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draft 04 隧道本來就是黑的

Castle   in   The   Sky   project空中樓閣計劃

chapter   of   “Pious   Incoherence”

明槍易躲    暗箭難防

哀哀此生    細細思量

君不見孤魂喜樂遊沙場    野鬼悠然醉夢鄉

誰言歹活勝薄命    俗世憂懼一籮筐

一朝歡筵離別後    敵我二將俱發狂

夜半單騎較高下    烏雲煮月哭大荒

刀光往來無顏色    人頭飛天萬里亡

群龍無首軍心焦    遍巡荒野英雄消

散兵游勇交相擠    萬馬霧裡踏雪泥

拔營謊稱有奇計    班師告捷敵將斃

君不知豪俠出逃喜若狂    冷眼浮世慶榮光

────大旬的熱門流行歌謠

draft   04   –the   Way   so   far-

隧道本來就是黑的

      維若妮卡在柴房裡昏睡到第二天午後才醒來,天氣變得更冷。雖然層層相疊的地底市街颳不起風,通風管抽進的涼意仍舊冷得她打了個哆嗦。她搓搓雙手,打了桶熱水洗臉,同時套好工作褲,穿起罩袍,圍上披風,打好綁腿,栓緊草鞋,戴上露指的手套,把頭髮紮在兩邊。她在穿堂的銅鏡前兜了一圈,感覺自己像顆萵苣。她難得打扮得這麼體面,連衣服的皺折都歪得相當有型。

      真是呆斃了,她想。

      她拉拉自己的臉頰,對著鏡子扮了幾個鬼臉,精神好上許多。

      她其實並不清楚現在的時間,時間是有錢人在計較的財產,甚至可以花錢請人看管,窮人沒有什麼計算時間的必要,更何況在不夜的地底都市是不見天日的。

      當她走到旅店飯廳的時候,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她才想到現在該是下午祭典正熱鬧的時刻,大夥都做生意看熱鬧去了。

      薩佛路斯已經跟隨旅行樂隊離開,只在旅店櫃檯留下一串訊息:三枚凡太錫、一粒發芽的豆子、一只帶著水珠的甜瓜、一枝他頭上的青綠色羽毛、一顆磨光的楯釘。維若妮卡認出他的意思,甜甜笑了起來。

            三枚幸運銀環讓你稚嫩的夢想萌芽

            昨夜噴泉的談話就像美妙甜瓜

            瞥見飛翔身影不要忘記我的狡黠

            現實勢利,人群有如楯釘遍佈一樣蕪雜

            但是我會(你要)賣力把自己磨光,讓人驚訝

      她到廚房借了把刀,殺了甜瓜填飽肚子壯膽,決定去議事堂要回她的家當。三枚凡太錫的旅費大概是阿薩想辦法和朋友掏空口袋湊出來的,想想他們也不過是個落魄的旅行樂團,想湊這些錢,每個人也許都得少吃幾頓飯吧。

      雖然知道薩佛路斯的好意,不過她還是不打算去找阿薩說的愚公幫忙。她決定先找回自己的行李,再想辦法到南邊絲平寧的雲都工程那裡找個差事,然後託人寫信回家。

      穩當的人總是有自己一套穩當的做事方法。

      她嚥了好幾百次口水,感覺自己快要把自己吮乾,終於走上了陡坡的階梯,到了議事堂門口。

      今天塞爾飛修仍然意氣風發、屹立不搖,一身鎧甲撐起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魄力,龐大的身軀遮蔽了身後巍峨的柱廊。深不見底的門庭中,通往會場的甬道比他瞇起的眼神還窄。

      我不會放棄。維若妮卡心中默念。

      「隊長大人,我想來取回我昨天遺落在會場內的行李,請問你們警衛隊收拾會場的時候有沒有撿到呢?」維若妮卡硬著頭皮低聲下氣,她並不怕屈居人下,但是她對於虛張聲勢、仗勢欺人的人總是不屑,也不甘心放低姿態的。

      「你是誰呀?我們這裡是不准讓工匠進去的,想要找東西,等你十年後成為工程師再說吧!」塞爾飛修不改他一貫的揶揄口氣,狂傲的說。

      我不會放棄。

      「隊長大人,我昨天才來過的,我是花特海噴第一百零七代當家。」

      「哦,好像有這個人,不過昨天他已經先離開了。」

      維若妮卡搞不清楚這個隊長到底是故意裝傻還是記性太差。她不想惹麻煩,而且也不奢望在得罪籌備會主席之後還能繼續參賽,憋著一口氣,努力朝她的行李掙扎前進。

      我不會放棄!

