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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錯綜〈二〉

  

  又一個讓人感覺渾身不舒服的清晨,關燕苓在四點多就醒了過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著窗外正下大雨,內心浮起一陣難言的煩躁感,明明平時很喜歡雨聲帶來的寧靜。那雨直像是一滴滴地打落在她心上。有些搔癢卻並不疼痛,卻正正像那該死的蚊子,給牠吸幾口血飽餐一頓確實不會對人類的生命造成什麼影響,但過一陣子後卻會癢得叫人抓狂,依舊惹人生厭。但這本該仍陷於深眠的時辰她卻一個人醒了過來。翻身後關燕苓又將厚重的棉被換了一面來蓋。因為涼涼的比較舒服。

  「啊......呃啊啊啊──本來該是寒假的時間要補課已經夠掃興了,還下那麼大的雨?這是打算逼死誰啦!」

  她抽了抽右臉頰,在心底默默哀嚎。但哀嚎卻也無濟於事,因此還是老實地再度睡下。可惜這一夜老天似乎注定要她睡不能安穩,於是當關燕苓再度醒來是五點十一分。

  雨聲似乎有變得小一些,希望等會會完全停下來吧。她在內心如此祈禱。

  睡睡醒醒之間終於來到了正常的起床時間,從關燕苓的床頭傳來的是前一晚剛換成鬧鐘鈴聲的音樂。

  悠揚的提琴聲鑽入耳中,卻飽含著悲傷。

  「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遞進的情緒請省略,你又不是個演員,別設計那些情節……」

  說不清楚為什麼,關燕苓忽然又喜歡上了演員這首歌,但卻是李嘉格翻唱的版本。聲音有些沙沙的,卻能從底音聽出種溫柔的憂鬱感,搭配上提琴聲,協奏出種特殊的感覺。雖然原唱的版本依舊是她認為最深入人心、最內斂且動人的詮釋,但卻暫時沉迷於李嘉格翻唱的版本。雖然很想多聽一會,但實在受不了那手機震動的聲音滋滋作響,簡直煞風景。於是滑開了手機鎖屏,將鬧鐘關起然後慣性的登入了許久未曾真正進行遊戲的手遊領取登錄獎勵後,拎起學校的單肩背包下樓盥洗。

  自從發現自己其實是同性戀後,關燕苓的腦子一直都意外處於很平靜的狀態,可是卻又有種沉鬱在身周縈繞不去。她將熱水一股腦的全往頭頂給倒下去把剩餘的泡沫洗淨。

  短髮的好處其實很多,像是吹頭髮的時間很短、像是可以每天出門前都洗過一次也還來得及,只是以前一直覺得長髮比較好看所以留著長頭髮,但自從高一下學期末,關燕苓的桃花莫名其妙的亂開亂長,而大多數的男性其實喜歡長髮的女生,於是為了斬桃花而剪去了一頭長髮後,才忽然發現原來比起長髮短髮更適和她的臉型,所以實際上是為長相加了分,但時間一久桃花自也漸漸凋零。畢竟真的沒有多少人可以面對一座不為他們的努力而融化的冰山面前努力太久。

  但也不全都是爛桃花,俞謙從未輕易放棄關燕翎。

他的努力關燕苓都感覺得到,並且若真的要說她喜歡哪個男生大約也就剩下俞謙是一個可能。關燕苓曾在內心默默發誓,若俞謙願意一路相隨,到了高三,他敢開口告白她就要答應。

追了三個月就嫌久的速食愛情文化之下,俞謙是難能可貴的好人,光暗戀關燕苓的時間便足足超過一年,面對她的時候也總是如履薄冰,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被她給討厭了。很多時候感情這玩意就沒什麼道理可言,俞謙也不是沒有女生追,可就是對關燕苓有著種異常強烈的執著。

俞謙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管公務的人,卻願意為了多靠近關燕苓一些而選了班長,只為控制全班人際好靠近她的朋友,並間接知道或是讓關燕苓知道他的近況。

兩人的關係之間,始終是俞謙的付出太多、太多,而關燕苓的勇敢太少、太少。

所以兩人就如此耗著,轉眼從分班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年。關燕苓才終於下定決心不會再選擇對不起俞謙,等待接受也就是遲早的事,又或是兩人之間的結局會是朝未來走散,她也會也放手任憑發生不多加干預。

  關燕苓對於桃花沒有太多想法,只是覺得應付男生真的很麻煩,再加上本身就有嚴重的戀愛恐懼症以及幸福壓抑傾向,所以對於這一切的想法便轉化成了種不可思議感,甚至可以說是極為恐懼,更不可能有半絲欣喜。

  關燕苓太清楚對於喜歡女生唯一的恐懼來自這注定毫無結果的痛楚,雖然實際上她也並不在意什麼大眾的世俗眼光──縱然她曉得公開了會鬧出大問題所以只讓少數信任的朋友知曉。

  說來也好笑,許是旁觀者清,當她告訴那幾個相熟的朋友時,他們都沒有任何的意外,甚至大多數的人訝異的是原來關驗苓並不曉得自己是同性戀。

  「妳現在才發現嗎?怕。」

  「……所以你在古早以前就這麼覺得嗎?」

  「不然我為啥一直說百合能量?」

  「反正我就是『喜歡一個靈魂』,不論性別那種。」

  「原來妳會喜歡男的?怕。」

  「所以說為什麼你會比我早發現啦!」

  「可能旁觀者清吧。」

  「......求關燕苓的心理陰影面積。」

  「呃......大概一零一大樓的全部面積平攤?」

  「有那麼大塊嗎?」

  「附帶一提我的是哈里發塔的面積平攤。」

  「為什麼比我的還大啦!」

  「可能是競爭意識。」

  「我又不會搶你飯碗,我不能當同性戀的。」

  「不是不是就是單純競爭意識而已,就是你比我好我就要比你好這樣。」

  「那還真抱歉,姐是天生的帥,偏偏就有會讓女生被掰成同性戀的體質齁。」

  「幹。」

  「來唸一下段考的作文分數。」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關燕苓的內心倒是沒什麼驚恐,畢竟她很確定自己這次的作文不論是完成度或是用字遣詞都很合班導胃口,所以分數肯定是好的。但是最讓人害怕的是,二一四的班導似乎對於個人隱私並不特別注重,因此只要是被點名寫得好的作文大多數都會被挑出來唸。

