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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敵人 >

「該死!」奧茲重重一拳敲在桌面上,震得旁邊的咖啡杯跳了起來,險險翻倒。

墨一語不發地站在窗邊,看著心急如焚的奧茲,還有從剛才就坐在牆邊短沙發上抱著雙手的老先生。

現在已經一點零三分了。原本一個小時前就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茱莉亞,到現在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奧茲老早就覺得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急急忙忙地打發了自己的對手,趕回事務所等著隨時支援。本來只是擔心茱莉亞弄巧成拙,萬一反過來被對方纏上會不好脫身,沒想到現在連茱莉亞自己都沒有回來!

不管是他還是墨,都沒有想到運氣會這麼差,三個對手,偏偏就讓茱莉亞追到了帶著匕首的那一個。這下子,不但弄丟了最重要的線索,還失去一個夥伴,卻叫他們上哪找去?

「墨,你那邊有沒有什麼線索?」

奧茲看向墨。墨是最早回到事務所的人,畢竟他在真的跟對方交上手之前,就已經知道匕首不在他的目標身上。若不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挖到有用的情報,也許墨還會回來的更早。

「沒有。」墨搖搖頭,無奈地回答:「本來以為他們是同夥,不管是誰搶了匕首,應該會選擇一個不遠的地點集合,結果對手比我們想像的更謹慎。

「我跟你追的兩個人都只是雇來的傭兵,我只看到他們今天早晨在車站集合,由一個黑衣人解說今天行動的記憶。因為本來就決定由黑衣人帶走匕首,所以他們並不知道任何關於後續事宜的情報。」

奧茲看著無計可施的墨,一咬牙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說,不能夠再這樣子枯等下去了,多浪費一刻,茱莉亞就多一分危險。

「波特先生,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再跟我們走一趟。墨,我們回總部。」

「好吧,我先去聯繫,你跟波特先生一起走,半小時後機場見。」

說實在的,墨本來就不太想跟柔伊大姐那個女將軍打交道,更不用說在這種情況下。只是,僅僅靠他跟奧茲兩個人,不可能一邊顧全波特,一邊尋找茱莉亞跟匕首的下落。事情變成這樣,還要請總部召集人力幫忙,不需要太豐富的想像力就可以猜到負責這次行動的奧茲會有多慘。

不過墨也明白奧茲的想法,他們的確別無選擇。

在走出辦公室之前,墨回頭告訴奧茲:

「不要太擔心,我想那群人應該不是兇手的同夥。茱莉亞不見得有立即的危險。」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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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亞的確沒事,只是狀況也不太妙。

其實,從分頭追擊那些黑衣人開始不到十分鐘,茱莉亞就已經覺得不太妙了。

奧茲先生會放心讓她獨自行動,不是沒有原因的:她雖然只是個仲裁者實習生,但是幾乎已經完成了Osiris全部的正規訓練,只差沒經過最終考核而已。在總共三大類六十項的仲裁者訓練中,她最擅長的就是體能、格鬥、追蹤這些實戰技巧項目。要論追擊戰,即使是現任的仲裁者,如果是瑪莉女士這種非武鬥派,還不見得是她的對手。

話雖如此,在這十分鐘的追逐當中,她與目標之間的距離卻是一點也沒有縮短,反而還有越拉越長的趨勢!

該死,要是匕首真的在這個人手上怎麼辦?行動之前,奧茲先生叮嚀自己「不要硬搶」,當然是相信自己可以追得上敵人。要是連人都追不上,別說匕首,根本連線索都別提了,要她拿什麼臉回去見奧茲先生?

想到此處,茱莉亞深吸一口氣,再次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不過,跑在前頭的黑衣人時不時地回過頭查探後方的狀況,一發現來者逐漸拉近距離,也跟著提升了自己的速度,可見是行有餘力。茱莉亞見狀,把心一橫,決定就跟他耗上了,反正距離中午至少還有兩個小時,就看看在這樣全力奔馳的速度下,誰的體力能夠撐得比較久吧!

