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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前傳-幕中

      馬車在暗夜出發,直到血堡森冷的門之前停下韃轆的蹄聲,到的時候,月正中,灑了整地的銀光,倒映著聳立在高處,鬼斧神鑿的建築,看起來很不真實。

      那法西斯先行下了馬車,一面回頭抱下嬌小的妻子,就聞得血堡之主,茶理王朗朗的笑:「哈!闍城之皇能夠到這孤陋的血堡來,真是讓我不勝欣喜。」只是話裡沒半點真誠地高興。

      至於他們,又是怎麼搭上線的呢?大概要追溯到伊爾和映日來訪,帶來血堡擴張速度異常的消息,讓那法西斯決定親自看看,所謂血堡之主,又有多少能耐。

      血堡也很有效率,在這消息之後不久,便有使者來訪,邀請參與慶祝血堡重出嗜血闇夜的宴會;於是在拜帖之後,他們連袂出席血堡舉辦的盛宴,說是交流訪視,實際上,兩方勢力虎視眈眈,片刻也不停歇。

      「哪裡,是吾們要歡喜,這場盛宴沒有遺漏了闍城,真是讓人高興。」高興可以看清,這重新挺立在闇夜的族脈,又會有多少實力,將藉由這場夜宴,攤在月光下,無所遁形。

      不怎麼搭理他的客套,茶理王惡劣的目光移到讓那法西斯遮去半身的嬌小身軀上,開口就一頓麻辣刺激:「怎麼,到這兒來,總是得將人人稱美的闍后看照安好,否則一個不注意,就讓人拐了跑,可怎麼辦才好?」雷鳴似地話就這麼砸在夜下迂迴的路徑上,沒有半分收斂。

      「那麼,闍城也不需要沒有用的魔。」似假似真的平和語氣,說完以後,卻擁緊了身旁的嫿月,緊接著是半點也沒有不妥一般,自然萬分的宣示:「再說,既是闍后,就有著最崇高的地位,誰也沒有資格覬覦。」只能是,他的。

      皺起刀刻一樣的眉頭,茶理王沒怎麼理會這感覺有些肉麻的橋段,轉身就走,「無聊!算了,隨我來吧!」大步邁開,比起自制而謹慎的那法西斯,血寶之主多了一些無畏的霸氣。

      「請。」沒有因為他的不耐煩動氣,握著妻子的手,闍皇跟在茶理王身後,走進了看似殘破不堪,卻又宏偉高廣的城堡裡;臨去時,回頭看了眼遠方精麗而璨華的闍城,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兩個一樣野心勃勃的男人,往前邁進的步伐走得很決絕,沒有人看見嫿月在迷濛月光下,蒼白的臉。

      「累了?」走了一段路之後,那法西斯才發現妻子蒼白的臉色,還以為是長途的路程勞累讓她不適。

      順水推舟,嫿月笑了笑,只說了還好,卻握緊了雙溫涼大手,彷彿不這麼做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戀荷?!」也就這麼一個耽擱,讓茶理王看清那張小臉上,故人的影子。

      不,不可能,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戀人早就在幾百年前,那場血堡的鬥爭之中,被所謂貴族血脈獻祭,當著自己的面殘殺凌虐,直到什麼也沒有留下,直到最骯髒的面目,也無法抹滅,就這麼刻在他心版上,期限是一輩子。

      血堡消失了很久,連同所有的人,徹底從這世間消失,直到那時候,一直狂亂的茶理王,才稍稍消停了殺戮,但是,那個傷痕,就這麼留在他心底,無法去除。

      早就回不去了,心底的那個人,也應該早就隨著這幾千年的時間,消失在輪迴裡才是,為什麼只是看見相像的那張臉,就無法克制自己?但,茶理王無法不去想,是否當初身為人類的愛人,在這漫長的輪迴之中,有沒有一絲可能,成了眼前羞怯而嬌美的闍后?

