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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重返天日》

洞內風聲寂寂,寒氣迫人而來。

袁少風雙目閃動,不經意地打量起凌靖兒的外貌。她玉體修長,美目生輝,秀眉入鬢,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隨著袁少風目光移下,視線停滯在胸口一小段時間,端倪著玄色錦衣上的圖紋。

袁少風深知此衣名為鬼鳶服,雙臂繡著兩隻鳶爪環繞向上,胸口處繪著大鳶攫人圖,一旁還有小鬼環繞,各式刑具。因為服飾刺繡精美,花紋講究,令人忘卻其可怖景象,反倒有一股正氣凜然之姿。

凌靖兒瞧他看得出神,順著其目光看去,發覺他正盯著自己盈盈一握的纖腰。凌靖兒不禁玉臉轉寒,以為他不懷好意,性好漁色,一雙目光冰冷地化為利刃瞪著他。

袁少風瞧她怒現於容,稍加思索,很快便明白箇中原因。

袁少風搖頭苦笑道:「妳年紀輕輕便當上掌旗使,委實不簡單,難怪他如此倚重妳。」

凌婧兒聞言大驚,這才恍然明白他方才乍看輕薄,其實是在窺探束腰用的褚紅玉帶。六道門不同於其他武林門派,獨樹一格,一方面招攬門派弟子,修習功法弘揚武學,一方面沿襲朝廷官制,專門緝捕違反亂紀的武林人士。

六道門的弟子仿官制,以階級官位相稱,錦衣上的環帶便是分辨之一,由底層至上層,分別以青色、紅色、黃色、藍色和紫色區分,正對著鐵衛使、掌旗使、總旗使和正副指揮使共五種階級。

其中大項可分為六門十殿,六門設置六名傳功長老,又稱門主,負責傳授武學。十殿則駐守各地,類似幫派分舵,舵主稱為殿王,其中五殿王又喚閻王,乃十殿之首,同時也是六道門最高領導者,等同一般門派的掌門之職。

凌靖兒玉容冰寒,冷峻道:「你方才的稱讚,倘若換成別人說出來,那我倒虛心接受。可若由你口中說出來,便顯得刺耳了。我已經打探過了,你在我這年紀時,早已是閻王的左右護法之一的夜叉,其地位之高,旁人望塵莫及。」

袁少風搖頭苦笑道:「唉,難怪人家常說位置坐得越高,越要謹言慎行,原來連一句不經意的稱讚,均會被當作挑惹之詞。」他話鋒一轉,正色道:「妳來此所為何事?」

凌靖兒眼見轉回正題,欣然道:「你可聽過長生訣?」

袁少風面色忽沉,神情肅穆道:「妳是為此而來?」

凌靖兒目嬌軀一挺,目不斜視,點頭道:「正是。」

袁少風問道:「妳可知曉長生訣是何物?」

凌靖兒美眸一凝,似是早有腹稿,行雲流水地說道:「長生訣乃五毒教秘訣,傳聞修練之後可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當年五毒教圖謀不軌,入侵中原,誅殺各大門派,身為武林盟主的項盟主號召天下群雄,將其討伐,逐出中原。項盟主為免眾人爭奪長生訣,故分成十份,交由幾位武林高手保管。」

袁少風抬起漆黑的眼眸,沉聲道:「妳既提起長生訣,莫非五毒教有動靜了?」

凌靖兒螓首輕晃,淡然自若,徐徐道:「三十年了,仍有不少人虎視眈眈這長生訣,那些當初負責保管的人已盡到職責,不該再活得戰戰兢兢,故朝廷下令,要將長生訣收入寶庫,派駐大批人力看守。」

袁少風怔了怔,目光閃動,咋舌一聲道:「原來朝廷也盯上了這秘笈。」

凌靖兒不動聲色,凝注著他道:「六道門向來依命行事,不妄議朝政,乃是一貫傳統。」

袁少風雙手交疊,擱在胳膊上,輕笑道:「若我不答應,妳要如何交差?」

凌靖兒聞言大愕,他從未想過這問題,因為她認為一個被關了三十年的人,終於有機會重見天日,那肯定二話不說就會答允此事。但如今袁少風待在這裏仍神采飛揚,從容不迫,也是有可能拒絕這提議。

凌靖兒大皺眉頭,掌心沁出一抹冷汗,有些不知所措。她正想開口,袁少風已截口道:「你放心好了,我會答應妳。」

凌靖兒吁出一口氣,如釋重負,旋即又露出狐疑之色,不解道:「你為何答應?」

袁少風揮了揮手,笑道:「我若不答應,沈天雲就會感到頭疼,身為一個朋友,實在不想看到他為我煩心。」

凌靖兒嘆道:「直至此刻,我才知道他為何這般信任你了。」嘆氣之餘,她想起了什麼,從懷中取出一卷紙,忽地道:「這是長生訣的的殘篇,沈大人要我交給你保管。」

袁少風瞥了一眼,食指和拇指微屈,輕輕彈指,一股氣勁倏地撲來,凌靖兒尚未回神,只見紙張已被震飛,飄至半空中。頃刻間,紙張墜落石縫流水之間,緩緩浸沉。

凌靖兒當場一怔,嚇得面色鐵青,失聲道:「你在做什麼!」她不顧一切,衝上前去,將那張紙從水下撈起來。可惜紙張浸水,上面墨跡已暈開,整張紙濕答答,皺成一團。凌靖兒柳眉倒豎,雙目狠狠一瞪,彷彿要噴出火似,大叱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袁少風輕笑道:「看來妳什麼都不知道。」

