓起了腮幫子,發出不滿的悲鳴。

      「好了好了,是我們失禮了,哈哈哈……」亞爾馮德露出一抹苦笑,打圓場道:「反正現在這個世道,也沒有人在管什麼上下階級了。小夥子,你隨意就好。」

      「哼,他是隨意過頭了,今天中午還想……」露比絲本來還想把尼爾差點把自己當實驗品炸掉的事情說出來,但心想這樣就違反自己帶他來的初衷了,因此改口道:「他今天還罵我太沒用了!」

      「唉……他說的也沒錯,聽說你今天持武證書的認證考試沒過?妳不是已經實習三年了嗎?為什麼會這樣?」

      被父親說到點上,露比絲面露愧疚,低聲道:「對不起……」

      亞爾馮德搖了搖頭,看向眼前的紅髮少年,嘆道:「罷了,我這女兒就是不重用。呃……請問怎麼稱呼?」

      「尼爾‧阿德略。」少年隨意的自報姓名,「稱呼隨意。」

      「那麼,尼爾,今晚就請在寒舍留宿吧!剛才宅邸內唯一的女僕被那幫賊人給殺害了,我會讓露比絲幫你準備好客房的。」

      尼爾點了點頭,道:「你們家今晚不太平靜,有什麼事就叫一聲,就當成我現在正以冒險者的身分執行護衛任務。」

     

      「說起來,你剛剛說你是冒險者,什麼級數啊?」

      一邊領著尼爾走在長廊上,露比絲好奇的問道。

      「三級。」尼爾的回答簡短扼要。

      「魔法師三級?但是你剛才在大街上把那個二級的臭屁男人打得落花流水耶!怎麼做到的?果然差一級就差這麼多嗎?還是說魔法師比較強大?」

      尼爾聞言皺了皺眉,不耐煩道:「持武證書的級數雖然只是一個資格證明,不過那個廢物大概是二級出頭的實力,再加上瞧不起魔法師的輕敵想法,才會輸得跟條狗一樣。」

      「但我還是覺得魔法師比較強……還是我不考劍士了,改當魔法師會不會比較好?」

      露比絲自顧自地說著,卻收到來自尼爾的一聲冷笑。

      「是嗎?哼,老子很強這件事不用妳說也是事實。但妳也應該聽過,成為魔法師是需要資質的,待會幫妳驗驗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兩人已經來到客房門口,尼爾走了進去,從隨身的行囊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放在桌上,說道:「這顆水晶是魔導具的一種,可以測試目標對魔力的掌控天分。雖然這便宜貨只能針對人類跟獸人就是了,免費給妳測試一下也無所謂。」

      一聽到居然有機會當魔法師,露比絲興奮的湊了過去。因為如果非當冒險者不可的話,比起大汗淋漓浴血奮戰的劍士,身為女孩子的她還是比較傾心於(想像中)吟唱華麗魔法的魔法師,或是(想像中)渾身沐浴著聖光的聖職者。

      「把食指按在水晶的尖端,閉上眼睛,想像妳的精神全部集中在指尖一個點。」

      露比絲依言闔上雙眼,集中精神。不可思議的是,原本對尼爾的話不太明白,但觸及水晶的同時,卻能輕易的將意識集中在手臂,然後逐漸凝聚,彷彿整個人的靈魂都往指尖移動而去一般。

      「呀啊啊啊啊啊!」

      然而,就在露比絲覺得自己整條神魂都快栽進去的時候,指尖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嚇得露比絲慘叫回神,「你幹什麼啦!」

      望著將手放進嘴巴裡止血的少女,尼爾也收回自己剛才猛然將露比絲手指狠狠往下敲的那顆拳頭,說道:「有測試者的血可以得到更精準的結果。」

      露比絲雖然很想埋怨,但為了自己的前途,還是決定忍一時海闊天空。

      「所以呢?我有天份嗎?」

      殘留在水晶上頭的鮮血發出七彩的光芒,然後緩緩滲入晶體內。少年凝血般的暗紅雙瞳微微睜大,嘿嘿笑道:「沒想到妳天份還不錯!」

      「真的嗎?」一聽到天份不錯,露比絲立刻忘了所有痛苦,興高采烈地抓起尼爾的肩膀前後搖晃,「那我可以成為魔法師了!呀呼!」

      尼爾像是揮蒼蠅般揮開露比絲的手。

      「說的沒錯,只要妳好好修練,肯定能成為一名了不起的魔法師。」但尼爾說這句話的口吻並非鼓勵與期待,而是帶著一股濃濃的嘲諷意味,「這樣吧!老子就特別給妳一條明路,去你們城裡的圖書館借一本『初階魔力掌控入門』來讀,把裡面寫的五大技巧都練熟,就是一切的開始。這本書在大陸各地都有出版,應該很好找才對。」

