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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 金蝶

章之二,金蝶

教室,幾人圍在一起討論。

「林若來怎麼都沒來上課啊?」一人道出眾人埋藏幾日的疑惑,「而且劉翔也轉學了。」

「拜託,你不知道她自殺了嗎?平常就看她憂鬱憂鬱的。」

騙人,若來不會自殺的。

「我就說那裡鬧鬼不乾淨嘛,幸好沒去。」輕拍胸輔,突然想到班上的女同學有去,他轉頭問:「葉欣妳不是也有去?怎樣,有沒有看到鬼呀哈哈哈-」玩笑般仰頭大笑。

葉欣抬頭,帶著嘲諷的笑,「如果我說有呢?」你們會害怕?敢脫出口的話,就要有能力承擔結果。

「……。」吵鬧之人,瞬間寂靜。

「騙你的。」

「齁,你很壞欸!」一位女同學立即換上虛假笑臉,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不算鬼魂吧?思念體的凝聚,但,人死了,不就成了鬼?如果說是城隍府的大老爺見他餘願未了,放他回人間完成,反倒令人相信。而他卻解釋……

葉欣想起上回和劉翔、若來一道去傲梅林的事。

──如果沒有羈絆,就不會如此傷人心了。

不斷追隨眼前的一片金黃,葉欣將好友拋在後頭,反正他們等等也是會找到她的,只是先行一步而已。等她意識到,已與好友相隔甚遠,呼喚,竟無絲毫回應。不過,「這裡真的好美啊!」望著眼前的特殊景色,她發自內腑感嘆。

──總有一天,會消失殆盡的吧?

獨自一人並非令葉欣感到害怕,恐懼早被驚嘆取代,入眼,一片金黃,成千上萬的光點閃爍著,逕自飛舞,絲毫不受她這個外來者所影響。

「我倒是覺得很淒涼。」柔柔嗓音響起。

──你聽見他們的悲傷嗎?

聞聲,葉欣驚訝轉頭,卻見一抹身影倚立在梅樹旁。頎長的身姿,陰柔的臉龐,琥珀色的雙眼帶著憂傷,一頭亮眼的銀白長髮披散在後。

「你是?」葉欣疑惑問。她可不記得傲梅林有守護人員。

「不重要。」青年望了葉欣一眼,伸手攏了攏額前覆蓋住眼的髮絲,幽幽道:「妳朋友身上有蝶影。」

「那是什麼?還有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來?」

他應該不是騙子吧?葉欣看著青年認真的表情。就算是,她甘願被騙,他眸子裡的憂傷太真實了。

「跟我一樣,執念太深,便幻化成蝶,纏繞著自我,無法解脫。」青年攤開手,幾圈金黃光點緩緩從掌心升起。「我感覺的到。」

──終於等到妳了,菊里。

「很漂亮,你怎麼辦到的?」葉欣訝異的盯著那些光點。跟她在照片中看見的一樣,燦亮的金黃,帶點暖暖的柔光。她好奇走近,「還有執念是指?」若來有什麼執念?劉翔吧。她總是告訴自己,她的父母不贊成她和劉翔在一塊。不知怎麼的,葉欣覺得她遇上這個青年,腦中的疑惑特別多。

「人都會有願望,若逝去時未完成,那便是執念。」青年淡淡道,像是事不關他。

「逝去?若來還活著,你別亂說!」聽及此,葉欣感到生氣。她不准他咒她的好友,更何況他只是陌生人,對她無任何意義。

──她,早已離去。

「遲早,真相大白。」青年輕嘆。

「算了。」葉欣轉身離去,徒留青年在原地。正好當時劉翔來電。

「葉欣,若來她想先回去。」

「好。」

之後,事情真如青年所說,劉翔毫無預警的轉學,而若來,葉欣打去她們家時,若來的母親一直在哭,話也斷斷續續,「嗚嗚嗚,若來她、她……我們家若來啊……怎麼這樣就……走了呢?」若來母親的解釋自然聽不清楚,在悲痛下,她還能聽懂大概意思算是不錯了。