凌靖兒驚覺他話中有話,暗藏弦外之音,不免疑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袁少風灑然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卷紙,凌靖兒定睛一瞧,那張紙長得和她手上這張很像,除了外觀呈紅色,簡直一模一樣,心中不禁大感怪異。

袁少風俯過下身,右手一探,將那張紙輕放水中,微微一晃後再將其取起。霎時間,驚人的事情發生了,那張紙不僅墨跡仍在,而且保持原形,並未因泡水皺褶。

袁少風露出微笑道:「真正的長生訣殘篇,是用顏色區分,既防水浸也不怕火燒,我手裏這份便是紅卷。」

凌靖兒驚詫道:「這怎麼可能,這是沈大人親手交給我的。」

袁少風悠然道:「若非他親手交給妳,妳又怎會信以為真,小心謹慎。」他負手而立,凝視著她道:「誰會知道本該保管此物的他,竟將東西轉交給我,又有誰會知道,保管此物的我被關在黑牢裏三十年。妳猜不到此事,那些覬覦的人也猜不到,這難道不好嗎?」

凌靖兒抿起薄唇,不甘心道:「但沈大人應該要先跟我說。」

袁少風輕嘆道:「他不先跟妳說,其實是因為他要試探妳。」

凌靖兒冷眼一瞥,既無奈又憤怒道:「說穿了,沈大人並不信任我。」

袁少風搖頭道:「妳錯了,他就是信任妳,所以才肯讓妳來找我。」

凌靖兒不以為忤道:「若這就是信任,那未免太寒酸了。」

袁少風苦笑道:「信任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當一個人信任另一個人,聽起來好像很美好,但未嘗不是個沉重的枷鎖?信任有很多種,他信任妳的為人,所以才讓妳帶著它來找我。」

凌靖兒納悶道:「信任還有分別?」

袁少風點頭道:「當然有。」他笑了笑,續道:「倘若妳有一個武功平平的朋友,妳很信任他的為人,但如果妳要讓他獨自去追捕一個可怕的人物,妳會感到安心嗎?」

凌靖兒咬了咬嘴唇道:「所以他不信任我的武功。」

袁少風一雙眼睛,炯炯生光,望著她笑道:「沈天雲是何等人物,在他的眼裏,又有多少人的武功能讓他信任。」

凌靖兒瞟了他一眼,輕嘆道:「可是沈大人相信你。」

袁少風淡然道:「有時候被信任也未必是好事,畢竟人情債一多,麻煩就多。」他看了看凌靖兒,默然半晌,突地問道:「妳是否有事瞞我?」

凌靖兒香肩一顫,驚詫道:「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

袁少風拔掉壺塞,輕啜一口酒後,靜靜地道:「妳的眼神中有些迷惘,好像想說什麼,卻又因為某些原因說不出來,對吧?」

凌靖兒聞言一懍,面露難色,似是躊躇不定,過了半晌,方自無奈開口道:「唉,你果然跟他說的一樣,任何事都別想瞞過你。」她垂首歛眉,頹然道:「沈大人特地交代我,要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聽從你的命令,絕不可有半點忤逆之心。」

袁少風踱著步子,緩緩靠近,微笑道:「原來如此,要無條件聽從一個陌生人的話,這的確很難以啟齒,更何況我還是個被關起來的犯人。」

凌靖兒吁了口氣,旋又容色回緩,低聲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該是時候動身了。」

袁少風納悶道:「去哪?」

凌靖兒淡然道:「偃江城的唐家。」

袁少風驚道:「莫非目標是唐老前輩?」

凌靖兒毫不猶豫,點頭道:「不錯,他手上握有另一份長生訣殘篇。」

袁少風面色一沉道:「妳可知唐家是什麼地方?」

凌靖兒神色不變,纖纖玉手下探腰間,按住捆起來的軟鞭,肅容道:「唐門世家,在武林中享譽百年,用毒聞名天下,連五毒教都吃過不少虧。但是,我仍要去。」

袁少風嘆道:「那裏比龍潭虎穴更可怕,妳進得去,不一定出得來,難道妳認為唐家的人會乖乖將長生訣殘篇交出來嗎?」

凌靖兒美眸輕抬,堅定不移,一字字道:「我不知道,但總得試試。」

袁少風靜靜地望著她,她看起來沒有說謊,眉梢眼角,感受不到半分畏懼。一般而言這多半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勇氣過人,夷然無懼,另一種是初生之犢不畏虎,涉世未深。袁少風不知道她是哪一種人,他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因為無論她是哪一種人,他們都得去唐家一趟,此事無庸置疑。

袁少風薄唇上揚,微微一笑,調侃道:「看來我這次是上了賊船。」

凌靖兒一雙眼睛,炯炯生光,忽然想起什麼,將一個包裹遞交給他,解釋道:「這是鐵衛使的錦衣,你將它換上掩飾你的身分。」

袁少風瞥了摺疊整齊的錦衣一眼,心中暗自苦笑,被關了三十年的自己,竟還有一天會穿上這套鬼鳶服。一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禁湧起了七分惆悵,三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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