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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小飛

清晨的風從海面躍過陸地,直直地往山林間的深處而去。森林與森林的交會處,有一條羊腸小徑,徑旁佈滿了麝香百合花,只是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無法展現它的花枝招展,但筆直的軀幹,翠綠的葉片,也不減低它的翩翩風姿!山的上面是藍天白雲,道路的遠處是藍的不能再藍的大海。順延山陂的小徑夾在兩山之間,筆直而下,從上而下一塊塊挨著的芋田,形成漂亮的小梯田。芋田旁圍起竹編的圍籬,防止山羊、小狗等動物闖入田內破壞作物。圍籬旁則矗立著稀疏的幾棵椰子樹,由於受到台風的吹襲,有些樹葉已枯黃,有些稀疏的掛在樹幹上,和背後的充滿活力的青山、藍天白雲成為強烈的對比。沿著這條小徑拐兩、三個彎,就能通達到山下的部落。    

        下坡的小徑上,小男孩正匆匆忙忙的往部落飛奔。越靠近部落,小小身影也逐漸的清晰起來。後面的不遠處,背著木柴的爺爺,則緩緩的走著……。

      小男孩穿梭於住屋與住屋的彎曲街道,來到部落。街道上,幾隻步伐闌珊閒逛的老狗,有些慵懶的趴睡在馬路上,根本就是不想起床,有些挑挑眼皮,眼珠向上的看看路過的人,遇到熟人就稍微的擺動尾巴,小男孩一邊跑,邊摸摸、邊踢踢睡懶覺的狗兒。跑一段路之後,小男孩緩和了步調,來到住家前面,滿頭大汗,沿著石階走下地下住屋,於門前將雙腳的污泥洗滌乾淨,然後進入屋內。      

「小翔快一點!上課要遲到了!」  

小翔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坐起來,迷迷糊糊的回應:「扎瓦爾,我起來了。」

「小翔不可以再睡了,真的要起來了!」小男孩聽到小翔的回答後,回復了一句又迅速的離開房間,往廚房去。

廚房的地板上已擺著蒸煮好的水芋和飛魚干。扎瓦爾隨手一抓,又來到房間看小翔,小翔也已起身換好衣服,於是兩人出門往學校的路走去。

上課的路上聚集著大大小小的孩子,嬉鬧地遊玩於學校的途中。扎瓦爾也拉著小翔的手,加快腳步加入這群小孩的行列中。

小翔邊走邊開口說:「扎瓦爾,昨天晚上我夢到媽媽了耶!」

扎瓦爾看看小翔後,又看著前面的路,並沒有多言的回應:「嗯。」一聲。

「可是她都沒有跟我說話,就消失不見了…,而我就一直追一直追……。」小翔繼續說。

扎瓦爾又看看小翔:「那後來呢?」。

「因為追不到,所以我就一直哭一直哭……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小翔有點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就被你叫醒了!」小翔又說。

扎瓦爾沒有表情︰「原來是這樣啊。」

小翔欲言又止,扎瓦爾開口先說:「我們快一點吧!要遲到了!」扎瓦爾拉著小翔的手,快步的往學校去。

「各位同學早!」

「老師早!」

「各位同學,今天是本學期的最後一天,明天就是放暑假了,希望大家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知不知道!」老師告誡著同學。

「知道了」

「那好,我們今天學習認識台灣地理,扎瓦爾去把台灣地圖掛起來。」老師吩咐扎瓦爾。

「這是〝蘭嶼〞我們現在的地方,是在台灣的東南方…蘭嶼的上面是綠島……這是台灣的首都台北……。」老師在講台上講著。

講台下的扎瓦爾拿起筆來,在筆記本簿上畫著地圖,地圖上標注著台北、台中、高雄、台東、蘭嶼,並在台北、蘭嶼兩地之間,劃出一條粗線。台北旁邊寫著爸爸、媽媽,蘭嶼旁邊寫著爺爺、扎瓦爾、小翔。   扎瓦爾想起了兩年前媽媽帶他去台北的路線。

