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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月亮般的頭髮

月落,月升。橙色的月,代表一周的過去。

與琰的相識已經一周了,高層的會議也已經過了一周,新訂的方向也實施了一周。

亞多斯醒來後,依舊走向熟悉的路。辦公室空無一人,因為昨天發生的事,冥火山停止了一天的行程。聽說閻子很在意面子,不曉得這次的事件會演變成怎樣。

經過了魔法陣,亞多斯來到商圈。他已經好多天沒有跟明月見面,也好幾天沒有吃到丸子了。「看看他有沒有開吧。」印象中賣丸子的老闆都要下午才開始擺攤,但閒著也是閒著,亞多斯自言自語走到了攤子前,攤子開了但已經換人了。

「嗯?那個老闆不做了嗎?」亞多斯懷疑自己記錯了位置,於是從頭到尾找了一遍。賣丸子的老闆沒有出現,同時還有一些眼熟的攤子也沒有了。「是我來太早了嗎......?」納悶了好一陣子,他才想起上一次高層會議時冰王說過的話。

「下星期......」冰王沒有入座,只是站在門口說話。嚴肅的氣氛與低沉的嗓音,是冰塔高層對他一致的印象。「......在商圈經營的所有冥火山攤販,將禁止。明天開始,所有的移民手續都暫停。」

一個星期過了,商圈變了,賣丸子的老闆不在了。

「真可惜......」亞多斯原本很喜歡那個老闆的,但幾天沒來就再也見不到了。

連續超時工作三、四天,每天忙東忙西搞了一整個下午,突然真正有空閒時亞多斯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麼。冥火山的人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來,來了又不知道會再搞出什麼事情。自己的工作內容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上,這是亞多斯當組長以後很少發生的事。

「應該還有些事情可做吧?」亞多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幹嘛,最後用魔法紙傳了訊息給憂可。

「那個,妳在幹嘛啊?」亞多斯將想要講的字用魔力傳到魔法紙上,魔法紙經過運作後傳出一道藍色的魔力。魔力會傳送到憂可的魔法紙,然後浮現出亞多斯想要告訴憂可的訊息。明明魔法紙已經發明快一百六十年了,怎麼就沒有人想把它改良成可以傳語音的呢,這樣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多費時間啊。

「洗澡。」憂可約兩分鐘後傳回來,速度快到讓亞多斯懷疑大家是不是都喜歡把魔法紙放在浴室。

「妳要來辦公室一趟嗎?」亞多斯問,憂可沒有回應,不過五分鐘後她就到辦公室了。憂可是亞多斯最信任的部下,有一段時間亞多斯則是憂可的部下。

冰塔的四部成立時間不同,最早是研發部,然後軍部、外交部,最後是金融部。基本上每個人的工作跟職位都會輪替,有時候自己的屬下很可能是不久前的上司,這也許跟冰塔人的個性和體質有關。如果生命沒有盡頭,那每一項都想嘗試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亞多斯在一年前才進到外交部,當時所待的小組的組長就是憂可。

「組長。」憂可進門時叫了亞多斯一聲,手一邊拉著她的頭髮。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啦,特意找妳過來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憂可這麼快就過來了,亞多斯略帶歉意的說。

