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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世界劇變(3)

從所未有的溫柔和溫度流竄在我血管之中,讓我連眼眶和鼻腔都在發熱,才一轉身,眼淚就落下。這不是因為悲傷、不是喜悅、不是因為任何情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流淚,只能邊走邊擦眼淚。幸好,眼淚很快就止住。

剛走到離生命之樹的樹蔭邊緣,我就看見蘇清坐在不遠處。原本坐在地上的他看見我,站起身朝我走來。

「蘇清,這段時間謝謝你。我今天要離開這裡了,我要去找我的家人。」

「這樣啊…」蘇清似乎對我說的話完全不意外。「那走吧。」蘇清逕自邁開步伐,我只能跟在後面走,猜想他可能是要送我出去。

不過在送我到門口之前,他先帶我去他住的地方,拿了件他自己的披風讓我穿上。他說,穿上這個披風後,上頭的銀月標記會讓外頭一大部分的人不敢隨意攻擊我。接著,他又拿了一些乾糧和水背在身上,才帶著我來到銀月聖殿的大門。

銀月聖殿雖然存在於聖者所創的特殊空間,不過從外表看來它就是一座普通的城池。它的大門有閃閃發亮的巨人看守,四周則是閃耀著七彩光芒的石頭城牆。蘇清說,那些城牆是由大地精靈建造的,而守門的巨人則是光的精靈。銀月聖殿不屬於任何時空,但跟所有不同的時空相互連結。

蘇清在我像個鄉巴佬一樣張著嘴、滿臉驚奇的看著銀月聖殿的外觀時,他拉來兩匹馬。我看著馬,不知該如何是好。

「妳不會騎馬?」蘇清看見我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像是發現天大的祕密一樣的說。

「沒關係,我走過去好了。如果你能告訴我你們救下我的位置就太感激了!」我印象中我看見的城市就離我遇上他們的地點不遠。

「妳知道那有多遙遠嗎?」蘇清邊說,邊朝銀月聖殿招手,讓一名光精靈把馬捧回去。他一個翻身熟練地上馬,接著對我伸出手,說:「來,上來。」

「可是…」

「騎馬在我的時代是家常便飯!別擔心,不會讓妳摔下去的。」

「不是這個意思…你要跟我一起去?」我問。

「當然!我承諾過妳,在妳傷好後會陪妳去找妳的家人,妳忘了?」

我還真的忘了!

「就算妳忘了,我可沒忘!來吧,再不上路天要黑了!」說完,他騎馬靠近我,一把拉我上馬,力氣大得讓人驚訝,我可不輕啊!把我拉上馬後,他又情緒高昂的喊了聲:「走囉!」好像我們接下來是要出去玩一樣!

我們騎著馬朝我說過的城市前進。如他所說,經過我們的人無論身穿什麼時空的衣服,就算一開始有敵意,但一看見我們身上的銀月標記,全都收起武器無聲離去。看來這個銀月聖殿還是蠻有威望的嘛!

蘇清把那天遇上我的地點記得很清楚。他毫不猶豫地策馬奔騰,完全沒有停下來找過方向。在將近一天的路程,我們終於來到我第一次遇到他們的那個亂石堆旁。

「不遠了,可是牠需要休息。」蘇清拍拍載著我們跑了一天的馬說。「我們走過去吧!看距離,大概走一個時辰就能到。」

我點點頭,隨著他往城市的方向前進。

我們離開大路,鑽進森林中,想找到一條最近的路。一路上因為環境陌生,危機四伏,我們兩人都沒有說話,只專注自己四周的動靜。如他預估,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天剛要黑的時候我們終於進入我熟悉的街道。只是這個地方雖然看似熟悉,卻殘破得陌生。街道上散落的屍塊和焦黑的屍體更讓我感覺像是進入了誰的惡夢。

蘇清跟在我後頭慢慢走,一言不發。

我認得這裡!這裡是離我家不遠的一處公園,曾經是個漂亮的地方。但是現在公園裡的大樹被連根拔起,倒在一旁、地磚和草皮也出現一道道又深又恐怖的裂痕。就連公園裡我最常跟朋友坐在裡頭聊天的涼亭也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柱子站在地上,屋頂不知去向。天空飄著黑灰色的雪花,我伸手抓住一片,黑灰化成水,在我掌心留下一道泥印。

「爸、媽、哥…」如果家附近變成這副德性,家裡會變什麼樣子?他們安全嗎?我拔腿朝家的方向跑去,想像著當我跑到家門口的時候,會看見他們安然地躲在屋子裡。

「柳絮!」蘇清喊了我一聲,也追在我後頭跑起來。

很快,我找到我和家人居住的公寓,只是這棟公寓一片焦黑。我順著樓梯奔上五樓,在經過閃電肆虐之後,我家的客廳被破壞掉三分之一,不過從樓梯還是能跳進家裡。我奮力跳進客廳後立刻喊著爸媽和哥哥,裡裡外外找遍卻找不到他們。

