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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毒蟲,傑瑞

      我轉回了頭,順勢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剛剛那一下重擊真是差點把我給打昏了,高董的手下果然都是一些狠腳色,這點我從以前就很清楚知道。這次我惹上了大麻煩,竟讓高董親自帶著三名小弟找到我家來,我感覺我的上排門牙像是鬆掉的螺絲,舌頭一抵就可以感覺到將近一公分的位移,高董的兩名手下終於放開我的雙手,任憑我雙膝跪地、額頭貼在地板不斷喘氣,剛剛吐出的那口鮮紅色唾沫就在我的眼前。

      與先前高董的手下打在我右臉的那拳相比,反倒是高董親自在我腹部踹的那腳讓我更加難受,我的雙手緊緊抱住腹部,高董那一腳差點把我的內臟踹到全都翻轉了過來。

      「抬起頭。」

      高董不顧兀自跪倒在地上喘氣的我,命令手下將我的頭狠狠抓起,我深怕高董會繼續命令手下毆打我,只好用哀求的語氣說道:「高董……你聽我說……我……只要……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次一定不會搞砸……」

      我顧不得頭髮會因此少了數百根,死命掙脫了抓著我的頭髮的大手,邊說邊在地上磕頭,高董的手下見了我這副窩囊樣,站在一旁對我發出嘲弄的笑聲。

      「傑瑞,你要不要算算我給過你幾次機會了?你他媽害我損失了幾千萬,你以為磕個頭就可以抵銷嗎?」高董用他烏黑發亮的鞋尖抵著我的下巴,將我的頭抬起來對我說道:「嘖……好吧,我這人就是太好,我就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明天有批貨會到金門,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下禮拜我要是沒看到那批貨送到我面前,你就等著被剁碎餵狗吧!你知道我從來不開玩笑的。」

      高董丟下一張金門聯絡人的名片和手機SIM卡,帶著他的手下離開我的住處,我像是一名得知自己被特赦的犯人,對著門口的方向不斷磕頭。

      「謝謝高董……謝謝高董……」

      等到門外不再傳來皮鞋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我才宛如重獲新生般大字形橫躺在客廳正中央的地板上。

      不知道就這樣躺了多久,我在天色逐漸變黑之際醒了過來,臉上和腹部的疼痛感依舊,我挨著身子走到廁所,點了支菸,對著鏡子上藥。

      我叫傑瑞,是一名遊手好閒的黑幫份子,其實說我是黑幫成員還有點抬舉了自己,我充其量是個幫高董跑腿的小弟,他們應該習慣稱我為混混吧。

      前些時候我因為積欠了龐大的賭債,賭場的老闆高董要我替他運毒來還債,所以我也因此染上了毒癮,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從賭鬼變成毒蟲的例子。

      高董其實是一名黑道大哥,經營的生意遍及毒、賭、色,在他「企業式經營」的管理下,每個手下都穿西裝、開名車。但那身人模人樣的裝扮只不過是層美麗的外皮,骨子裡幹的還是舊式黑社會的調調……

      「沒錢?借你錢,不還?斷條腿。」

      當然,就算腿斷了,債還是不會因此消失。我曾經見過一名賭鬼因為還不起錢,高董要他去保高額的意外傷害險,當夜那名賭鬼就被高董的手下拖去馬路邊,等到有車子經過時就把他推到馬路中間。高董的手下很會拿捏分寸,那名賭鬼只是受了傷並沒有死,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將傷害險換成死亡險,高董的答案真不愧是一名以自身利益至上的黑道大哥。

      「把母雞殺來吃只能換得一餐溫飽,不如讓牠生了好幾顆蛋之後再殺來吃。」

      那名賭鬼就這樣被車撞、住院、出院後再被車撞反覆循環,最後那名賭鬼受不了這樣的折磨,跳樓自殺身亡,當然,高董還是沒忘記在他自殺前幫他買了死亡險。

      我因為從來沒有運毒的經驗,前幾次通關的時候差點讓海關人員發現我的行李暗袋裡面藏了毒品,為了躲避查緝,我在千鈞一髮

之際將毒品通通沖進機場廁所的馬桶裡,雖然逃過了一劫,但那可是市價超過千萬的上等貨。

      「我他媽真希望被沖進馬桶的是你這沒用的傢伙啊!」

      當時高董是這麼罵我的,現在想起來,能被他罵還真是幸福,至少和現在動不動就拳腳相向相比是如此。前幾次運毒過程中,我的運氣真的很背,不是在最後一道關卡緝毒犬對著我狂叫、就是交易過程中被賣方擺了一道,導致錢就像丟進大海裡收不回來。

