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輩橫行的城市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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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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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洛心慌意亂的呼喊，霎時嚇醒了失神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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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慕蘭特蘇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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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身肥肉的老太監幾乎是用滾的滾過走廊，滿身大汗撲到慕蘭特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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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是說——眾神王呀！你在這裡要是被人看見，你那尊貴的叔叔會說些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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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蘭特倒是很清楚叔叔會說什麼。嚴峻冷酷的瑟立姆，一個殺手，竊位者。優洛胖嘟嘟的手頂著她的腰，要她快點站起來。賊已經跑了，大批的衛兵正衝向嶓迦尼葉的禮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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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拜託你了，我高貴的蘇丹、公主、神佑之人！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那些衛兵隨時會看到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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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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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蘭特撿起嶓迦尼葉之盾，強抑緊張慌亂的心，將祖輩的聖物放回崩壞的金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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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了！」優洛低聲催促，衛兵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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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永遠這個樣子。」禮拜堂一片混亂，慕蘭特心如刀割。「一切不會永遠是這個樣子。我祖輩的聖物遭人褻瀆，我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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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說了，快走！」優洛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將她拖出禮拜堂，逼她越過欄杆走進雨幕裡。一老一少踏著滿地的爛泥巴，嘩啦啦穿越水勢高漲的庭院，跑回寢宮中躲藏。在暴雨中，他們慌亂的腳步聲完全不需要遮掩，天邊的悶雷轟轟作響，衛兵迅速包圍禮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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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很快就會平息，暴雨已經過去，漫長的微雨後，普照時刻又來了。荷倫宮裡天下大亂，宵小入侵的消息飛快地從衛兵的嘴裡洩漏給同袍，再由同袍帶回家中，再由上街的女人帶到穆斯法堡的大街小巷，傳進每戶人家的深閨密院。事發過後不到三個普照時刻的時間，咒闍利穆斯法堡已然風起雲湧，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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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猜，瑟立姆摩蘇丹這一次，又打算怎麼整治這座鼠輩橫行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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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管穆斯法堡怎麼風起雲湧，都不是覓奇這個賊該關心的事。他動動肩膀，把肩上的花布包裹拉近身體，以免被身邊熙來攘往的人潮帶走。只要太陽還在天上大放光明，博洛市集就沒有安靜平和的一刻。這裡吵得要死，陽光剛從雲後露出臉，店家就急著在自家的簷廊擺上攤位。等到日晷上的影針指向第二刻，外地人也到了，各種花花綠綠的服飾和外地商品塞滿每個空間。想在攤商間找到縫隙塞進一隻老鼠，難度不啻於將駱駝擠過針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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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覓奇一樣進城趕集的人都綁著綁腿再套上軟皮靴，好阻擋無所不在的沙塵。準備進入第三刻，上工前趕著偷晃一下市集的男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是婦女的時間。要不了多久，全身罩在斗篷和蓋頭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人就會佔據這個市集。比起來去匆匆的男人們，他們才是這個城市的靈魂和噪音。當他們出現在市集時，穿著長外套的男人如果識趣，就知道是時候離開了。會在第三刻和女人廝混逛街的，不是情人就是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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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覓奇沒有這個顧忌，雖然他留了鬍子，穿上長擺襯衫遮陽，但他不是咒闍利人，甚至不是個日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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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拿著警役塞給他的傳單，上面畫的賊和他沒有半點相似之處。覓奇不怪畫工，靠想像作畫需要天分。今天欣賞自己造成的混亂夠久了，他把頭巾的末端塞到招風耳後，背好包裹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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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芙媽媽的紅粉閨，這才是他今天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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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閨得繞過博洛市集，從一條秘密的小巷鑽過去。裝飾華麗的轎輦匆匆繞路離去，神情疲憊的女人三三兩兩包上頭巾，走過年老駝背的守門人眼前。又是疲勞的一夜，帶點羞恥和尷尬，還有酒和各式菸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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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奇裝出肅穆的表情，忍著沒去偷看簾幕後是哪些大人物。車夫吆喝拉車的馬向進，結完帳的女人走入陽光下，瞇著眼睛目送恩客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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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絲莉、赫丹娜，兩位早呀。」覓奇帶著笑容打招呼。「又是嶄新的一天，一大早就露出漂亮臉蛋，開張時間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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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開，我醜死了，沒心情打招呼。」依絲莉揮著手說。