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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 大集團的困擾(4)

會議室裡的問候聲此起彼落,象徵著員工對申博義的愛戴。

申博義帶點陽剛味的臉孔,露出明朗的微笑:「你們剛才在談什麼?」

「沒談甚麼,一些瑣事罷啦。」前田搶著回答。

金副理恭恭敬敬朝他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總裁您終於來啦,歐洲那邊已有消息了嗎?」

申博義若有深意的望他一眼,笑而不答,對所有人說:「今天這場會議臨時宣布,時間上也晚了一點,打亂各位的日常作息,大家多擔待。」

端木熱切說:「不會的總裁,現在才七點鐘不到,不會很晚。」

申博義點頭朝她笑笑:「我們開會吧。」

會議室裡暗了下來,一名女秘書在會議室後方操作投影機,藍色光束打在玻璃板上,很像特效製作時的藍幕。

影像很快從藍光中破出,一下佔滿了螢幕,畫面裡是個熱鬧的會場,萬頭鑽動,有無數隻手臂在空中搖擺,朝場中央吶喊。

場中央有一個半圓形舞台,舞台上一批樂手正在彈奏,音樂聲中,酒紅色的炫光從畫面外打來,打進舞台的乾冰裡。

端木驚訝道:「這是一場演唱會嘛,這和我們有關嗎?」申博義搖手指著玻璃板,要她安靜看下去。

影像仍持續著,幾組攝影機由不同角度切換畫面,帶出會場的盛況。從會場內觀眾的狂熱表情來看,這場演唱會極其成功。

這時畫面一變,打出了舞台的近景,一名穿著窄裙的女郎,正在舞台上跳著熱力十足的舞步,一抬頭,那張堪稱絕美的臉上,浮現出一顆顆汗珠。

「是依蓮娜!」會議室裡有人叫道,「原來是依蓮娜的演唱會,但……但她……」

申博義拿遙控器將畫面定格,問大家說:「我知道你們都充滿了疑惑,但在解釋之前,有沒有人能告訴我,依蓮娜是什麼人?」

眾人你眼看我眼,都有些猶豫,半晌後前田才說:「依蓮娜是近幾年崛起的一名天才歌手,非但歌聲極美,而且能創作、能舞蹈,被視為下一個十年最有巨星相的歌星,更難得的是,她還有著天使一般的外在。」

就聽端木咕噥道:「恐怕這才是重點吧。」

前田尷尬的笑了笑,咳嗽幾聲說:「總之她是全球最紅的幾位偶像歌手之一,不知風靡多少青年男女啦,我自己的一對女兒,就是她最忠誠的粉絲。」

申博義微覺莞爾,補充說明道:「前田說得沒錯,但卻有個重點沒有提到──依蓮娜在今年年初,加盟了演藝圈中極富盛名的『達斯聯合娛樂』。」

金副理「啊」了一聲說:「就是那個事業遍及影視音像,歷史悠久的『達斯聯合娛樂』?那可是一家了不得的企業呢,我記得他們去年在歐洲娛樂業的排名,好像是二三十位。」

「是第二十三位。」端木指著自己記憶力驚人的腦袋,「但我還是不懂,依蓮娜加盟了達斯聯合娛樂,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啊?」

申博義看著自己的部屬,露出深刻的笑紋。

「這是一個測試!」所有人心底都浮現出這句話。

這就是申博義的領導風格,無時不刻都在試煉部屬,逼著他們去思考,以求出最正確的解答。

這也是申博義發起的生存遊戲,藉由一次次試煉,汰弱留強,讓部屬絕對沒有怠惰的空間──有效,但卻殘酷。

「難道我們將與對方合作?」兩道聲音響起來,分別來自不同角落,連說話人自己也愣住了,愕然的望著對方。

「很好,這是一個很接近事實的答案。」申博義揚聲說,「克里斯,你說,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畢竟我們與『達斯聯合娛樂』,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不是嗎?」

紅頭髮的克里斯,從另一人身上收回目光。「那是因為我們公司的發展願景,」他解釋說:「未來的手機產業,必定會與數位內容結合,而我們超前業界的最尖端技術,也正是在視訊播放。有了最尖端的播放技術,自然要找尋可配合的播放內容,而達斯聯合正是一個最好的內容供應商,這麼簡單的聯想,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紅髮青年平常話也不多說一句,偶爾一開口,卻是字字銳利,扎得同僚渾身都不舒服。

申博義很清楚他的毛病,卻從來不曾制止過他,對申博義來說,這種稜角正是他的魅力所在,一旦磨平了,就等於抹去了他的天分,讓這個世上平添一名庸才。

申博義轉頭又問:「錢主任,那麼你呢,你又怎麼會有這想法的?」原來另一名答對的,竟是那名肥胖的安保科主任老錢?

「我倒沒有什麼太複雜的想法,」錢主任抓抓頭說:「我只知道總裁不做無謂的事,在這場臨時會議中,一再提到依蓮娜與達斯聯合娛樂,那麼重點應該就在這裡。會議既然牽涉到公司的未來,那麼我們與對方之間,恐怕將有某些合作吧?」

這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思考類型,申博義暗想,他也許沒有克里斯那種天分,但對人性,他絕對有著超乎尋常的體認。

眼見克里斯的奇特目光,想必也在為這種獨特的思路而感到驚訝吧?

