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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2)

      岑悅被帶到、嚴格來講是被押進一個大帳篷內,沿途經過他方才前來的路線,卻不若其記憶中陰瑟、樹叢雜生的模樣,反之還很明亮,距離溪邊不遠處竟有團體紮營,他詫異自己在此帶盤旋了大半天居然沒能發現。

      一路上接收到許多異樣眼光、包括充滿好奇與困惑的視線,他注意到那群人同樣穿著不曉得哪一朝代的服飾,就連四周數個帳篷的外觀亦不像現代之物,反倒類似古時候軍隊在外打仗時搭營所用的棚帳。

      到底是在拍哪齣戲?他納悶,腦海不斷運轉思考。

      走入最中間一個大篷帳內,岑悅看到冷面男原先裸露的上身已套上一襲看來質感頗佳的墨綠色長袍,腰間繫著一條白玉腰帶,霸氣地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頭,從那雙交叉的長腿、和稍早前在溪邊那壓倒性的頎長身高判斷少說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氣勢明顯優於他人、更威風凜然,應屬於領袖級人物。

      主角氣場果然不一樣。岑悅在心裡腹誹。

      架在他脖子兩側的刀雖不至於像冷面男那般直接傷害自己,卻未曾鬆懈,這讓岑悅不禁皺了皺眉——他純粹不小心打擾到他們拍戲,頂多趕緊閃人,犯得著刀劍相向嗎?何況是用真刀實劍。

      低頭瞧了瞧掌心中乾涸的血跡。

      什麼劇組如此逼真,用實物來拍戲?不怕一個閃神便人財兩傷、血本無歸嗎?

      「大膽,見到我們家公子還不跪下!」一旁的侍衛大喝,只因岑悅自踏入棚內便東張西望,貌似沒將他們放在眼裡,敢情不清楚自身處境?

      跪誰?該不會是正前方那名一副高高在上、眼高於頂,十幾分鐘前還劃傷他脖子、差點沒讓他人頭落地的冷面男吧?

      ¬——你在開玩笑吧!

      岑悅微微瞠大了漂亮的桃花眼、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瞪向那名開口的侍衛,正想反駁,同時間一名白衣男子掀開簾帳進入,十分溫文儒雅、成熟穩重,年紀亦年長許多,整體氣質和在場眾人明顯格格不入。

      「國師!」一見到他,大家均朝其行鞠躬禮,動作整齊一致、聲音孔武有力,猶如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

      和此名文官般的斯文男子相較,其他人倒像武將,即便沒著軍裝。

      岑悅注意到椅子上的冷面男對這位被尊稱為「國師」的男人同樣帶了幾分尊敬。

      和冷面男點頭致意、作揖打過招呼後,「國師」走向岑悅、並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兩名帶刀護衛不要為難他。

      「在下寒真,公子如何稱呼?」率先釋出善意。

      岑悅覺得終於遇上一個正常人了,撇開對方古色古香的裝扮與文謅謅的用語不談。

      寒真的說詞引發一陣譁然。依稀有人不滿他用本名向一個來路不明的闖入者自我介紹,省去了自己尊貴之身份以及該搭配的尊稱。

      「岑悅。」忽略掉一旁此起彼落的耳語,他決定只跟正常人溝通。

      聞言,寒真微微一笑,很是溫暖,緩解了一棚子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氛。

      「岑、悅,」細細咀嚼,「好名。」

      接著上下打量著他——從其與眾不同的衣著裝扮到秀氣有神的五官外貌、以及在一群人高馬大的男人群中顯得纖瘦的身子——眼神不帶任何侵略性,不至於令人反感,於是乎岑悅放任他毫不遮掩的審視、也光明正大地觀察寒真,反正雙方都好奇彼此,他沒跟對方客氣。