      雖然我失敗了幾次,但因為這是一項被抓到就幾乎要在牢裡過一輩子的苦差事,高董的手下沒人願意幹,我才會不斷獲得再次運毒的機會,也因為我真的很缺錢花用,才會這麼不顧一切的鋌而走險。做這行久了,對毒品也有了一些基本的認識,其實毒品的原料很便宜,吸食者會以這麼高的價錢才能買到,就是貴在各角頭間的「抽成」和運輸的「人事費用」,那些吸毒吸到腦袋壞掉的毒蟲,應該感謝有我這種人才對,我就像是一個出色的快遞員,在那些毒蟲把自己身上的肉抓爛前,把解藥送到他們面前。

      我欠缺的就是一次翻身的機會,只要成功一次,我不但能夠把欠下的債務還清,還能夠拿到一筆可觀的傭金,夠讓我過下半輩子,到時候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哪還用得著窩在這間小套房裡。

      我熟記名片上的資料後,將名片放進皮夾裡,那是一張用來識別買方身分的重要名片,所以我可得好好收著。至於SIM卡,是給我連絡賣方用的,像對方那種大毒梟,手機一定被勤治單位監聽,所以要連絡他得不斷換手機號碼,這張SIM卡裡就存著對方現在的手機號碼。

      高董因為覺得從國外運毒的風險太高了,轉而和中盤商合作,那名中盤商就是名片上的「大B哥」。我聽過他的名號,雖然他定居在金門,但他很少和台灣人有生意往來,會和高董合作據說是因為他們以前在牢裡就是舊識。對高董來說,和大B哥合作不僅運毒風險降低,也等於可以將他的其他事業藉由大B哥的人脈拓展出去,因此大B哥可說是高董生意上最重要的夥伴之一。但最近江湖上卻有個未經證實的傳聞,聽說大B哥對高董低價買進他的貨、再用高出數十倍的價錢賣出去這件事情很感冒,有意要找別的合作夥伴,所以如果我這次能夠成功說服大B哥和高董繼續合作,說不定高董一高興之下能夠讓我當合夥人,那我離飛黃騰達的日子也不遠了,一想到這裡,我就對這趟金門行感到前途無量。

      簡化過後的運毒流程少了許多風險,從國外運來的毒品要經過兩道門,但第一道和第二道門的厚度卻差很多。外國毒販只要能將貨物用海運走私的方式從毒品輸出地金三角運到金門,就等於成功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就是看我的運氣,也是我能否繼續活下去的關鍵,至於為何外國毒販不直接將貨物運到台灣,那是因為要走私東西到金門相對容易得多,外國毒販當然選擇簡單、風險低的來做。

      要怎麼把這批貨運回來呢?我吸了口菸左想右想,就是想不出好方法。前幾次直接把貨放進行李箱、或是偽裝成包裝好的食物闖關都失敗了,這次一定要想別的方法才行。而且這次的貨足足有五公斤重,要是都順利賣掉的話,黑市價格上億元,光是抽一成我就發財了,但我不可能將它們都帶在身上闖關,那是不可能的任務。

      嗯!「人體運毒」如何?

      這四個字像流星一樣劃過我的腦袋,我眼睛睜大了起來,任憑菸灰掉到了我的腳邊。如果把這五公斤的毒品用保險套裝好,然後塞進身體裡,這樣過海關的時候就不會被檢查出來了吧!

      可是……五公斤……怎麼都塞不下啊!我用雙手凌空模擬五公斤的貨有多大包,再將雙手比對自己的肚子,然後搖了搖頭。運毒的方法千百種,「人體運毒」就是一種既簡單又最不會被發現的方法,運貨的人俗稱「毒騾」。

      人體運毒的最大缺點就是夾帶的量不可以太多,我曾經看過一篇新聞,有一名男子試圖以身體夾帶一公斤的海洛因闖關,但最後還是失敗了,因為他非常的不舒服,在飛機上的廁所就吐了兩次,每吐出一塊壓縮成球狀的海洛因,就要連同保險套一起吞回去,這過程光用想的就讓人感到噁心。五公斤充滿噁心塑膠味的保險套球,就算是大胃王也很難吞嚥吧!