      「隊長大人,我就是維若妮卡.雅基.花特海噴,我並不想進場,我只是希望能夠拿回我昨天留在會場裡的隨身包袱而已,拜託你幫幫忙,讓我找回我的行李,我馬上就離開。」

      「開什麼玩笑,我可背負著審查入場人員的重責大任,沒空幫你什麼忙,去去去,狼狽的工匠不要玷污了神聖的議事堂。」

      我不會放棄!

      「隊長大人,我就是花特海噴一百零七世,我昨天曾經進場參賽,但是因故離開了。我的行李留在會場裡面,如果沒有辦法拿到行李,我也沒有辦法證明我的身分,昨天和您一起守衛正門的士兵見過我,他應該記得,我是和里爾里少爺一起進場的。」

      「昨天那個士兵今天腹瀉留在營房沒來,這就是自以為聰明的報應,哇哈哈哈,他應該多去拜拜疫病女神的……小姐,你沒辦法證明你的身分,要我怎麼相信你?就算真的有你所說的包袱,我又怎麼知道包袱是不是你的?在我眼中看來,你假借找東西的名義想要趁機行騙的可能性更大,為了你好,你還是趕快走吧。」塞爾飛修摸摸下巴,為自己的仁慈寬厚而感動,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我不會放棄!!!

      維若妮卡全身癱軟,她完全無法和這個不知變通腦筋死板態度小人的侍衛隊長溝通,她低下頭,呻吟了好一陣子,氣急敗壞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隊長大人,參賽的大爺們都很闊綽,行李全都是託付僕役提的,不可能落單,您就看在我是個落……魄貧困的小建築師身上,行行好,看看有沒有人撿到我的包袱吧!我絕對不是來找麻煩的,因為我所有的家當和財產都在那包袱裡面,我不得不把它找回來,如果您睿智的雙眼能夠替鄙…鄙人留意一下的話,在……在下………不會虧待您的恩德的……」

      維若妮卡閉起眼睛,慢慢地,慢慢地跪在塞爾飛修前面,顫抖著說完冗長的一段話。她已經抵達她低聲下氣的臨界點,要在這樣卑劣的俗人面前承認自己落魄貧困,甚至貶抑自己成為低賤的下人,對她來說非常非常的不名譽。這就像是在否定自己,把自己當成和那些鞠躬哈腰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一樣,甚至連「不會虧待您的恩德」這種行賄的方法都用上了。自從和洞天福國那些蠻橫的土財主打交道之後,她下定決心不要成為她所鄙視的那種人,結果她也不得不被自己嚴苛地鄙視了。

      塞爾飛修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打量維若妮卡的身價。

      維若妮卡心想:總算可以拿到行李了吧,對付這種人果然只有錢有效,去他的王八蛋,錢不可惜,可惜的是我居然還得讓自己變得和你一般見識,等下要去神殿去去霉氣...

      「可憐的騙子,為了生活居然不擇手段,甚至還想買通榮耀的侍衛隊長,唉,看在你年輕的份上,趕快滾吧,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這附近,否則就把你關起來。」

      我不會放…

      維若妮卡羞紅了臉。站起來的時候,她本來想要狠狠的給隊長的臉一拳,但是她還是不敢,她可不希望被關。她氣憤的哭著跑開,眉毛沖天,眼瞳血紅,臉漲得比太陽還大,嘴巴無聲地嘶吼,看起來有如地獄竄出的厲鬼一樣凶惡。