她身旁的赫丹娜壓根不想說話，嗯了一聲當打招呼，慢理斯條地披上頭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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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奇嘻嘻一笑，對他們鞠個花俏的躬，繼續走他的路。他喜歡這一帶的房子，比較多顏色，沒那麼僵硬死板，和沙漠中的白蟻巢區別大一點。沙色的牆上剛被大雨洗淨的深紅色瓦片閃閃發亮，團團繞成美麗的圓頂。和其他人不同，當普通老百姓拿下護窗板，炫耀玻璃窗的光彩時，這裡的居民們正忙著將早晨的陽光擋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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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和的陽光再過不了多久就會變得毒辣刺人，到時候這些玻璃窗又得通通藏起來。這就是日顯，終年不斷的陽光，無止盡的曝曬。想活在這個國度裡，骨頭不強壯一點，還真撐不過每天烈陽暴雨的交替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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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閨花俏的書法招牌就在前面不遠，偌大的建築物卻只有一扇小小的門，偕同厚實的牆藏著無邊春色。覓奇走上前敲門，門上的眼窗刷的一聲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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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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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罟覓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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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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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罟覓奇。」覓奇糾正守門人的發音。「我說阿多，你的大舌頭什麼時候才要去治一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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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窗嘩地關上，又矮又瘦的守門人阿多打開門，吸飽香水的空氣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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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換一個更順口的名字。」阿多推了推頭上的小圓氈帽，這是穆斯法堡的新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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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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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裡可是賣皮肉的，當然要走在流行的尖端。我的新帽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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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呆了。」覓奇微笑。「再給你一個驚喜——你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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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這小混帳！」阿多開心地收下短笛，揮揮手要覓奇快點進去，眼睛一刻也不想離開手上的樂器。他開心覓奇也高興，那短笛上的裂痕，可是花了他不少時間才修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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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狹小的走廊，沒多久眼前的景色就徹底變換。從氣窗透進的微光中，覓奇可以看見紅粉閨名聞遐邇的大浴池，寶藍色的琺瑯磁磚透著玻璃光澤，在闐黑的水中閃閃發亮。細小的磁磚向上拼貼延伸成一個模糊不清的天穹，鑲著各色的雲朵、花草，美叢花樹的末端都指著一個艷麗絕倫的風塵女郎。這些花朵收起美艷的笑容，披著薄紗展現懶散的真性情，趴在貴妃椅上或睡或坐，享受沒有男人騷擾的清閒時光。覓奇得說比起夜境直接脫光的的粗陋行為，紅粉閨裡若有似無的氛圍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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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奇！」像把藤條一樣粗硬的玥芙媽媽張開雙手，大步上前給覓奇一個擁抱。「壞小子，我還以為你遺忘我這個寶窟了。當我聽說你去給玫瑰房的婊娘修豎琴時，我氣到連眼線都畫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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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不是在這裡了嗎？」覓奇拍拍她的背，用鼻尖磨了一下她的臉頰。玥芙媽媽拍了他的屁股一下；這老可愛依然不改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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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來這裡，你不出現，女孩們都快不知道怎麼奏樂制服那些肚肥屌短的野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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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芙媽媽拉著覓奇往紅粉閨裡走，她的聲音有兩種魔力，一種能令男人心癢難耐，一種勾起覓奇小時候在花街討生活的回憶。這些所謂的媽媽們總愛捏覓奇的鼻子，偷塞糖果給他。覓奇有時候會想，挑上紅粉閨，是否也是他一點思鄉情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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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芙媽媽的大嗓門引來注意，不少小小的身影抱起雜物，揭開躺椅前的簾幕跟上他們的腳步。慵懶昏睡的女子們用手撐起身體，抬起頭在覓奇路過時給他一個挑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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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不知道什麼時候趕過他們，跑到大浴池的另一頭抓緊吊繩用力拉，把最大的護窗板吊起，暖和的陽光宛如天使的氣息吹起滿室塵埃，覓奇瞇起眼睛。等他適應陽光之後，小女僕們在金色的圓弧中央擺好無數的樂器，連專供他工作的凳子都擺放妥當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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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真好！」覓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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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甜點，如果你要的是主菜，我馬上送上菜單。」玥芙媽媽對他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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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太飽會忘記工作的。」覓奇呵呵笑，鬆開玥芙媽媽的手坐上凳子，解下身上的包裹拿出工具。他感覺得到期待的目光，紅粉閨從年紀最小的女孩到身經百戰的老鴇都在等待。覓奇不知道他們等待什麼，也許是個奇蹟，或是某個短暫的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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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奇深呼吸，吐氣時將意志延伸出去，撿起一把小豎琴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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