      他像是被什麼追趕,被什麼燙到一般,收回錯愣的眼神,趁著風勢甩平了披風,站在距離不遠也不近的地方,看著月下緊牽著手的倆人,心彷彿被什麼粗礪的石塊割過一樣,汩汩流淌著不能收口的傷,綻放著,刺痛著。

***

      半晌,他半嘲弄半玩笑地打斷兩夫妻得無人境界,一臉受不了:「我說,闍皇閣下,就算你愛了個沒用的女魔愛了個賊死,連出席個夜宴也捨不得分開,總歸想親密,就不能等到沒人的地方麼?闍城最高貴的兩個人卻站在血堡前耍肉麻,這場面不笑死魔?」呸了口,他臉色一轉,又是高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

      「要只會親親我我,滾回闍城去,這種廢渣,我可沒空欣賞。」

      吸了口氣,嫿月卻先丈夫一步,開口反擊:「早聞得血堡之主不拘泥小節,是個豪邁的領主,今日一看,才知道傳言總是言過其實,這番言談,真令人有些見面不如聞名的傷感……」柔柔弱弱的嗓音,卻刮的人直站不住腳。

      「妳這女人!……」握拳咆嘯,茶理王藉機掩去來不及轉換的情緒,一面卻暗暗冷笑。

      究竟是為了喜歡的人,才擁有這番勇氣,還是在這具身軀之下,還藏著沒有被長生的空虛折磨掉的傲氣。

      看著那法西斯眼下毫不遮掩的野心,他想起傳聞,為了保有黛納族名,而將能夠操縱魔琴的公主獻上,黛納伯爵與前任闍皇共同演出一幕世紀最可笑的戲碼,但是,這強硬紐綁在一起的情分,可以走多久?

      有趣,真的,非常有趣。

      「我不跟低下的女魔計較,時間也有些遲了,快入席吧。」按下脾氣,茶理王看也不看嫿月一眼,擺了擺手,領著他們繼續往城堡深處走去。

      微微看著妻子,那法西斯笑了笑,終究忍不住低聲道:「我可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會是個擁有爪子的貓?」

      嬌嗔地睨了他一眼,嫿月用同樣的語調回敬:「這是闍皇教的好。」極其罕見地露出了頑皮的微笑,眨了眨眼,卻在不知何時放到腰間的手收緊時敗陣下來:「你……」

      「貓始終是貓,是我豢養著的,貓……」巧詐的笑了,闍皇不知道,就因為這還沒剪去爪子的貓,不久以後用她以愛堆砌起來的勇氣,以及尚未抹煞完全地驕傲,翻覆了闍城的歷史,甚至連血堡的命運,也一併改寫。

      這次,兀自走入敞開的大門之內的茶裡王沒有回頭,只是隨風飄散的金髮,遮住了沒有被看見的刀鑿的臉上,一抹嘲弄,他等著,看這一齣戲,可以演到哪,又可以多可笑。

      落坐以後,血堡之主就這麼冷眼看著,面對抱持著絕大惡意和好奇的貪婪的魔類一字一句的圍攻,嫿月是如何從容不迫的在丈夫的護航下,微笑著反擊,直到眾魔啞口無言為止。

      就像是閃耀著光芒的月娘一樣,淡定,但是很美。

      究竟這一切,以後會是最美的回憶,還是只會成為最痛苦的磨難呢?他這麼在心底問著,問聖魔。

      卻只得到一陣冷漠的笑聲,在誰也聽不見的地方,幽幽滑過。

      這其實是一個契機,讓他擁有這個能力,可以偶爾和聖魔對談,讓他可以看見誰都想要的「寧闇血辯」,代價是從此六親離散,誰也不會在他身邊長久。

      回想起來,這個決定,太輕率了,但,長生的路上,從來沒有後悔的餘地,就像是他壓根也沒想過會再看見相似伊人的一張臉。

***

      但,這又算什麼?這跟當初想像的,差得很遙遠。他一直以為,能夠翻閱寧闇血辯的人,不都是失去到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所以成了局外人、旁觀者嗎?現在,聖魔還想扯著,就把他扯下這淌渾水?

