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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3)

  

      殘酷的是他還醒著。

      岑悅臉埋在膝中悶哼了聲。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在地上的他,面露茫然,有點不明白情況發展。

      倏地、那削瘦身子板的年輕男子抬起頭,憎視了一眼前方數步之遙的冷面男,再忿而轉向在一室緊張氛圍中仍然悠閒脫塵的寒真,「你都知道吧?」根本肯定句。

      單從此人方才的幾句問話即可推敲。

      岑悅或許因遇難而慌張,卻沒喪失掉基本的分析能力。

      寒真笑著,並無直接承認、亦無否認。

      見狀,岑悅無助地抓了抓頭、終於忍不住一聲低吼:「啊——!」該死的!是在整他嗎?

      他以為母親臨終前那番話僅是彌留狀態下的胡言亂語,可信度有待商榷——在無人可以解答他的疑惑、又查不到確切資料佐證後原本已經打算放棄。

      如今面臨這一連串天旋地轉般的變化、打破自己長年來對科普常識的認知,反之卻解釋了這輩子、他短短十八年人生以來,為何母親不顧旁人反對,硬是教育他一些人們認為不是太重要的東西。那些冷門知識的功能不僅幫忙他順利於叢林中脫困,母親簡直有先見之明,彷彿早已猜測到這樣的狀況,現在他不用思考便能預料當初所吸收的雜科學識將在這個年代裡帶給自己多少幫助。

      隱約印證了天地間萬物平衡的不變真理——送了一個人過去,因此公平的還了一個人回來。

      他,好像就是那個人。

      思及此,不禁再次抬頭瞪向冷面男,眼神裡多了些哀怨。

      早知如此,剛才在溪邊、乾脆被這人當成可疑人士,直接斃了他算了!

      勝過留下來面對這副詭譎的場面,與滿棚的怪人。

      ⋯⋯在他們眼裡,自己才是真正奇怪的那一位。

     

     

     

      在場數人見他突然一副頹喪的模樣,頓時面面廝覷、兩名護衛更是刀舉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因此有志一同地望向前方的主子,等待指示。

      冷面男靜默了一會兒,目光則看向寒真。

      「交給在下吧,公子。」寒真請益,得到許可後將岑悅連人帶物暫時領離現場。

     

      ※

     

      踏出帳篷後,肅穆的氣氛終於獲得緩解,岑悅依然高興不起來,特別是看到周遭形狀相符的其他帳篷後,眼神更是暗了暗。

      「我該如何回去?」單剩兩人的場合,他立刻追問寒真。

      從大家對他的敬重態度與稱呼推斷,此人應屬丞相、先知等受人尊崇的博學角色,重點猶似見過他母親!如果雙方的話皆屬實,或許有辦法解決眼前不可思議的現象。

      這名白衣男子是唯一一位可以給他解釋的人了。

      「岑公子如何來的?」寒真反問,笑意不減。

      我知道的話還用得著問你嗎?岑悅好不容易才壓下吐槽的衝動,「我不曉得。」

      「那在下亦不清楚該如何才能讓岑公子回到原來的地方。」

      岑悅幾乎要認為這人在耍他了,如果態度不要如此無懈可擊、溫儒有禮的話。

      接收到對方的怒氣,寒真換了個說法,「岑公子的娘親有回來過嗎?」

      岑悅被問得一愣,霎時明白其言下欲傳達之意。

      若非母親臨走前的那番告白,他壓根不知背後蘊藏了如此巨大的秘密,而他肯定父親絕對是協助隱瞞的幫兇。

      母親到臨終前都一直待在「現代」,結婚、生子,最後逝去。

      岑悅成長過程中、自有記憶以來,根本看不出她顯露任何「來自過去」的破綻。

      如若屬實,那該是耗費了多大的心神在支撐、適應,讓自己融入其中並毫無違和感?

      如今再也得不到本人的答案。

      但他依稀明白了一件事⋯⋯除非奇蹟「又」出現,否則按照這名國師的說法,他好像回不去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讓人不知道該先吸收哪項訊息才好。

      遇難、穿越、母親身世的秘密與父親決然的隱瞞⋯⋯無法回到自己熟悉的年代之打擊又來錦上添花一筆。

      「⋯⋯你這兒有鍋碗瓢盆嗎?」突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帳子裡有碗箸。」寒真不意外地笑了。

      很好。岑悅深呼吸了下、閉眼再睜開,緩緩吐氣。

      至少他還可吃一下許久未嚐、熱呼呼的現代泡麵,來幫忙消化掉這些亂七八糟的資訊。

     

     

     

