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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3

我不得不說橘子是一個超主動的女孩子。

才隔兩天,她又打電話跟我約時間,理由自然和遊戲脫離不了關係。

因為曉依的關係,我暫時不想讓普通的女性朋友到我家,但也有點排斥去她住的地方,想想如果去可樂那邊的話,他一定又會虧我虧很久。

而痞子現在應該正在被阿翔壓榨勞力,前兩天看他的MSN狀態就是在譙阿翔;阿豆也回去高雄了,而且他住學校宿舍,也沒辦法帶女孩子進去。

想了想,好像也只有啞巴那裡能去了。

啞巴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我沒問過他為什麼寒暑假都不用回老家,也從沒聽他提過他自己家裡的事情。偶爾會有點好奇,卻又覺得這種很私人的事情,如果啞巴不想提的話,問他也很沒禮貌。

那天下午,我先跟啞巴知會了聲,他好像不太甘願,卻還是答應讓我跟橘子去他家。為了感謝他的大恩大德,我們兩個還特意先到超商買了一堆啞巴喜歡吃的東西過去。

啞巴開門一看見我諂媚地拿著那些東西給他的時候,他哼了一聲,丟了句「巴結」給我,就默默地把零食收到一旁的收納箱裡。明明就很高興,不知道他在裝什麼裝。

一開始是我跟橘子坐在電視前抓著搖桿廝殺,啞巴默默地坐在後面上網。

後來橘子說她玩得有點累,所以想休息,就由啞巴接替她的位子和我玩對打。整個下午,大概就是我們三個人搶著兩個搖桿之下渡過。

快四點的時候,橘子說她想到樂隊今天傍晚有餐會而先離開。我看遊戲很好玩,就先跟她借了過來,她也大方地說放在我這裡無所謂,她想玩可以隨時跟我拿。

她離開之後,剩我跟啞巴兩個繼續對著電視及搖桿廝殺到晚餐時間。

我跟老媽打過電話說我可能不會回去吃飯。而待在啞巴這裡,能吃的晚餐大概也只有他家樓下那間麵攤的東西。

下午五點多,我累得向後直接倒在地上,整個房間只剩下遊戲的背景音樂、電風扇轉動的聲音,還有啞巴敲鍵盤或點滑鼠的聲音。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幹嘛,就湊過去好奇,發現他只是在逛一些網頁後,就倒回地上去,盯著天花板發呆,讓自己的腦袋放空一點,卻滿腦子充斥橘子的事情。

我也不是什麼笨蛋啦,雖然整天都被可樂和痞子說笨。

有時候會覺得這樣的寧靜讓人很心安,卻又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夏天的室內總帶著一股悶熱,電風扇賣力地送著一點也不涼的風,也吹不散那滯留在空氣中的尷尬。

「好熱啊--」我在地上滾了一圈,接著看向啞巴,「你待在這裡都不會覺得熱喔?」

啞巴把椅子轉了半圈,挑了挑眉,低頭看著我,「心靜自然涼。」

「我心也很靜啊,靜到跟一灘死水一樣靜了,明明就是你這裡空氣對流不好。」我抱怨了幾句,想要轉換一下現在的氣氛。只見啞巴挑了下眉,抓了錢包,劈頭就問我想喝什麼?

「我要烏龍茶、可以的話最好再來一個曠世奇派的巧克力冰--」

「想得美。」他哼了一聲,就拿了鑰匙走出去。

啞巴離開之後,我就把他家當自己家一樣,走到浴室洗了把臉,將剛剛一直留在身上那股因為流汗而造成的不適感給清得一乾二淨。想思考為什麼在橘子離開前,啞巴會有剛剛那樣異於平常的沉默,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他們兩個的互動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可是就是讓我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我又洗了一次臉後,走出浴室,坐在電風扇前讓風扇直接吹著我的臉。

半瞇著眼睛,這樣的感覺真是有夠清涼的。

開門、關門的聲音連續響起,啞巴回來看到我這副蠢樣,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將烏龍茶放在我的頭上。

他沒放穩,所以保特瓶一下就掉下來砸到我的腳,「靠!掉下來會痛耶!」

啞巴沒回話,又把紙盒裝的冰扔給我。

「喔耶!啞巴我愛死你了!」我一邊大叫一邊拆開盒子,好不悠閒地霸佔著電風扇還一邊吃冰。

等我把冰吃到最後只剩下一根棍子的時候,咬著冰棒棍爬到坐在床邊地板上的啞巴身邊,一起靠著他的單人床,我問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今天他悶的程度比以前還誇張。

「就好像漫畫裡講話連對話框都不見的人一樣。」我把冰棒棍隨手扔在旁邊的塑膠袋裡。

我又繼續盯著天花板開始恍神,發了很久的呆,才聽見啞巴開口。

「你覺得橘子怎樣?」喔、好稀奇,他居然會問別人的事。我一直以為啞巴對其他人都沒興趣的。

針對啞巴這個問題,我也沒多懷疑他背後問這問題的原因是什麼,很直覺地回答:「還不錯的一個女孩子啊,很樂觀也很主動。」

然後我坐直了身體,很認真地看著啞巴,「幹嘛,你喜歡她啊?」

啞巴搖頭,「你呢?」

「欸?我?唔……」我想了一會兒,「稱不上喜歡吧,我只覺得和她很合得來而已。」

我說完之後,又是一段長得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讓我差點想問啞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突然扯到橘子,又突然變得比平常還安靜。

雖然他本來就是個話很少的人,但也不至於像現在一樣,這樣的沉默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不好受。

「欸,啞巴,到底怎麼了?我覺得你今天整天都怪怪的。」我用手臂撞了他一下,他沒啥反應。

感覺他心事重重的。

「……小風。」

「嗯?」因為他叫我,所以我就抬頭看他,他卻在和我對上視線後把頭低下去。

搞什麼鬼?

