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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1-3

      我在施爺離開後拿下蓋在木雕上的帆布,然後與芷媚並肩坐在床上,看著這尊大概有一個人高,採蹲踞姿勢的木雕風獅爺。

      它真的是哭泣的樣貌。

      「為什麼你買了一尊這麼奇怪的雕像?」芷媚用困惑的眼神看著我。

      「這不是買的,是借來的,為了增加我的寫作靈感。我知道在房內擺了一尊一個人高的風獅爺有點奇怪,但……」

      芷媚打斷我的話問道:「那為什麼它在哭?」

      我轉過頭看著芷媚,愛憐地用手撫摸她的秀髮輕聲說道:「它的表情並不是哭,只是悲傷了點。也或許……它表面是哭的,但或許內心卻在笑,就像妳永遠不知道人的內心在想什麼。」

      「為什麼會悲傷?是因為有人傷了它的心嗎?」芷媚幽幽問道。

      我回答不了她的問題,只能默默看著她躺上床,臉孔再度朝著牆壁,心裡反覆咀嚼著她的問題。

      是因為有人傷了它的心嗎?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我曾傷了芷媚的心,即便要用膠帶一點一點將她碎裂成沙粒般的心給黏回、即便要花上數十年,我都願意去做。

      我起身關了懸吊在天花板的燈,只留下書桌那盞深黃色的鎢絲燈,昨晚可怕的回憶又出現在我腦海裡,我不自覺餘悸猶存地看著芷媚的背影。今晚我大概又不用睡了,只好將椅子挪了挪,靠著桌子席地而坐,百無聊賴看著那尊佇立在房間正中央的木雕。

      看得出神,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門外走廊傳來傑瑞的聲音,但並沒有聽到另一個人和他對話,所以我猜測他八成是在講電話。傑瑞夫婦就住在斜對門,這間民宿的隔音很差,所以會聽到別間房客的講話聲音一點都不奇怪。傑瑞的語氣聽起來非常憤怒,對著電話咆嘯著:「怎麼會不見?」。

      傑瑞的聲音讓原本快要坐著入睡的我眼皮再度撐開,就在我起身想要喝水時,我發現那尊木雕的底部有水滲出,沿著地面蔓延到了我的腳邊。

      從微弱的燈光下,我看見芷媚依舊躺在床上,為了不驚醒她,我起身繞過了地面那攤水,想要拿條布來擦拭,但才走沒兩步,我就聞到一股臭味從木雕內傳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臭味,在我記憶中最接近這種味道的是當我還是國小生時的某年暑假,我從操場旁的可愛動物飼養區抓了一隻小兔子,養在教室的抽屜裡,放暑假時我居然忘了那隻兔子的存在,等到想起時已經是兩個月後的開學日,在那炎熱的夏天,沒水沒食物的小白兔根本難以存活在教室內。開學日,心急如焚的我第一個進教室,那時整間教室充滿了屍體腐臭味,噁心的味道足足持續了好幾個禮拜,即使戴口罩上課也能依稀聞到過期蛋白質混合著惡質脂肪的酸臭味,甚至每當我將手伸進抽屜想要拿課本時,都會有種裡面有一隻眼睛發紅的兔子把我的手當成紅蘿蔔、準備惡狠狠咬一口的錯覺。

      從可怕的回憶裡抽回,我伸手往木雕摸去,木雕底部滲出的水不但濕黏,還有噁心的腥臭味,我將手伸到燈光下,赫然發現我的手掌一片鮮紅。

      這是血!

      木雕內部傳來「喀喀」聲響,我大起膽子將眼睛湊近,發現木雕周身有一條長長的切痕,那痕跡十分細微且平整,不仔細看很難發現。我順著那條切痕摸去,整個木雕突然「啪」的一聲從中裂成左右兩塊,左半邊那塊像是被鋸斷的樹木往旁倒下,中間出現了令我大吃一驚的物體……

      一個蹲在木雕內的女人。

      正確來說,應該是一個渾身赤裸、以詭異的蹲踞姿式被放置在木雕內的女屍。那個女人渾身是血,惡臭味和蒼蠅隨著木雕的破裂從裡面發散而出,那個被塞在風獅爺木雕內的女人少了另一半邊木雕的支撐,像是斷了一根椅腳的椅子往我跌了過來,我大叫了一聲接住她,只見她的臉孔內凹,像是被重物給擊爛,早就死透了,我不及細想為什麼風獅爺的木雕內會放著一具屍體,躺在床上的芷媚被我的叫聲驚醒,翻起身看著被屍體壓著的我。