扎瓦爾端詳自己的圖,突然開口:「老師,蘭嶼到台北是多少公里啊?」

「你是不是想爸爸媽媽,對吧!」老師笑笑的說。

「沒有啦,只想問看看而已。」扎瓦爾不好意思的說著。

「對啦!對啦!扎瓦爾想他的爸爸媽媽。」班上同學起哄著。

老師轉而正經的向扎瓦爾說:「蘭嶼到台北的距離老師沒算過,應該有400公里以上喔!」

「好了!同學要認真聽課了!」老師重新整理秩序。

而此時的扎瓦爾一直想著:原來爸爸媽媽離自己這麼遠……。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夏天的蘭嶼非常的藍,藍到有一點透不過氣來,朵朵白雲在大海與天際邊串成一片,由海的盡頭連接到山上來。東清灣上的青蛇山就矗立在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底下。青蛇山的山腳下就是達悟人的部落了。部落內的住屋都架起觀海的涼台,涼台的柱子架起棚架與竹竿,舊的棚架,穿插著幾根新砍下來的竹竿。斑黃的舊竹竿,被烈陽照的皮開肉綻,粉紅色的牽牛花從地面攀緣竹竿,蔓生出來。有些棚架的間隔之間綁著繩子。繩子則串起曬乾的飛魚。竹竿上的飛魚干,就像鯉魚旗,一隻隻飄揚於空中。

        扎瓦爾(Dzawal)與小翔(Sian)與往常一樣,跟著爺爺一起出海捕魚。這樣的假期和平常日子並沒有不同。一樣的藍天、一樣的白雲、一樣的芋田工作、一樣的出海捕魚。迎面而來的海風從涼台間穿堂而過,帶著鹹味與腥味,直直地往涼台後面滿山青翠的樹林而去。山頂的白雲依舊;山羊成群覓食在山林間,這就是蘭嶼的山、蘭嶼的風、蘭嶼的生活。空蕩蕩的住屋與涼台,只有風鈴的聲響迴盪於部落間,迴盪的聲響,只為等待滿載而歸的扎瓦爾三人。

        扎瓦爾與小翔坐在船頭,爺爺則是在後頭划著槳,悠閒地往達悟人的漁場前進。海面中線的海浪,堆起碧綠色的沙丘,   丘頂上化成千千萬萬的波浪,沿著船頭向海的遠處而去,白色波濤的縱線,被   一條條深黑色的波浪水紋阻隔著,跟白色沙丘相交橫向的水紋,一波坡地延伸到海的天際邊,一條白霧貼著天空壟罩著海面   ,海霧的上方,泛著鵝黃色的天光。蘭嶼的海已經藍的不能再藍了,紅底白身,鑲紅黑邊,點綴圖像的拼板舟,在藍色的大海中,更顯現出它的艷麗。三人來到漁場後,此處已經聚集大大小小的獨木舟了,大海彷彿是達悟人的畫布,紅白相間的獨木舟像一枝枝絢麗的畫筆,展現出熱帶島嶼的海洋活力。但這樣的氛圍下,仍帶點孤獨,孤獨的扎瓦爾與小翔。  

        扎瓦爾與小翔因為起了大早,在船的搖晃下,已經倒頭大睡,仰臥在船頭。扎瓦爾的爺爺發現南邊海面飛躍出鬼頭刀的身影,於是用力的划槳,快速的往北方前進,褐綠色的鬼頭刀潛游在海面下追逐著飛魚,紫青色的背鰭劃過水面,一個加速擺動尾鰭,躍出水面,露出銀白色的腹部,水珠從散佈綠色的斑點身側滑落海面,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著紫、白、銀、黃、綠的光芒,像一把砍人的刀,亮出水面,讓膽小的魚類退避三舍了。

        爺爺直接將船切入北邊,拼板舟劃過藍色海面,拉開一條白色水紋,拖曳到鬼頭刀魚群的前面。爺爺收起了槳,將魚餌蚯蚓垂入海中。當一切準備妥當了,唯一的工作,就是等待了。過不久,垂下的餌,釣起了飛魚,爺爺隨手將釣起的飛魚,綁在釣鬼頭刀的魚鉤上,並拿起船上ㄚ字形的竹子,將魚線跨過在上面,然後放入海中去拖釣鬼頭刀。這樣的釣法,是達悟人釣大魚的傳統。直接從船舷拉魚線是被禁止的,一定要透過ㄚ字形竹子的上面,才能拉回魚線。這時族人也嗅到魚群的蹤跡,紛紛驅船往爺爺的拼板舟靠了過來。