只是茱莉亞並沒有發現,黑衣人關注的對象並不只有自己而已。

前方的十字路口中央,是一座有數百年歷史的城牆古蹟,藉著各方遊客與商家小販聚集在此的機會,只見黑衣人一個閃身沒入人群,然後巧妙地轉向西行,想要擺脫茱莉亞。

茱莉亞的目光牢牢地鎖定那道身影,小心地閃避著一邊高聲談笑一邊無意識到處流動的人們,同時努力不讓自己落後太多。然而,那些充塞眼前的繽紛色彩和震耳欲聾的喧囂笑鬧還是消耗了她不少氣力,等到茱莉亞穿出人群,黑衣人已經再次把距離拉開。

雖然茱莉亞馬上調勻呼吸,盡力保持著不會被甩掉的距離跟在後頭,但最終還是在城西的一座廢棄工廠前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糟糕。

茱莉亞看看眼前偌大的廠房,感到萬分沮喪。

這麼大的工廠,就算對方真的藏身在此,找起來還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此外,對方的身手很有可能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敵暗我明,對自己實在太過不利。更何況,萬一黑衣人只是虛晃一招,其實並沒有在此停留的話,自己在這裡浪費時間的時候,對方早已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可惡!」茱莉亞大聲吼著,握緊右拳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搥了一下。  

遇到這種情形,看來只能放棄了。

誰知道,正當茱莉亞這麼想著,就要轉身離去的時候,背後卻傳來「鏘啷」一聲金鐵交擊的巨響!

「你這傢伙!一路躲躲藏藏地跟在我後面,究竟有何企圖?」

黑衣人背靠冰冷的鐵皮牆壁,一隻握著半截斷刀的右手無力地垂掛身前,急促的喘息聲透露出方才那雷霆般的一擊對身體造成的影響。他打量著眼前這全身籠罩在深紫色斗篷中的蒙面怪客,暗自心驚,要不是自己早就留上了心,在千鈞一髮之際拔出腰際彎刀擋住從背後無聲襲來的那記勾拳,只怕現在斷成兩半的不是那把刀,而是自己的背脊了!

「哼,」蒙面怪客完全不顧狼狽跌坐於地上的黑衣人,自顧自地側耳傾聽著,「看來我需要的演員就要到齊了。」

「什麼?」

黑衣人這時也聽見了鐵梯上傳來的腳步聲,想來一定是方才的聲響,把那個紅髮女人給引過來的。他心道不妙,剛才差一點就可以甩掉那女人,要是讓她也加入戰局,再想脫身就困難了。體認到自己的處境,黑衣人轉動雙眼環視四周,急思脫身的路線和方法。

蒙面怪客看他的舉動,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冷笑道:「別急,我可不打算讓你死在這裡。沒想到你們會來搶這匕首,是我的失誤,只是不知道你們從哪得到的消息?

「沒關係,這樣正好,本來還得靠Osiris幫我找出你們的下落,現在你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不過,如果你不帶我回老巢,那可就麻煩了,以防萬一,那女孩非死在這裡不可。」

「可惡!原來你就是兇手!」黑衣人咬牙恨道:「為什麼要陷害我們?」

就在他們交談的同時,腳步聲已逐漸逼近門前,蒙面怪客冷哼一聲不再言語,閉氣凝神隱身門後,握起右拳,只待那女孩走進房間,便立下殺手。

那一拳之威,黑衣人可是才剛領教過。眼看那紅髮女孩就要踏進門,第一時間一定會先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的自己,要說能夠閃過或擋下那偷襲的機會實在是微乎其微。只是那女孩雖然是追擊自己而來,但也實在無辜,怎麼能眼睜睜地看她命喪此處?

黑衣人苦笑一聲,要說他們這種人,別的長處沒有,就是下決心特別快速;反正那蒙面怪客還希望能從自己身上取得情報,應該是不會在這裡下殺手,現在只希望那女人出手別太狠了……

主意已定,他雙腿猛力一蹬,和身撲向門外那道逐漸靠近的人影,同時暴喝一聲:「別進來!」

茱莉亞怎麼說也是受過相當的訓練,越接近門口就越是謹慎,小心翼翼地戒備著。冷不防看見一個黑色人影撲了出來,她反射性地退了半步,右手手刀一揮一格,正好擋開了黑衣人無甚威力的左拳。

難道這是虛招?茱莉亞微微一怔,左掌急忙推出,想要擋下緊接而來的殺手,誰知卻擊在空處,讓整個左半身露出了破綻!

