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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4)

     

      隔日天尚明,四周已傳出窸窣的活動聲。

      這年代缺乏夜間娛樂,大夥兒睡得早起得早、遵循著日出而落日落而息的循環規律,相較下岑悅因為前一天累積下來的疲憊與打擊,已算晚起。待他汲水簡單洗漱過後,寒真不曉得從哪裡拿出一套當代服飾、非常符合岑悅的尺寸,手腳俐落地替他打扮、教他衣服穿法,短髮則用搭配服裝色系的抹額巧妙裝飾著,不明說倒有幾分樣子。

      雖不習慣,亦不至於完全無法適應。

      他十分慶幸自己身為男子,若換成女孩來穿當朝服裝,怕連路都不會走了吧。

      無法觀察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順便重新替傷口上藥,岑悅打算待會兒再借冷面男的劍充當鏡子一用。

      稍早前他自篷帳中探頭、欲向門外的守衛們借把劍,卻被當成賊似地防備,更別提讓他有機會碰觸那項危險品。前夜跟冷面男的貼身護衛衝突之事饒是被他們聽聞、知曉岑悅並非普通毫無攻擊能力的平民百姓,事關國師人身安危,在未得到主子許可前他們萬般不敢冒險。

      岑悅突然意識到昨晚冷面男毫不猶豫便掏出佩劍的態度,簡直太相信自己了。

      完全缺乏一國皇子的自覺。又或者過於自信,覺得即便遭逢突擊或暗殺,在那樣的條件下依然足以憑一己之力保護國師?貴為皇子,多少具備自保能力吧⋯⋯在溪邊劃他一刀之際、那使劍的手法不像生手,說不定武功還比兩名貼身護衛高強。

      邊收拾行李邊思索著。

      岑悅堅持穿上自己的登山鞋、帶走所有「來自未來」的裝備,寒真並未阻止。

      守衛們在他們出去後則開始著手拆掉帳篷,而他再次被帶往昨晚那個充滿不好回憶的棚子。

      一路萬眾矚目、議論紛紛,所有人均想一睹異邦之子的真面目。

      岑悅忍住調頭逃離的衝動,隨著寒真二度踏入棚內。

      剎那間、原先尚在商討著什麼的聲音嘎然停止,焦點全數集中在他們兩人、嚴格說來是岑悅身上——灼熱的目光簡直要將他刺穿,當中囊括善意、疑惑與新奇的,不乏質疑和猜忌的。

      岑悅選擇忽略掉那些審視。

      他坦率地迎上冷面男的視線,發現他同樣盯著自己、眸光閃了閃,意味不明。

      果然很奇怪?岑悅不由得想道,低頭瞧了瞧身上的服裝。

      在他自我懷疑時、一名護衛打破寂靜,驚喜地與之攀談:「你就是昨晚那名男孩?今天穿成這樣,完全看不出來非我族人!」

      順著聲音望去,岑悅認出對方。

      用刀架住自己、最後被他摔倒在地的那名帶刀護衛,好像叫做「快淺」。

      別的姑且不提,岑悅對前一句形容頗有微詞。「男孩?」輕皺起眉,瞥了對方一眼。

      「怎麼,不是嗎?」衝著那記不悅的眼神揚唇一笑。

      岑悅上下打量著對方,毫不掩飾眼裡的鄙夷。

      「別看我,一定比你大。我雙十有一了。」仰了仰頭。

      反觀岑悅——若非那較一般女子還高的身長,依那秀氣萬分的容顏、削瘦的身子版,不講明白,絕對容易被誤會性別,在一群健壯魁梧的武將群中顯得十分突兀,大概唯有國師能與之並論了。

      但國師就算已邁不惑之年、溫和斯文,五官卻不乏英氣。

      反觀這位異邦之子生得一雙大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生氣輕瞇時甚至顯得魅惑,薄度適中的紅唇與俏鼻、扁嘴扯唇之際依稀可見頰旁小巧的梨渦,搭上偏白皙的肌膚色澤,種種相貌條件只讓人感嘆可惜生成了男身。