        過沒多久,鬼頭刀就咬起放下的餌   ,線被一扯,瞬間搖醒了扎瓦爾與小翔。扎瓦爾與小翔還來不及反應,只聽到爺爺走向船頭大叫:「扎瓦爾快來幫忙,是鬼頭刀!」只見鬼頭刀叼著飛魚,拉扯著爺爺手上的線。小翔起身在旁邊幫爺爺拉著漁線,扎瓦爾則轉身到船後,握槳穩住整艘船。鬼頭刀使勁的拉著魚線,有時躍出水面;有時竄入船底下或潛入深海,只見魚線在爺爺粗黑的長繭的大手上,來回的前進後退。長繭的大手伴隨著與大魚搏鬥的痕跡;每一線的刻畫,都是達悟族經驗的累積。要是一般人,在鬼頭刀的強力拉扯下,恐怕手已經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了。對付鬼頭刀,爺爺的釣魚技巧再也嫻熟不過了,對他來說可是小事一樁。不久,鬼頭刀就放棄掙扎,豔綠一身,漂浮在水面上。扎瓦爾與爺爺把鬼頭刀拖上船,扎瓦爾沒有直接扯下鬼頭刀口中的魚鉤,只用一小段的竹子伸進魚口內,再將魚鉤推往裡面拿出來。然後用線將頭尾捆緊後,兩人才鬆了一口氣,氣喘噓噓的跌坐在一旁。

        當鬼頭刀被釣起後,爺爺稍做休息,並語重心長的說起話來:「扎瓦爾、小翔,捕獲的鬼頭刀數目,間接象徵著一個男人捕魚的能力。你們可要努力啊!」

「知道了!」扎瓦爾與小翔異口同聲地回應爺爺。

飛魚季雖是捕捉飛魚的時節,但是,追隨在飛魚群後的鬼頭刀,不僅是飛魚季期間除了飛魚之外的另外一種主要漁獲;往往也是達悟男人表現捕魚技術與技巧的展現。

  三人捕了一天的魚後,爺爺說:「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準備晚餐了。」並順手將多餘的飛魚,放逐海中。這時扎瓦爾自告奮勇,主動要划船回家,爺爺不介意,並起身與小翔坐在前頭。小翔則依偎在爺爺的懷裡。

小翔這時開口問到:「爺爺,為什麼我們對飛魚的禁忌這麼多呀?」

「因為我們尊重飛魚啊!」爺爺說道。又說:「我說個飛魚的傳說給你們聽吧。」

扎瓦爾與小翔皆帶著期待故事,並再次異口同聲說:「好!」

爺爺娓娓道來:「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祖先在海邊尋找食物,發現長了翅膀的飛魚,便捕撈這些飛魚享用。從未見過飛魚的祖先,將這些飛魚與其他的魚、蝦、貝類共同煮來吃。於是染上怪病,並且傳染給飛魚們,而其他的魚類也受到感染了。」               