      「啊──」芷媚瞪大了眼睛輕呼了一聲。

      「芷媚,我……不是……妳不要誤會……」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向芷媚解釋眼前這個離奇的情況,手忙腳亂邊說邊揮舞著帶血的手掌,等到血漬濺到了自己臉上,我才清醒了過來。

      「那是死人嗎?」芷媚起身迅速打開了室內的燈,面無血色看著我。

      「對!我不知道這具屍體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將女屍推開,看著不斷倒退的芷媚,我心想不妙,從芷媚的動作和表情看來,她大概以為這女的是我殺的,於是我解釋道:「不是這樣的,這女的不是我殺死的,妳看她的四肢都呈現僵硬狀態,可見已經放在木雕裡有一段時間了……」

      「怎麼會這樣?現在怎麼辦?」芷媚像是接受了我的說法,一隻手輕輕揪著自己的衣領。

      我將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抹了抹,深呼吸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順下來,然後再次重申道:「我不知道屍體為什麼會在這裡,或許有人想嫁禍給我,我們得盡快把這具屍體處理掉。」

      「不報警嗎?」芷媚皺著眉頭看著我。

      的確,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個想到的都是趕快報警,但我卻覺得一定有個針對我的陰謀正在悄悄進行著,在沒有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前,我不會讓警方來處理。

      「不要。」我搖了搖頭說道:「趁現在天黑,我把屍體從窗戶推下去,然後把這裡清理乾淨,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這間民宿都沒有裝監視器,不會拍到是我把屍體從窗戶丟出去。」

      「這樣好嗎?」芷媚的語氣充滿了疑惑。

      「只能這樣了,難道妳有更好的方法嗎?」

      「如果真要把屍體處理掉,不如弄遠一點,從窗戶推下去,難保天亮後警方不會調查到這間房來,不遠處就是海邊,把屍體運到海邊去吧!」芷媚說完後用非常堅定的眼神看著我,然後關掉了天花板上的燈,只留下那盞深黃色的燈泡,我不禁對她這看似不經意的舉動感到意外,這間軍營改建而成的民宿不僅門板不厚,甚至門板最下方離地也起碼有三公分以上,室內光線透了出去的確會引起經過的人的注意,她的設想真是周到。

      不知道為什麼,我隱約覺得我之所以想把屍體秘密處理掉而不報警,是因為芷媚的眼神。或許是我想太多,但她看見屍體為何並沒有驚恐大叫,還能很鎮定的和我討論該怎麼處理屍體,這太不像她了,以前只要看到一隻蟑螂,她都會嚇得跳到沙發上;剛結婚時我們曾經想過要一個小孩,岳母從鄉下帶了一隻活雞北上,說是要燉湯做一個祖傳祕方給她補身子,芷媚拿著刀怎麼就是下不了手,最後那隻雞當然難逃岳母之手,在一旁協助的芷媚看到鮮血從雞的脖子噴出來時,嚇得差點暈了過去,這次她看到一具人屍為何會這麼鎮定?

      仔細想想也不對,如果這具女屍是事先塞進木雕裡再送過來,那應該跟芷媚一點關係都沒有,畢竟她並不認識施爺……慢著,我想起來了,我和芷媚結婚時,她曾說過有個遠房親戚住在外島,無法趕過來參加喜宴,難道說……

      我的腦袋裡閃過無數個奇怪的念頭,包括那具女屍為何臉部被砸爛了?最可能的理由就是不想讓人認得她是誰,如果這一切真的和芷媚有關,有沒有可能會是她想報復我?如果真的如此,那這女的……

      我仔細回想當時那名女讀者的臉和身材,雖然現在燈光昏暗,但從裸女屍的身上卻不難看出這應該是一名中年女性,皮膚有些歲月的痕跡,絕對不會是那名年輕女讀者,看來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這麼想或許誤會了芷媚,但我還是要提防點,畢竟芷媚目擊這一切的時機點太過巧合,如果報警後她說這女的是我殺的,那我可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走廊外已經沒有傑瑞講電話的聲音,我二話不說鼓起勇氣,將那具變形又慘不忍睹的屍體背在背上,芷媚幫我打開門,她先探出頭確定門外沒人後,打了手勢要我快點出去。

      「你小心一點,別被人發現了,要是被人看見,一定會認為這女人是你殺的。」

      芷媚的提醒讓我的心又揪了一下,這會不會真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局,正等著我一步一步掉進陷阱裡,把屍體丟到海邊的決定到底對還是不對?