      肛門呢?把貨塞肛門也是一種方法,但如果在飛機的廁所排出來,打死我也不想塞回去或吞下去。

      「可惡啊!到底要怎麼把那五公斤的毒品運回台灣啊?」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

      我把菸蒂往陽台的方向一彈,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想,高董要我明天才出發。

      就在我準備收拾行李的時候,桌上一份用來墊便當、上面沾滿油漬的報紙吸引了我的目光。

      金門深度旅遊,三天兩夜只要一千九百九十九。

      旅遊……啊!對啊!我如果多找一些人去金門玩,然後請他們幫我把毒給夾帶回來不就好了?一個人無法攜帶五公斤的毒,十個人總可以吧!

      不對,幾秒後我馬上否定了這個方法,雖說將五公斤的毒品交由十個人分帶是分散風險,但只要有一人被發現攜帶毒品,查緝行動就會變得更加嚴格,不但不能將風險分散,反而等於增加被查緝的機會,我寧願把五公斤的毒品全部賭在一次通關,成敗宛如賭博遊戲梭哈,不是全贏就是全輸,沒有什麼投降輸一半的道理。更何況,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十個人幫忙,我只能帶一個人,帶最有用的人。

      小希,我的女朋友。

      就在我感到絕望之際,談話性的電視節目聊起了古埃及的木乃伊。

      「古埃及人深信亡者會復活,而復活的靈魂需要原先的身體,因此必須保存屍體以供死者來生所需,製作木乃伊需要先將屍體的內臟挖空……」

      內臟……挖空……咦!這位來賓的談話讓我想到了一個完美的運毒計劃,於是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小希。電話一接通,我二話不說向她求婚,電話那頭的她很訝異,以為今天是愚人節,我一再發誓不是在騙她,她終於同意我的求婚。

      「你吃錯藥了嗎?」

      她還是對我的求婚存有一點疑惑。

      「我的藥都是向高董買的,妳的意思是說他賣假藥囉?」我話鋒一轉道:「妳現在有空嗎?」

      「幹嘛?我正在工作。」

      電話背景隱約傳來小提琴的演奏聲響,小希雖然說在工作,但我卻可以聽出她話語中帶有喜悅,她一直希望我能夠娶她,但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定下來,於是找了很多藉口,包括「等我賺到一千萬我們就結婚」、「世界末日的隔天我一定會娶妳」等等,雖然聽起來很沒誠意,但這是我們獨特的浪漫相處方式。

      我是在一場毒趴中認識小希的,那時她才19歲,因為父母離異、有個需要換什麼器官的弟弟、還要幫家裡還債,於是輟學下海當傳播妹,我當時聽到她「可憐」的際遇,反而大笑了出來,岀來混的,誰不是背後有一千個裡由?難不成過得好好的,還要來賺這種有風險的辛苦錢?

      後來我跟她很自然地就在一起了,毒蟲和傳播妹,挺配的。不過身為一個正常男性,當然不希望女朋友繼續當傳播妹,我希望她能換個工作,但她沒什麼一技之長,能依靠的賺錢工具就只有她美麗的外表,於是在我的介紹下,她當起了詐騙集團中,負責用美色讓那些沒交過女朋友的男人們自動掏腰包的角色,這比以前當傳播妹要好賺多了,畢竟市場之大真是超乎人們的想像。

      「結婚啊!有空的話就去公證吧!」我說。

      「現在?」

      「當然,而且明天就去渡蜜月。」

      「明天?你到底在趕什麼啊?」

      「妳快點跟你老闆請假,我明天帶妳去金門。」

      「金門?渡蜜月去金門?你有沒有良心啊?」

      「先別說這麼多了,我明天一早就去接妳。」

      「那我要請幾天假?」

      我不耐煩的說道「三天吧」然後結束通話,其實在我的計劃裡,她請幾天假都無所謂,因為她將永遠不用再工作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又撥了一通電話給我的同學,電話尚未接通,傳來的等候音樂是一首古典樂。那位同學在國中二年級時和我分在同班,我只知道他的家境不錯,動不動就和同班女生談論古典樂,儼然是女生眼中的白馬王子。我和他沒什麼交集,畢業後就沒再聯絡,同學會什麼的我一次都沒有參加,直到在毒趴上我們再度相遇。

      他從小就是一個功課很好的學生,我沒想到會在毒趴遇到有正當工作的他。但後來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吸毒的人百百種,什麼職業都有。有的人為了尋求刺激、有的人為了紓解壓力、有的人只是為了好玩、有的人則是錢太多不知道該怎麼花,還有一種人,我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吸毒,我那位同學就是這類人。

