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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回鄉的忐忑003

「妳爸爸的事,我昨天才想到得告訴妳,本來只要打電話,又想到久沒來看看妳,乾脆就來一趟。」

刻意放大音量的話語後,謝美雅的苦笑幽然傳至。太過專注聽取,王若芷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恐懼什麼,她很快想通,恐懼那不夠真實的聲、恐懼此刻情境、恐懼王利與王全的狀況和謝美雅的辛酸。

「唉,放著兩個要死不活的在鄉下好像不太妥當,但想想反正他們都像死人,跑不了,也做不出什麼……妳叔叔才四十四歲,妳爸爸不過四十五歲,這樣的年紀作粗工都還作得來,他們是怎麼了?」

是感歎,也是抱怨,謝美雅的心意襯了洗刷聲,王若芷仍聽得明白。她和他們差不多歲數,小王全一年而已,他們可以整日躺著,她卻得做牛做馬。

望去浴室,王若芷盯視門前給裡頭燈光渲亮的地面,頃刻偏頭,讓視線回到客廳。

自己沒事地杵一邊,謝美雅忙這忙那的,此情此景令她想起從前家裡的情景,總是這個樣子,整屋子的人清閒的,只有謝美雅的手腳不得停下。而這些事令已然沉沒心底的一些回憶略略游移起來,幾個年輕的身影浮現,當即將記起他們的容貌和名字,她硬把他們壓回心底……

「在做什麼?累就去睡吧,不用管我,我弄弄就回去。」

謝美雅的話終結時伴了一次電燈開關的聲音,浴室裡的洗刷聲在這之前已結尾,一小段走動的聲音後又是電燈開關的聲音。

王若芷轉頭,看見浴室裡已無燈光,而左前方廚房裡的燈亮了,接著洗刷聲再度響起。

「嬸嬸,等一下我跟妳一起回去。」王若芷朝廚房說。

「妳這邊沒事要處理嗎?想一下,回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別去了還牽掛這邊,都弄妥了再回去沒關係。」

「這樣好嗎?」

「就說他們跑不了嘛。」

這話是玩笑話,王若芷懂得謝美雅要她放鬆些,但她做不到,心頭緊得心跳都快了。

「唉,去睡吧。我有鑰匙,會幫妳鎖好門。」

「好吧。」王若芷決定聽謝美雅的話。「如果妳累了就去客房休息,一早再走。」

「好。快去睡吧。」

王若芷回房,關了燈,躺上床,不過還不想睡,她打開床頭櫃上的檯燈,拿起手機,看看訊息後瀏覽相片。

今兒一整天拍了上百張相片,和同學的搞怪合影、故作可愛的自拍照,張張都能勾起大學四年的美好時光……

這當下,將離散的情懷才興起,王若芷不捨這一群好同學。

四年同窗便有深厚情誼,超過四年的呢?再也壓不住少時往事的湧上,王若芷禁不住,從錢包夾層拿出一張泛黃的相片。

林雅琪、吳萱君、陳筱華、趙奕傑和她,五個國中生,四女一男笑容燦爛。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而她和趙奕傑自高中起個別讓家人送到外地讀書,就此離散。

片段回憶起了又滅、起了又滅,因她得讓他們回到心底,在她意志脆弱的這個時候很難,幸好謝美雅從廚房出來、關燈的聲音吸引了她,她便收好相片,關掉檯燈,閉上眼,聽著謝美雅。

謝美雅走到客廳,然後整理,使王若芷又回到從前的家裡,但這次的感覺迷濛也遙遠,彷彿是夢見,而她不喜歡夢見,因在夢中,她無法控制思想,避免不了不願再觸碰的。

寧靜中的關燈、開門、關門聲傳至王若芷耳裡更顯清楚,即便意識漸趨模糊,她知道謝美雅關掉客廳的燈就走了,也明白此時這房子裡是一片漆黑,她感到平靜,腦海裡僅剩方才和謝美雅的對話……

赫然,她睜眼。

謝美雅何時來的?她發現謝美雅是因為謝美雅開了她臥室的燈,在這之前,她沒有聽到謝美雅開關家門的聲音……

這不值得探討,應該是那時沒注意。她很快釋懷,安然閉上眼,而才得來的平靜感已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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