      一聽到讀書,露比絲的歡呼冷不防停了下來,「讀書?那是什麼書?完全沒聽過,很大本嗎?」

      尼爾伸出兩隻手,比出約半個手掌寬的距離,「沒記錯的話大概這麼厚。」

      「什麼?居然要讀那麼厚的書?讀完我都變成老太婆了!」露比絲不敢置信的大聲抗議。

      「什麼老太婆!那你以為老子現在幾歲?老子現在才十三歲!」

      「十三歲就別稱自己是老子啊!」

      「老子的自稱不用妳管!」尼爾揮了揮手繼續說道:「那才只是開始,如果妳想考取魔法師一級的持武證書,至少要讀完並熟練三本核心教材,否則連放出一顆火球都別想!」

      一聽這麼厚的書居然要讀三本,露比絲失望的跪在地上,「嗚嗚嗚……我是不是去給魔爪熊吃掉比較好?」

      尼爾實在是被露比絲給氣笑了,他哭笑不得地罵道:「雖然寄宿在別人家說這種話不太妥當,但妳真的也太廢了吧!」

      「什麼太廢啊!為什麼只是丟個魔法就要讀這麼多書,向你那樣刷刷刷的唸一大串咒文不行嗎?」說著,露比絲就裝模作樣的將雙手高舉過頭,大聲唸道:「顯現吧!來自地獄的火焰!降下吧!來自天庭的制裁!汝為毀天滅地的熔岩!汝為撕裂一切的屠刀!汝當回應召喚而來!宛若流星般殞落吧!爆裂巨劍!」

      然而,別說巨大的火焰飛劍,就連零星的火光都沒出現,房內依然是一片昏暗。

      「白癡啊?所以才說叫妳讀書,咒語只不過是一種精神上的輔助,讓自己可以更順暢的凝聚魔力而已,難道妳以為只要隨便唱個幾句就能當魔法師?天底下哪有這麼爽的事?」

      然而罵歸罵,當露比絲將她中午才只聽過一遍的咒文完整唱出來的時候,尼爾仍是錯愕地瞥了少女一眼。

      ──仔細想想,這傢伙腦筋動得蠻快啊……傍晚那時的趁亂裝熟也是……

      而且反應神經也不錯。雖然尼爾自問對於魔法的要求幾乎沒有上限,但仔細想想,以中午那發爆裂巨劍的範圍,其實就算二級冒險者,若非刺客這種專注於加強自身移動速度的職業,也是很難躲過的。更何況露比絲的情況,還要扣除她一堆廢話的時間,能躲掉更是令人驚艷。

      也就是說,這傢伙廢,完完全全就是心態不正確的問題。

      「喂,心態不正確的女人。」

      一聽到尼爾又罵自己,露比絲鼓起腮幫子,不滿的抗議道:「你就不能有一句好話?」

      「我這個人向來就是有話直說,妳該為我向妳展現的真誠感到高興才對。」

      「這種真誠真的能讓人感到高興嗎?」

      但尼爾卻不以為意。那微微抬高的下巴、向上攤開的手掌,彷彿在等著對方奉上感恩戴德的謝禮。

      「總而言之了,心態不正確的女人,看在妳老爸的份上,給妳個良心的建議。」

      ──啊,原來沒打算改變稱呼啊……

      露比絲不得不認命於對方的強大,無法動手對眼前小自己兩歲的可惡小弟弟進行物理糾正,只好乖乖讓對方套上「心態不正確的」這種微妙的負面形容詞。

      「聽好了,以妳的資質,如果想當冒險者的話,成為魔法師或劍士應該都會有不錯的成就。」

      「那你願意教我魔法了?」露比絲驚喜道。

      「想都別想!」尼爾卻怒然拒絕。

      「但我不想當劍士……劍士戰鬥的時候總是要弄得滿身大汗。我是女孩子耶!怎麼可以做那種粗魯的工作?」

      露比絲不禁聞了聞自己的手臂,今天在外面走了一遭鬼門關,回來都還沒洗澡,現在身體的味道已經讓她有點無法接受。

      「啊妳任務做完是不會去洗澡?」尼爾有點無法理解眼前少女的邏輯。

      「有可能要執行隔夜的任務啊!」

      「跳河裡洗啊!」

      「同行的男性冒險者會偷看啊!」

      「誰要看妳那貧瘠的胸部脂肪!」

      露比絲覺得自己身為女孩子的尊嚴受到了空前絕後的挑戰──就算自己真的不像某些面前掛了西瓜的女人那樣胸懷大志,但好歹也是宛如柳橙般的玲瓏得體啊!