「沒關係。」憂可一邊搓著未乾的頭髮,一邊問亞多斯是為了什麼事找她。

亞多斯遲疑了一會兒問:「我們組裡還有事要做的嗎?」

「啊?」憂可停下了手的動作,不可置信的問:「我們的事情不是都暫停了嗎?」

「全部都沒有了嗎?」亞多斯再一次確認。

「沒有。」憂可斬釘截鐵地回答。

「整理移民的資料呢?」

「上星期為了給冥火山的人看全部仔細的整理過一遍了。」

「商圈的攤位呢?」

「池穎拿去了,說他會另外交辦。」

「那......移民適應度呢?」

「......我們有負責那種東西嗎?」

「在負責移民之前我們是做什麼的?應該還有些什麼事可以做吧?」

「組長,在移民政策之前我們小組還沒成立。」

「好吧。」亞多斯放棄了,雖然去找池穎有很大的機會可以得到不少的工作,但一想到晚上高層會議還要見到他,心中就覺得有些不妥。

「組長你......很閒嗎?」憂可不解的問。

「也可以這麼說啦......」亞多斯後悔自己找了憂可。

「要不你去關心一下明月吧,你好像很久沒跟她見面了。」憂可說。

「我......想想看。」亞多斯不知道該不該去找明月,雖然表面上每個人都可以到工作室去找明月,像是嬡嬡的店一樣,但她實際上主要是幫高層梳妝,化上為了與冥火山或沙漠林與會,需要著裝得體的妝。如果沒有特別的需要,亞多斯不想要在她工作的時間去找她。

亞多斯的小組加他總共五位,未來很可能會減少,因為移民作業的暫停還有商圈一半的賣家離開冰塔不歸他們所管了。而現在還沒有減少,是因為要留著應付冥火山的那群人。

「嗯。」憂可說完就離開了,這不像是她的個性。從背影亞多斯無法判斷她是不是生氣了,而當下他也沒有想去處理這件事。

沒有找到事情做亞多斯也只好回房間發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憂可的影響,亞多斯回到房間後也開始洗澡。他很少在早上洗澡,除非像現在這樣閒到沒事情做。外交部沒有周休日,但工作的時間很彈性,只要有人移民的時候當接待人員,沒人來的時候整理資料或到處亂晃都沒限制。他們有排休日,但大多時候都不會使用,原因是工作上沒有太大的壓力,跟排了休假也不知道要幹嘛。

亞多斯邊洗邊照著鏡子,他好像已經很久沒在洗澡的時候照鏡子了。原本放在洗手台的魔法紙移到了更高的櫃子裡,空出來的位置剛好讓他撐著身子照鏡子。

在旁人的眼中,亞多斯跟明月簡直是絕配。亞多斯天生有著藍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明月則是粉色的長髮,粉色的眼睛。不管在什麼場合,兩人都是顏值擔當。除了外貌以外,工作也相當互補,一個是外交部裡的小組組長,一個是工作室的美妝師。

結婚這詞像愛一樣,不知是外來語還是母語。有人說,它是愛的一種形式,追求的是儀式感。如果搞不清楚愛是什麼,那結婚要幹什麼呢?亞多斯不知道,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邊總有人會問他有沒有想要跟明月結婚。

「先交往也是可以。」看到亞多斯遲疑的表情,那些問亞多斯有沒有想婚的人通常會追加這句。不過一樣的問題,交往又是什麼呢?

亞多斯玩弄著自己的頭髮,瀏海剛好在蓋住眉毛的長度。不算長,但用洗髮精搓揉後能捲起一小搓沖天炮。亞多斯一直玩弄著那搓頭髮,看著鏡子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三個月前,亞多斯接下接待員這份工作時,第一個接觸的移民有一項神奇的能力。

移民的手續的第一條件是得到當局的許可,第二條件是冰塔的許可。第一個許可可能會花光那人一生的積蓄,因為這件事冰塔一天只接受三個,一個月才九十個。除非有利可圖,不然不管是冥火山還是沙漠林都不會想花心力去處理。而冰塔的許可相對比較簡單,只要交上所有的資料就好了,篩選沒有標準,第一步都會想走後門,直到發現沒有後門後,大多數人為了盡早取得移民資格都會交上非常詳盡且沒有造假的資料。

亞多斯當時翻閱其中一份資料時就被勾起了好奇心。移民者的名字他已經忘了,但還記得是女的。她的資料中有一項相當奇特,就寫著她有月亮般的頭髮。

「王月。」亞多斯突然想起了她的名字,然後困惑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什麼時候變好了。

王月的頭髮顏色跟月亮一樣,每天都不一樣,七天為一個循環。她沒有寫這個症狀是為什麼形成的,因為她本人也不清楚。她有把這特殊才藝的細節寫出來,星期一到星期天,頭髮顏色是紫紅藍綠黃橙靛,跟彩虹的顏色一樣,跟月亮的變色順序一樣。