      不管了,我已經沒有退路,多想無益,我就這麼背著屍體,鬼鬼祟祟走在長廊上,心裡祈禱著其他房間內的人別在這時候走出來。

      樓梯雖然就在長廊的正中間,但距離我住的房間還是有點遠,偏偏輝哥或許是因為想省電,整個長廊只有在兩邊有點燈,中間的燈泡被拔了起來,我只好用滑步的方式,以盡量不發出聲音的步伐往樓梯前進。

      隨著我越走越遠,走廊的光線就越微弱,幾乎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前面似乎傳來有節奏的敲擊聲,於是我停下了腳步蹲了下來,想弄清楚前方是什麼狀況再前行,我背上那具已經僵硬的女屍,腳尖正好觸地。

      「咚──咚──咚──咚──咚──咚──」

      詭異的敲擊聲朝我而來,前方一片漆黑,我完全看不到究竟是什麼東西造成這樣的聲音。隨著聲響越來越近,可怕的壓迫感有增無減,那感覺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怪物正朝我一步一步逼近,但我卻因為有背上這具女屍而無法逃開。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臟「霍霍霍」的跳動聲從胸口傳到了耳邊,彷彿我戴著醫生用的聽診器,與耳管相連的聽筒就放在我自己的左胸口。

      昏暗的燈光將眼前的視線切割成兩種世界,大約五步之外就是深不見底的黑色,五步之內則是尚有一些光線。敲擊聲越來越近,一顆頭突然出現在亮光與黑暗交接處的地板上。

      「哇──」我大叫了一聲,但為了不讓其他房裡的人聽到叫聲,我連忙騰出左手蓋在自己的嘴巴上。

      那顆頭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站立的人影。人影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整個人就像是泡在顯影劑裡面的底片,在一片漆黑中突然現形。

      是輝哥。

      輝哥的臉色蒼白、黑眼珠轉到了上眼瞼、嘴裡流出暗紅的鮮血。

      輝哥現在的模樣根本只有在恐怖電影裡才會看到,他朝我走了兩步之後雙膝一軟,「咚」的一聲跪了下去,接著頭重重敲在地面,整個人像是完全沒有意識般,不斷重複起身、向前、跪地、磕頭的動作,就像是在對神明行三跪九叩之禮,但他的樣子我完全無法和信仰連結在一起,只想到——

      中邪。

      我對輝哥的舉動嚇得直打哆嗦,他就這樣邊跪邊磕頭經過我身邊,就像是完全沒看到我,非常專注在磕頭前進這件事情上。我連忙抓緊時機,三步併兩步背著屍體來到樓梯口,頭也不回地衝到一樓外的空地。

      「呼——呼——呼——」我將背上的屍體暫時放在地上用力喘著氣,在這寒冷的夜裡,我居然全身都是汗水、雙腿還不由自主抖動著。

      我雙手扠在腰間,稍微抬起了頭,想讓呼吸能更順暢點,沒想到這個動作,卻讓我看到輝哥跪拜前行之外的另一個驚悚畫面。

      阿森以雙手張開的姿勢站在頂樓的矮牆邊,他的兩隻腳掌有一半在外面,微曲的雙腿看起來就像隨時準備往下跳,那姿勢讓我聯想到電影《鐵達尼號》中女主角站在船頭敞開雙手感受飛翔的動作,但阿森所站的位置,正下方不是海水,而是花圃,從三樓的高度就這麼跳下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喂!阿森,不要跳……」

      說時遲那時快,我話還沒有說完,阿森雙腳一蹬,整個人以跳水的姿勢筆直掉進了花圃裡。

      我心裡大驚!這裡的人是怎樣啊?不是沿路跪拜就是跳樓,雖然從三樓高度跳下來不見得會死,但是我現在真的沒空去救他,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於是我對著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再度扛起屍體朝海邊奔去。

      海邊很暗,天空中的烏雲逐漸將星光遮蔽,我脫了鞋子抱著屍體往大海走去。我原本想將屍體推到大海中,讓她順著海水越漂越遠,但今天是農曆十五滿月大潮,她沒飄多遠就又被浪給打了回來。

      海水很冰,我的腳碰到海水之後寒意將我阻絕在沙灘上,我只好放棄將屍體推入海中。我想了另一個方法,用力將她僵硬的四肢扳平,偽裝成溺水死亡之後被沖上岸,雖然這樣破綻百出,但我真的不想再跟這具女屍獨處,就這麼頭也不回狂奔回民宿。

      我來到了花圃邊,想確認剛剛跳下來的是不是阿森,除此之外,還要確認他有沒有看到我剛剛搬運屍體的舉動。

      「嗯?」我走入花圃,卻遍尋不著阿森,難道剛剛是我眼花?頂樓根本就沒有人跳下來?可是花圃中有幾株花草明顯有被壓過的痕跡,難道阿森跳樓之後,又自己走回了房間?