      她衝下階梯,衝過廣場,衝下地底,跑過岔路中的拐彎,跑過窄巷裡的陡坡,跑過坡道下的分岔,一直跑到跑不動為止,跑到周圍沒有人影為止。她被鄙視了,不只是被自己,而是被她最鄙視的人所鄙視,這就像是天塌下來一樣,不是痛苦,不是痛苦,不是痛苦,而是,而是………一種茫然和空虛的感覺,她曾經那麼相信自己是獨特的,是純潔高尚的,她好不容易才放下身段,為了迎合世俗勢利的標準,這不就是你們要的嗎?!她感覺自己又被世俗踐踏了。

      她的呼吸慢慢平復,在窮途末路的現在就隨它去吧。她決定去找愚公,這不是為了什麼偉大的目標,而是一種任性的放逐,是一種對自己的遺棄。

      她用一枚凡太錫到附近的店面打點行囊,又在裁縫店裡挑了頂矮人高帽,雖然看來有點古怪,不過她也滑稽的戴上了。她踏過數百級石階,拐了數千條小巷,走過空洞的酒場、走過寂靜的錢莊、走過蕭條的商行,越走越深,越走越深。她急躁的腳步散漫輕狂,城市也就跟著她的步伐無限擴大。

      維若妮卡慢慢地冷靜下來,飛馳的雙腿慢慢踱起碎步,無聲的嘶吼慢慢化作喘息,她決定不去找愚公了。有的時候,陌生就足以成為拒絕嘗試的理由。

      她想:去愚公那要幹麼?她根本就沒有概念。去了愚公也不見得就會幫她,如果幫不上忙的話,到時候連想要回洞天福國都有麻煩。而且她也搞不清楚愚公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然薩佛路斯看起來是個好人,畢竟也是個陌生人,陌生人說的話多半得打些折扣。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不可預料的,而且也不應該事先抱著太美好的期待,要不然到時候失望的感覺會更重。想了想,穩當賺錢的生活方式還是比較可靠,她決定不去了。

      她拎著包袱到了地底的驛場,花了另外兩枚凡太錫坐上蜥駕。巨大的蜥蜴背上扛著擠滿人的大轎,奔馳在理想國的地底下,沿著博特各雷克大隧道跑向絲平寧的索因。

      兩排渺小的日礦燈延伸到遙遠的盡頭,雖然點著火,看起來卻好像很脆弱。

      才剛坐上蜥駕,維若妮卡就開始後悔了,其實她很想逃離那個熟悉到令人窒息的環境。

      她想起洞天福國的花特海噴家族。

      雖然照理來說,花特海噴家族全都算是維若妮卡的家人,但是有的時候她常常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她努力的想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或者該說,她樂於讓家人感覺滿足。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摸不清家人的情緒﹔說是家人,其實還不如說是長輩。雖然她的個性強烈,但是她一向溫順,她依循著祖先們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標準行事,繼承著祖先們一代一代沿襲下來的事業工作。

      她很聰明,遺傳了瑟堤人遠祖的幹練和鷺州人近親的精明,手藝靈巧,又常常擁有別出心裁的主意,這讓她得以超乎前人的陰影,站在開朗明亮的陽光下發揮她的專長。花家所有年輕的男丁都不成器,為了支撐家族的聲譽,她很小就跟隨父親四處奔走,學習所有家傳的獨門絕技,期待有朝一日能夠重振家名。

      但是,她在父親死後開始著急了起來。

      維若妮卡的父親在五年前《千年風向雞》的工業雲都墜落事件中喪命,當時他正前往烏托邦進行這座新城的第一次檢修。雲都落成之後,每九年必須進行一次例行的維護整備,由於規模浩大,往往需要統籌全案的工程師團前往勘查,工程師死後則由指定接班人或是家族繼承雲都的維修工作,這種制度造成了越強勢的家族領養的雲都越多的現象。

      花特海噴家自從衰微以來,就因為人力無法負擔還有舊型雲都的殞落,慢慢失去了一座座光榮的空中牌坊。《千年風向雞》是碩果僅存而且頗負盛名的唯一一座,卻帶著維若妮卡的父親同歸於盡。