      「這不公平。」皺著眉頭,他堅決要抗議這種荒謬的決定。

      這次,一向只給他笑聲的聖魔,例外的給了他一個解釋:「茶理王,血堡之主,首先,我必須跟你說,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非常有趣……」伴隨著冷冷的嘲笑,只有他一人可以聽見。

      「如果你已經失去到無可失去了,那麼,你就不會對別的人動心,唯有貪婪,可以控制得了魔心,你也不例外……」頓了下,聖魔冰冷又溫暖的聲音,詭譎地宣判他的死刑:「為了娛樂這漫漫長生,你也得淪陷,不管是誰,都不能例外。」

      娛樂大眾?吭,最好這樣玩他!

      深吸了口氣,茶裡王才忍下憤怒,「聖魔,這與當初的約定不符,我拒絕。」

      「約定?」以非常疑惑的語調,聖魔這麼反問,伴隨著惡意,並且低沉的笑聲:「血堡之主,一開始,就沒有約定這件事情,重要的,是簽訂契約,既然吾們之間沒有契約存在,那就什麼也沒有……」

      「頂多,是我可憐你,賞給你的,觀看『寧闇血辯』的權利。」惋惜地嘆氣,卻沒有什麼說服力,「和魔約定,只會得到你最痛恨的下場,這就是長生。」緊跟著的,是尖銳刺耳的笑聲,久久不停。

      直到夜宴結束,直到茶理王信步走到那座墳堆旁,耳邊還隱隱回響,那會讓人氣到嘔血的大笑。

      他不想期待,也不想落入聖魔的陷阱。

      但是,面對那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想像她對另一個魔婉轉承歡,看著他們私語喁喁的樣子,他就翻騰起洶湧的情緒,不能自拔地狂亂著,耗盡幾百年才勉強壓抑下的殘暴逐漸崩裂。

      這樣,很不好,「戀荷,那是妳嗎?還是我應該斷絕所有的想像,就把妳最美好的樣子放在心底,這樣,我們才可以永遠在一起……」摩娑著墳墓旁的石碑上,那些年代久遠到看不清的字,唯有殘留的血跡深深刻刻地,沒有半點消失,茶理王眼中有些迷惘。

      可是他辦不到!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

      就算明知道這是聖魔特意為之的,就為了請他入甕,一起沉淪這場廉價可笑的劇本,他也得咬著牙,就這麼跳。

      「魔從來就是瘋狂。」下了這結論,他站起偉岸的身形,搖晃掉僅存的一些迷離的猶豫,趁著凜冽的風甩了甩披巾,眉目之間盡是倨傲的堅定:「哪怕她不是妳,也都得是我的。」

      笑得猖狂,茶理王望著遠方的闍城,伸出的手握個死緊,只聽見筋骨咯茲作響,神情一片勢在必得:「沒有人逃得過,聖魔的謀算,就算是你,那法西斯,你也註定失去一切……」

      理所當然,還有些前生未消退的狂亂,殘存眼底,只是後來的嘆息,都被吹得很遠,直到再也沒有人可以聽見。

***

      幾日以後,闍皇夫婦告別血堡,起程歸返闍城,茶理王還和他們訂下了幾月後,造訪闍城的約定。

      「那麼,期待血堡之主大駕光臨了,再會。」那法西斯一面將嬌小的妻子抱入馬車,一面回頭與之道別。

      興許是要返家,心情極好,嫿月在馬車裡坐妥後,捱著丈夫朝著窗外的魔笑了笑:「闍城再會,血堡之主。」

      這個柔美的笑,就這麼輕易地印上茶理王心坎,重疊著戀人的影子,很久以後,他問自己那究竟是誰的微笑,居然自己也沒有答案……

      讓人意外的是,闍城和血堡病沒有立即衝突發生,這樣看似平穩的日子還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縱然檯面下暗潮洶湧,可論起關係來,他們居然比其他疏遠的嗜血族脈還要再更親近一些。

      茶理王乖乖地站在他旁觀的位置,異常有耐心地,侵蝕這一點一滴的防線,哪怕耗費幾百年的光陰,之於闍皇夫婦而言,他不過從疏離剖測的敵手,成了死皮賴臉又狂傲無理的狡猾謀算者。