貼身肉搏,一個誤判就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茱莉亞暗叫一聲糟糕,連忙向後退了兩步,好在黑衣人並沒有趁勢追擊,反而藉著她一格之力拉開距離,將彼此分隔在走道的兩端。

「快走!」黑衣人喊著,他的右手仍舊是半點力也使不上,軟綿綿地垂在旁邊,左手握拳,眼神看的卻是蒙面怪客藏身的房間,「兇手在裡面!」

什麼?茱莉亞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黑衣人的意思,卻見到另一個人影從房中走出。

「哼,我看你從命案現場跑出來,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沒想到你動手傷害這個小女孩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嫁禍到我身上?」

身披深紫斗篷的蒙面人緩緩走出房門,冷聲說道。他轉身面向黑衣人,卻將茱莉亞置於自己背後不顧。

可恨!沒想到這蒙面怪客如此陰險,黑衣人怒火中燒,氣得握緊拳頭,指骨格格作響。

方才一個照面,黑衣人就已經試出這女孩的身手頂多和自己不相上下,而且現在自己的右手跟殘廢了一樣,就算兩人合力,看來也很難應付這蒙面怪客。他原本的打算是,不管那女孩把這怪客當成自己的同夥或是單純的敵人,只要她了解到局勢絕對不利,必定先找機會逃走與同伴會合,自己再留下來與這怪客糾纏幫她爭取時間,成功機率應該有七八成。

不過,現在這傢伙居然陰險地偽裝成站在她那邊,如果那女孩真的相信他的鬼話而放下戒心,一定會被這傢伙殺掉的!

事到如今,黑衣人也顧不得再隱藏什麼了,大聲喊道:「你這渾蛋!如果不是你行兇殺人,還想要栽贓給我們,我們又何必花功夫去拿回匕首!」

「嘿,你以為這樣反咬一口,她就會相信你這些含血噴人的鬼話嗎?」

蒙面怪客一邊說著,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顯見是準備好要動手了。另一方面,那個一隻腳踏在生死界線上的女孩,眼神卻還顯露著疑惑跟猶豫。女孩的下一個動作,就會決定局勢的發展。

而身處關鍵的茱莉亞,此時正拼命地轉著她小小的腦袋瓜想搞清楚狀況。

這突然冒出來的第三個人,究竟是敵?是友?是敵人的同夥?還是敵人的敵人?

不,看黑衣人剛受到重創的右手,那可不是她造成的。苦肉計嗎?不可能,如果不是剛才那聲巨響,黑衣人眼看就要擺脫自己了,沒有這個必要。看來這蒙面人不像是敵人的同夥。

那就是敵人的敵人了?還是不可大意,敵人的敵人未必就是朋友。要是黑衣人所言為真,那這蒙面人才是真正的敵人。但是蒙面人說的也不無道理,如果這只是黑衣人誤導自己的謊言怎麼辦?

撤退嗎?不行,如果黑衣人說辭是真,她這一走,就沒有能夠逮到真兇的任何線索了。而且,就算黑衣人說辭是假,蒙面人的話也不見得就是真,誰能保證他一定會乖乖把線索交出來?

看來只能打了。

問題是,怎麼打?是幫黑衣人打蒙面人,還是幫蒙面人打黑衣人?

客觀上來說,一強一弱的兩人互相對峙,當然是要先聯合弱者了。黑衣人的身手和自己相當,看來並不是蒙面人的對手,萬一黑衣人先倒下,自己可沒有把握對付那蒙面人。反過來說,要是能夠先制服蒙面人,憑黑衣人現在的狀況,自己的勝算應該高一點。

但是,要是在自己跟蒙面人交上手的時候,黑衣人趁隙跑了怎麼辦?

可惡,好麻煩。茱莉亞忍不住懷念起奧茲先生的鐵口直斷,要是他在就好了。

等等,對了,奧茲先生是怎麼說的?茱莉亞靈光一閃,回想起接受訓練的時候……

(「不要跟著對方的節奏走,要用自己的節奏掌握情勢。」)

自己的節奏……有了!就是這樣!