      帶他抵達兩三個帳棚距離外的其中一個、掀開簾帳進入。裡頭的氛圍同白衣男子般寧靜溫煦,岑悅直覺此為寒真的領地,事後證實他的猜測不假,這人的身份果然高到擁有屬於自己的篷帳。

      在主人的示意下,岑悅卸下一身登山裝備,從背包中拿出儲備泡麵,借了碗筷、煮了水,拒絕寒真要他坐在椅子上的提議、直接席地而坐,大快朵頤吃了起來。

      在乾糧食盡的狀態下,他已經將近一天沒進食了,現在他十分慶幸當初沒飢餓到直接乾啃掉這些泡麵,才得以在遠古年代還能吃上這個來自現代堪稱最偉大發明之一的食物。

      頭腦得不到充足養分,連帶影響到思考的正常運轉,此刻才有真正活過來的感覺。

      「剛才那群人是誰?」暫時沒有生命威脅後,岑悅這才打算詳問目前的情況,以便掌握自己究竟到達了怎樣的地方。

      「岑公子欲問之人,是這位?」指指自己的頸項。

      岑悅點點頭。至少要明白哪家「公子」擁有如此大的權力,掌控別人的生殺大權、動不動就劃傷人,見到他還必須下跪行禮。

      「不瞞岑公子,我家公子是當朝三皇子、國姓『寒』,單名『靖』。」寒真毫不隱瞞,大略將政治局勢簡潔扼要地向他說明——因政局生變,他們目前正處於腹背受敵的窘迫狀態,前有朝廷追兵、後無救援,手握兵力寥寥無幾,情勢告急。

      此時外頭的人被泡麵香味吸引、又聽聞來了個異邦之人,紛紛好奇地湊過來欲探究竟,引發一陣騷動,卻沒人敢真正直闖國師的領地。

      除了他。那個劃岑悅一刀的冷面男。

      經過門口守衛的通報、甚至沒等到允許,他便大大方方地進到棚內,看了眼岑悅和他手中那碗不明所以的東西及地上的包裝袋。

      進入棚帳後不由分說地撤下手、關上簾,阻隔掉外邊一雙雙引首探奇的眼神視線,岑悅甚至來不及聽到那聲聲飲憾的嘆息。

      果然頗有皇家風範,即便處於落難狀態,依然掩藏不住天生的霸氣昂然,倘若寒真不說,根本看不出此人顯露絲毫處於前有追兵後有敵人的狼狽。

      岑悅繼續吃著,沒搭理他。

      寒真起身、朝男人作揖,讓出室內唯一的座位,自己則站於一旁。冷面男一副理所當然地坐了下來。

      好吧,皇子身份聽起來是蠻尊貴的。

      岑悅歪了歪頭,對他們這些禮數沒什麼意見,但無跟進之意。

      他維持席地而坐之姿、逕自將泡麵吃得津津有味。

      半晌後,「如果你餓的話,我還有。」不必死盯著他手中的這一碗。雖然存貨已不多,但他不至於小氣到不分給人。

      被那道凜利的視線盯到受不了,岑悅率先開口。

      「⋯⋯」冷面男不語。寒真在一旁笑著。

      「在下的姓亦是雲天國所賜予。」故名寒真,於此之前本無姓。「被岑公子所摔出之護衛,所名『快淺』,另一人則名『羽智』,他們均為公子的貼身護衛。」皇家護衛,武功不凡。因此岑悅能在眨眼間將人摔出、著實震撼了眾人。

      本人一定不曉得那幕所造成的轟動程度,和他見到三皇子竟然不行禮不跪拜、甚至毫不在意地坐在他面前吃著東西般——如果被外面那夥人看到,鐵定眼珠子都要掉了下來。

      從他的敘述中,岑悅不斷在腦子裡搜尋對古代的認識,卻無任何關於「雲天國」與國姓「寒」之朝代的滴點記憶。

      莫非是別的平行時空?他另作猜測。

      不過國姓「寒」呀⋯⋯岑悅聳聳肩,不置可否。跟冷面男的氣質倒是十分相稱。

      他不願記仇,只是稍早前脖子上被架了兩把刀、又被這位三皇子劃上一橫的衝擊尚在,身為現代文明人的岑悅,一時半刻還不曉得該如何給這位尊貴的公子好臉色看。

      說到傷口,岑悅彷彿憶及了什麼。

      他喝完最後一口湯、將碗筷擱在一旁,接著自背包內掏出某些物品、再拿出瑞士刀,將刀鋒處對著頸子處照了照、調整了多次角度都不滿意,於是想到冷面男那把刀光閃閃的劍。

      「那個、寒靖先生,借一下你的劍用用。」朝著前方揮了揮手。

      冷面男挑了挑眉,望向寒真。

      寒真似是憋著笑。

      「呃、我記錯名字了?」沒得到回應,一抬頭入眼便是兩人眼神中令人不明所以的交流,岑悅疑惑地問。

      「不,公子並無記錯。」沒說出口的是、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直呼此一名諱,除了當今聖上。