      他還是維持著想到就拜訪,並且一住就是幾年,完全放任血堡無政府狀態,撒賴貪懶地待在闍城,甚至是以氣爆那法西斯為樂。

      更多時候,他以驚嚇嫿月,以及和映日鬥嘴為消遣,幾乎一天沒有和映日吵架就渾身不對勁。

      這段歲月,後來想起來,都覺得太短暫。

      「你這個無恥的傢伙,幹嘛一定要嚇我皇嫂啊?這樣好玩嗎?」扮著鬼臉,映日伸長了手指著茶理王的鼻子叫罵:「還賴在我家做什麼,不滾回去,小心血堡哪時候讓人給毀了!」

      「搞清楚,我還長妳這小不點五六千歲,好歹妳得叫我聲哥哥,再說了,那法西斯都沒趕我了,妳這公主下啥逐客令?」

      挺著胸,男魔一臉愜意,瞥了瞥被映日護在身後的女魔:「告訴妳,就因為這種膽小鬼嚇起來有成就感……自以為禮教森嚴,反彈的樣子才有趣,懂不懂啊?」狂傲地笑起來,茶理王朗朗的聲音幾乎快傳遍整個闍城。

      還說著話呢,他的手又不規矩地迅速探過映日,捏了那張精巧的臉一把,「嘖嘖,妳說,這麼嫩的臉,那法西斯是怎麼照護的?」被她一把推開也不生氣,顧自向映日搖搖頭:「闍城一個個貞節烈婦,怎麼這麼無趣呢?」

      無視映日怒髮中燒的映日哇啦哇啦一片,茶裡王挑著眉,更加粗俗地朝嫿月發問:「告訴我,妳這藏起爪子的家貓,妳在床上,也都這麼羞怯的伺候妳的男人嗎?」

      「不干你的事。」冷淡地再離他遠了些,嫿月看也不看他一眼,這種鄙俗的話自茶裡王住下以後就一直跟著她不放。

      認真的,就輸了。

      攤攤手,看著嫿月無動於衷的樣子,茶理王滿是沒勁兒:「呿,這麼平淡?一點也不有趣。」舒展了下筋骨,刀刻的俊臉上,神態很是大方:「算了,看在妳這麼膽小的份上,就原諒妳吧。」

      哭笑不得,看著這粗俗無理的傢伙,嫿月實在是感覺很厭煩,一直一直驚擾這平靜的生活,甚至讓自己湧起了平生罕見的怒氣,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看見那雙寂寞的眼,居然什麼也做不了。

      她知道那種寂寞,她知道。

      雖然她現在不寂寞了,但,這個男魔沒有,從來就沒有脫離那種可怕的境地過,沒有。

      正這麼想著,冷不防從身後讓人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夠了,茶裡王。」氣息從她耳旁飄過,冷靜自制的語調有禮可堅定拒絕:「這些日子相信闍城提供給你的樂子夠多了,時日已久,也許是該往返貴堡整治的時候了,你說是嗎?」

      不顧妻子有些羞窘的緋紅面色,那法西斯將人梏得很緊,溫和如玉的臉上,卻有狂放的魔氣,「我想,血堡一日無主,就多一分傾塌的危機,不是麼?」語氣很是雲淡風輕,並且,說完兀自擁著人走,看也不看那個憋得一肚子氣的血堡之主一眼。

      「亦或,你更想雙手奉上呢?」臨走前,這無所謂的問話徹底嘲弄了血堡之主。

      哈哈大笑,茶理王氣也不氣一下:「哈哈哈!好大的口氣……」但隨之而來的是更狂妄的挑釁,「那也要看你,吞不吞得下血堡哪!貪婪的西蒙˙那法西斯。」

      頓下離去地腳步,那法西斯頭也沒有回,只留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話,當作道別:「我倒是期待哪天,我們正面以對……」

      沒有對這個期望有所回應,茶理王僅率直地笑了笑,反向離開這座看似精美的,城堡;想來,他與納法西斯還真可笑,彼此渴求著對方的領地,甚至,是對方的東西,卻在這交錯殊途的血脈關係上,裝得平和、大方。