「你說得很好,」申博義鼓掌道,「你們都說得很好,雖然從不同角度出發,但都各自尋找到解答,公司正需要你們這種多面向的思考。」

這把毫不吝惜的褒美,使得眾同僚們都露出了豔羨的眼神。

端木也很羨慕這兩個人,因為申博義從不輕易稱許部屬,但羨慕的同時,她的心情也有點忐忑,總覺得與這個名叫依蓮娜的女孩合作,讓她不很安心?

她說:「總裁,我們真要與對方合作?但……但我們從沒有類似的異業結盟經驗,是否會……」

申博義不耐煩的打斷她說:「從沒做過的事,並不代表不能去做,關鍵只在妳事前有否做好準備!」

會議室的空氣凍結住,申博義嚴峻的語氣,叫馬蹄形桌邊的每一名部屬都心驚肉跳。

看著羞愧不已的端木,申博義知道自己語氣重了,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妳是為了公司好,才站在保守的立場說話,可機會來時過於躊躇,反倒容易失去先機。這件事我已有了通盤考量,即便結果不如預期,對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很大的。」

端木滿臉緋紅的望了他一眼,默默點頭。

至此,與會者都曉得了他的想法,想改變他的心意,是斷不可能了。金副理頭一個附議說:「我支持總裁的想法,這是一個十倍速的時代,沒有人知道下一波浪潮何時會來,來得多快,與其等著被浪潮吞沒,倒不如由我們領先站在浪頭上!」

他好像從上輩子就支持這個想法了,信誓旦旦又說:「總裁,請您告訴我們該怎麼做,您一個命令下來,我們一定全力促成這次合作!」

見到金副理搶了頭香,眾人都在心裡暗罵,七嘴八舌忙著向申博義輸誠。

申博義滿意的笑了,眼中透露出濃烈的企圖心:「我們將與達斯聯合合作,結合兩方所長,在通信業以及娛樂業之間建立通道,搶攻手機的終端市場,而我們的最終目標,是以兩方完全合併作為考量──其中的首要任務,就是實況轉播依蓮娜的演唱會──下個月月初,她將在T市舉辦她的第一場個唱!」

說完話後,會議室彷彿迴盪著他的話音,部屬們緘默片刻,一起發出驚叫,在四周響起一片討論的聲浪。

會議桌遠方,有一個戴著大型黑框眼鏡的男子訝道:「兩方合併,實況轉播,這是多大的事啊?到底是我們合併對方,還是對方合併我們啊?」

金副理揮手怒斥:「廢話,當然是我們合併對方,達斯聯合的規模能和我們相提並論嗎?」他皺著眉頭思考,「重點是那個首要任務是否能達成?總裁指的,應該是用咱們最新款的手機──革新者eVola,進行播放才是!若真能成功播放,對咱們商譽肯定有極大幫助,但……但直播演唱會,這在技術上能行嗎?」他轉頭望著工程部的代表。

「絕對不成問題!」紅髮青年篤定道,「我們努力了那麼多年,試驗過無數方法,為的就是要克服頻寬的魔障、完美的傳遞視訊,這場轉播正是我們夢寐以求的戰役!」他以一種近乎宗教狂熱的眼神,面對所有質疑。

久未發出聲音的前田,這時候喃喃說:「直播演唱會……這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呢,我的女兒會愛死的……但細部該怎麼合作,我們甚至還沒有和對方見過面啊?」

申博義喜歡這種氣氛:熱烈,而且尖銳的對話,宛如一股看不見的能量在會議室中流竄,在眾人激辯的過程裡,每每能令他思緒集中,凝煉出那準確無比的決斷。

他揚手說道:「下星期我們將會與對方見面,所有與兩方合作有關的細節,都將在下週之內決定。」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麼,微笑說:「與會的人除了達斯聯合的主要成員外,還包括了一位重要代表──也就是依蓮娜小姐本人。」

左邊不知道誰嘶的吸了口氣,彷彿聽到一則恐怖故事一般?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驚呼聲連連,腳後跟在會議桌底下碎動。前田呆愣說:「依蓮娜要來……依蓮娜真的要來……如果能拿到她親筆簽名,我女兒肯定……肯定會……」他摸摸額頭,不知幾時已佈滿了汗水。

「我希望從明天起──不,從現在起,大家全力做好準備,務必要讓下禮拜的會議順利舉行!」申博義逐一審視各人,確定每個人都在狀況之內。

「朴組長,我要你明天起加強警衛部工作,擬出一份保全計畫給我。端木,匯整出達斯聯合娛樂的所有資料,那怕細緻到每一位主管的學歷經歷,身家背景,我要與會的人在兩天之內人手一份,詳熟對方的一切──」

他就這麼堅定而有次序的傳達命令,彷彿一位沉著的棋手,一步步將部屬擺放在他們該在的位置上。

也許是感受到了這份沉著,接到命令的人,全都精神抖擻答應著,好像在下一場篤定會贏的勝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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