  「三十七號,四十四分,這是本班這次段考最高的作文成績噢!我們發考卷的時候可以來唸唸。」

  關燕苓轉頭往右邊和紀思影對看一眼,內心默默地罵起了髒話,而紀思影則用一種憐憫而戲謔的眼光回望。

  握草!敢情是作文寫得好的隱私就不用顧了?

  這挑起了關燕苓異常糟糕的一段記憶。

國中時期關燕苓就曾遭受過同儕的關係排擠,因此異常排斥讓任何人知道自身相關的事情,早就根深蒂固的認為會被拿來做為笑柄譏諷。而國中也曾有過一次類似經驗是老師在完全無預警的情況下將關燕苓的作文整篇唸出來。雖然和這次一樣完全都是嘉許和表揚,但卻讓她感到十二萬分的不舒服,畢竟當時的內容寫的是她十年如一日對舞蹈抱持的赤誠熱愛,而她無意讓眾人知曉。

  關燕苓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地對紀思影開口。

  「作文寫得好就要被唸是什麼道理?」

  「沒辦法啊,apple就那樣唄。」

  apple是二一四學生們對班導的稱呼,因為她不管是電子郵件還是line的帳號都用了apple這個單詞,也就自然而的叫習慣了。

  「可是我不想被唸作文啊靠。」

  「那就舉手跟她說妳不想被唸啊。」

  紀思影終於認真開口。

  「快啦!」

  她催促著關燕苓,彷彿要替她鼓起沒能親自用上的勇氣,而關燕苓終於朝紀思影一笑,對著班導舉起手。

  「老師。」

  「啊,關燕苓什麼事?」

  Apple手執麥克風,對關燕苓稍稍點頭示意,表示願意讓她發言。

  「那個......因為我這次寫的東西有點牽涉到隱私的關係,可以請老師不要唸嗎?」

  「喔好,沒關係,反正我也沒帶。」

  Apple笑了笑,狀似有些尷尬地回答關燕苓,而關燕苓則是回身悄悄地向紀思影比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隨後關燕苓聽見紀思影輕笑一聲,似乎對班導的回答有些不屑。

  「apple怎麼就沒尊重過人的隱私啊......」

  「所以妳剛沒聽到我很不屑地笑了一下嗎?」

  「有啊。」

  「什麼叫做反正我也沒帶?關燕苓,她這是完全沒在尊重人的。」

  「反正也沒有被唸作文就好啦。」

  「也是。」紀思影終於妥協,但眼底卻還是明顯的帶著不屑,而關燕苓尷尬一笑,沒有再多言,就放任紀思影往她的小說裏頭鑽。

  紀思影的脾氣一向很好,好到前幾天的結業式關燕苓就算在她背上用手指亂畫亂寫她都完全沒有多一動,只是好像對班導極度不爽的樣子,每次一提到就是各種不屑。稱呼最好聽的是班導或是apple,要難聽一點的就是千年妖怪或是那機機歪歪的老女人。

  音樂課的時候,老師放任學生們看起了電影。而關燕苓對這電影的評價僅四字虎頭蛇尾。前面看起來還是很棒的劇情,結果後面還真的不知道在演什麼鬼。於是她發起了呆,紀思影則是繼續重溫她的小說。

  紀思影一邊重溫小說一邊發起了神經,尤其又以看完的時候最為明顯。

  她把頭扣在桌上哀號著。

  「啊啊啊愛錯人了啊啊啊──為什麼是後來的會有感情啊!」

  「妳懂那種喜歡錯人的感覺嗎!她居然沒成對也就算了,還領便當啊啊啊──」

  關燕苓伸手拍了拍紀思影的肩,望進她清澈的眼底,心臟不自覺地跳快,但臉上並無異狀、腦袋似乎也沒有什麼反應。

  「我只能拍拍妳。」她強力的憋著笑。

  鐘響後,關燕苓走出了音樂教室。

  喜歡錯人的痛,此刻的關燕苓或許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能夠體會。

  心頭不自覺劃過一道疼意,宛如陣瘴氣風化成的大石壓在心口般沉重而難以化解。她無奈仰天望著仍蔚藍的空,找不見自己的身影。

  「我又何嘗不是喜歡錯人呢?」苦苦一笑。

      「果然,得要努力拔出來了。」

      她能說得了謊騙別人,卻說不了謊騙自己。

  一個是心底認定的喜歡,是安全感,是他,是男生。

  一個是心臟不由自主地跳快,腦袋卻沒有特別感覺,是她,是女生。

  究竟哪一個是喜歡?

  關燕苓反覆質問自己,找不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不過如果可以她希望是前者。縱然承認後者對關燕苓來說更加容易,甚至彷彿那是本能般不需要經過掙扎也仍然盼望是前者。

  至少誰都不必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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