「我想他們不會在這裡,這裡已經被破壞得不能住人,再說…」蘇清突然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摸著什麼。他舉起手,他手指上暗紅色的痕跡讓我心跳幾乎暫停。「血跡,已經好一陣子了。」

「他們…受傷了…」

「看來你的世界也被捲入戰爭。」

「什麼戰爭?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激動地抓住蘇清,我不懂為什麼我們什麼壞事都沒做,卻會碰上這種事情。

「時空重疊。不同時空的人會有不同程度的野心,生存在拓展疆域時代的人,會趁著這個時候再擴大自己的土地。」

蘇清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喚醒我心底最深沉的恐懼。我的國家哪有人經歷過戰爭!不要說老百姓,就連軍人也早就成了國家最華麗的裝飾品。久居於安樂之中的人,哪有戰爭的危機意識!

蘇清這時又從一旁的地上翻出一把斧頭,這不是我家的東西!看來蘇清說得對,他們…遇上侵略者!想到父母和哥哥可能遭遇不測,我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已經破破爛爛的沙發上,全身顫抖。

悲傷、害怕、孤單、以及不知所措,在同一時間淹沒我。我應該要哭,但我哭不出來,只能發抖。

蘇清蹲在我面前,溫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不要這麼快絕望。」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

「我們先出去四處看看,說不定他們逃走了,躲在附近。」蘇清微笑著說。

離開這棟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公寓,我好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每次眨眼,我都希望下一次再睜開眼,我就能從夢中清醒,回到現實世界。回到一睜開眼外頭是藍天白雲、桌上放著香噴噴早餐、爸爸在桌邊吃早飯,媽媽在看電視,哥哥則嘲笑我睡得晚、說我是懶豬的現實世界。可是每重新睜開一次眼,我的心就又下沉了一些。

蘇清牽著馬安靜地走在我旁邊,突然他抓住我,把我往一旁的小巷子拉。沒多久,兩個拿著斧頭、身上穿著皮甲的彪形大漢出現在眼前,他們手上拉著三條繩子,每一條繩子上都綁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人,他們讓那些人在街道上撿拾石塊。只要被綁著的人動作稍微慢一點,這些人就毫不留情得拿腰間掛的鞭子狠狠鞭打他們。

這些人嘴裡說著我聽不懂的話,全都長髮披肩,看上去像是亞洲人,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朝代的人。我看著這些人,突然發現其中一個人好像是我哥哥!我再認真看了看另外兩個人,是我的父母!他們全身沾滿灰塵、衣服破爛、頭髮髒亂、臉上全是黑泥、手上和身上血跡斑斑。

得救他們!

「被綁住的那三人是我父母和哥哥!」我轉頭壓低聲音、急迫地對蘇清說。

蘇清聽了,探頭出去看了看,也沒告訴我該怎麼辦,他徑自走了出去。那兩個穿著皮甲的大漢看見蘇清,很凶惡地對他吼了幾句,蘇清沒有怯步,但我父母被嚇得縮成一團,而我哥哥則像開始觀察他們,看樣子想伺機逃走。

蘇清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對這兩個人說了幾句話,不過那兩個人不知道是被激怒還是沒聽懂,掄起斧頭就朝蘇清砍去。看蘇清臉上的表情,他似乎沒意料到那兩個人會在他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動手,不過他還是輕易躲過他們的攻擊。

「柳絮救人!」他喊了一聲,我連忙衝出去。

「小絮?!」哥哥看見我,不可置信地喊了一聲。

「用這個砍斷他們身上的繩子!」蘇清丟給我一把短劍,我二話不說撿起來,割斷綁在他們身上的繩子,把他們帶到剛剛我們躲藏的小巷裡。

「真的是妳?小絮!真的是妳?」爸媽激動地抓著我的手,眼淚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原本透明的淚水,在滑落臉頰時變成黑色的滴在地上。

「爸,媽,哥!」我一解開他們身上的繩子,忍不住投進他們的懷抱。雖然他們當時很臭,但我不想放開。「還好你們都還活著!」

「我們以為妳死了,嗚…」爸媽抱著我哭了起來。

「我暫時打昏了那兩個人,此地不宜久留!」蘇清這時也回到小巷,我看了看街上,那兩個人已經趴在地上動都不動一下。蘇清看上去並沒有特別壯碩,還長得一副文人的臉,身手卻出乎我意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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