再次去傲梅林找青年的時候,青年正雙眼溫柔的撫摸爬滿青苔的石碑。周圍一樣點綴許多金黃光芒,但,當葉欣細看,才發現那些光點是一隻隻金黃色的蝶,盤旋、飛舞。

──那是我們的家園。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你說中了。」葉欣忿忿道。

若來母親說若來早在三年前離世,當初葉欣無法置信,但她想起梅林裡的青年,他說:「妳朋友已故去,現在殘留下的只是形聚的集合體。」

「生氣了?」青年抬頭,眸中盡是疑惑。

「不生氣才奇怪吧?」

「我只是陳述事實。當時村子戰事年年,死生對於我們來說,如過往雲煙,能夠光榮的死去,比在外敵欺壓下,苟延殘喘過活好多。」青年淡漠的眸子閃過一絲回憶,「有時候活著是一種折磨。」

「現在的村子很安全……」葉欣沉默,盯著青年原先蹲下的地方,那石碑上的刻字斑駁,看不太清楚,但她沒忘記青年方才的動作,像珍惜的寶物般,溫柔的撫摸著。他,也是有情感的。他,也是失去的那一個。

或許,她誤會他了。淡然敘述只是不想勾起過往的傷心事。「我不是故意的,但一般人聽見你那樣說,難免無法接受。」

「妳變了。」

「也許吧。」在若來死後,劉翔離開,孤單讓她越發寂寞。

青年轉身背對葉欣,淡淡道:「聽我說個故事。」

「好。」

──曾經,有這麼一個人。

「菊里,我要出征了,等我回來。」男子深情的望著女孩,手撫上對方被寒風吹凍,通紅的臉頰。

「我等。」淚,逐漸染濕衣襟。

──如果一去不復返,那,別等了。

三年,年輕的勇士為保衛村子而奮鬥了三年。他也思念了三年,無時無刻,穿上鎧甲時,戰戰兢兢戒備時,還是,當他舉刀刺進敵方胸膛的時候,連深夜夢裡也是,滿滿是菊里的身影。

「吶,夜風,怎麼笑成這樣,像個傻子似的。」菊里下意識摸自己的臉,「還是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他笑得更開心了。

其實,他笑的是-能和她在一塊,真好。

戰勝敵軍,凱旋而歸之時,他以為菊里會在村子門口等他,綁著兩條麻花辮子,穿上她最愛的白色長紗。但是,他只看見他母親,手挽著竹籃,一臉欣慰的笑。

「母親我回來了。」,他不死心,在和母親擁抱後,他仍四處張望,希冀自己能夠見到那抹淺白色的身影。

母親抓住他的手,憤怒道:「不用找了,那女人早嫁給了城東的地主!」

是嗎?她拋棄了承諾。也許,三年對她來說,太久。沒關係,只要她幸福就夠了,默默望著菊里替那男人擦去臉上的飯粒,心痛的他想著。

聽及此,葉欣早已淚流滿面,哽咽說著:「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有過這段。」

「無礙。」夜風抬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水珠,一頭白髮讓他的背影顯得更加淒涼。

「為什麼說這給我聽?」葉欣疑惑問。

只聽夜風幽幽道,像是在回憶,「妳和她很像。」

──我知道是妳,菊里。

「那後來呢?」敵不過好奇,葉欣小心翼翼的問。

「後來村子再次徵兵,我自願去了。」知道真相那夜,他瞬間白髮,應被稱為勇士,受人景仰的他,反倒成了村民口中的妖異。「我終於了解憂愁過度,真的會一夜白髮。」夜風捋起一撮髮,輕笑。

轉身,看見葉欣哭紅的眼,夜風反柔柔道:「別哭了,像隻花貓,很醜。」他記得,那天,菊里也是這樣哭著,而後緊抱著石碑。

「對不起,夜風……」

他知道,連年的戰爭讓菊里過的疾苦,家裡唯一的男人,阿爸又被人抓住勒取錢財。情急下,菊里答應了地主的提親。

所以在被敵人的箭羽刺中心臟時,他才會如此捨不得,「還沒見妳幸福的笑容……」

──我發誓,守衛家園,只願換妳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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