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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救孤玉門關 行旅隴右道 (三)

        張渠皺了皺眉頭,心中暗罵丁瑞是個老狐狸,但隨即笑道:「丁游龍客氣了,今日要我賣上官幫主一個面子……也成,但總是要給我一些東西好回去交差,這樣吧,你給我一對眼珠、一條右臂,我立馬放你們走人。」丁瑞聞言冷笑道:「看來今天是非動手不可了,張四當家是真有把握能打贏我,還是不把我們上官幫主放在眼裡?」張渠冷然道:「丁游龍這哪兒的話,今天是你丁游龍找上我張某人,不是我張某人找上你丁游龍,怎麼著?這會兒反倒是你說我張某人不將貴幫上官幫主放在眼裡了?我張某人都還沒說你丁游龍不將本幫趙幫主放在眼裡呢!」

        丁瑞眼見交涉破局,心想先下手為強,翻身一拳擊向張渠,眼見張渠一身單衣,未攜兵刃,是以赤手出拳,不肯佔兵刃上的便宜。張渠退讓半步,半封半架卸去了這一拳的勁力,一掌推向丁瑞的肩頭,丁瑞反手正要招架,張渠已縮掌出腿,踢向丁瑞後腰,丁瑞翻身上躍,在張渠腳尖上一借力,翻身落在五步之外。丁瑞一落地正要搶攻上前,張渠搖搖手道:「丁游龍何必太過衝動,我張某人今日並不想和你在功夫上見真章,只不過就事論事而已。今日我若是放走白日麒的孫女,日後不免有人要上江岷幫來為這檔子事尋仇,縱然我江岷幫也不怕這些個妖魔小丑前來作亂,但總是多了些風險;倘若今日放走的是個尋常的小姑娘,則於我江岷幫毫無瓜葛,我手下的這些個狗崽子自然也就不會為難她。」

        一聽張渠如此說,丁瑞馬上會意,江岷幫之所以要趕盡殺絕,不外乎就是擔心日後有人上門尋仇,若是今天答應要這個小姑娘日後絕不上門尋仇,說不定就得以保住這小姑娘的一條性命。然而這個小姑娘全家人都死在江岷幫手上,要讓這個小姑娘日後長大不去找江岷幫報仇,也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一些。丁瑞衡量眼下情勢,敵眾我寡,又有張渠在場,就剛才交手的三招兩式而論,丁瑞自忖僅略勝張渠一籌,光是張渠一人,自己就要鬥到百招以上才能僥倖勝得一招半式;餘下華九虎、杜彪、邵蓉娘三名好手,憑上官鴻江及方濟世兩人聯手,也頂多只能擊敗兩人,若是三人聯手,上官鴻江及方濟世兩人反而要落敗,更何況外圍尚有十多人未算在內,這些幫眾雖然武功不高,但是人數一多,也是不容小覷。丁瑞顧忌上官鴻江身在其中,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敢冒險強攻,對方既然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人,條件都開出來了,也只有先答應下來,未來尚有變數,那就到時候再煩惱了。

        丁瑞打定主意後便道:「張四當家這話倒也有理,看這兒離玉門關都有多少里路了,白日麒的孫女三更半夜的怎會跑到這種荒郊野外來呢?想必是張四當家手下的弟兄們認錯了人,我老泥鰍在此保證,日後絕不會有人為了這檔子事上江岷幫尋仇,倘若有人不知好歹,為了這件事上門尋仇,先吃我老泥鰍一刀再說!」

        張渠微微頷首,正要答話,華九虎忙道:「四當家,這小姑娘確實是白日麒的孫女無誤,我們十幾個弟兄自玉門關一路追到此地,大夥十幾雙眼睛都盯著瞧,怎會認錯人?」張渠冷冷的看了華九虎一眼,也不見張渠揚手,只聽見「啪」的一聲,華九虎的臉上便重重的吃了一巴掌,立時便浮出五指烏青,比之華九虎剛剛賞給邵蓉娘的那兩巴掌自不可同日而語,邵蓉娘隱身在幫眾之中,內心竊喜,卻不敢笑出聲來。

        張渠不屑道:「從玉門關追到這兒來?那還挺努力的嘛!十幾個大人追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還得追這麼遠?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江岷幫還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呀?」華九虎連忙解釋道:「不只是那小姑娘,那方……」話還沒說完,臉上又吃了一記熱辣辣的巴掌。張渠冷冷道:「我在和丁游龍說話,哪輪得到你三番兩次插話!丁游龍說這小姑娘不是白日麒的孫女,那便不是,丁游龍是什麼身分地位的人,怎麼可能隨口胡說,欺騙我們這些後輩呢?你們給我回玉門關好好找一遍,如果沒有找到白日麒的孫女,提頭來見!」