      維若妮卡父親去世的時候,她才九歲。她以她的父親為傲,而且在父親死後馬上把最重的家計責任承擔下來。她教導家丁和從事鐵工的叔伯們改行製造雲都必須應用的大型機械,成功的提振了全家族的聲譽,被人們稱為天才,但是聯邦飛行法院的判決又打碎了她的努力。於是她艱困地和貴族地主爭取生意,雖然作的是飽受剝削的雜工,但是也勉強讓整個家族得以繼續生存下去。

      她很清楚她並不是為了養活家人而著急,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該努力的一直走下去,卻不知道該走向哪裡。

      她以為當飛行法庭下達赦免令之後,競圖大會能夠成為她生命的一個轉機,可是她承受的反而是重大打擊。她的家族對她的要求和期待即使沒有明說,也悶得她喘不過氣,她只要稍微偏離現實應該努力的方向,似乎就會感覺到嘲諷的眼光注視著她。

      「你甘願讓你父親蒙羞嗎?」

      「你寧可虛度光陰就這樣一事無成嗎?」

      「你是這樣報答家族撫養你的恩惠嗎?」

      家人尖銳而苛刻的探問,是包覆著刀山的溫柔。但是,怎麼樣才算是一事有成呢?

      她期待著家人能夠多給她一些支持,讓她好好想想她該怎麼去完成她應該完成的事,但是,家人眼中應該完成的事老早就已經定讞,容不得多少轉圜的空間。生活是不能討價還價的,她很清楚,但是她需要喘氣。

      她也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她很年輕,年輕到連曝曬萬年的太陽都還不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痕跡。

      維若妮卡坐在搖晃的轎板上,腦袋暈眩了兩天。

      蜥駕晃呀晃得她腦袋發昏,連眼前的風景都搞不清楚是不是幻覺。雖然隧道裡面千篇一律只有岩壁和間隔很遠的日礦燈,但是延伸到無盡黑暗中的路就像刺繡時手裡緊抓的線頭,抖得怎麼也對不準針孔。