      「她好嗎?」突而一問,讓岑悅不明所以。

      「你娘。」補充道。

      實在無法習慣這類用語方式,感覺並非誤闖片場、而是誤入某個上古朝代。

      「不久前過世了。」雖然不覺得有將這類隱私告訴陌生人的必要,礙於頸項旁那兩把閃亮亮的刀鋒,他選擇明哲保身、據實以告。

      接收到寒真的指示後,兩名護衛稍微放鬆了警戒,但並未真正卸除威脅。

      聽聞消息後寒真好似不怎麼驚訝,眸中僅閃過疑似「惋惜」的光芒,「是嗎,但請岑公子節哀順變。」

      岑悅默默接下他的安慰,而後又是一陣靜默。

      此時寒真走向冷面男,作了作揖秉告:「公子,他來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岑悅卻查覺冷面男銳利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稍縱即逝,接著斂起劍眉。

      他感受到對方毫不避諱的掃視、赤裸且十分具有侵略性,明顯與其他人好奇的層級不同。

      最後僅緩緩吐出數字,「此人過於怪異。」

      一向沒什麼太大情緒起伏、連被刀架住都能處變不驚,遇山難尚在想方設法求救自救的岑悅,此刻被這六字評語激得殘存的理智差點斷線。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在眾人被他這一席發言嚇得瞪大雙目、驚愕度十足、倒抽口氣無言以對的詭譎氣氛下,他一股腦兒地道出不滿:「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拍戲、造成困擾,在此跟你們道歉。這還不夠嗎,用得著刀劍以對?」責難的眼神掃過在場重點三人,包括冷面男,「拍戲歸拍戲,用真刀幹嘛?傷到我就算了,若誤傷其他人怎麼辦!你們是資本太雄厚還是意外險保太高?」總結一句話:錢太多沒處花?

      一席話嗆得眾人張口結舌目瞪口呆。

      見沒人反應,岑悅繼續說著:「雖然不小心誤闖了你們的片場,是我不對,但你們這樣、」指指脖子上的刀,與頸邊甚至還在泛著血絲的細長傷口,「我是可以告你們的。」神情十分不滿。

      雖與那秀氣的長相不相稱,語調也因平時根本不習慣大聲講話而顯得輕柔徐緩、氣勢不足,但依舊感受得到他漫天的怒氣。

      語畢,周圍一陣沈默。

      遇難的委屈加上莫名其妙的遭遇,再追溯到母親離世前那番話所滋生的煩躁,岑悅此時全數爆發。

      許久後,冷面男才打破一帳篷內的寂靜,「告?」蹙眉。

      那表情在岑悅解讀起來、以為他在訕笑與懷疑自己的能耐,不由得揚起一把無名火。

      懶得再多說廢話。

      既然言語無法溝通,他決定直接採取行動。

      自己的裝備與登山杖都被押著他的其中一名護衛給奪去,暫時擱置在他伸手不及的地方。岑悅不惱,他趁護衛們在寒真的示意下放鬆戒備間找到空隙、隨後在眾人尚來不及反應時抬腳、輕輕往旁一挪,同時手肘一抬、使勁朝身旁一名護衛胸前撞去,趁其驚訝與吃痛之際再伸掌一劈、擊落了對方手中的長劍,下一秒扯住他胸前的衣襟、另一隻手扣住對方手腕,腳再滑了滑、俐落地轉身、前傾,迅雷不及掩耳間——「碰!」的一聲、身材方面佔據各項優勢的護衛便已倒臥在地,震驚的表情似乎一時半刻意會不過來發生了何事,視野瞬間天旋地轉、接著背上一陣悶疼,原本還被自己用刀扣住的人此刻正瞇著一雙細長漂亮的桃花眼俯視著他,嘴角還不屑地扯了扯。

      解決完一個,接下來抬頭瞪向另一名持刀護衛,他用腳挑起落在地上的長劍,拿在手中使了使。

      最後劍鋒朝向對方,劍對著劍。

      眨眼間的風雲色變再度引來一陣更長的死寂,大家彷彿還在消化這段局勢變化。

      別以為只有你們會用劍——岑悅怒視著棚內一干人等,眼神如此傳達。

      冷面男這下眼中閃過的不僅只訝異,一旁的寒真更是從頭到尾帶著笑容目視一切。

      劍鋒相對的兩人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戒備著,沒人先有動作,岑悅則擺明了「你不傷我我不傷你」的原則,釋放出「若你有任何輕舉妄動的嫌疑,我也不會客氣」的警告。

