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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現場 >

奧茲三人站在命案現場二樓的書房裡,看鑑識人員認真地工作著。

維克托戴著手套,正在檢查死者的屍體。死者面向房門,坐在一張有扶手的大木椅上,背後是拉上半邊窗簾的大玻璃窗。

另外兩個男人,一個拿著相機四處紀錄現場,另一個則是仔細地檢視著周圍環境是否有留下蛛絲馬跡,像是指紋、毛髮之類的。只是書房窗戶沒關,昨夜大雨把窗簾跟地毯都弄得濕淋淋的,給他們增加了不少困擾。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奧茲先生施展他的「魔術」,但茱莉亞還是搞不太懂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要說他的魔術是什麼,大概就是超強的裝熟功力加上詐騙的天份吧。

很詭異,奧茲先生每次都能成功,而她負責的任務,就是在奧茲先生攀談那短短幾句話的時間裡,搞懂他跟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這次,奧茲先生假扮成維克托的老同學兼前同事,因為某次酒後吐真言不小心得罪了上級,結果被明升暗降到某個不知名的鄉下的鑑識小組當組長。由於當地「民風淳樸,生活單純」,手下的幾個人員沒什麼實務經驗,所以他請求上級讓他帶領小組到老同事這裡見習幾天,沒想到早上剛到這裡,就聽到維克托要來命案現場進行鑑識工作,所以就馬不停蹄地帶著他的手下──墨跟茱莉亞,來現場見習。

拜託!這大概是奧茲先生有史以來最漏洞百出的台詞了吧?

姑且不論那女人能有多少個老同學兼前同事,先看看他們自己的穿著吧!墨老闆穿著毛線衫跟牛仔褲還勉勉強強過得去,她呢?有鑑識人員會穿著休閒襯衫跟卡其短褲到現場的嗎?這也太不專業了吧!

 

而那個女人居然像是瞎了眼一樣,毫不懷疑地就這樣相信了奧茲先生的說辭!好吧,大概是因為奧茲先生還很巧妙地問候了一下她老爸比爾的緣故。

「如何?」奧茲輕聲地問:「有發現什麼嗎?」

茱莉亞搖搖頭,說:「沒有。沒有打鬥或是破壞的痕跡,兇手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指紋、毛髮都沒有。」

她看著眼前這個坐在椅子上,滿頭白髮的老人,試圖跟自己想像中的那個傑夫‧卡爾連結起來。她也見過不少死於非命的人,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有人走得如此……安詳。

老人的右手靜靜地平放在大腿上,左手還拿著一本闔起的書。要不是胸口插著那柄匕首,感覺就好像老人只是睡著了,隨時會醒過來翻開書本,從他剛才讀到的那一句開始繼續念下去一樣。

這真的是他殺嗎?茱莉亞也開始懷疑起來。

她看了看書房門口到屍體的距離,大概有八九步。椅子正對著門口,若是有人從門口進來,卡爾有可能沒發現嗎?不太可能。

這樣的距離,就算來者用跑的、用跳的,卡爾應該至少有時間從椅子上起來,或是至少閃躲一下吧?怎麼會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呢?

難道是飛刀?不對,如果卡爾連閃躲的時間都沒有,又怎麼會有時間把書本闔起來呢?

這是第一現場嗎?會不會是有人殺了他之後,才佈置成現在這個樣子?那又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呢?

不,兇手一個晚上連殺四人,這最後一刀也毫無猶豫,乾淨俐落地正中死者的心臟,可見他一定經過縝密的計畫,而且相當冷靜。這個兇手能夠接連殺害三個冒險者的人,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應該花不了什麼功夫。而且他既沒有留下任何關於自己的線索,也沒有讓一絲血跡噴濺出來,這樣的兇手,為什麼要花費不必要的功夫去佈置現場?

如果卡爾先生死前就是這樣子,手裡拿著書坐在這張椅子上,那麼,他一定是看著兇手走到自己身前,至少是能動手的位置。這就表示……!