      我將聽筒移開,省得那些我完全聽不下去的古典樂轟炸我的耳朵。

      電話接通後,我將我的運毒計劃告訴他,請他派個人來當毒騾備胎,萬一小希出了什麼狀況,至少還有個人可以幫忙運毒。在我答應分他一些好處的情況下,他答應了。

      隔天一早,我帶著剛睡醒、昨晚妝還沒卸的小希到戶政事務所辦理結婚登記,然後提著行李到機場,搭乘早班飛機前往金門。

      昨晚高董派人將交易用的美金送到我的住處,我將好幾綑美鈔綑在身上,為的就是躲避機場X光機對行李的檢查。有好幾次我想將機票的目的地換成國外,帶著這些美金和小希遠走高飛,這想法雖然誘人,但高董一定派了眼線在機場附近,只要我沒登上飛往金門的飛機,說不定就會馬上遭到暗殺,或是被一台廂型車裡跑出的黑衣男子擄到山上之類的。

      下了飛機,因為我們並沒有預定民宿,只好向機場附近商家打聽哪裡有便宜的民宿,在地人向我推薦一間位在碼頭附近的民宿,我租了一台摩托車,載著小希前往該地。

      我把機車停在民宿外的一片空地上,拎著簡單的行李走到門口按了按電鈴,等了許久,大門終於開了,不過只開了一個小縫,一名中年男子從門後探出了頭,他身後還站著一名眇了一目的男子。

      「我們是來投宿的,要一間雙人房。」

      聽到我們的來意,那名中年男子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們這間民宿正值整修,如果方便的話請到別的……」

      中年男子話還沒說完,二樓的窗戶傳來破裂聲響,我和小希抬頭望去,二樓某間房的其中一塊窗戶玻璃碎裂成好幾塊,中年男子對眇目男子抬了抬下巴,眇目男子點點頭往二樓的方向走去。

      「是……怎麼了嗎?」我問著那名中年男子。

      「喔,沒事、沒事,我們這裡常有一些小鬼愛在附近的空地打棒球,一定是他們把球打了過來剛好打破玻璃。」

      「原來是這樣啊。」

      「那個……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這裡真的沒有房間可以讓你們住。」中年男子一臉歉意。

      我來這裡是為了那項毒品交易,非常不想浪費時間在找房間這種無聊事情上,況且誰說得準其他民宿會不會也剛好沒有房間,再說我來到金門人生地不熟,這裡離交易地點水頭碼頭不會太遠,是最好的臨時居住地,於是我說道:「沒關係,我們頂多住個一兩晚就走,不會太麻煩的,大不了我多付一點錢。」

      「這不是錢的問題……」

      我不理會中年男子的勸阻,將行李扛在肩上稍微推開中年男子,沒想到原本笑臉迎人的中年男子突然換過一張臉,強硬地抓住我的手腕。

      「你幹什麼?為什麼這麼不想讓我們入住?該不會……你正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我說完後用眼神往二樓瞟了一眼,故意用話語擠兌中年男子,反正我就是要住在這裡。

      「沒有、沒有,呵呵呵,怎麼會呢!」中年男子又回復剛剛的親切表情說道:「既然這樣,如果你們不介意房間裡都是灰塵……」

      「我不介意。」我帶著小希進到了民宿內的一樓大廳。

      中年男子看起來像是奈何不了我,於是帶著我們到櫃檯辦理一些入住手續,中年男子自我介紹道叫輝哥,是這裡的老闆,剛剛上到二樓去查看的是員工阿森,這間民宿因為最近幾天在整修所以都沒有客人,他真的沒料到會有人在初冬之際來金門旅遊。

      辦好了手續,輝哥帶我們到二樓的雙人房,這間房間是由兩間單人房打通而成,空間還算寬敞,但輝哥或許是想保留軍營的特色,所以房間內的陳設相當簡單,反正我不是來旅遊的,有沒有一些娛樂設備對我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

      「行李隨便放就好,回來再整理,我帶妳去海邊玩。」我對開始整理衣物的小希說道。

      「海邊?你知道現在金門吹的是東北季風嗎?去海邊想冷死我嗎?」

      「妳懂什麼?沒有人的海邊才浪漫啊!整座海灘都是我們的,多穿一件外套就不會冷了。」我看了看手錶催促道:「快點、快點,要遲到了。」

      小希拗不過我的請求,帶了件外套走出房間,我則是趁空檔把捆在身上的美金拆了下來,裝進一個預先帶來的小包包裡。我們騎著摩托車往港口去,冬天的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刮過一樣刺痛,難怪很少人會在冬天來金門旅遊。