當她來到冰塔時,頭髮的顏色是紫色的,而當天正好是星期一。亞多斯對這件事抱持懷疑的態度,在帶領她前往房間時很想要問她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憂可在一個星期後告訴亞多斯,說她已經觀察她一個星期了。

亞多斯沒有問出口,也沒有見證過這件事。巧的是,至今他一次也沒有再遇到過她。

「我倒是一次都沒看到。」亞多斯回想每天在商圈時的場景,身邊走動的人沒一個髮色像王月這麼顯眼。

「是你忘了吧。」憂可邊整理著資料邊無情的吐槽,亞多斯無力反駁。

洗好澡後,亞多斯就這樣躺在床上躺到下午三點。「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亞多斯給自己找了個好藉口,來解釋為什麼今天會這麼頹廢。他好像這幾個小時都在不間斷的思考事情,但如果問自己到底想了些什麼一定一件事都想不起來......難怪冰塔人都不愛排休。

這天亞多斯意識到渾渾噩噩的耍廢也可以消磨耐性,難怪自己總是想要找事情來做。整個下午他想靠睡覺來打發時間,卻是一閉眼就有爬起來的衝動,根本無法冷靜跟入睡。

這種感覺好像以前常有,在跟明月相處一整天過後,或者是跟芈淙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後。但亞多斯想不起這種感覺是為什麼有,也沒覺察到在自己內心深處其實有愧疚的成分。

又過了三個小時,然後又過了一個小時。

去商圈買東西來吃,然後又過了一個小時。

拿起衣服想要再洗一次澡,但因為嫌麻煩而打消了念頭。

躺在床上睡了半個小時就醒了,然後又過了一個小時。

明月用魔法傳給自己訊息,問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亞多斯高興自己終於有理由可以起身了,但一坐起來才想起自己已經吃飽了。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早吃晚餐,然後又過了一個小時。

「十。」好不容易熬到快十一點,亞多斯準備去浴室拿魔法紙前往三百層的時候,他收到了明月傳來的訊息。那不是一個數字,也不是倒數,而是一個名字。

藍色的魔法陣是亞多斯的顏色,每個人的魔力都有各自風格的顏色。與屬性無關,可能跟個性有關。貝及貝絲的魔力是粉色的,明月是淡粉色的,愛迪艾是水藍色的,芈淙是標準的黑色,高特則是亮黑色,順帶一提,高特時常抱怨的金融部部長,奎克的魔力是咖啡色的。

亞多斯觀察了一下周遭,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漆黑,身邊沒有其他人與他一同前往。他直接往會議廳的方向走,但在途中就被拉住了。

拉住他的東西的後面閃著一道亮光,亞多斯認出這個顏色是高特魔力的顏色。

魔法陣將兩人傳輸出三百層,移到高特的房間。

「怎麼了?」亞多斯不曉得為什麼高特要用這種方式將自己離開,有什麼話直接用訊息講不就好了嗎?

「先讓我喘一下。」高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亞多斯這才發現他的臉上都是汗水,魔力少掉很多,遠不及他的標準狀態。

「嗯。」亞多斯伸手搭住高特的肩膀,身高一七五的亞多斯比高特略高一點。他將高特轉向,讓他背對著他,然後伸出雙手輕放在高特的背上,直接而有效率的輸入魔力給他。

「怎麼了?」藍色與黑色的魔力漸漸融合,混合成沒那麼亮的黑色。等高特體內的魔力穩定恢復成亮黑色後,亞多斯再問了一次,不過這次是問高特的狀況。

「咳......」高特輕咳了一聲說:「今天早上我趕到沙漠林去處理一件事。」

「抱歉,隔著魔法禁行區,我一整天都沒辦法讀你的訊息。」高特略帶歉意地說。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有傳任何訊息。」亞多斯誠實的回應。