「對,就像妳想的那樣,」墨老闆壓低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兇手是他認識的人。」

「很好,多謝兩位,這下子我們知道了一件我們本來就知道的事情,還有一件我們本來就在懷疑的事。」奧茲毫不掩飾他話裡的嘲弄意味,頭轉都不轉,專心地看著維克托檢查屍體,「不如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吧,墨?」

「當然。」墨瞇起眼睛,重新環顧了一次書房,低聲說道:「第一,兇手可以確定是他認識的人,

「你看到他頭靠著的椅背了嗎?那個椅背是平的,略向後斜,你再看看卡爾的頭,他的臉朝上仰,整個頸椎都向後彎曲。一般來說,被胸口被刺的人都會先往前縮,然後才往後倒,如果是這樣的話,因為他的肩膀會先撞到椅背,所以脖子應該要是直的。

「如果當時他只是靠在椅背上,脖子也應該是直的,不會出現這種頭刻意往後仰的姿勢。

「可見他當時是仰著頭,應該是在看比他平視視線還要高的什麼東西才對,不過那個角度並沒有任何東西,所以,我認為他看的就是兇手。兇手是他認識的人,所以他才會坐著看兇手走到自己前面。從仰頭的角度來看,我想兇手的身高大概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

一百八十公分?茱莉亞沒什麼概念,那不是她常用的單位,她看向卡爾先生的頭,想從仰角揣摩著大概的高度。

「大約五呎十、十一吋吧,」奧茲瞄了茱莉亞一眼,墨解釋地這麼鉅細靡遺,毫無疑問是為了讓她能夠理解,「你說得很對,但沒什麼用,這身高的人到處都是。第二呢?」

「第二,卡爾不知道屋子裡有人,但是他也知道屋子裡會有人。」

「喔?」

這自相矛盾的推論,讓茱莉亞再次愕然。

「如果是陌生人,他不會讓陌生人在家裡亂跑,而自己卻在書房裡看書;如果兇手是他認識的人,卡爾是個紳士,他不會一個人待在書房裡,而把客人留在外面。所以,卡爾不知道屋子裡有人。」看到茱莉亞寫滿問號的眼神,墨補上一句:「我的魔術。」

「等等,如果兇手一開始就在書房裡呢?」茱莉亞問道。

「不可能,妳看,他的書房只有一張椅子,表示這裡是他的個人空間。他不會讓陌生人進到自己的個人空間,也不可能在只有一張椅子的房間接待客人。」

「好吧,那你為什麼又說他知道屋子裡有人呢?」

「如果卡爾不知道屋子有人,房門在他面前被打開的時候,他又怎麼會從容不迫地把書蓋起來,然後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著那個人走到他面前呢?」

「也許是因為看到是熟人,所以鬆懈了?」

「不,別忘了卡爾是個紳士,房門到椅子的距離不算短,即使是熟人,卡爾應該會站起來招呼才對,但是卡爾只是坐著,等兇手走到他的面前。」

「所以?」茱莉亞完全被搞迷糊了。

「這就表示卡爾知道,或是至少預期到有人會來殺他,只是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答的是奧茲,他似乎捕捉到了一點若有似無的靈感。

「沒錯。」

「如果卡爾先生知道有人要殺他,他為什麼之前不向Osiris求援呢?」

「不知道,也許……」奧茲猶疑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卡爾希望這件事情發生。墨,你說呢?」

「可能吧。他明知死期將至,卻沒有一點對於死亡的反抗,不論是肢體上或心靈上,反而像是坦然地張開雙手,平靜地迎向即將到來的死亡。」

再次端詳卡爾先生恬淡安適的面容,茱莉亞試圖揣測他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也許,卡爾先生並不希望我們找到兇手。」

「就算是如此吧,不過,」墨的雙眼直直地盯著一樣東西,「至少有一個人希望我們找到兇手。」

「誰?」

「兇手自己。」

「兇手自己?」茱莉亞重複了一遍,疑惑地皺起眉頭,問道:「如果這樣,兇手為什麼不留下點線索呢?」

「當然有。」奧茲說,然後抬抬下巴,向茱莉亞示意。

茱莉亞順著奧茲和墨的視線,向前看去,然後發現了那個非常明顯,但卻一直被自己忽略掉的線索:

那柄匕首!