爺爺喘口氣繼續說:「於是,有一隻黑翅飛魚,也就是飛魚群中的頭目。託夢給我們

                              的祖先長老說:我是飛魚群中的頭目—黑翅飛魚,我要你告訴族

                              人,從今以後必須遵守我告訴你們的話。你們要好好的愛惜飛

                              魚,並尊重牠們。黑翅飛魚又說:現在我將吃飛魚的方法告訴

                              你,你們以後就不會得病了。

長老聽了之後說:我會牢記在心的,並轉告族人一定要好好的遵守你的話。

於是,黑翅飛魚開始教導我們祖先有關飛魚的種類、捕撈季節、禁忌、捕捉儀式以及不同的捕捉及食用方法。這就是我們達悟族的飛魚傳說。」   

「原來對飛魚的禁忌是飛魚的頭目-黑翅飛魚告訴我們的呀!」扎瓦爾說。

小翔抬頭看著爺爺說:「那我們會不會遇到飛魚頭目呀!」

「傻孩子,那是很久很以前,我們祖先的傳說,我們是遇不到的。」爺爺摸摸小翔的頭。

爺爺說完故事後,滿載魚獲和暖暖溫情的船,就在火紅的雲彩中,往部落回航。

        清晨下了一點的雨,雨中山嵐繚繞於山與山之間。雨停之後,陽光露面卻穿不透雲層,於是薄霧籠罩整個山頭。爺爺準備好早餐,並到房間叫起兄弟兩人,來到涼台,看看大海。『看海』已經成為達悟人的習慣了。爺爺往大海的遠處望去,良久,滴咕了幾句,便說今天是好天氣,然後,下了涼台,背起的籐籠,帶著柴刀往山上砍柴而去,而此時的扎瓦爾與小翔也起床享用著他們的早餐。吃過早餐,扎瓦爾與阿翔則至芋田,一邊除除草、一邊嘻鬧的工作。積水的芋田,清澈見底,水中蝌蚪、泥鰍與小魚悠遊其間;而田埂上的白鷺鷥點綴其中,每一隻都拉長脖子,專注盯著水中,準備飽餐一頓。水面映照出一片藍天白雲,隨著風的吹拂,水中的白雲也隨著風走的方向離去。

「扎瓦爾你看,上面是藍藍的天,下面也是藍藍的天耶!」小翔指著天空和芋田的水面。又說:「你看有一朵白雲在水中耶!我要躺在白雲上!」話完,小翔丟掉手中的雜草,往後向白雲的方向一躺,「噗通」一聲!小翔整個人躺在芋田中。

扎瓦爾見狀,趕緊的想要去拉小翔,只見水淹沒了小翔,小翔的臉露出水面,嘻嘻哈哈的笑著說:「扎瓦爾你也躺下來嗎,很涼喔、很舒服喔!」

扎瓦爾見小翔舒服的樣子,也躺了下來。

兩人躺在芋田中,仰望著天空,成群的白鷺鷥飛過上空。

「好舒服啊!」

「真的好舒服耶!小翔真的被你打敗,這樣也可以躺喔!」扎瓦爾調侃著小翔。

「扎瓦爾你看,那朵雲像不像公雞啊!」小翔指著遠方飄來的雲說。

「好像啊!   等一下,   風漸漸在吹散它,又變了,像一隻鬼頭刀。」扎瓦爾說。

「對…對…對!像鬼頭刀!扎瓦爾你看,遠方還更多隻耶!」

「你看右邊有兩個笑臉耶!」扎瓦爾說。

「哪裡,哪裡…我也要看……。」小翔話完,兩人聊著聊著,就停下話來。

「我希望它們像爸爸媽媽,每天對著我們微笑。」小翔有點失落的說。

「小翔不要難過,爸爸媽媽也會像白雲一樣對著我們微笑的。」扎瓦爾看看小翔

    安慰著。

「嗯!」小翔笑笑回復著扎瓦爾。

這時天空上的笑臉,靜止一般的停留著,從天空看著芋田中的兄弟兩人,也看著蘭嶼的部落、青山綠水和蔚藍大海。  

「啊!什麼東西咬我…   好痛呀!」小翔哇哇大叫,爬了起來。原來是一隻寄居蟹夾住小翔的手指頭。

扎瓦爾一看,哈哈大笑,小翔發現是寄居蟹也跟著哈哈大笑,兩人笑聲迴盪於山野田間……。日近中午時,爺爺背著柴,來到芋田與他們會合後,爺孫三人就一起回家。  

        蘭嶼的海,藍到好像世界上藍色的水彩顏料,都倒了進來。東清灣的礁岩上,一個個黝黑的身影跳入水中,彷彿是黑翅飛魚的化身,翻滾於波浪中。扎瓦爾與小翔也加入這群淘氣的小孩們,一起游泳、玩耍著。     可以說蘭嶼的大海是達悟男人的戰場;海邊則是達悟小孩的快樂天堂。

        扎瓦爾與小翔褪去身上的衣服,只著丁字褲,一個縱躍,往海的深處游去,隨著波浪的翻騰,強烈的海流將兩人帶往藍洞而去。海下的礁岩像深山的峭壁,夾縫出一個峽谷,由淺而深的峽谷,也由淺藍轉向深藍,而海的深處則顯現漆黑一片。