高特平時習慣把一件事的始末交代清楚,但因為距離開會的時間只剩下幾分鐘,於是他便長話短說,挑重點告知他在沙漠林做了什麼。

「上星期日我到沙漠林一趟,跟那邊的人討論有關電屬魔法紙的事。」高特喘了一下接著說:「中間的過程我就跳過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去沙漠林了。總之沙皇你也知道,個性怪怪的,總是會順勢把麻煩丟給我來處理。」

「嗯,我知道。」亞多斯想到了赭衫,他是真的明白高特的意思。

沙漠林的政權不穩,有些事自己在暗地搞反而明目張膽,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雖然要完全掩蓋也不是不可以,但那要花很大的心力,處理一些不是最主要的事情時會顯得笨拙。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丟給冰塔來做,說難聽點,反正人冰塔的,弄不好死了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我上次去沙漠林的前幾天,那邊有一個地方的魔力突然出現了異常。」高特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魔力高出了平均狀態非常多,除非反叛軍全部結合在一起,否則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魔力集中在那邊。」

「嗯。」亞多斯應了聲,表示他有在聽高特說話。

「沙皇怕危險又怕麻煩,所以要我去幫他看是什麼東西。起初我跟軍部都認為是新的神器,因為那股魔力既強大又很純熟,不像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結果。等我們靠近,可以觀察的時候發現,其魔力的顏色是分層的,有暗紅色的魔力跟亮白色的,是一股沒有融合,隨時會爆發的危險力量。我們派了幾十個菁英在附近尋找,找了一個星期後終於找到那東西在哪了,今天早上,我就是收到東西被找到的消息離開的。」

「那東西是什麼?」亞多斯問。

「不是神器,是一個我從來沒想到的東西。」高特說:「法器,封印火雨的法器。」

「法器?為什麼那東西會出現在沙漠林?」亞多斯訝異的說。

「確實是法器沒錯,那圖案跟形狀都跟書上畫的一樣。」高特的表情也是十分驚訝。

「但那也不可能啊,法器是上星期五被偷走的,星期六冰塔就知道這件事了,星期日你到了沙漠林法器就出現在那,而且不是星期天出現的,是你去的前幾天就在那了。就算閻王再強,他也不可能一夜間穿過四道魔法禁行區吧?」時間點對不上的事,除非時間倒流,否則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魔法禁行區是每個國家的屏障,用以阻擋敵人用魔法入侵或傳送。冰塔的魔法禁行區是環狀的,在魔法紙的幫助下,範圍大到緊鄰著冥火山跟沙漠林的魔法禁行區。意思是,如果要從冥火山到沙漠林,中間必須得穿越兩次冰塔的魔法禁行區,沒有魔法的輔助,任何以魔法紙為動力的傳輸陣都無法使用,就算有馬車,也不可能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橫越百公里。

「但,那真的是法器。」高特的表情轉成無奈,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法器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這件事會議完再談,我剛已經通知飛鹿了,她應該已經在會議廳跟先到的人講這件事了。」

飛鹿是金融部的在高層中的另一位,身分是貨幣組的組長。

「我們趕快過去吧。」高特從口袋拿出特製的魔法紙,將魔力灌入其中,一道亮黑色的魔法陣在兩人面前浮現。

踏進會議廳時,亞多斯有預感這次的會議會是他參加會議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準備開始了,我們再等一下。」一個捲髮,臉上有雀斑,膚色勝雪的女子一邊將手上的紙堆弄整齊,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會議廳的人說。

她是飛鹿,金融部的高層,聽說擅長的武器是鞭子。

目前在場的人有六個,亞多斯、高特、飛鹿,軍部的兵長愛迪艾,外交部長池穎,還有一個帶著連身白帽的研發部的女生,但記性差的亞多斯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

「高特,問你一件事。」亞多斯想起明月不久前傳來的訊息。

「嗯。」高特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在十之前,四部推選出來的高層是誰啊?」亞多斯問。