      水頭碼頭停靠的船隻非常多,除了本國籍的船之外,掛著外國旗幟的船隻也不少,碼頭旁有一棟蓋得像是郵輪的建築物,高掛的招牌上寫著「金門遊客中心」,走進裡面則是個小商場,販售著金門各式各樣的名產,我和毒販大B哥就是約在這裡進行交易。

      「妳先在一樓逛逛,想買什麼就買,我先到二樓處理一些事情。」

不等小希答話,我拎著包包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遊客中心的攤位不少,但正值旅遊淡季,所以有些攤位不是沒開就是根本沒有員工在顧店,初來乍到,我並沒有立即找到樓梯究竟在哪個方向,不遠處一名皮膚黝黑、在這寒冷的季節只穿了一件無袖背心的男子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我擺了擺頭示意我往那邊走。

      我起初以為他就是大B哥,但他卻拿掉用來阻擋人上樓的欄杆繩索對我說:「高董的人對吧?大B哥在樓上等你。」

      「好,謝謝。」我向那名男子道謝後走上樓梯,那名男子再度將繩索掛好,然後像是尊雕像般守在樓梯口,原來他是大B哥的手下,瞧他那副精壯的身材和膚色,我還以為他是當地的漁夫。

      二樓是遊客中心的餐廳,現在接近中午時分,但來這邊用餐的遊客卻一個人都沒有,大概是大B哥為了交易,把整間餐廳包下來了吧,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留著絡腮鬍的男子,他壯的就像一座山。

      我朝男子走了過去,男子看到我後招了招手,指著他對面的位子說道:「坐,你是傑瑞對吧?我是大B。」

      「大B哥你好。」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迅速將斜背在身上的包包取下,放在桌上推到他的面前,然後戰戰兢兢說道:「錢都在這裡。」

      大B哥的眼神始終盯著我,完全不看桌上的包包一眼,我被他看得直發毛,吞了一口口水之後想起我還有個「東西」沒拿出來,於是將手伸進口袋裡左掏右掏,把口袋裡的身分證和大B哥的名片也推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交易的不成文規矩,不僅要讓賣方確認買方身分,還要將證件扣押在賣方那裡,等到買方完成所有運毒的細節,賣方才會將證件還給買方,目的是保護賣方。至於那張名片,可說是另一個證明身分的證件,大B哥透過手下將這張名片交給高董,再由我這種跑腿人把名片送回大B哥手上,每次交易的名片格式都不會一樣,只有這次的交易者知道名片長什麼樣,如果拿著別場交易的名片來進行這次交易,大B哥就會毫不猶豫幹掉面前的人,因為那人極有可能是警察。

      「我操!」大B哥突然伸手打了我熱辣的一巴掌,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打我?

      大B哥將手擺成手槍的形狀,食指指著我的額頭說道:「還沒看到貨就急著把底牌亮出來,你他媽是新來的啊?外面到處都是警察,在這邊交易是想害死我嗎?我最討厭和菜鳥交易,高董怎麼會派一個小鬼來?我只是和你在這邊先見面,白癡才會在公共場合交易,你覺得我會把貨隨身攜帶嗎?沒腦子。等一下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

      「是、是、是!大B哥教訓的是,是我太沒有經驗了。」我收回了裝錢的包包,用手撫摸著臉頰,我這掌可沒有白挨,大B哥果然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能夠坐到他這位子,絕對不可能存靠僥倖,他說的沒錯,即使下面有大B哥的人在把風,但誰說得準外面會不會有收到風聲的警察埋伏?要是警察突然衝進來臨檢,沒碰過錢也沒帶毒品在身上的大B哥自然不會有事,但我可就麻煩了,這點我可要學起來。

      「說說看你的運毒計劃,如果我不滿意,馬上終止交易。」大B哥一手撐著下巴,另一手拿起我的身分證,像是在把玩紙牌似的不斷在桌上翻來翻去,一張好好的證件被他折磨成這樣,那可是我今天才領到的新證件,上面配偶欄多了小希的名字。