扎瓦爾與小翔游著游著回頭往海面看,在陽光的照射下,淺藍的海面帶點綠,並透出白光,光芒向海內四射,波光粼粼。越過礁岩峽谷後,扎瓦爾帶著小翔潛往珊瑚礁區,   來到熱帶魚的天堂,紅白相間、鑲著黑框的小丑魚,潛藏於茂密的粉紅珊瑚裡,一大片海葵、各類珊瑚如海草一般在水裡隨波飄盪;幾十隻小丑魚、神仙魚,海鰻等穿梭其間,悠遊於礁岩蔓生的珊瑚。越往深處去,越可以看到一兩米長的補夢網海扇珊瑚,一片片地往深海,沿著礁岩層層交疊而下。集體出沒的烏冬魚或笛鯛魚群,一群一群的像龍捲風似的掃過平原,洞穴的海鰻總是不經意的探出頭來,與幾隻隨意游過的鸚哥魚,像觀禮的看客,迎接過往的風暴。風暴過後,海龜、魟魚又優閒出現在海底中。

        夕陽西下,部落的小孩各自擰著游泳用具回家去,扎瓦爾與小翔也不例外,準備回家去。當扎瓦爾呼喊潮間帶的小翔時,小翔急促地叫著扎瓦爾。扎瓦爾來到小翔身旁,原來小翔發現一隻飛魚在礁石上。

「牠好可憐喔!」小翔說。

「我們養牠好不好!」

扎瓦爾告誡小翔:「可是爺爺說現在是過了捕飛魚的季節,我們不能抓牠了。」

「我們只是養牠…又沒有要吃牠,扎瓦爾好不好啦!」小翔不捨的說著。

又說:「養牠啦…養牠啦…。」

扎瓦爾拗不過小翔的請求,只好勉強答應說:「我們先把他養在旁邊的壺穴中,如果牠沒離開,我們就養牠。」

「好!」小翔開心的說。

「那我要叫牠:小飛!」小翔思索一下。

「好名子!就叫牠—小飛。」扎瓦爾微笑地回應了小翔。

於是扎瓦爾牽著小翔的手,在晚霞餘輝的襯映下,走向回家的路上。這時天空下起了一場午后雷陣雨。

因為下過雨,所以晚上是沒有風的,即使沒有風,卻也沒有平常的燥熱,反而有一點舒坦。也因為下過雨,天空也變的非常明亮,抬頭一看,星光滿滿的掛在眼前。吃完晚餐後,爺爺獨自坐在涼台上一邊抽著煙,一口又一口的用力朝黑暗海面方向噴去,煙霧瀰漫著整個空中,嗡嗡作響的蚊子,飛過煙中,企圖叮咬爺爺的手,爺爺也不去理會;只是心不在焉地嚼著檳榔,伸長了脖子,遠遠的凝望著海面。

