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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暗處狗仔

再一天就滿兩個禮拜了,雖然被放在書桌顯眼的位置上,但他從未正眼瞧過,因為他壓根以為這是一樁玩笑,為了不掃瘋子的興,勉強接演個傻子。

於是,我比和老闆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加倍的無聊,不過並不寂寞,因為寂寞是希望有某個人的陪伴,而不能如願,對於他,我還沒有這樣依戀的情結,倒是家裡的這條叫做肥弟的英國鬥牛犬,就常常被寂寞找上門,日復一日像怨婦那樣的等門,有時男人接連幾個禮拜不在家,肥弟甚至會嗚嗚地哭了起來,像是夜裡的風聲,聽在耳裡格外的淒涼,於是我決定和牠說話,第一次開口的時候,嚇到的肥弟像個學藝不精的獵人,胡亂的朝著周遭吠叫,以為這種程度的鳴槍就稱的上示威,不過看著這樣的肥弟,心裡踏實了起來,於是在男人不在家的時候,我都會和肥弟說話。現在,肥弟聽到我的聲音都會開心的搖尾巴,然後咚咚咚地跑到書桌前坐著,咧著嘴傻笑,讓口水流到滿地毯都是。

一如往常,今天男人前腳才踏進門,肥弟就一溜煙跑到他腳邊撒嬌,等男人摸摸牠後,才到一旁安靜地玩著玩具。我知道他接下來會從背包中拿出筆電,放到書桌上,然後換上棉褲和背心走進淋浴間……沒想到才拿出筆電要放到桌上,男人看著地毯上逐日變大的「肥弟地圖」沈思了一會,忍無可忍出聲叫了在客廳玩耍的肥弟,不過看著才聽到名字就搖著尾巴,用短短的腿趕緊跑過來的牠,苛責的話又吞了回去,他坐在毯子上和肥弟玩了一會兒,動手換了一張新的地毯,並將原先弄髒的放入洗衣機內清洗,才去洗澡。

凌晨一兩點好像也是男人的工作時間,正確來說,是從戴上耳機的那刻起算,他全心投入的時候,習慣藉此將時間和噪音一併隔絕在自己之外,只有睡意來臨的時候,才會不情願地從冰箱拿出蘋果汁,然後像壯士般豪邁的一飲而盡,計算到目前為止,喝到五杯以上的情形有三次,整個晚上沒睡也沒喝的紀錄是一次。

洗完澡後,他先做了一小段伸展操後才開始工作,準備戴起耳機時,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始在凌亂的桌面上翻找著,最後才從一棟由十幾本書構成的大樓中,抽出一個牛皮紙袋,不久大樓倒塌的亂七八糟,連帶把我的平房也撞飛了,於是我就這麼從水草堆中滾了出來,一時頭昏腦脹的。

「這星形的東西不會就是她說的寵物吧?」我聽見了他略帶驚嘆語氣的自言自語。

不過還是假裝成浮游植物,漂浮在水草與水草之間,雖然水草的葉子老搔的我想發笑,但還是努力地保持靜止的被動狀態,他拿起保特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又靜靜地將它放回原先的位置,於是我抓住又一次改變的水流方向,重新躲回了水草堆中。自那次的池魚之殃後,他常對著瓶子若有所思,但男人並沒什麼改變,我也樂的繼續當個狗仔,躲在暗處觀察著他和肥弟的一舉一動。肥弟喜歡男人一邊溫柔地說話一邊摸牠,就算玩牠討厭的拋接遊戲,還是可以來回二十幾次都不成問題,幸好這個男人還算愛牠,每天固定會把一個小時分給肥弟,甚至更多。我想,這就是寵物吧,自己的寂寞照三餐享用,更把飼主的寂寞視為甜點,裝在預留的胃袋空間裡。

不知道又經過多少天,男人幽幽地吐出了這句話:「這樣放著也不是辦法……」,聽到宣告狗仔身份即將被剝奪的預告,我突然興奮了起來,似乎變成第二個肥弟也沒有想像來的糟糕,我可以和肥弟一起吃掉寂寞,然後再也不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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