      其實我當然不是心急著要給小希一個名分,而是在我的計畫裡,配偶欄上有沒有小希的名字可是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如果沒有,即使小希成功成為了運毒的毒騾,也很難將毒品運回台灣。

      「人體……人體藏毒,也就是毒……毒騾……」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大B哥面前就像是一個找工作的新鮮人,而他是我的面試官,只要我答錯他的問題,我隨時會失去工作機會,甚至是生命,因此我戰戰兢兢回答著,深怕大B哥聽到我的答案會搖搖頭,這可沒有「請等候聯絡」的選項,只要空手回台灣,我一定必死無疑。

      「毒騾?你知道我們這次要交易的重量嗎?你以為是兩百公克?還是五百公克?」大B哥突然狠狠折下我的身分證,然後語氣非常不悅地說道:「是五公斤啊!毒騾?你要幾隻毒騾幫你運這五公斤?你他媽真以為金門到台灣不設防啊?要不要乾脆用鴿子幫你運毒好了?你這次帶了多少人來幫你運毒?」

      「一、一個……就一個……」

      我說完後,大B哥不怒反笑,他不斷用食指凌空點著我,但我知道他不是在稱讚我,而是很想把我幹掉。

      「哈哈哈!」大B哥先是一陣大笑,接著身子向前抓住我的衣領,幾乎是臉貼臉的情況下咬牙對我說道:「你他媽在耍我啊?一個人想運走五公斤的海洛英?交易終止,這筆帳我會慢慢跟你老大算,哼!」

      大B哥將我掀翻在地上,但我還是緊抓著他的手臂說道:「大B哥你息怒,我說的那一個人就在外面,你看到她就能夠知道,我的計劃一定可以成功。」

      「嗯?」大B哥鬆開了手,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朝玻璃窗外看去,餐廳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商場門口,小希提著一個小塑膠袋,右手正將剛買來的金門貢糖放進嘴裡。大B哥的小弟原本守在樓梯口,聽到樓上的騷動之後衝了上來,跟在他後面的尚有三、四個和他體型差不多的男子,大B哥對他們做了個「不用過來」的手勢,我才知道原來大B哥不只帶了一個小弟過來。

      「她?她一個人可以運五公斤的海洛英?」大B哥回過頭,用非常惡毒的眼神看著我,他大概覺得我一直在耍他。

      「她一個人當然沒辦法,不過在某種情況下,是可以的,那就是死的時候。」我飛快解釋。

      大B哥聽完我的話後,嘴角微微上揚,他習慣性地用食指點著我然後說道:「渾蛋,你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渾蛋,不過我喜歡,呵呵呵!」

      他應該已經猜出我打算用小希的屍體當作毒騾,他的神情讓我鬆了一口氣,看來交易可以繼續進行,我那隻跨進棺材的腳總算可以抽回來了。

      「這麼漂亮的妞兒,拿來當死毒騾未免太可惜了吧!」大B哥摸了摸下巴說道:「不如這樣吧!你弄死她之前,讓她陪我一晚,那批貨我算你便宜一點。」

      「呵呵呵!大B哥你真愛說笑,她是我老婆,俗話說朋友妻不可……」

      「五萬,不要拉倒。」大B哥打斷我的話邪笑道。

      「我要弄死她已經很對不起她了,如果還讓她……」我繼續堅持持著。

      「十萬。」

      我先是裝做一臉為難,隔了好幾秒才咬牙說道:「既然大B哥這麼看得起我,我也不能這麼不上道,好!十萬,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才會弄死她,今天她就是你的人,大B哥愛怎麼玩就這麼玩。」

      「上道,來,叫幾瓶酒來喝。」大B哥愉悅說著。

      其實我才不會對小希的死感到惋惜,反正她都要死,死前再幫我賺個十萬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我露出為難神色,只不過是要向大B哥討個好價錢。

      「你真的是個雜碎啊!我看好你,你這樣的人才會成功!我當年也是靠著這種六親不認的個性才能當上地方老大。」大B哥的手下拿了幾瓶酒過來,我知道這酒一喝下去,這場交易可說是完成了一大半,接下來就是要極力討好大B哥,跟他稱兄道弟,讓他加深對我的印象,如果高董能夠繼續和這地方惡霸合作,也就代表著我出頭的日子不遠了。

      喝完一輪後,大B哥摟著我的肩頭出了商場。我向小希介紹大B哥,胡謅說他是我多年的朋友,湊巧在金門遇到,大B哥邀請我們去他的豪宅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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