        華九虎兩頰烏青,一臉憤恨不平,礙於張渠在幫中地位,不敢吭聲,一語不發地帶領手下幫眾向玉門關而去。張渠翻身上馬,丁瑞拱手遙送道:「張四當家慢走,恕老泥鰍不遠送了。」張渠微微一笑道:「丁游龍身手果然不凡,但看這招如何?」張渠右手鈎、左手揮,一招「披荊斬棘」將馬鬣掃斷,鬣毛紛飛,那馬卻如毫無所悉一般,功力之純熟,可見一斑。丁瑞知是試他功力深淺,翻身後躍,連踢七腳,正是一招「龍王擺尾」,這招既避開上身要害,又復連攻七腳,端的是難以抵禦。張渠朗聲一笑道:「領教丁游龍高招。」語音未落便馳馬而去,轉眼便追上江岷幫幫眾,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張渠的背影消失後,丁瑞才鬆了一口氣,拍胸道:「僥倖、僥倖。幸好張渠那小賊沒有要和我動手的意思,要不然大事可就不妙了。」上官鴻江聞言,奇道:「丁泥鰍,你說大事不妙是什麼意思呀?」丁瑞煩躁得抓抓頭道:「少主,還不就是你亂來,不由分說便插手管這檔子事,害我得替你強出頭,要是只惹上華九虎這等人物也就罷了,大不了全殺了滅口,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可是那張渠可不是好惹的角色,真要打起來,連老泥鰍我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得而知哩。」上官鴻江不滿道:「一開始本來就只有華九虎那小賊在,誰知道突然之間又會冒出張渠這號人物出來。話說回來,真要打起來你能有多少勝算?」丁瑞道:「真要說勝算的話,若要護著你們兩個小娃兒安全離開,勝算大概不到四成;但若是要我老泥鰍自己脫身再找人來救你們兩個小娃兒,那麼勝算當有十分。」

在一旁好一會兒沒說話的方濟世冷冷地插話道:「當真有十分?丁兄口氣可真是不小,那是全然不將小弟我放在眼裡了。」丁瑞聞言連忙陪笑道:「方兄言重了,適才方兄那一手接刀反擲的功力,老泥鰍我可是望塵莫及呀。」方濟世一聽才知道丁瑞早在現身之前便已掌握了雙方情勢,但見上官鴻江並無異狀,方知出手救人乃是丁瑞之意,隨即躬身一揖,正要向丁瑞道謝,丁瑞連忙扶著方濟世的雙臂道:「這會子事仍未完,眼下要道謝也還太早。更何況這小姑娘的爺爺與我亦有些緣份,雖是非親非故,但見其慘遭滅門,幫上這點忙,為白氏留下一縷香煙,亦算不上什麼功勞。不過適才我在情急之下答應了不讓這小姑娘去向江岷幫尋仇,他日這小姑娘若是不守約定,上江岷幫尋仇,我瞿陽幫反而落個說話不算話的口實,小則臭名遠播、大則兩幫成仇,無論如何是划不來的。為此,這個小姑娘我得帶回瞿陽幫,妥善看管,才不會出什麼亂子。」方濟世搖頭道:「那可不成,我得帶著這個小姑娘去找她的二叔、三叔,請她的二叔、三叔好好將這小姑娘撫養長大,再不然,玉門關白氏一門總有幾個前輩沒有遭逢此次大難,這些個師叔、師兄也都能夠托付才是,怎可任丁兄將這小姑娘帶回瞿陽幫呢?」丁瑞聽了方濟世的話,亦搖搖頭道:「不妥、不妥,倘若這小姑娘日後練成了玉門關白氏流傳下來的武功,又跑去為難江岷幫,老泥鰍我可是自找麻煩了,要是僥倖那時候我人還活著,還有一張嘴可以辯解一番,最不濟打一架,老泥鰍還應付得過去;要是不幸老泥鰍我早早駕鶴西歸,到時候不被人從墳墓裡頭給挖出來煮泥鰍湯才怪!」

        話未說完,只聽見白純兒大哭起來,丁瑞一看,白純兒掩面大哭,上官鴻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方濟世問道:「上官公子,白姑娘為何大哭起來?」上官鴻江一臉慌張道:「我也不明白為何純兒會突然大哭起來。適才純兒問我為何我的武功如此厲害,我就告訴她是我爹爹教我的,我說我爹爹武功高強,是當世一流高手,比我強上百倍不只,說著說著,純兒便哭了起來。」丁瑞和方濟世一聽心下雪亮,試想白純兒剛剛才經歷家破人亡的慘事,現下上官鴻江大讚自己的爹爹武功高強,自然觸及白純兒的傷心事,只有上官鴻江仍不明白就是自己將白純兒給惹哭的。