      若為女子,定當紅顏天下。

      總之,左看右看都不像比他年長的年紀。

      是比自己大,那又如何?「好歹我也成年了。」脫離該被叫「男孩」的年齡。

      何況岑悅不喜歡承自母親居多的清秀相貌,被拿外表做文章,輕易即能挑起他潛在的怒氣。

      「你已及弱冠之年?」狐疑地盯著那張氣呼呼的臉龐。

      看來這人存心和自己槓上了。      

      「⋯⋯十八。」咬牙切齒地回應。他忘記朝代計齡的差異。

      「欸、你和公子一樣大?」引起一陣輕呼,「怎麼可能!」

      眾人視線在兩人間來回穿梭,壓根忘卻言談主角之一的對象並非平時他們有膽直視之人。

      這句話應該他來講吧!岑悅再如何不諳世事,亦知自己全然被看扁了。

      冷面男那副深謀老練的模樣,說二十八歲他都相信。

      「公子若要帶此人一起行動,請務必慎思。」在一片譁然中,另一名護衛拱手稟報,懷疑的目光直瞪著岑悅。

      是另一名帶刀護衛羽智,與快淺截然不同的氣質,此人更顯深沈穩重。

      異議一出,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相繼發表意見。

      事關於己,岑悅一反與相貌相關批評的積極反駁態度,一副無所謂之樣,身旁的寒真則維持靜默,目觀一切。

      「不然,跟我們打一場吧?」倘如平手或贏了他們其中的誰,便一起走,否則留下來亦是浪費糧食。他們已經為了存糧不足的問題拋下許多弟兄,要帶上一個來路不明的異邦人、就算國師擔保,至少必須顯得有些用處,不然難杜悠悠之口。快淺建議,請示自家主子。

      「其實我可以自己走。」思索了一晚,他沒打算瞎攪和這朝代複雜難測的局勢,何況還必須面臨此群人三不五揚生的莫須有猜忌。

      最壞的情況不過再回深山中,反正已發現水源,一時片刻死不了,他有辦法讓自己在群山野嶺裡生存下去;再說留下來的話,說不定有機會於此片森林中找到某些讓他回到原來世界的途徑。

      岑悅軟軟的語調表示。

      「國師意下如何?」恍若未聞他的意見,冷面男直接徵詢寒真。

      岑悅瞪了他一眼——這人究竟懂不懂得禮貌?

      「也可。岑公子以為呢?」問當事人。

      所以他剛剛不是說了嘛⋯⋯岑悅都想嘆氣了。

      鬥智他有信心,鬥力就沒幾分把握了。何況對手是一群實力無法預測的遠古人士,武功估計是真材實料。

      岑悅半點興致都沒有,不過在接收到提議者擺明挑釁的眼神後、霎時理智斷線,「比就比。」

      「這次你可別覺得還能輕易將我摔出去。」昨夜是他大意了。

      「少說大話了,手下敗將。」輕哼。

     

      ※

     

      眾人撤出帳篷、挪往一片較為平坦的空地,在國師提議不見血為前提,他們選用長棍比劃。

      對弈數招後,起初尚能輕鬆應戰的快淺發現不對、逐漸認真起來,不再保留實力,棍與棍來回交錯間分不出強弱,在時間的消耗下最後以和局收場。

      第二名對手為內斂少言、始終堅持反對立場的羽智。見識過岑悅與快淺交手後他心生驚訝,除去竟然有人能與他打成平手之外,此名異邦人幾乎使用自己所沒見過的招式,不知出自哪路門派。

      他與快淺曾遊走江湖,居然都無法參透對方的武功、更讓人詫異的是探不出此人的內力——若非藏得太深,則為完全不懂武術之人——而這樣的岑悅能與快淺鬥成和局,羽智心裡揚起一抹警惕。

      和一開始稍微保留實力的快淺不同,羽智絲毫不敢輕忽對手、全力赴戰。

      而這也僅勝過已對弈一場、消耗掉不少體力的岑悅一些。

      之後再與其他人空手對峙,看似瘦弱的他毫不遲疑地將一名名挑戰者狠摔在地、猶似前夜那記撂倒快淺的招式,無關身材的懸殊差異、根本是眨眼瞬間之成敗,讓周圍觀看的民裝武將瞠目結舌。