事發後,雖然冒險者公會有派人來勘查,但是為了保持現場的狀態,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動過。所以直到現在,那柄匕首還是好端端地插在卡爾先生的胸膛上。

匕首的刀刃全部沒入死者體內,露在外面的鍔部由銀白色的金屬打造而成,樸實的光滑表面沒有任何紋飾,只是沾染上些許從傷口中流淌而出的血漬,其後的黑色握柄,隱隱閃動著詭異且不同於金屬的光澤。為了防滑並讓使用者便於掌握,三道精心處理過的環狀突起以巧妙的間距排列在握柄中間,而握柄的尾端,看來是用與鍔相同的銀白色金屬環飾其上。

「兇手用這把匕首連殺四人,一定早有預謀,不可能因為一時大意而把兇器遺留在現場;所以兇手這麼做,要不是想留下什麼訊息給我們,就是這把匕首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她會在這裡把匕首拔出來嗎?」奧茲側過頭,小聲地詢問。

「不會,維克托很冷靜,她不會做這種事。」

「好,那我想我們可以走了,等警方取出凶器,再請Mercury查查看吧。」

「嗯。」

奧茲走到維克托的身旁,不知道向她說了什麼,只見維克托轉身對正蹙著眉頭努力思考的茱莉亞點點頭,因為專注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臉上露出諒解的微笑,然後向他們揮手道別。

墨與茱莉亞向維克托頷首致意,然後尾隨著奧茲走出卡爾家,往停車的地方走去。短短一條街的距離,三個人沉默著,各自想著自己的事。

奧茲當然是想著案情,一個兇手殺了一個在Osiris裡具有相當象徵意義的人物,還留下了某個目前尚無法得知的訊息,這可不是件好事。

而墨想的事情只有一個──那柄匕首。

他的魔術可以「看見」任何有「記憶」的人事物,包括活著的維克托、剛死不久的卡爾,但是卻看不見那柄匕首。當然,匕首不是人,只是個東西,但是殺死一個生命,並不是件普通的事;當一個人拿著某樣東西行兇之後,這凶器上總是會殘留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像是恐懼、怨恨、殺意、戾氣之類,兇手或被害人在那個當下靈魂的印記。

但這柄匕首就是沒有,別說關於兇手的線索,墨甚至連這柄匕首被製作出來的「記憶」都看不到。

能做到這樣子的人,就他所知只有一種。如果打造出這柄匕首的是這種人,只怕案情遠比他們目前所能想像得到的複雜很多。要是兇手也是這種人……那事情就麻煩了。

至於茱莉亞所想的事情就單純很多:

「奧茲先生,你剛才是跟維克托說了什麼呀?她為什麼對著我笑?」

「噢,」被打斷思緒的奧茲花了半秒才回過神來,說:「沒什麼啦,我只是跟她說妳很膽小又怕鬼,看到死人覺得頭有點暈。」

「奧茲先生!你……」

茱莉亞還沒有來得及生氣,就被三人背後傳來的騷動打斷了。

「住手!你們要幹什麼!」

二樓窗戶傳來維克托宏亮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像是家具雜物翻落撞擊的聲音,還有凌亂急促的腳步聲沿路向外竄出。

「站住!別跑!」

警方的喊叫聲在屋內響起,彷彿與之呼應似的,三個黑衣人影魚貫奔出卡爾家的大門,只相互對看一眼,隨即各自選了一個方向,四散奔逃!

「糟糕!」看到那三個黑衣人的瞬間,墨大喊一聲,立刻拔腿追上前去。

看到墨的行動,奧茲跟茱莉亞當然沒有閒著,自動地跟上他的腳步。

「是誰?」奧茲問道。

「不知道,但是他們搶走了匕首!」墨一邊回答,腳下的速度絲毫沒有放慢,「不知道在誰手上,我們分頭追!」

奧茲應了一聲:「墨,西南那個給你;茱莉亞,西北。」

茱莉亞點頭,快速答道:「好!」。

「十二點,事務所見。還有,」奧茲覺得還是應該叮嚀一下,「茱莉亞,不用硬搶,安全第一。」

這次茱莉亞沒有回答,只是吐著舌頭對奧茲做了一個鬼臉,然後三人散開,各自追著一道身影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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