「我……」啞巴說了一個字就停下來了。

我重複了一次他說的最後一個字,過了很久他還是沒有接下去,頭還是一樣低低的。

「你怎樣?便秘啊?」我不解地看他到底想賣什麼關子,他卻真的說他要去廁所。

我靠了一聲,罵著他想上廁所就上廁所,還搞得神秘兮兮的幹嘛?

啞巴在廁所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我懷疑他是不是真的便秘,還是碰到馬桶仙子問他剛剛拉的是金色的……幹我好噁心。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想些奇怪又噁心的東西,所以我將上次破關紀錄不太好看的遊戲拿出來重玩。

就在我驚險地要躲開那群西班牙暴民從山坡上推下來的巨石時,廁所的門開了。

我的手忙著按畫面顯示的逃生指令,一邊問啞巴不會真的摔到馬桶裡面吧?

他只是一語不發地坐到我旁邊,靜靜地看我奮勇殺敵,直到我到了可以存檔的那個空檔,我才放下搖桿問他到底怎麼了?

「心情不好要講,反正我們朋友那麼久了,對吧?」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痞子說我有時候笑起來很有治癒系的感覺,雖然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問他,他也說那是他從學會那個公關學妹那裡聽來的評語。但我知道,出手不打笑臉人,一堆人對笑臉人的戒心也會比較低這是事實。

「小風。」啞巴又喊了我一次,我嗯了一聲,他就伸手把我的臉扳向他。我眼睜睜地看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直到我們的嘴唇碰在一起時,我還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老實說啞巴這傢伙根本就是偷襲。

那時我的腦袋根本就一片空白,然後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啞巴的嘴唇軟軟的,第二個反應的是--幹恁娘!我被強吻了!第三是我不懂啞巴這麼做的原因和理由,再來是滿滿的為什麼?

說真的,我並沒有掙扎,只是很疑惑,直到啞巴的吻開始有了侵略性,我發現他試圖用舌頭撬開我的嘴唇時,我才試著想推開他。

可是體型輸人的話,力氣大概也決定了敗北的因子,原本我們肩併肩坐在一起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被他壓倒在地上,他跨坐在我身上。

那個吻維持得很長、很久,也很激烈。直到我開始覺得缺氧,腦子裡完全掰不出任何我認為能夠解釋啞巴這行為的藉口為止,他才起身,直直地看著我。表情乍看之下沒有什麼改變,卻又帶了一些,呃……我真的沒辦法形容,可能那時我的腦袋真的被嚇得轉不過來了。

長時間的親吻讓啞巴的聲音變得有點沙啞。

於是,我被告白了。

啞巴說他喜歡我很久了。

我覺得談感情啊,它可以很堅固也可以很脆弱。

堅固的就好比那種長久不變的忠貞或是愛戀,脆弱的最佳範例大概就人家常說的男女之間絕不可能有純友誼存在一樣。

而這可以套用在兩個男的身上嗎?日久生情啦,還是友誼慢慢發酵成愛情這種事,套用在當兩個當事人都是男人的時候,真的沒問題嗎?

啞巴的表白絕不可能是玩笑話,他不是那種會拿自己虛弱的對話神經來說一些沒必要的事情的人。

他最多話的一次,大概就是大二有一次做團體報告,結果我完全把整理的重點搞錯,他花了一整個小時在系辦修改。

那一個小時裡,他的碎碎念從來沒有停過。只要改到一個有問題的地方,他就會問一次為什麼明明該這樣弄的東西,我居然會弄成那個樣子,他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

那時可樂他們知道我被啞巴碎碎念了一個多小時這件事之後,全露出一副明天會不會就是世界末日的誇張表情。

後來我們也證實那一個小時大概是啞巴先預支了之後一個月的對話份量。

因為那之後的一個月,啞巴一句話很難超過三個字,甚至連開口都懶了,只差沒拿出紙筆跟我們筆談。由此可以想像,當他發現我把報告弄錯的時候,他絕對是氣瘋了,只是表現出來的只有無奈。

很多事情在事後想想會發現早就有跡可循,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都被忽略了。

還是該說,是要經過什麼事情之後,才會讓人戴著有色眼鏡去重新審視那些一開始只會當作普通關懷的行為。

像是我從沒想過,為什麼啞巴對其他人都愛理不理的,唯獨對我例外?