      想到尼爾對自己的羞辱,她不禁氣得大聲抗議:「我才不是胸部又小又沒女人味又懶惰散漫又沒有夢想又態度不正確的女人!」

      聽到這一連串的自爆,尼爾錯愕了一下,不禁露出一絲憐憫的眼神,「我才沒說得那麼過分,雖然基本上都是事實……」

      「而且,你有資格說我嗎?」渾然沒察覺自己把內心的自卑面全部翻攪出來的少女,基於扭曲的比較心理,突然伸手去抓少年的胸部,嚇得尼爾趕緊將她那雙抓奶龍爪手拍掉。

      「靠!你抓屁啊!」

      「你看!還自稱老子?老娘再小也比你大!」

      居然跟男生比胸部,尼爾此時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可憐她。被人家抓了胸部本應升起的怒火現在卻莫名的轉換成一股同情。

      然而,好心給的建議這傢伙居然還不知好歹,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尼爾心中的怒氣還是比同情心稍微佔了上風。

      他冷冷地說道:「給我聽著,魔法誰都能學,但是要當摩法師,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尼爾猛然將露比絲向後推,少女一個腳步不穩,跌坐在客房的沙發上,導致面前矮自己整整一截的小男孩此時反而居高臨下看著自己。

      「尤其是妳這種連一點點付出都不願意的傢伙,別說冒險者,就算叫妳去冒險者公會當一個上午的櫃台人員妳都只會嫌站著太累!」

      露比絲被說得一愣,但尼爾也不想繼續說下去了。由於還要整理今天一整天做的筆記,尼爾趁少女發愣的瞬間將她推出房門,從內部反鎖,毫不猶豫做出鳩佔雀巢的行為。

      聽到房門碰的一聲闔上,露比絲才從愣神中清醒。察覺到自己又被對方狠狠羞辱了一次,門還死死的鎖上,便一瞬間想去找父親告狀,說這個小男孩一點都沒有身為客人該有的禮儀。但稍一思考卻發現,父親本來就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冒險者,應該只會拋下一句「人家說的對,妳確實該好好努力」吧!

      「吵架了?」

      正當自己煩惱著該如何發洩這股怨氣時,父親略顯蒼老的聲線從自己身旁傳來。

      露比絲有些嚇到,定睛一看,已經將寢服換好的父親一臉慈愛的看著自己,顯然是看見了自己被拒於門外的瞬間。

      「父親!你不知道,那個魔法師,真的太過分了!」露比絲露出撒嬌的神情,想要好好告尼爾一狀。

      「吵得那麼大聲,我怎麼會不知道?」父親這句話立刻讓露比絲成了啞巴,既然尼爾說的話父親都聽見了,那自己就不能隨便捏造事實誣陷那傢伙了。

      最後,少女只能股著腮幫子低下頭。

      出乎意料的,父親沒有像平常那樣責備她,而是伸出布滿皺紋的大手,放在露比絲的頭頂上一陣搓揉。

      「如果努力真的這麼辛苦,那就做妳自己吧!」

      「……咦?」

      露比絲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直到前幾天為止,父親還一直警告自己,如果考不上一級持武證書,就要斷了自己的生活費,為此父女兩人還在書房大吵了一架。

      然而現在,父親居然說,不用努力了?

      「父親……您是說不用當冒險者了?」

      「沒錯,我終於想通了,不忍心看妳這麼痛苦,反正我們是貴族,就算是這混亂的世道,只要小心點,憑著現有的家產應該也是餓不死,妳就快快樂樂的生活吧!」

      除了父親之外,露比絲沒有其他家人,此時有種像是被全世界放棄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真是矛盾──自己不是最想要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嗎?終於得到父親的允許,不用當冒險者了,為什麼此時心裡又有些失落?

      一股無名火夾雜著傷感自心中升起,她倏地轉過身,背對著父親說道:「我明白了,父親晚安。」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向寢室走去。

      亞爾馮德站在原地,目送著女兒消失在走廊的轉角。

      良久,他看向身旁閉鎖的房門,裡面正住著今天巧遇的救命恩人,還是罕見的三級魔法師。

      突然,男爵心中有一股念頭緩緩升起。

      他笑了笑,也朝自己的寢室漫步而去。

      註1:五年前,托勒斯帝國掌管實際兵權的二皇子遭人刺殺,再加上長年飢荒蔓延、民心衰敗,以暗殺事件為導火線,各方諸侯紛紛造反,成立軍閥劃地為王。掌管葛羅布拉大陸的托勒斯帝國於是進入群雄割據的局面。由於軍閥間彼此吞併較勁使大量的軍民流亡於戰火之中,這場持續多年的戰役史稱「焚民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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