      我進到民宿內,一樓那間用來擺放雜物的房間外出現一張輪椅,我心想在我出門時,並沒有任何東西在那裡才對。我不及細想,那張上面沒有坐人的輪椅突然轉了個方向,輪子以極不自然的滾動方式緩緩朝我駛來,就像是有個我看不見的人正坐在上面,雙手握著輪子努力前行著。嚇傻的我不斷後退,直到小腿肚撞上了階梯,我跌了一跤,然後像個爬蟲類動物般快速爬上樓。

      重回二樓,輝哥已經不在走廊上跪拜了,走廊另一邊的房間傳來電燈開啟的聲響,接著有亮光從門下的縫隙透了出來,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阿森的房間,我小心翼翼來到那間房前,將右耳貼在木板門上。

      隔著薄薄的門板,房內只傳來空氣迴盪的聲音,裡面難道沒人嗎?可是房裡的燈明明剛剛才點亮,應該有人在裡面才對。我輕輕握著門把,順時針轉到底,門好像沒上鎖,我緩緩向前推送,室內的亮光像是一把銳利的武士刀,透過門縫直條式地砍在我身上,我偷眼往裡面看去——

      「啊——」我驚呼了一聲並且倒抽了一口氣,門後出現了一對眼睛,其中一隻是瞎的,一層白白的薄膜在那隻完全不會動的眼睛上面,另一隻眼睛的情況則是完全相反,不停地轉動,死命盯著我瞧。

      是阿森,他就站在門後,我開門剛好和他四目相望。

      「快進來。」阿森好像對我會出現在門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說了這句話,然後將我拉到房內迅速關上了門。

      「你……你你你……」我顫聲看著阿森說道:「你剛剛不是……不是……跳……跳……」

      「跳樓嗎?」阿森用完好的那隻眼睛盯著我說道:「那是我每晚的例行工作,你應該有看到阿輝吧!我覺得跳樓和他比起來,還算好了。」

      「什麼?例行工作?」我張大了嘴。

      「嗯!不瞞你說,我們這間民宿受到了詛咒,每到晚上就會有很多古怪的事情發生,阿輝無意識的在走廊跪拜,但他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每天早上醒來都喊頭很痛,我又不忍心告訴他。」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樣的詛咒啊?金門民宿那麼多,為什麼我偏偏要住在這裡?

      阿森繼續說道:「而我則是不斷的跳樓,雖然從頂樓的高度跳下去死不了,但要是姿勢不佳,頭著地的話就不是開玩笑的,因此我在花圃那邊放了一塊床墊,好讓我跳下去的時候不會受傷,沒想到卻被你看見了,這麼晚了你為什麼會出房間?」

      阿森說的「姿勢不佳」這四個字好像有點詼諧的成分在裡面,就好像一個跳水選手在一次不完美的跳水後,和教練討論自己的動作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我應該會笑出來,但現在我卻連背脊都不自覺涼了起來。

      我不想對我為何這麼晚還出房門多做解釋,於是轉移話題問道:「你……你為什麼要……每晚跳樓?」

      「我說了,這是詛咒,每晚睡到半夜,我就會夢遊到頂樓,然後跳下去,阿輝也不是自己進行跪拜的,你剛剛有沒有發現,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姿勢相當奇怪?」

      「奇怪?」我仔細想了想,會在半夜沿路跪拜已經很奇怪了,誰還敢像做研究一樣留意他的姿勢?

      「他不是自己起身的。」阿森皺緊眉頭,以非常低沉的口吻說道:「某一個晚上,我照例從花圃的床墊醒過來,正當我走回房間時,看到輝哥不斷沿著走廊跪拜,他的身後……站了兩個透明體。」

      「透明體?」我大叫著,阿森連忙做手勢要我小聲點。

      「嗯!其中一個透明體抓著輝哥的頭髮,將他從磕頭的姿勢狠狠抓了起來,另一個則是接著從後面踢了輝哥一腳,讓他跪倒在地上,然後抓著他的頭猛烈撞擊地面,這就是你聽到的聲音。」

