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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之肆

昨天晚上台北只有9度。很冷。冷到就連夢裡,都讓韓桐覺得是在遙遠的北京。

寒冷的冬天,下雪的北京。

紫禁城,中央掛著毛澤東的畫像。

她和父親兩人在城裡練劍。四周只有無盡的斑駁的宮牆。

天尚未亮,雪花紛飛,四裡雪光亮眼,每一吐納之間都會冒出白白的霧氣。

「桐兒,起手式是萬招之源。源頭不練好,就會旁枝錯節,以致荒腔走板。首先,馬步得站好。所謂『入門先站三年樁,要學先打紮馬』。劍柄切記只用拇食中指施力。肩胛放鬆,似無力而有力,似有形而無形。」

韓桐瘦小的身軀舉起那柄三尺青銅,在凜冽的寒冬裡,呼吸窒礙、手腕痠麻。韓桐始終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就得被逼著練劍,雖然如此,她卻也並不討厭。

因為有父親在,什麼都好。

韓桐未曾見過母親,自從懂事以來,都是跟在父親身旁。父親說,媽媽到遙遠的地方去,很久以後才會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呀?」小韓桐看著父親問。

「哈哈哈,」父親將碗裡的花雕一飲而盡,神色中卻有異樣的光芒,他引嗓徐吟:「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小韓桐巴眨巴眨著眼:「什麼意思呀?」

父親摸著小韓桐的頭:「桐兒,以後你自會明白的。」

醒來後,意識還在夢境與現實中拉扯。

外面,水珠遍佈在整片玻璃窗上。白色的布簾透著光。

「爸,我到底該明白什麼呢?」

青幫在全台灣共有許多堂口。每個堂口都有一個掌事人,這群掌事人被稱為「角頭」。是負責這個堂口在當地區域的各種大小事情的人。

這幾天青幫上下鬧得不可開交,派出去的殺手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就連下手的人是誰也都沒下落。

沒有一個人生還,如何通風報信?

高鵬心想,也許就是那天的愛迪達女人。

所以是針對青幫而來的?這幾年青幫坐大,沒有可能不是原本竹盟、四海幫暗中教唆殺手。

可是,何能何得找到這麼強的殺手呢?

高鵬人在廣益堂裡發號施令。這幾年,二姐和大哥都不管幫裡的事情了。高鵬一個人將青幫扛起來,經營得有聲有色。

如果不是必要,他不想叨擾他們二人親自坐鎮話事。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連自己都打不過的殺手,哪能憑幾支手槍和烏茲解決掉啊。

正自躑躅之間,有人進來傳話。

「三哥,義仔說有消息要和你講。」

「讓他進來。」

義仔是廣益堂的人,負責蒐集各幫派的情報,時常和竹盟那些人搬挪來往,這不是件壞事,很多消息都是靠幫派裡的這些人互相宣傳,彼此都知道彼此發生了什麼事。四海為家,同是天涯淪落人,有個照應也好。

搶地盤已經過時了,現在是一個新的時代,講求共同發展、共同繁榮。

所以殺手很大的可能並不是竹盟和四海那些人搞得。

「三哥!」義仔向高鵬打了招呼。

「發生了什麼事?」高鵬問。

「聽說竹盟和四海這幾天都有人被殺了。」

「真的啊?」高鵬說。

「死的都是要去做掉別人的。」義仔說。

「咦。」高鵬想了想「上個月那個收太多錢被殺掉立委,就沒事?」

「好像是這樣。」

「好吧,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謝謝三哥。」

如果她殺的不只是青幫的人,那麼竹盟那些人就沒有嫌疑了。

被殺的都是要去做掉別人的。

可是,上個月收錢收太多被做掉的立委,那些兄弟就沒事。

「所以,這女人是要行俠仗義囉?」,高鵬自言自語,「真他媽的可愛。」

果真如此,那麼不殺好人,殺壞人。那青幫還靠什麼吃飯,乾脆收山改做慈善企業好了。平常還要交給條子保護費啊,不賣些軍火毒品,或幫上面的政客處理事情,還靠什麼生活,黑道也是一樣要吃飯養家啊。

在還沒想到對策之前,只好先收斂了。

高鵬將菸點上,懊惱得嘆息道:「媽的,真討厭愛迪達。」

韓桐一如以往的在公司上班,快過年了,整個辦公室逐漸呈現糜爛的氛圍。一想到放年假,每個人都開始計畫利用那幾天該做些什麼事情。以韓桐為中心輻射出辦公室來看,左邊的小豪打算過年靠麻將多贏幾份年終,右邊的淑美要和老公小孩去日本玩,再過去一點,阿杜計畫要騎機車環島。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圍爐是整個新年假期中重要的一環,當然可以開始計劃要打給那些親戚來家裡一起圍爐,計畫煮哪些菜,用什麼火鍋料或是湯頭,如果沒有在家裡用的,則開始精打細算那一間餐廳吃年菜好。

至於那些沒得圍爐的人來說,新年假期不過就是延長的周休二日這麼簡單而已。

韓桐就是抱著平常心迎接延長的周休假期。

多一點錢,多一點假,多一點睡眠時間和韓劇而已,實在沒什麼值得舉國歡慶的。

正當她陷入酸葡萄狀態的時候,肩膀突然被敲了兩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人靠近。

「欸,過年要幹嘛?」吳大俞。

「不知道,沒計畫。」

「要不要來我家?」

「你家?神經病喔,我又不是你的誰。」韓桐有些驚訝,驚訝到聲音剛剛好讓辦公室每個人都聽得見。

頓時數雙目光皆朝自己而來。

--齁,吳大俞這個渾蛋!