      長生的魔啊……長生的,貪婪的,魔。

***

      隨著茶理王回去,闍城終於確立了下一任皇子的孕母身分,並且將之接入堡內,準備找尋合適的男人,進行交配。

      嫿月坐在丈夫身旁,看著溫良的女人,滿臉謙卑地跪在階下,卻遏止不住自己不舒坦的感覺,明明該是敦厚的人選,卻在臉上長了一雙微微上鉤的媚眼,眨著眼,流轉神色之間,讓她有些不安。

      像是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就快崩壞一樣。

      「蘇蔚見過闍皇,闍后,願聖魔永恆看顧。」行了禮,孕母極有耐心地跪在那,久沒有聽見徹禮命令,她也就繼續等待,平靜得一如靜止的人偶。

      看著她沒有一絲不耐,就這麼跪在地上的樣子,那法西斯不再多看她一眼,反而轉頭朝妻子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這讓我想起了去迎接妳回城的那個時候,妳的樣子。」伸出手,摩娑著她眼角的黑色紋路,話鋒一轉卻很讓人難堪:「但,妳是一抹美麗的月光,這個女人怎麼看,卻像個木偶。」

      羞窘的緋紅了臉,嫿月的心思暫時讓這插曲牽走,訥訥地說不成話:「我,我不是……」

      被愉悅了的那法西斯,攬著妻子轉身就走,只隨手示意管家維安將人帶下,終究沒再看孕母一眼。

      溫馴地跟在維安身後,寬大的澎裙隨著她走動款款搖擺,襯著一夜月光,將她粉嫩的肌膚照的雪白,不比闍后纖細的身子,豐滿圓潤的體型還帶著生氣蓬勃的活力,可垂下的眸子卻比起長生的族類更像一泓死水。

      偷覷了眼英挺的管家好看的側臉,蘇蔚微微勾起隱密的微笑,還帶著深沉的不屑,在心底肆無忌憚的嘲笑:『長生啊,又如何呢?到底,還是需要他們口中卑微的族類來替他們繁衍後代,這真是最可笑的地方了呀……』伸手滑過被整理得潔淨發亮的窗台:「冰冷,而又炙熱……」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註定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那個衰弱而神經的女人,怎麼會配得上呢?吶,就這麼說定吧!不會永遠都是這麼低下,絕對不會。

      她要往上爬,到更高更頂端的地方,一把踢下那個女魔,而後攀上那副健壯的身子,擁有長生的幸福。

      這才是她的未來。

      闍后又如何?她可是孕育出西蒙血脈下一代繼承者的人,要比起沒用的長生女魔更加有價值,更加年輕,更像盛放的花兒。

      從小被當成孕母教育長大,她身處在全是長生的地方,看見過太多,在聯姻以後,膩了就被丟棄的女魔,可是人類不一樣,站在這個優勢上,她們將被善待,並且得到永生。

      到了被布置的精緻舒適的房間,她向總管行了禮,關上門,轉了轉頸子,就露出竊竊的笑,問了自己為什麼得意?她思索起這寂寞長生的族類,到底為什麼需要孕母存在。

      要知道,為了要應付神魔族的獵殺,以及族脈爭戰的損傷,後代的存在之於嗜血族來說,更為重要,連帶,孕母也彌足珍貴。

      有哪個正常的人類,會想要被當成所有物品一樣被圈養著?失去尊嚴失去自由,不管願不願意,當妳被選中的時候,妳就得踏上永生的墳墓,失去死亡權利。

      直到自己受不了,投奔冥府懷抱為止。

      可有幾個人,能夠誠實並且不膽怯地面對死亡呢?太少,太少了。

      於是那些個孕母,只好拋棄自己當人的時候,殘存的情感,隨著嗜血以後更加貌美更加完善的體態,成為禁臠,走過別人的一輩子又一輩子。

      「我不要被這樣對待!」握緊了細緻的手,尖銳的指甲刺入肉裡,殷紅充血的印子久久都沒有褪去,蘇蔚恨恨地望著月光:「我絕對,不要變成這種可悲的生物。」犧牲了看見太陽的機會,誕下子嗣以後就只能在陰暗的地方苟延殘喘。