「沒有。」高特看著亞多斯的眼睛說:「從一開始就是他。」

十一點零五分,在亞多斯之後進來的是冰王。

冰王身穿淺藍色的衣服,外面披上厚厚的雪色大衣,銀亮的絨毛覆蓋了整個肩頸,渾身布滿了內斂而深藏的魔力。沒有人記得冰王當年有多強,但流傳下來的傳說是當初三王約戰前都是冰王一人擋下兩國大軍,三王約戰時還能與沙皇、閻王勢均力敵。

揹在冰王背後的武器,是所有人公認的神器。神器潔白無瑕,隱隱透出藍色的光輝,有著奇特而美麗的外型。關於神器的美譽,也是這世界無解的謎題之一。

「開始吧。」冰王坐了下來,讓原本就已經很冷的會議廳頓時氣溫再向下探了一些。

低沉而凝重的嗓音後,一個充滿邪氣的聲音打破了會議廳的嚴肅。

「等等我嘛。」一道人影從黑暗的會議室外走進,那人穿著闃黑的大衣,像是永無止盡的黑洞將所有光線吸入,反射不出任何波長的深黑。「開始吧。」那人笑著坐下來,與冰王形成強烈的反比,不論是衣服的顏色、散發出來的氣場,還是講話的語氣。

他是十,跟妮一樣,名字都只有一個字。不是本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本名是什麼。在冰塔有這麼一群人,在一百五十年前就選擇了拋棄自己的本名,在大家記不起他們名字的之後用假名生活在冰塔中,十是其中一個。

「先來處理冥火山的事吧。」池穎在飛鹿開始前發言,希望能先處理外交部的事。

「嗯。」飛鹿應了聲,然後主持整個會議。「高特。」

雖說是主持,但整體的氣氛還是輕鬆的,沒有繁瑣冗長的開場,也沒有位階的高低。能夠參與高層會議的,大家一視同仁,當然連冰王也沒有特殊待遇。

「昨天,我跟我們的小組確認了一件事......」雖然飛鹿在開會前已經有先提過了,但不是每個人都聽到,所以高特特意再講一次,他把事情的始末都交代的很清楚,從上星期日前往沙漠林的原因開始報告,到為什麼會選擇幫沙漠林處理突然有大量魔力的麻煩事,再到這件麻煩事的發展,最後是今天確認了那股強大的魔力就是法器散發出來的。

「連同亞多斯的事......」高特說到這時被打斷了。

「讓我來說吧。」池穎舉著手,表達他想要發言的欲望。亞多斯想要插話的時候也會比出這個手勢,這是跟池穎學來的。「上個星期五,閻王逃離冥火山。我們在星期六的會議知道這件事後,採取協助冥火山的策略。」延續著高特的鉅細靡遺,池穎也將事件的始末清楚的交代。

自己的事,還是讓別人來講比較好。這是高層開會時的默契,第一是避免看事情的角度太客觀而影響決策,第二是交給別人來講有時候反而比較沒事。高特跟飛鹿有時候也會有這種狀況,如果是小事亞多斯會讓他們自己報告,如果遇到比較嚴重的事,亞多斯也會跳出來幫忙當中間人。

「綜上,移民組的組長在處理這件事上多處退讓,而許下會將人交給冥火山承諾的人也不是他。在發現屍體時雖然第一時間選擇隱瞞,但因為他昏倒在房間門口,所以很快就被發現了,之後就是與赭將軍對質時起了衝突,赭衫準備拔刀時他為了自保而亮出了兵器。」池穎用站在中間的角度說明這件事,雖然用詞還是比較偏袒亞多斯的。

「請組長也解釋一下吧。」短暫的靜默後,飛鹿讓亞多斯發言。

「是......」亞多斯站了起來,把椅子往後退了一點,站定了姿勢說。「對於這件事,我......非常抱歉。」沒有解釋,直接彎腰道歉,停了幾秒鐘後便自動坐回位置。

「可以。」高特在身邊輕聲說了句,然後用手拍了拍手臂,他似乎很滿意亞多斯做的這個決定。

「那個......我能提幾個問題嗎?」十也舉起了手,就像是池穎幾分鐘前做的動作。

「當然。」飛鹿同時點了點頭。

十站了起來,這動作給亞多斯帶來了非常大的壓力。因為那代表十想要表達一些他的看法,而這表示亞多斯將面臨很艱難的拷問。

呼。亞多斯用鼻子嘆了口氣。

「外交部......移民組的組長是嗎?」亞多斯被選為高層的時間是七年前,比正式進到四部工作的時間還要短。這段期間也參與了八十多次的會議,跟十有過幾面之緣,但真正講到話這是第一次。

