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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輩橫行的城市2-2

鼠輩橫行的城市2-2

透過波動魔法,他感覺到小豎琴調得太緊的絲弦,手指撩過音柱幫它放鬆。

他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簧片比對笛管,細心修整到合適的大小,換掉原先破損的簧片。他試吹時,柔和的氣流在笛管裡流動,與簧片合唱情歌。

他點起蠟燭在金屬湯匙上融化羊蹄膠,小心補起一對手鼓邊緣的裂縫。

銅鈸和鈴鼓的金屬邊緣只要用小鐵鎚修整一下,馬上就能恢復清脆的聲響。覓奇像抱起一個嬌弱的女孩一樣抱起烏德琴,將手勁放到最輕,撩撥每一根絲弦,用全副身心感應她的歌聲,確認每條絲線和音箱都能共鳴和聲。

經過他修整的樂器一樣一樣圍繞在他腳邊,隨著他身上的波動不斷散出若有似無的歌聲。最後是一對響板,覓奇調好繩結鬆緊,向送上響板的小女僕保證響板現在就像新的一樣好。

小女僕藏在頭巾後的臉,突然漲紅的臉和淺綠色的眼珠恰成對比。覓奇多看了這對眼睛一下,為某段掠過腦海的回憶微笑。小女僕羞得收起樂器,糗兮兮地從他身邊跑開。原本靜謐的紅粉閨傳出訕笑聲,揪住每個人耳朵的魔咒頓時成了回憶,散失在石牆之間。

大功告成,覓奇扭扭脖子,慶幸今天沒有什麼大工程。天可憐見,一口氣在暴雨中爬上荷倫宮,他的手腳還痠痛得緊呢!

「你這小怪物。」玥芙媽媽帶著阿多和咖啡壺,還有一整個托盤的餅乾點心坐到他身邊,邀他加入迷你尺寸的盛宴。「你每天都來個這麼一次,我就不用花大錢找按摩師傅,替這些可憐的女孩子放鬆筋骨了。」

「你太誇張了。」覓奇報以微笑。剛修完樂器,他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不等玥芙媽媽招呼直接動手進攻。

「吃慢一點,小夥子,你要是噎死就沒人給我修樂器了。自從瑟立姆摩蘇丹上位之後,要找個懂樂器的人比駱駝穿針眼還難。」玥芙媽媽說:「我真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天,日濟會又變成我們的大宗。以前我聽老祖母們說什麼日濟會,還以為說的是救濟所發的大雜燴。結果換個摩蘇丹,不只老祖母穿的衣服款式,連他們不屑聽的教訓也來了。」

覓奇用手指點點嘴巴,然後配著咖啡繼續往下一塊小米糕進攻。

「少叫我閉嘴,這裡是我的地盤,就算是摩蘇丹也休想叫我閉嘴。」玥芙媽媽翹起蓮花指幫兩人倒咖啡。「只聽日濟會的經師說話,日子還要過嗎?歌不能唱,舞不能跳,連喇叭都不能吹,這樣叫我們怎麼討生活呢?」

覓奇差點把咖啡噴出嘴巴,趕緊用手嘴巴摀住,以免嘴裡的好料噴進浴池裡。

「看看你這猴急的樣子,我說吃慢一點。」玥芙媽媽把餐巾扔給他。「擦擦嘴。好在我們這裡歡迎闊嘴的人,不然這種吃相,就連救濟所的人也要趕你出門。」

幾個身姿曼妙的女孩脫光衣服,姿態優雅地滑入大浴池中,用柔軟的毛巾擦拭彼此的身體,洗掉前一晚的塵垢。他們的肌膚和男人土塊般的筋骨沒有半點相似,美得宛如滴入瓷杯中的奶酪,泛出陣陣誘惑的波紋。福波愛蘭的女人以強健的筋骨自豪,夜境女人以雪白的臉孔聞名,但在覓奇眼裡,這些都比不上咒闍利女人乳酪般豐美的身軀。

「看傻啦?」玥芙媽媽在他眼前揮揮手。「這麼喜歡就挑一個,媽媽招待你。」

「不行。」覓奇搖搖頭。「我最近戀愛了,要為她守身才行。」

「戀愛呀?這年頭還真是什麼消息都有,大賊貓罟覓奇居然戀愛了?怎麼?闖進荷倫宮偷了哪個公主的心呀?」

覓奇的心剎時漏跳了半拍。

「你看看這個。」老鴇沒發現他的異狀,向後揮手要阿多拿東西。不消片刻,一張看起來異常眼熟的傳單傳到覓奇面前。「要不是知道這個賊長什麼樣子,我還真以為是你去闖荷倫宮這個淫窟。」

覓奇哈哈苦笑,把咖啡杯湊到嘴邊躲避講話的機會。

「上面只說要抓這個綠眼睛的賊,就有五千庫金當獎賞,看來這次我們偉大的帕夏和長官們,是下定決心要抓到這個偷香賊。」

「到荷倫宮去只偷香?」覓奇說:「只偷香何必冒險闖進去,躺在愛兀思河岸旁就能聞到嬪妃的尿香了。」

「唉唷,去去去,浪漫的故事怎麼被你說成這樣?品味不好,這是你們男人的老毛病,不然摩蘇丹也不會放任那些經師,逼所有的女人把臉包在帳篷裡。」

「別說這個了,多無趣。」覓奇把話題扯開,再讓玥芙媽媽發揮下去,等等從摩蘇丹到穆斯法堡各個警役,都要被拖出來點名負責。「我想看看我的東西,有幫我收好嗎?」

「有沒有收好你的東西?你當我是什麼,專偷客戶錢的行庫嗎?」玥芙媽媽叫來另外一個僕役。「等等你跟阿寧去看那個鬼玩意兒,結束之後再找素瑪老頭算錢。我先說,沒和我再多喝一杯,我可不准你走出紅粉閨。」