      或許是稱呼錯誤。岑悅沒再多想,「寒靖公子,在下能否借劍一用?」換個問法。

      冷面男原本英挺的五官顯得有些扭曲,卻仍無二話、起身卸下腰間配戴的劍鞘,正要走近岑悅之前、這方連忙抬手制止:「等一下、不勞煩公子了,讓寒真拿過來吧!」開玩笑,就憑他那股來勢洶洶的魄力、只怕沒再砍自己一刀!

      聞言,冷著一張臉的男人果真停了下來、頓了頓,最後仍依言將手中握著的佩劍遞給國師。

      岑悅鬆了口氣,這時倒挺感謝對方的配合。

      他請寒真將劍出鞘、調好高度,然後望著劍中自己的倒影、側著脖子,用酒精消毒被割傷的傷口,再塗上創傷藥膏。

      因割痕過長,他不想直接將其裸露,岑悅拿出簡易紗布摺出適當大小將傷口處覆蓋、再用紙膠貼起來。

      整體過程從頭到尾被兩雙眼睛瞧著。

      「你們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吧。」那欲將人看穿的眼神實在讓人無法恭維。

      「岑公子這是在?」寒真聞言問出了兩人的疑惑。

      「在替你們三皇子所造成的傷口消毒、上藥啊。」結束後他示意對方可以收起劍了,邊收拾東西邊解釋:「誰知道劍上有多少細菌病毒,如果感染了什麼不就倒霉了,這地方感覺上醫療也不先進。」在尚未掌握住全方位資訊前還是小心為妙,岑悅瞥了他們一眼,特別意有所指地將視線多留在冷面男身上數秒。

      所幸傷口不深,並無大礙。否則他還真想回敬對方一刀——雖然如此一來的下場可能會被那兩位貼身護衛砍成蜂窩。

      兩人不太懂「消毒」為何、「細菌病毒」又為何物,單就言詞判斷應是處理傷口之意,總歸就是沒事了。

      寒靖從國師手中拿回佩劍、重新繫回腰間,望著岑悅的視線依舊是毫不掩飾的觀察審視。

      岑悅已經懶得制止。

      「你的武功出自哪一門派?」許久,待岑悅都在清洗碗筷、準備趕客休息了,他才出聲問道。

      岑悅慶幸自己早已吃飽,否則可能會因對方的問話而將麵湯硬生噴出——他十分確定一件事,自己真的不習慣這群人講話的方式。

      他知道冷面男身份上的尊貴、理當給予基本尊重,而此人並未計較自己多次嚴格上算是失禮的舉動,儼然給予他頗高的忍耐與權限了,自己應該多些感激。

      雖然不願正視,不過他知道目前所處的年代已不再是原來所熟悉的那個講究法理情的時代、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憲法保證人民安全與自由權利。此時眼前這名男子一句話便足以要了自己的小命,沒人敢有異議——岑悅保證、倘若冷面男一開始不要將刀架在他脖子旁又補了一記,或許他會稍微尊敬這個人一點。

      思索了許久,他猶豫該如何回答對方的問題。「倭國?」語畢,聳聳肩,再怎麼跟他們解釋那並非武功、只是普通的劍道之術,估計同樣難以理解。

      「何處?」三皇子皺眉,看向國師。

      「異邦。」天下之大,總有不解之處。寒真笑了笑。

      勉強接受這個答案。收回目光,再轉而望向岑悅。

      「打扮太怪異。」帶著走過於醒目。

      「交給在下。」國師保證。

      岑悅邊整理隨身物品邊回頭瞪了兩人一眼。

      他猜得到他們話中之意。

      能否稍微尊重一下當事者的意見呀?實在很想仰天大喊。

      「不能拒絕嗎?」嘴角抽了抽。

      「岑公子無法一個人在此生存下去。」現實總是殘酷,尤其現今又處於動盪不安的戰亂時期。

      好吧,他沒忘記自己因山難而流落於此。岑悅咋了咋舌。

      「可以嗎?公子。」詢問寒靖,就算答案已趨於肯定。

      「反正不差一張嘴。」蹭飯吃。

      「⋯⋯」第二次,岑悅毫不掩飾地翻了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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