每次的會議只要有冰王氣氛就會比較嚴肅,只要有十就會比較輕鬆。他外表看起來是個輕浮的人,言行舉止也不是拘謹的人,但那只是他沒有想認真發言的模樣。

「是。」亞多斯站了起來,在心裡喘口氣。這一刻他好像知道,為什麼十每一次都會被四部選為四部外的高層代表。

「請問顏麗死的前一天晚上你在哪裡?」十問。

「自己的房間。」亞多斯說。

「有人能替你證明嗎?」十再問。

因為被赭衫的事打亂了節奏,這幾天也沒有去見明月所以......「沒有。」

「所以原本當天要到場讓冥火山對質的人沒有到,身為負責人的你當天晚上在一個沒有人能證明你在的地方,隔天那個人就死了是嗎?」十問。

「是。」

「等、等等,讓我們再整理一下。」十的身體往後退了一點,雙手舉出像是投降又像是伸懶腰的姿勢。「你負責的人,在你負責的這段期間死了對吧。」十的語氣開始下沉。

「是。」亞多斯承認。

「這不是代表你要負責嗎。」

「......是。」亞多斯無從反駁,就像是每一次十發言時一樣,另一方總是無法反駁他的話。

「這樣就好。」十小聲的說,對這件事只有輕點而已,沒打算逼問下去。「另外我還有一個疑問,亞多斯現在是移民組的組長對吧?」

「是。」十重複問了第二次,亞多斯重複回答了一次。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外交部的高層除了你,還有池穎跟小真吧?這樣一來外交部就三個高層了呢,是不是應該要重選呢?」

「這......」亞多斯沒料到十會提這個問題。

「是這樣的,十。我們其實之前有討論過一次,如果沒有不適任的情況發生的話,到年底之前,暫時還是維持現在的組合。」飛鹿幫亞多斯解釋,而亞多斯則輪流向十跟飛鹿點頭致意。

「嗯。不適任的情況,我明白了。」十再往後退了一點,轉換成剛進來會議廳時輕鬆的模樣。「大家別那麼嚴肅嘛,我只是提出我的疑惑而已。」然後邊坐了下來。

也許這件事沒有引起十太大的不滿,質問很快就結束了。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講,亞多斯也不敢追問,不過從高特刻意將自己支開跟會議一開始高特先發言就知道,高層的共識很明顯,他們打算讓亞多斯去處理法器的事,以此當作對冥火山的交代。

「亞多斯。」在亞多斯以為這件事結束的時候,冰王說話了。「下次別再犯了。」

「好......」

不曉得,是因為頹廢了一天的關係,還是太久沒跟人聊天的關係,還是被十的質問影響。亞多斯在開會時總感覺精神不濟,很想要中途離席。好不容易等到會開完時,卻也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心頭上,久久沒辦法釋懷。

「最有可能的原因應該是十吧。」亞多斯心想。

但在會議結束後,十卻主動來找亞多斯跟他講話。「我剛說的話別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而已。」十邊笑邊說:「我也知道赭衫那傢伙,跟他相處那幾天辛苦了。」

十說完,沒有等亞多斯的反應就離開了。而心中的那股鬱卒感,依舊無法消散。

散會後亞多斯先後跟高特、飛鹿、池穎道歉跟道謝。

「沒事。」高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身帥氣的打扮一看就知道出自明月的巧手。

「嗯。」飛鹿輕微的點頭,長髮蓋住了她的臉看不出表情。

「我有事跟你說。」池穎做出了跟高特一樣的選擇,用魔法紙將兩人傳輸到別的地方去。

池穎的魔法是淺綠色的,傳送到的地方是一間密室。密室裡沒有燈光,所以用火屬的魔法紙照明。

池穎的膚色也是很白,但沒有飛鹿那麼白。他的臉上沒有雀斑也沒有皺褶,不知道是天生麗質還是保養得宜,臉蛋相當光華漂亮。想到池穎的肌膚就會想到他弟弟,明明外貌也沒有比較差,但兩人的人緣跟氣場就是天差地遠。