      阿森說完後,我感覺室內溫度似乎瞬間掉了十度,手臂上全是雞皮疙瘩,依照阿森的形容,那兩個透明體根本就是——

      鬼。

      「這還不算什麼,曾經有遊客因為覺得這裡價錢便宜而入住,結果晚上的遭遇比我們還要慘,那名遊客被不知名的力量抓去浴室,洗澡用的蓮蓬頭莫名其妙整個塞進他嘴裡,強勁的水柱直往他的胃裡衝,那名遊客逃出這裡之後,據說對水非常的恐懼,七天滴水未進。還有另一名遊客,他昏倒在房間門口,倒下的地方正好在門邊,那扇門卻自己動了起來,不斷朝他的脖子夾去,就像有人在操縱那扇門,要活活把他夾死,還有——」

      「夠了夠了,我不想聽了。」我將雙手摀住耳朵,搖搖頭阻止阿森繼續說下去。

      「你呢?你今晚有遇到什麼怪事嗎?」阿森用他那隻獨眼看著我。

      「我……我……我我我……」我很想說施爺運到房間內的木雕裡發現了一具屍體,但我不知道先前那些可怕的事情是不是阿森在騙我,如果我說出了實話,會不會為自己惹來麻煩?所以我想了一會兒之後堅決說道:「沒有。」

      「嗯!那就好。」阿森點了點頭。

      「喂!你們這間民宿到底是怎樣啊?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多可怕的事情?」我越想越不對,理智突然斷線,非常氣憤地看著阿森。

      「這裡之所以有這麼多詭異的事情,和國民政府運黃金到台灣的事有關,當年載滿黃金的船艦並不是直接駛向台灣,中間經過了一個中繼站,就是金門。」

      「那和這裡鬧鬼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以為那個傳說是真的嗎?」

      「嗯?」我皺起了一邊眉頭,阿森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

      「傳說終究是傳說,當年國民政府為了躲避共軍追擊,派出的軍艦可不是只有一艘,那些並沒有載黃金的船是餌船,目的就是吸引共軍,好讓真的船能夠安全抵達台灣,其中一艘餌船在金門擱淺,長官命令船上的數十名士兵將船上的貨物運下船,在岸邊挖了個坑,把那些根本不值錢的貨物埋了下去,好讓追擊的共軍相信這艘船就是運送黃金的船,坑挖完之後,那名帶頭的將領為了怕秘密外洩,竟夥同其他高階軍官把士兵殺害,並且就地掩埋,那個地點……就在這裡,我們腳下埋藏的根本就不是黃金,而是一堆死屍。」

      「所以……那就是這裡鬧鬼的原因?」我顫聲問道,原來我之前上網找的黃金傳說終究是個傳說,埋藏在地底的竟是令人想到就毛骨悚然的屍體堆。

      「嗯!」阿森點了點頭,瞇起那隻完好的眼睛說道:「所以——」

      阿森這兩個字的尾音停頓了很久,讓我一度以為他定格了。

      「你還不快逃!」阿森突然對著我大叫了一聲,嘴巴大張的程度幾乎把我最後一絲鎮定給吞沒。

      「逃?」對啊!阿森的話把我給驚醒,這天殺的鬼民宿,多待一秒就離死神越近,誰知道那些阿兵哥的冤魂會不會想出什麼新的招式,例如把我的頭塞進馬桶裡之類的。

      「喔喔喔!我馬上去收拾行李,帶老婆逃離這裡!」我轉身朝門口跑去。

      「碰──」

      我的手才剛碰到門把,身體就像被一台高速行駛的汽車撞上一樣,整個人向後彈坐到了地上。

      房門被打開,站在屋外的是傑瑞,他收回了右腳,原來剛剛是他把房門踹開,恰巧跑到門口的我才會被門給撞飛。

      「媽的!想逃?你把東西放到哪裡去了?」傑瑞像瘋子一樣衝進房內,雙手抓著我的衣領把我從地上拉起,一臉凶惡對我大聲疾呼。

      「你說什麼?」我呆住了,難道傑瑞也被鬼魂給控制住了嗎?為什麼我聽不懂他說什麼?

      「那個……『東西』啊!王八蛋,你別裝傻,我去施爺那裡確認過,那個白癡居然把『東西』送到了你那裡,我剛剛去你房裡看過了,『東西』不見了,你藏到哪裡去了?快說啊!那個『東西』要是不見了,我就死定啦!」

      「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去到我房裡?」我想要扳開傑瑞的手指,但他抓得很緊,指甲幾乎陷進我的脖子皮膚裡,我根本沒辦法施力。

      「那個……我說那個……屍體啊!」傑瑞咬牙切齒說道。

      「屍……屍體?」

      我沒想到傑瑞竟然知道我房內出現一具屍體,但我不及細想中間的緣由,因為我看到傑瑞的背後出現一個令我和阿森一起瞪大雙眼的物體,傑瑞發現了我們的異狀,迅速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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