      這種命運她要徹底抗拒逃離,並且拉下那個沒有作用的闍后,當作踏墊,如此,她就可以看見更高一點的地方,亮一些的月光。

      她才不會覺得自己就快要被這冰冷的悲劇吞噬……該崩裂的人,不是,不可以,絕對,不能是她。

      那晚夜沉地時候,不遠的地方傳來綿延不斷的狼嚎,一聲接著一聲,太過寂寞,而且瘋狂。

***

      之後,時間往前走了一年,在遴選交配雄性人選時,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

      蘇蔚還是一樣恭敬溫婉,照常問安執禮,只是,在沒注意的時候,一點一滴蠶食鯨吞掉闍皇夫婦的兩人世界。

      畢竟除了孕母的身分,說穿了她也就是闍皇另一個侍妾,未來的。

      所以,她花了些時間,和卸任的闍皇培養感情,極其小心,九彎十八拐,之後,前任闍皇認為,為了要順利誕下繼承人,那法西斯最好多多和蘇蔚培養些感情。

      雖然是特例來說,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嗜血者與孕母互不熟悉,嗜血化過程出現排斥,之後產下不完全的胚胎。

      這解釋了為什麼一向只有兩人私密的午夜晚茶時間,蘇蔚會端著張惶恐不安的臉陪坐一旁。

      只是那張描繪精緻的臉上,坐立難安的神情多少讓人感到熟悉,很久,才有人認出,那不就是闍后羞怯時臉上的神情嗎?只是,倆人相像,卻也不像;一個端莊而寧靜,另一個則帶著不能被忽視的生命光耀,以及豐潤的優美體態。

      「闍皇,臣妾這,這……」支吾地說不清話,蘇蔚萬分慌張,看著那法西斯一臉平淡,僅是擁著妻子,半晌也不說話。

      依舊笑著,只是有了些僵硬,嫿月下意識更往丈夫身旁縮去,卻讓擱在腰際的手名正言順將人抱個死緊,還有閒情逸致在自己耳旁低語:「這主動,真讓人欣喜……」不意外,看見那張白皙的臉再度泛紅。

      「陛下……」不依地跺了腳就想離去,卻被扣得牢穩,沉浸在兩人世界之中的嫿月,漏看了蘇蔚一閃而逝的冷笑。

      可是那法西斯沒有,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響起,他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來:「要真乖乖聽話,就該打從心底臣服才對。」

      「闍城不要沒有用的人,同樣,也不會允許異議者存在。」語畢,再度將她拋下,環著自己的妻子便走入守衛森嚴的主寢。

      被拆穿了想望,蘇蔚半點也不意外,甚至連絲挫折也無,僅是攏了攏波浪般的褐髮,回身跟著離開茶涼餅冷的晚茶花園。

      這沒什麼,要是連這點小把戲都看不出來,怎麼配稱闍皇呢?她倒是期待,要是接下來她什麼也不做,那個因為特殊才能從小被保護完善的無能闍后,什麼時候會忍不住呢?

      真的,很令人期待呢!

      勾起紅豔的唇,蘇蔚頭一次露出惡意的微笑,縱使是在沒有人的地方;過去一向小心的她,根本不曾放縱自己過,可今天居然讓她意外更確定自己的猜測,闍后果然指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廢物,什麼威脅也構不上……至少,對現在的她來說,是如此無誤。

      怎麼能不開心呢?越是知道對手弱點,就越多一分勝算。

      回到臥室,看著窗外燦燦月光,她再度收起笑容,又是那個溫婉的孕母,只是怎麼也遮掩不去眉目之間的得意,「吶,連聖魔也站在我這邊,妳說該怎麼辦才好呢?」她默默在心底這麼問著,沉眠之前,她自滿得像是斑斕開屏的驕傲孔雀。

      窗邊,在她入夢時,一抹比夜晚更加深沉的影子,夾帶最森冷的罪惡氣息漫步走過,嘲弄笑聲飄散在風間:「志得意滿的人,往往挫敗得更快……多些有趣的編排,倒不妨礙看戲,妳說是吧?驕傲的,低下的,孕母?」誰也不能揣測聖魔心意,更別提這樣一個平庸的人類。

      而後聖魔顧自走得很遠,直到豔陽升起,將他的足跡掩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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