墨綠色的頭髮,在昏暗的火光下看不出原先的美麗,但還是能感覺得到滑順。

「這是哪裡?」亞多斯有些緊張的環顧著四周。

「我的房間。」池穎平靜的說出讓人沒辦法平靜的答案。

「你房間沒有電燈嗎?」電屬的魔法紙還沒發行所以沒有很正常,但不至於連電池用的照明工具都沒有。

「沒有。」池穎說:「先別管那些小事了。」

池穎是外交部的部長,之前是研發部的人員,現在則是外交部所有同仁的典範,擔任部長的時間有十年多,而且未來的走向似乎會一直當下去。外交部成立於三十多年前,早期的重要幹部時常換,做太爛或不想做都有,總之除了最早成立的研發部跟軍部以外,金融部跟外交部早期都有人力流動頻繁的問題。這是一個趨勢,因為冰塔人永生的詛咒,所以只要時間繼續拉長,這些上面的位置總有一天會變成很少人想要擔任,而越低位階的就越不想擔任,最後會面臨無人可用的困境。移民政策,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困境而生。

「那些是小事嗎......」亞多斯心想,要是讓那些迷戀池穎的女生看到他的房間,不知她們作何感想。

「對你來說,是。」池穎獨特的魅力說服了亞多斯。「明天,冥火山的人會來。」

「遲早會來的。」亞多斯在內心底嘆氣。

「是,但是來的人不是赭衫,而且也沒有任何的軍隊。」沒有軍隊是關鍵字,這釋出了一項重要的訊息。

「來談判的。」亞多斯表情凝重的說。

「不知道對方來的人是誰,但聽說只有一位。」池穎也凝重地看著亞多斯。「對方目前只提出一個要求,就是指名要跟你單獨談判。」

「我?」亞多斯的表情從凝重變成驚嚇。

「對,站在我的立場這是不能同意的事,但今天你也聽到十的話了。」在池穎說的十的時候,亞多斯感覺心頭一沉。他就像是個陰影一樣,不管外表裝得多冷靜,內心底還是有個位置揮之不去。「我不想讓你退出高層。」

這句話背後的含意是什麼?亞多斯懵了,自己是怎樣?被告白了嗎?

「你想多了。」池穎像是看透了亞多斯內心的想法。「我有我的考量,如果到時候真真的有一個人需要離開高層的話......」

他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亞多斯也希望他不要說出那句話。距離年底還有五個多月,到時候還是得有一個人要離開,或者,其中一個人離開外交部。

「我會堅持住的,不用擔心。」亞多斯以為池穎是為了明天的事才說這些話,但其實這樣不準確,因為池穎希望的發展其實是另外一種。

「不,我希望你能答應對方所有的條件。」池穎搖著頭說:「你不能再失控了,明天不管對方提什麼你都答應吧。」

「我......」亞多斯一時間說不出話。

「現在也差不多兩點了,對方很可能會為了討回面子而叫你負責很多事。這很正常,你只要接受冰塔能處理得下的事就好,當然如果對方太強硬的話也可以答應太超過的事,最重要的是明天的談判絕對不能破裂,再破裂......我們可能會失去閻子的勢力。」

「我知道了。」本以為剛才的會議是要亞多斯以拿回法器為條件,沒想到其實是要亞多斯在逼不得已的時候無條件接受所有的條件。

「嗯。」池穎露出了微笑,那個即使在燈光昏暗下都能有魅力的微笑。

回到房間後的亞多斯做著固定的行程,洗澡然後躺在床上發呆到睡著。

睡著前,他想起了自己上星期對閻王這件事的看法。「如果能暗中找到閻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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