茱莉亞嘴角微微翹起,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這位朋友,」她並不上前,反而後退半步站直身體,右手虛握成拳,左掌輕鬆地擺在身前,「我只是要他們拿走的一把匕首,並不是要他的命,只是我也不確定匕首是不是在他身上。朋友既然已經制服了他,不如幫我搜搜他的身如何?」

聽到茱莉亞的發言,蒙面怪客微微一怔,而黑衣人卻在心中暗自叫好。

她會這樣說,就表示並沒有對蒙面怪客卸下心防。要是蒙面怪客不上前來,就會更增加那女孩的疑心;可是他如果真的上前搜身,就會被自己纏住。這對蒙面怪客來說是個兩難局面,無論他怎麼選擇,要把這女孩留下都不容易。

而蒙面怪客心中又是另一番打算:

他要是上前去,無庸置疑地會被那黑衣人纏上。那女孩看到黑衣人捨身示警在先,現在又見黑衣人拼命纏住自己,一定會懷疑自己是兇手。如果站著不動,只是徒增那女孩的疑心,也不是可行的辦法。但是,現在那女孩已有戒心,即使自己突施殺手,也未必能一舉擊殺,要是再讓那黑衣人再加入戰局,就更別想留下那女孩了。

蒙面怪客冷冷一笑,果然是Osiris精心訓練的人才,這招反客為主的確漂亮,但自己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對方來上這麼一手,他也自有應對的方式!

「如此小小計謀,果然騙不了妳。不過……」蒙面怪客一邊說著,緩緩轉身面向茱莉亞,「我可不會讓你們輕易地離開這裡!」

語畢,只見蒙面怪客伸手往走道旁鐵欄杆一搭,迅捷地翻身而下,眨眼就失去了蹤影。

好險!茱莉亞心道,她靠在牆上偷喘一口氣,看來這次沒有搞砸。

「妳別高興得太早,我們還沒脫離險境呢。」黑衣人說著,同時稍稍挪動身體,雙眼警戒地不斷掃視週遭。

「喂!別以為你幫了我一次就有什麼了不起的,把匕首交出來再說!」雖然感激黑衣人剛才警告自己的舉動,但茱莉亞可沒忘記這次行動的目的。

「嘿,就算匕首在我身上,妳拿到匕首又能如何?能活著走出這個工廠再說吧!」

「哼,別裝傻。如果匕首不在你身上,兇手追著你幹嘛?」

「妳就沒想過,其實他是針對妳來的?」

「我?」

「難道妳還沒看出來?他根本不打算殺我,他想殺的人是妳!」黑衣人用眼角餘光瞄了茱莉亞一眼,冷然說道:「他本來就想栽贓給我們,讓Osiris跟我們兩敗俱傷。如果讓妳死在這裡,Osiris就更不會輕易罷手,對他來說豈不是更完美?

「他不會就這樣罷手的。他現在一定隱身在工廠的某處,等待我們──也許只有妳──露出破綻,再給予致命一擊。」

該死!想想蒙面人離去前說的話,只怕黑衣人所言非虛。

茱莉亞吞了一口口水,想起奧茲先生說過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現在敵人化明為暗,反而更讓人不得不處處小心謹慎。茱莉亞看看手錶,距離約定的十二點只剩下不到半小時,難道自己就這樣被困在這裡?

茱莉亞深吸一口氣,鬆鬆略為僵硬的肩膀,說道:「不行,我得離開這裡。」

黑衣人冷笑一聲,說道:「妳是傻子嗎?那傢伙可不是妳我可以單獨應付的對手。就算聯手,勝負也很難說。在不知道他藏身何處的情況下,我建議妳不要輕舉妄動。」

「難道你要在這裡待上一輩子?」

「我們做事,可不像妳們Osiris那樣沒有計畫。」黑衣人低聲說著,臉上露出嘲諷的神情,「我身上帶著追蹤發信器。再過兩小時,要是我沒有回到據點,我的夥伴就會來找我,到時候就可以順利離開這裡。」

黑衣人冷靜的陳述,卻讓茱莉亞臉色一沉。要是他的同夥來了,自己還能脫得了身嗎?

彷彿猜到她的憂慮,黑衣人接著說道:「妳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傷害妳的。相反地,如果妳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會很困擾。

「只是,我們也不願意跟Osiris的仲裁者有任何接觸,所以在兇手落網之前,還要請妳跟我們一起行動。」

「這算什麼!?」

「保護。」黑衣人理所當然地回答。

「保護!?這是綁架!」茱莉亞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你以為這樣子做,Osiris就會放過你們嗎?」

黑衣人完全無視她的反應,冷靜答道:「姑且不論我們能不能在這裡擒住兇手,就算可以,也難保他沒有同夥。

「如果讓妳一個人返回Osiris,一定會成為兇手的目標。所以,這是為了妳好,我相信他們會體諒的。」

該死!雖然不情願,但是茱莉亞知道,黑衣人說得實在太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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