        丁瑞溫言道:「少主,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倘若今天是上官幫主剛剛遇害,少主你聽別人說他的爹爹有多好多好,會不會傷心難過呢?」上官鴻江激動道:「爹爹他武功高強,才不會死在別人的手上哩!」丁瑞肅然道:「白姑娘的爺爺、爹爹難道不是一流高手嗎?事發之前,白姑娘她也不會相信他們會死在別人手中,世事難料,在江湖中打滾的人,哪一個不是半個身子睡在棺材裡頭?活過今朝,難保明日,一輩子打打殺殺的也就過下來了。今日你引得白姑娘傷心流淚,明日難保不是你要為了你爹爹悲傷痛苦,為人處事,能為別人多想一些才好。我老泥鰍平日和少主你沒大沒小慣了,那是逗你開心的,也是報答上官幫主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如今少主你也十二歲了,人情世故,不能全然不明白,今日老泥鰍的一席話,盼望少主你能夠聽進去才好。」上官鴻江本來一臉不以為然,但聽到丁瑞說到「為別人多想一些」,又見白純兒仍然哭得傷心,心中不忍,便向丁瑞道:「你說的也有理,我去逗逗純兒,讓她開心一下。」說著便來到白純兒面前道:「純兒你瞧!」白純兒勉強放下雙手,只見上官鴻江扮了幾個鬼臉,想逗白純兒笑,白純兒笑了兩聲,卻還是繼續哭了下去,上官鴻江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逗得白純兒破涕而笑,急得滿頭大汗。

        方濟世拍拍白純兒的肩膀道:「白姑娘,你突然遭遇這樣的人間慘事,傷心難過也是在所難免,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光是掩面哭泣也不是辦法,請節哀順變。」白純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辦,爺爺和爹……爹娘都被殺死了……我要爹和娘……我要爹和娘抱我。」方濟世眼見白純兒哭得哀哀欲絕,心下琢磨了一番,便向白純兒道:「白姑娘,倘若你不嫌棄我方濟世武功低微,我帶著你去找你二叔、三叔或是幾個師叔,總不會所有白家的親戚朋友全都死光了,好歹找個可靠的人養育你長大成人,也得學幾手你爺爺流傳下來的武功。」丁瑞變色道:「方兄,這小女娃是看在我上官幫主的面子上才免去殺身之禍,我又信口答應了張渠那老狐狸,不讓這小女娃上江岷幫去尋仇,這小女娃若是不交給我,萬一她學成了武功,跑到江岷幫去惹事生非,江岷幫尋到我頭上來,方兄是否要幫我擋著呢?」

        上官鴻江聽兩個大人爭論了好一會兒,一直沒個結果,便問白純兒道:「純兒,眼下你的家也沒有了,你又沒有地方可去,不如就到我們涪州總舵玩玩,讓你住個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等你二叔、三叔得到消息後過來接你,你再跟他們回去也不遲。」白純兒望向尚在爭論的兩個大人,方濟世想要將白純兒帶走,交給白氏的親人長輩,好好將白純兒撫養長大;丁瑞則堅持要將白純兒帶回瞿陽幫,美其名是要好好看顧這個孤女,但實際上多半是要將白純兒軟禁起來,避免她去向江岷幫尋仇。縱使上官鴻江十分中意白純兒,要把白純兒當作玩伴,也不免將白純兒視為奴僕,這是方濟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白純兒心中一片茫然,在她經歷痛失家人的滅門慘事後,未來將會怎麼樣,她已經不太在乎了。上官鴻江看著眼前這個淚痕未乾的小姑娘,心中既是不捨、又是憐憫,自己從小就在大人堆裡頭長大,既沒有兄弟姊妹,幫中也沒有其他小孩,從來沒有跟其他年齡相近的小孩相處過,更別說是像白純兒這樣的小姑娘了,上官鴻江滿心是想和白純兒一起住、一起玩,就像自己多了一個小妹妹一般,可有多好。但上官鴻江卻沒想到白純兒必須寄人籬下的處境,若幫中諸人尊重她為名門之後,待之為上賓,也就罷了;萬一幫中諸人將之視為可欺可辱的孤女,甚至是當作奴僕使喚,那處境就不只是悲慘二字足以形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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