「遵命。」覓奇坐在地上假裝鞠躬,玥芙媽媽這才放手讓他離開。他們都不懂那個東西的價值,但即便如此玥芙媽媽還是願意為了覓奇的音樂,空下一個隔間少掉一個賺錢機會,給他借放重要的寶物。覓奇由衷感謝她。

阿寧甚至比阿多個子還矮,這個還沒綁上頭巾的小男生帶覓奇爬上樓梯,繞過生活在微光中的女子們。紅粉閨彷彿是一座大籠子中,又有無數的小籠子,圍著正中央的大浴池住著許多色彩斑斕的鳥兒,在晨光中或睡或醒,梳整身上美麗的羽毛。這些玥芙媽媽養出來的鳥兒,如果將他們趕到街上,只怕不到一天就被市場上的鼠輩分食殆盡。

正如玥芙媽媽說的,就算骯髒不堪,有條老藤讓這些鳥兒歇腳,也比什麼都沒有好。

「你真的偷過維齊爾的寶庫嗎?我聽說摩蘇丹只信任他的維齊爾,擔任維齊爾的人就能擁有摩蘇丹秘密寶庫的鑰匙。」

突然有人說話,覓奇愣了一下才弄清聲音來自身邊的阿寧。

「我相信摩蘇丹不會把寶庫的鑰匙交給維齊爾,我偷的也不是什麼維齊爾,他只是個小文書官而已。」覓奇回答。這些謠言真要不得,老是亂傳一些奇怪的事。

「那他真的是布藍帕夏的髒手嗎?」

聽到這個說法,覓奇忍不住笑了出來。「當然,髒透了,這也是他寶庫被人搬空,卻連個屁都不敢放的原因。」

「為什麼?」

「你問題真的很多呢。」覓奇說:「這當然是因為如果他敢聲張的話,就得到布藍帕夏位於穆斯法堡首府的辦公室解釋,為什麼這麼多財寶,會跑到一個低階帕夏的地下室裡。」

「真的很多嗎?」阿寧追問道:「有哪些神奇的東西?」

「最後一個問題,要讓最神奇的東西回答你。」

覓奇拉開簾幕,在陽光下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顆野獸的頭。

「這是什麼?」阿寧看呆了。

「我還沒完成的傑作。」

覓奇走上前,憐愛地拍拍齜牙裂嘴的的木刻獸首。這種感覺像是和闊別已久的寵物再見一樣,帶來濃厚的相思氣味。半成形的獸首咧開嘴彷彿在微笑,兩枚木頭尖牙說不出的可愛,螺旋狀的眉眼的短角神氣又威風。覓奇讓意志透入木材的質地裡,確認木質隨他希望的方向變化。堅硬的木頭沒有令他失望,生氣盎然宛如一棵不斷拔高的小樹。

「這是什麼材質?」阿寧問:「我從來沒看過顏色這麼漂亮的木頭。」

覓奇懂他的意思,他第一次看見這塊木材原貌的時候,也忍不住發出讚嘆。烏黑的木紋圍繞著覓奇雕刻的獸首圖樣,木頭的眼睛因此有了神氣,耳鼻偷偷在觀眾的眼角餘光裡搧動。

「這種木頭叫烏石,只有福波愛蘭東方的海島上才有。」覓奇說:「烏石的產量非常稀少,我可是找遍了四大國,才終於在咒闍利找到這塊完整的木料。」

「這能做什麼?」

「我打算做一面鼓。」覓奇把獸首翻過來,讓阿寧看獸首後面的空洞。「等我雕好圖樣之後,只差鼓皮就能大功告成了。」

「你打算——」

「小夥子,你問題太多囉。」覓奇用手指點點嘴唇。「問太多問題,小心經師找上門來說教。」

阿寧趕緊摀住嘴巴。覓奇帶著微笑,把他推出隔間。

「去找廚娘再幫我煮一壺咖啡,我工作時可不能沒有東西喝。」

阿寧連聲應是,腳步輕快地溜下樓梯,往樓下的廚房衝去。覓奇抱起獸首,拿出刨刀開始修整。烏石的木質非常堅硬,放眼日顯與夜境,覓奇很可能是第一個想不開,拿這個刁難的材料製作樂器的瘋子。

畢竟他要做的東西不是路邊掏出幾枚硬幣就能換到的商品,或是樂師為了娛樂金主胡敲亂打的工具。這個鼓能改變世界,這是他最基本的期許。

「小傢伙,你也許只能響一次,但藝術品不都是這樣嗎?」覓奇對獸首說:「只要響一次,全世界就再也不會忘記你的聲音。你會響徹雲霄,將日夜的分界震垮,為了這個目標我們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小傢伙眨兩下眼睛,覓奇就知道牠會同意。

「現在忍一下,我要幫你修一下臉頰,還有頭上的角。真奇怪,我記得你的牙齒之前沒有這麼可愛呀?」

小傢伙對他微笑,但是覓奇沒時間理會牠討好的笑容,他要專心在工作上。

他是如此專心,一直到今天的進度將近完工時,才終於想起那雙漂亮的綠眼睛。真奇怪,他從來沒看過那樣的眼睛,真不知道她都吃些什麼,眼睛才這麼美麗。離開故鄉算算也有十年的時間了,這段時間裡能使他掛念的東西並不多——當然不會,小傢伙,沒有忘記你——可是他還真沒見過這樣一雙特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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