      雙方僵持著,互不相讓,猶如四周冷凝的空氣。

     

     

     

      真是沒完沒了。最後岑悅率先甩下手中之劍、扔向趁隙從地上躍起的護衛,擺明了無意再戰。

      「你們繼續,我不打擾了。」這群人雖然怪了點、但至少是人,有人總比沒人好,勝過獨自在荒郊野嶺中盲目亂闖。只是他們如此入戲,他不想再與之交涉、浪費時間,必須趕快再去尋求資源求救——至於雙方的誤會,就用自己被冷面男造成的傷口賠罪吧。

      岑悅轉身要走。

      正當他要拾起旁邊被丟下的行李裝備時、一行人才又重新反應過來,瞬間有了動作——下一秒,他又重新居於劣勢,差別在換了位置、前胸後背各抵著一把劍,阻擋他的行動。

      因為見識過他施展的不知出於何門派的武功,此次兩名護衛不再輕忽,紛紛處於積極備戰狀態。

      見狀,岑悅這下子真的毫不掩飾地大翻白眼、差點飆髒話:「你們有完沒完啊!」

      從頭到尾、被尊稱為國師的白衣男子寒真不插手,站在一旁饒富興味地注視著。

      岑悅在心裡忍不住吐槽:原本還覺得對方人模人樣,「相對的」正常一點,如今看來根本半斤八兩。

      此時,冷面男終於打破沈默再度開口:「『告』為何意?」雖然沒參雜太多情緒,卻不影響其聲音的悅耳度。

      開口當下,明顯能察覺到緊滯的氛圍瞬間崩裂。

      岑悅頓了頓,似乎捕捉到其冷漠外表下隱藏起來的一絲思維。

      他思索片刻、歪了歪頭,霎時間褪去帶滿攻擊與不滿的怒氣,恢復原先溫醇的氣質,搭上那秀麗的五官,正好匹配。

      與他在溪邊看到時的一致。

      最先自己之所以疏於防備,除了相信兩名貼身護衛以外,最重要的是沒察覺到任何殺氣與習武之人所具備的內力,判斷應無危險性。

      岑悅從最初闖入至最後被刀鋒架住時的一舉一動其實全被他看在眼底。

      即便方才攻擊之瞬間,亦無透出絲毫殺氣,最多就是怒意。

       他取水那刻的喜悅,和現在單純的神情不相上下。

      「你⋯⋯不知道什麼是『告』?」眨了眨眼。

      「是不曉得。」大方承認。

      不僅此字,其實剛才他所言大半段話,不只他,相信在場之人應該都無法理解大部分內容。

      聞言,岑悅再度愣了愣,望了週遭一眼,周圍的人只差沒一齊點頭,但眼神絕對充滿疑惑。

      除了寒真,依舊微笑。

      「你們⋯⋯這麼入戲?」到現在還沒人出來喊「卡」。

      他應該闖入很久了,就算是整人節目也夠了吧?況且臨時演員若是像他這種名不經傳、連小咖都稱不上的路人甲乙,根本對收視率沒任何貢獻。

      「『入戲』?」即便僅是重複他的話,岑悅這下倒是聽出暗藏的疑問句。

      他不覺得自己失血到頭暈目眩的程度,因為清楚冷面男有控制下手力道、否則大可一刀斃了他,且目前傷口在經過這段時間的折騰也沒再繼續滲血,不過——他仍覺得眼前即將一黑。

      心中充斥著不祥的預感。

      母親臨走前那段驚悚的剖白尚繚繞在耳邊。

      加上稍早前在森林中的種種異狀。

      岑悅腦內迅速運轉、組織、重組,架構出一個完全不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裡的大膽假設。

      「不會吧⋯⋯」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稍早前被雙刃圍繞亦不見懼色的他這下卻徹底感到敗北,無力地在地上坐了下來,雙手抱頭埋進屈起的雙膝中。

      他好像有點意會過來狀況了,但是——不會吧⋯⋯

      遇山難、及穿越到一個全然陌生的時代與地方,哪個較糟糕?

      岑悅心裡覺得當場暈過去說不定更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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