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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遺忘

阿白看著眼前的一切。周圍的人群麻木的經過他的身旁,有的甚至是穿過他透明的身軀。

「恍如隔世啊!」阿白不禁感嘆道。忽地,他被自己這種貌似與世隔絕以久的詠嘆調逗樂了。他現在的狀況不就是隔世嗎?

「這不正是我最想要過的生活嗎?」那種想像中不受任何拘束,不用背負任何人的期望的日子。於是,他略帶興奮地看著這一切。

他現在有著一副略微退色的像老舊照片中的面孔,不過他沒有去管自己軀體的色彩,反正也沒有人能夠看的到他了,不是嗎?即使看到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是誰。因為,他走得很早,沒有人會記得他的。

阿白像個沒有背包的背包客,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假裝自己是個剛好沒帶單眼相機的業餘攝影師,為眼睛捕捉到的景色暗自懊惱不已;或假裝自己是個文藝青年,在老巷子裡編出一段略帶憂愁的詞句;甚至是假裝自己是個少女,對著滿臉寫著:人類,你好煩的肥貓又驚又喜又尖叫。

探險的過程中,阿白玩得不亦樂乎。

他還在世時,母親從不讓他自由自在地玩耍。他沒有甚麼所謂的「課餘時間」,只要放學了,母親總是準時的出現在校門口,接他到補習班或才藝班。

他會鋼琴、小提琴、書法、國畫……等技能,可學這些都讓他感到十分痛苦。

別人都羨慕他有這麼多的才藝,功課又那麼厲害。雖然剛聽到的時候,說自己心裡沒有一絲得意是假的。但聽多了,反而覺得那是一種深深的諷刺。

「想要的話,我能跟你換啊!」多少次,阿白都想這樣回話。可他始終不會這麼做的。下一次,他仍是會對說話者微笑,將一切情緒隱藏在靦腆中。

因為,阿白,永遠不會對人發脾氣。

那天,他一如往常地讓母親載到學校,一路上,母親談起他略有些下滑的成績單。

他不置可否的聽著,就算下滑,他也還是全校第一名,不是嗎?

母親說:「你這次跟第二名的差距縮小了,最近有點混喔!」他靜靜聽著。

母親說:「你啊!就只顧著玩,都沒在念書的……」他靜靜聽著。

母親說:「雖然考了第一名,但還是不能鬆懈啊……」他不發一語的聽著。

母親說:「好,還要再更好啊!」他想到了甚麼,卻放棄了開口。

母親依然絮絮叨叨地說著毫無新意的內容,他的想法被令人反胃的話語全面覆蓋,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

阿白忍受著一切,盼著等會兒就能看見校門口。

終於,校門口到了。阿白提著斜背包,準備下車。母親說了整趟旅程的最後一句話。

母親說:「我把你那些雜七雜八的小說給丟了,好好念書,不要再看那些閒書了。」

阿白愣了好久,直到打掃時間的鈴聲響起。

小時候,阿白家一向比其他同學遠。沒有人會大老遠的跑來找他玩。且因居於偏鄉,比他稍大點的孩子都被送到市區讀書。加上母親從不讓他出門,騎自行車也不准騎出後院、不能到路上去。

所以,阿白是沒有玩伴的。他只能看著一群大孩子們飆自行車,自己待在後院裡。

他唯一的娛樂是看家裡書房的書。只要淌洋在書海中就可以讓他忘記一切煩憂。那是他人無法進入、只屬於自己的世界。一切以文字構築的區域裡,他是主宰。這種感覺美好得教他無法自拔。

可他現在連幻想的權利也沒有了。

他喜歡看《三國演義》的天下爭霸、《水滸傳》的英雄俠義,甚至是《聊齋誌異》的鬼怪真情。可母親從不管這些,對她來說:課本以外的,都叫閒書。一切閒書都是沒有存在意義和價值的。

她只管阿白的成績、成績,以及成績。

可即使阿白的成績是全校第一名,他也沒有任何獎勵。他能得到的只有一句:「好,還要更好」這種幾近於敷衍的答覆。

爬上教學樓四樓,阿白看了一眼樓梯外的天空,一片市區特有的陰霾。

樓牆的欄杆不算高,甚至對他來說有些矮。

阿白做出他這輩子最勇敢的決定!

他趁早自習時,大家多半趴桌補眠時。他對意識朦朧的副班長說:「我去找老師拿東西,馬上回來!」他不知副班長的點頭是甚麼意思。不過他看到他又繼續補眠時,便鬆了一口氣。

早自習時,班導師去開會,不會來巡堂。不用擔心會被任何師長叫住的問題。

阿白的腳踩上了欄杆,奮力用兩腳踏上最高階的欄杆,站直身子,雙手張開。

他用著最決絕的姿勢向世界告別。

阿白的事還上了社會版頭條,不過篇幅短小的可以。畢竟不是因為霸凌或家裡負債的緣故,報導要是還用太大篇幅,想必是因為那些名嘴很難有甚麼東西可以講的。

阿白嗤之以鼻的看著無比愚蠢的自殺防治專線被放在版面的右方,讓人覺得在胡鬧。

要是他有把它放在眼裡的話,他還會自殺?答案是肯定的,阿白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以為一個陌生人對你說了句:生命還很美好、珍愛生命的場面話,就能讓人改變主意?不要鬧了,這是電影或小說情節。

這專線的目的在於拖延你時間,好讓消防車趕快來處理你這神經病。

一來浪費國家資源,二來幫你打發時間。然後,你就會被強行救下,被安上一個「患有精神疾病」的稱號。當然,這不算好事,但也不壞。如果你是一個想毀滅世界、想報復社會的人,你可以盡管去做,反正法律保障精神病人嘛!

阿白「呵呵」笑了一聲,開始觀看自己後事的舉行。

最後,他被葬在一個土地公廟附近的小土坡上,許久,沒有人煙。才一年,清明時節連自己的親人們都沒出現。

國中學長來看他時,他有些詫異。他跟學長不算很熟,僅限於點頭之交。

當太陽快要落下時,學長站起身來,拍拍褲管上的塵土,雙手合十,帶著歉疚的語氣說:「抱歉,過了那麼久我才來看你!」

霎時之間,阿白想起許多人的面貌,那些他本已遺忘的同學的面貌。

他想去看看他們,看這些「活著的人」。

他看到有人出國留學,準備回來大展鴻圖;有人已經有了足以溫飽的工作,為生活忙碌;有人已成家業,享受一份甜蜜的負擔。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發展,有不同的心酸和美好。

他們,總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有變化,希望自己能不平凡,幻想著能撿到甚麼樣的寶藏,抽中了甚麼樣的大獎,怨嘆自己的生命一成不變。

可阿白看到了。他看到每個人的生活都有所差異,他看到每個人的人生與其他人交會而成的畫,他看到了平凡下的變化,一點一滴的改變。

阿白看著自己完全失去色彩的軀體,像是劃出作業本的線,正被人用修正液抹去痕跡。

不知道是誰說的:「即使消失會讓大家傷心,但卻是短暫的。一定很快就被遺忘,因為這就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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