「看今晚小蘭嶼的海浪是非常的好,可以抓很多鬼頭刀的!」爺爺喃喃自語著。

「如果和扎瓦爾的爸爸一起出海,就可以捕很多魚的!」爺爺抽口煙,自嘆著。

爺爺抬頭望著海上的星星又說:「他真的是一位捕魚的高手啊!」

話完,扎瓦爾和小翔也用完晚餐,來到涼台上與爺爺聊天。

「爺爺你在想什麼事啊?」扎瓦爾問。

「沒什麼事,想著明天出海捕魚的事。」爺爺淡淡的說。

「對了!扎瓦爾你也要像爸爸一樣成為一位捕魚的高手!」

扎瓦爾兩手抓起爺爺黝黑的手臂,鏗鏘有力的回答:「我會向爸爸一樣成為一位捕魚高手;一位真正的達悟勇士!」

一旁的小翔也插嘴說:「我也要像爸爸一樣!」  

爺爺微笑點點頭回應小翔。

隨後小翔也將下午抓到小飛的事情轉述一遍給爺爺聽。起先爺爺也非常的反對;但在聽到扎瓦爾和小翔的說明後,就不再那麼堅持了。

小翔皺著眉,有點孤單的說:「爺爺,爸爸媽媽何時回家啊?我好想他們喔!」

「我也不太清楚。」爺爺淡淡的說。

「爸爸媽媽在台北辛苦的工作,是讓我們有飯吃,並可以上學讀書!」扎瓦爾知道小翔又想起了父母,希望能轉移小翔的思念趕緊說著。

「可是我還是很想他們啊!」又說:「我可以捕魚、種芋頭給他們吃,也可以不去上學啊!」

扎瓦爾無言以對。這時爺爺伸手把小翔抱在懷中,並摸摸扎瓦爾的頭說:「不用擔心,爸爸媽媽會回來的!」

其實扎瓦爾內心也非常的想念父母,只是不想讓爺爺操心,但每當小翔說起父母時,扎瓦爾內心也非常的掙扎,希望自己可以和其他同學一樣,能和爸爸一起捕魚、玩耍。想到這裡,扎瓦爾眼眶泛紅,因不想讓爺爺與小翔知道,轉身面向大海。扎瓦爾望著大海,哼起媽媽教他的歌—「蘭嶼情歌」。媽媽說爸爸以前追求她的時候,都會唱這首歌。媽媽也說,如果想爸爸媽媽的時候,也可以唱這首歌。

扎瓦爾一邊想著爸爸媽媽;一邊哼著歌。

我有如幼小的樹苗,  

你怎捨得傷害我,

你不真心對我,我們就算有了小孩又如何,

你的不真心,只會耽誤我長葉子的機會,

如果你誠心對我,我的心才能像洗淨過臉龐。

這時,海風吹襲,滿天的星斗籠罩整個蘭嶼的天空,真是漂亮極了。唱完歌,扎瓦爾不發一語的望著天空。良久,扎瓦爾也想到:可憐的小飛是否也和自己一樣,離開了父母,自己一個人孤獨著。想到這裡,只聽到不遠處的潮間帶,發出低鳴的一聲。這時的扎瓦爾似乎認為是小飛給自己的回應。扎瓦爾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望著大海,這時小翔也不再吵鬧,爺孫兩人嬉笑聲夾雜著閃爍星光,一直迴盪在蘭嶼的天際邊。

        隔天一大早,小翔吃完早餐就拉扎瓦爾趕到海邊,發現小飛魚活跳跳地悠遊於壺穴中。小翔興奮得叫著:「小飛!小飛…!」  

小飛似乎也聽的懂小翔的呼喊,於是鼓動翅膀,回應著小翔。扎瓦爾把小飛放入海中。隨後,與小翔兩人划著拚板舟出海去捕鬼頭刀。划沒多久,扎瓦爾停止划槳,並指著前方海中的一條淡紋說:「小翔,爺爺曾說過,海也有海的路。當海的路增加許多條的時候,就要小心,因為大海要變臉了!」

「所以我們要快一點,趕快捕完魚,趕快回家!」扎瓦爾臉色凝重說。

小翔點點頭回應扎瓦爾,於是兩人加快腳步,划船前進。今天的魚獲似乎不錯,只見兩人忙的不亦樂乎,但遠邊的海面上,卻已籠罩一片黑漆漆的烏雲。扎瓦爾眼見瞄頭不對,決定先到小蘭嶼避雨。扎瓦爾與小翔將船划向小蘭嶼。只見汪洋中的拚板舟勇敢的划向小蘭嶼;而船的後面卻黑雲密佈、雷電交加。

        快到陸上時,眼前一個旋渦,阻擋了扎瓦爾與小翔的去路,由於兩人力氣太小了,所以一直無法通過。此時,整個天空都暗了,下起雨來,兩人驚慌,不知所措。這時只見一隻飛魚,躍出水面,發出低鳴的聲音,並從旋渦滑入,不久又來到船的前面,再次飛躍出來。扎瓦爾於黑暗中隱隱約約看出來是一隻飛魚,而這隻飛魚重複兩三次這樣的動作。扎瓦爾發現是小飛再教導如何衝出旋渦的方法,於是激動地跟小翔說:「我們跟著小飛,用力划入旋渦!」於是兩人用盡吃奶的力,跟著小飛,划入旋渦,又隨著旋渦的旋轉,再划出旋渦。划出旋渦後,兩人終於鬆口氣。船緩緩地划上向陸面,一旁的小飛,緊依著船邊,跟在扎瓦爾與小翔的身旁。這時雨漸漸地停下來,烏雲也散了一大半,陽光再度露臉。

        靠近沙灘時,兩人依依啊啊的用力推拉著拚板舟,一前一後將其推向石灘上。費了一番力氣,才推上岸。並用石塊固定好拚板舟。拚板舟的底部,躺著一條碩大無比的豔黃鬼頭刀。兩人經過短暫的休息後,跟著躲雨的族人一起划船回到蘭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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