      即便缺乏內力基礎,但絕對強過一群烏合之眾。

      一輪下來,岑悅衣著顯得凌亂、呼吸急促,臉色因大量的活動而紅潤,間接替天生絕美的五官增色不少,明明身為男子、又是個來路不明的異邦人,卻不知不覺間叫人看傻了眼,折服在其無形中散發出的魅力之下。

      寒真與寒靖兩人在外圍將所有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國師似乎低頭對三皇子說了什麼,待比試告一段落後、時辰亦差不多了,寒靖果斷地開口:「帶著走。」

      此刻沒人再有異議。

      除了岑悅。他整整衣物、緩了緩氣息,根本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主子一聲令下,所有人非常秩序地行動起來,不消半個時辰便徹底清除掉他們昨夜在此宿營的痕跡,不留下任何可循跡象。

      岑悅很是佩服。

      自認幫不上忙的他趁隙抓住一名平民裝扮的士兵、欲向他借刀一用,對方面露猶豫、方才被摔倒在地的陰影尚在,何況沒主人的命令,他不敢擅自決定,於是斷然拒絕。

      岑悅理解對方的顧忌,不過這樣層層命令下的拘束讓他感到萬分束縛卻無可奈何。

      他只好再去尋找此地身份地位最大的那個人。

      幸好處於一群人中那道孤高的身影非常醒目,岑悅毫不猶豫地湊向前,「寒靖,借你的劍用用。」

      脫口一席話、再度惹發一陣效應——除了國師,其餘之人瞬間停住手中動作、一致像看怪物般直瞪著他,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包括站在三皇子身旁的兩名護衛。

      快淺望向自家公子,表情很微妙,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最後硬生吞了下去。羽智則是一臉嚴肅、臉色不佳。

      岑悅已經逐漸習慣這些人浮誇的反應,沒覺得自己有何嚇人之舉值得他們如此大驚小怪。

      寒靖面不改色地掏出佩劍,循照昨晚的模式遞給國師、再由他讓劍出鞘半分,岑悅則藉由刀面反射的影像重新替頸側的傷口消毒上藥。

      俐落地結束動作後在兩名護衛的瞪視中抽出劍、向前方豎著舉高,左右挪了挪,半晌後才在大家不明所以的眼神注目下將劍入鞘。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淺心直口快地一口道出大家滿腹的疑惑,他們甚至準備在岑悅出現任何可疑行動之際隨時回擊——不諱言的是岑悅所有行為在他們眼底看來都很詭異奇怪。

      「上藥啊。」理所當然地回應,他橫掃眾人一眼、納悶他們幹嘛一副戒慎恐懼的樣子,猶如驚弓之鳥,「昨天你家公子劃了我這裡一刀。」你們差點再補上兩刀!指指頸項上的傷口,訕然道:「不做好消毒工作,難道要放任傷口腐爛嗎?」經過剛才那場混戰,原先保護皮膚的紗布都不曉得掉哪去了。瞄了對方一眼,「順便看一下自己變成什麼模樣。」此處沒鏡子,他當初也不覺得需要用到鏡子,因此沒隨身攜帶過來,當下最能發揮效用的便是那鋒利閃亮的刀面,誰知借把刀必須面臨重重關卡。

      真是個麻煩的年代——換成現代,他們這些隨身攜帶傷人武器的人才違反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吧,甭論那位劃傷他的冷面男,連傷害罪官司都能成立了。

      快淺望了望自家主子,對方既無特殊指示,也就撤下警備、聳聳肩順其自然了。

      倒是另一旁的羽智不變的戒備之姿。

      岑悅並非無所覺他的防範與戒心,不過沒太放在心上,反正他從不奢望這裡的人可以立刻接受自己、正如同他尚在消化穿越過來這個不熟悉的年代一樣。

      結束所有動作後,他俐落地背起自己的裝備,表示隨時可以準備離開——既然抗議無效、沒有人尊重他願意自動留下的意見,目前只能暫時先跟著他們行動了。岑悅放棄無謂的掙扎。

      不久後他們在寒靖一聲令下整裝出發,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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