吳大俞並不因此而慌張,反而欺身靠近韓桐:「其實,妳可以成為我的誰。」

「我,偏,不!」:韓桐一反常態笑了起來,用細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吳大俞耳邊說道。

「這樣我就沒台階下了。」吳大俞維持著原來姿勢。

「用飛的。」韓桐淺笑。

「真的不?」

「千真萬確。」

「如果我說我喜歡妳很久了呢?」

「有比地球誕生的時間還久?」

「我掐指算算,好像差不多。」

韓桐被吳大俞逗得笑了起來。「把同事帶回家見家長,未免太沒道德了。」

吳大俞沒答應,韓桐正等著下一句調侃,等著見招拆招。

沒想到吳大俞遲遲不說話,韓桐抬起頭看他,發現吳大俞的臉色變了。

沒等到玩笑話,卻等到了一句嘆息。

吳大俞面無表情說:「我是孤兒」。說完逕自回到座位上,辦公室裡聚集的目光各自散去。

韓桐不知該如何是好。從座位上探過頭去,吳大俞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

「什麼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韓桐小聲嘀咕道。只好拿起手機傳line給吳大俞,用了個撒嬌的可愛貼圖。

--要不是你,我才不用這種噁心巴拉的貼圖哩(韓桐怒道)

已讀,不回。

韓桐心中更焦急了起來。

--已讀不回個毛啊,要演憂鬱小文青是吧!

沒多久,吳大俞回傳一張笑臉貼圖。

「沒事,消化一下就好。」

韓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作罷,大不了中午請吃飯就是了。

她放下手機,一面回頭打公文,鬆了一口氣後一個念頭隨之而來--孤兒又怎麼了,我何嘗不也當了十來年的孤兒。

過年前,台北迪化街一帶總是熱鬧非常,這時間許多人出來置辦年貨,採買食材,以及過年需人拜喜的餅乾糖果。

商店街攤販所販賣的商品不一而足,有棗泥核桃糕、金門貢糖、地瓜蔴荖、酥心糖、快車肉乾等等,一條街擠得水洩不通,比肩接踵,呈現喜氣洋洋的新年氛圍。

此時正熱鬧非凡的人群之中,突然擠出一個滿身死臭的流浪漢,人人皆掩鼻閃避。一時目光都聚積在這流浪漢身上,許多人心中都恨不得將這流浪漢趕走。

人群中一個中年婦人突然說道:「也不想想自己多臭,還有臉跑來這人擠人。」

流浪漢聽見了,轉過頭去看她,臉上堆滿莫名所以的笑容:「我臭,壓在你身上還不知道能讓你多爽呢。」

眾人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誰都沒想到這流浪漢一出口便滿嘴穢言。

有人看不慣,便出手制止:「他媽的,你討皮痛啊?」

流浪漢將目光轉回來,看著出來打抱不平的人。笑容突然轉變成殺意。

「老子教你說話!」流浪漢怒斥一聲,那站出來的男人登時倒在地上不動也不動,一命嗚呼。

眾人看了無不大聲尖叫,逃的逃、推擠的推擠,根本不像一開始喜氣洋洋的地方。

「跑!看你們如何跑得,嘿嘿。」流浪漢一手抓一個,往脖子處快速的揮動,登時倒下了十來個人。

流浪漢此時已殺得眼紅,一條原本熱鬧非凡的街已血流成河。

流浪漢踩著屍體繼續蹂躪,將那些已斷氣的人連著頭頸、各處關節與手腳一一盡斷,一面仰天大笑:「他媽的韓氏傳人怎麼還沒來行俠仗義啊?」

直到殺盡了最後一人,流浪漢眼珠子四處溜轉,見四下無人,噗哧一笑,朝著天空吶喊:

「女俠,怎麼還不快過來殺我呢!哈哈哈。」

過不多久,警車將整條街圍堵起來,前後皆部屬十來名警力。刑事小隊長拿著麥克風對著流浪漢說道:「前方嫌犯盡快投降,你已被警方包圍了!」

幾位拿槍對峙的員警低聲說道:「他媽的見鬼了,赤手空拳殺了這麼多人,」

不久媒體記者也跟著趕來,攝影記者拿著攝影機搶著拍攝畫面。一條街再度擠得水洩不通。

「成功了。」流浪漢一反適才瘋癲的樣子,正色低聲道。

轉回頭看著擠在警車外的攝影記者肩上的攝影機。

「女俠,瞧見沒有。」說時拎起一條胳膊,右腳跨出去踩著肩膀與手臂接連的關節處,一掰一踩,一條胳膊就這樣被卸下來,當場血花四濺。

「快來殺我吧!哈哈哈。」

在場所有人從未見過這樣恐怖的畫面,警方也愣住不該如何是好。

只見灰色的身影一閃,下一秒只餘下流浪漢如寒夜中梟鳥嗚鳴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灰袍老人站在街上俯視適才發生的一切。臉上綻起慈祥的笑容自言自語道:

「孟白可謂是個角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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