那天我逃得很狼狽,丟三落四地忘了很多東西,連我寶貝的PS3都忘在啞巴那裡。等我想到要把它帶回去時,已經是半年後的事。

回家之後我上了MSN,啞巴沒上線。

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簡訊,沒有聯絡。

之後足足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們就跟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沒有任何交集。他沒有來找我,而我也沒有勇氣去找他,我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如果要裝做什麼事都沒有,我覺得對他很殘忍。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覺得啞巴是我的好朋友。

我還是會跟橘子一起出去,她也很常打電話約我,只是從那次之後,我們就再沒有約一起打電動了。每次我們出去,不是在西門町亂晃,就是跑到淡水吹海風,坐渡輪,還是看著淡水夕照來打發一整個無聊的暑假,反正我也沒有去打工什麼的,時間很自由。

到後來,我們兩個差不多是天天膩在一起了,連她要去打工也都是我先送她過去,等她打工結束之後,再載她回她住的地方。

老媽對我天天跑出門野並沒有什麼意見,好像還對我沒有整天在家裡當廢人一樣混吃等死這件事感到挺開心的。她大概也隱約察覺我跟一個女孩子走得很近,所以有段時間,她的臉上老是掛著曖昧的笑容。

有天晚上吃飯時,她還語重心長地跟我說,人還年輕就要好好把握現在手邊的機會,別老是守著已經過去的事情。我低頭扒著飯,很清楚她在說什麼,但我比較想裝傻。

過了幾天,可以當我擋箭牌的老哥回來之後,老媽才終於放過我,成天追問著大我七歲的老哥到底啥時才會把女朋友帶回來。大學交了一任女朋友,沒多久就被甩的老哥被老媽追問得啞口無言,還被老媽笑不是在當律師嗎,都不會講話要怎麼當律師。

七月的最後一天,橘子沒有排班。那天她說她想去海邊,我就載她過去了。

我們沒去什麼海水浴場,單純沿著海岸線騎,找到一段風景還不錯的地方後停車下去。

橘子很高興地跑到沙灘上,快速地脫了她的布鞋跟短襪,將七分褲捲到膝蓋,亦步亦趨地慢慢走向海浪拍打的邊界。

我慢慢地晃了下去,坐在海灘上,叫她盡量別走得太深,以免危險。

她笑著高應著一聲好,踩了幾下海水之後就跑到我旁邊坐下。

那時應該是下午一、二點的時間,太陽正毒辣。

我們兩個像瘋子一樣沒有做任何防曬措施,就坐在沙灘上讓太陽烤。就連屁股底下的沙子也跟被炒過一樣燙,讓我打消了讓手撐在沙灘上盯著天空發呆的念頭。

後來我們拿了我車箱裡的雨衣充當坐墊,兩個人分著不大的空間倒在雨衣上頭,太陽就在我們的頭頂上。總覺得墊在下面的便宜雨衣好像快融化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橘子突然坐了起來,由上而下地俯視著我。

「怎麼了嗎?」我不解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下一秒她就低下頭,在我的嘴唇上輕輕留下一個吻。

小風,我們一起好不好?她撥了撥垂下來的頭髮,笑著看我。

那天被海浪聲所吞沒的問句,我含糊地答應過後,橘子不改她主動大方的作風,再次低頭親上我的嘴唇。我只是很禮尚往來地回吻。

除了嘴唇的碰觸以及她半帶挑逗的聲音之後,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後來我們手牽著手,十指交扣地光著腳走在沙灘上。

沙子塞進腳趾間的縫隙,有說不出的彆扭。

我知道橘子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個性開朗大方又不做作,還很MAN,偶爾也會跟個小女生一樣撒嬌。

當可樂知道我跟橘子呃……交往之後,他就很不爽地在那裡吼,為什麼每次女孩子都是看上我,他都沒有女生要倒追這樣。

痞子則是要我趁這個機會忘掉過去的事情,人生就是要把目光放在眼前,而不是一味地回顧過去。但他的經典名言才講到一半,我就聽見學會那個公關學妹叫他不要顧著講電話而不練習營火晚會活動的聲音。

阿豆也說他覺得橘子跟我應該會很合得來,他看我們兩個上次夜遊時的感覺還不錯,一定沒問題的!之後聽到他家荳荳很神經質的吠叫聲,阿豆就急急忙忙把電話掛掉了。

大家都叫我要好好把握這個還不錯的女孩子,可是我的心裡真的很猶豫。

要忘記一個曾經很喜歡、很喜歡的人,這麼絕情的事情我辦不到。

而且,我也不確定我對橘子到底有什麼感覺,只隱隱約約覺得,一下子就演變成現在這種關係,是不是有點太快了?但是又不可能現在才拒絕人家,我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我並沒有想要傷害任何人的意思,一直都是。

然後我就想到啞巴,如果他知道的話會有什麼反應?我還是不敢跟他聯絡,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他對我的感情。我不敢拒絕也不敢接受,好像就只能這樣擺爛下去了。

突然覺得其實我這個人還滿爛的。我倒在床上,抱著涼被,心裡這麼想,再從床上跳起來去打開音響,聽著歌,試著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很複雜的事。

我當啞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也希望我們一直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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