      啪答一聲,幾個人翻上蜥駕,穿過一叢一叢黑壓壓的乘客,擠到維若妮卡身邊順勢坐下。

      「嘿咻,沒被發現吧,大姊?」聲音細細碎碎傳來。

      「如果被發現,再跳下去可是很累人的……」女孩嘆了一口氣,「放心吧,駕伕似乎沒有發現的樣子,大蜥蜴的速度並沒有變慢。」

      「坐一趟免錢的車還真麻煩,不過想辦法跳上飛奔的大蜥蜴真是刺激啊!」另一位男孩即使壓低聲音,口氣裡還是掩蓋不了興奮和費勁的喘息。

      「這可比在地上走個一轉快了四天,而且想要和凡奈堤少爺會合,到頭來還是得進隧道,想想偷渡還是賺到了呀。」女孩得意的說。

      維若妮卡挪挪身子,縮到一角,她正難受得想吐,不想和這幾個來路不明的人有什麼瓜葛。

      「小姐,家當不好好藏起來是很危險的喔。」

      維若妮卡回過神來,發現女孩正拿著他的筆記本翻呀翻的,心裡一急,伸手就要搶。女孩側身一閃,說:「哇,是個美人耶,你是一個人出來旅行嗎?」

      「把我的筆記本還來。」維若妮卡怒氣沖沖地說。

      「別急嘛,剛才順手檢查了一下,你身上好像沒有比這筆記本還要有價值的東西了,雖然你身上的衣服當一當應該還有370銅元左右啦...總沒辦法脫下來...」

      「你這個偷渡的女賊,我要喊人了喔。」維若妮卡壓低聲調,沒好氣的說,她連站穩都有困難。

      「吁───」女孩示意維若妮卡安靜下來,「別急嘛,我還你就是了,你是雲都工程師吧,這麼年輕就拿到螺紋稱號,真的很厲害耶。」

      「你也懂建築?嗚………」維若妮卡胃袋一縮,話又嚥了回去,感覺口中一股酸臭湧上,連忙掩住嘴巴。

      「好好保重喔,吐在這裡面吧,」女孩遞給她一條手巾,擺擺手:「我不過多認識幾個字罷了,而且繡在你領口上的螺紋很顯眼。」

      維若妮卡擦了擦嘴,苦笑起來:「你識字啊?從我到理想國之後,你是第二個認出我是雲都工程師的人。」

      「真的嗎!你也是從大旬來的?剛到不久嗎?」

      「才不呢,我已經受氣受夠了,現在還落個窮途潦倒的下場。」

      「嗯....」女孩意味深長地盯著維若妮卡,「我覺得你畫得很不錯啊,那些速寫,讓我想到《王屋》的夥伴們。」

      「多謝你的稱讚喔,不過沒有房子蓋的建築師還能算是建築師嗎?」

      「蓋房子的方法,或許不只是疊疊磚塊、鋪鋪瓦片而已吧,我是這麼想的啦。或許你可以在紙上、在心裡、在談話中建起一座座的城堡也不一定啊。」

      「啊?」維若妮卡腦筋一片混亂,這個女孩在說什麼啊?

      「嗯...聽不懂沒關係,你可以叫我漫姊,搭車的這段時間請多多指教啦。對了,這群傢伙靜不下來,等一下可能會有點吵,嗯...是可能會滿吵的,還請多多包涵喔。」

      「唔...」維若妮卡還沒反應過來,漫就別過頭去對其他人問:「凡奈堤少爺說幾點會合啊?」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孩挪了挪位置,靠過來說:「大約沙漏三翻啦,依路程來算大概剛過尼兜吧。他說他追得上來,大概又會叫一夥人一起飆過來。」

      「那大家累的就先睡一下吧,反正到時候一定會被他們吵醒的,實在有夠受不了的。」

      「喂,大姐,你老闆今天怎麼會放你出來?該不會被掃地出門了吧?」

      「波尤勒,去你的居然敢咒我,那禿頭蘑菇算什麼東西,誰鳥他啊。」

      「你不好好去學院,在這裡混,是嫌錢賺太多喔?」

      「反正讀書也是算錢,不讀書也是算錢,算來算去都是別人的,有什麼好讀的?讀書是賺不了錢的,那些讀書賺錢的還不都是流氓,而且都是孬種。」

      「要當孬種你自己去當,不干我的事,不要扯到我頭上。」

      「呦~裝一付自命清高的樣子,你身上這件衣服是艾洛根的吧?」

      「不愧是大姐,真是好眼力,好衣服就是要穿給識貨的人看。」

      「沒多少斤兩,還敢裝闊。」

      波尤勒不滿的應聲:「啊...一點氣魄都沒有的話,在外面怎麼吃得開呢...對了,大姊,介紹一下吧,這美女是誰啊?」

      「你可別想打她主意,人家可是身價不凡的雲都工程師哩,你高攀不起的啦。」

      波尤勒摸摸鼻子,「哈,原來是貴氣的小姐啊。」沒趣的轉過頭去。

      「對了,或許有點傷人,不過有一件事情我還是要跟這位小姐說。」

      「什麼事?」漫搶著反問。

      「小姐,你戴的這頂帽子很蠢耶。」波尤勒指指自己的頭,揮揮手,走到車板的另一角,和其他人打起牌來。

     

      維若妮卡低下頭,閉上眼睛,經歷這麼多事情,她已經累了。

      漫一行人喧嘩的聲音一陣一陣捲來,叫牌、下注、笑鬧、扭打,好像完全忘記他們偷渡客的身分,自在的嘻笑,自在的嘆息。

      「啊...你一定作弊啦...哪有連續手上都能抓到三支孔雀羽毛的道理,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

      「大姊,來喝酒啊!」

      「有沒有人要品花的?我這裡還有幾簇。」

      「我要我要...哪個人傳幾簇過來....」

      「哪弄來的酒啊?」

      「那個洞天福國的男明星真是超級帥的耶!聽說最近要在喬恩特酒神慶典公演新戲的樣子。」

      「出門的時候順便從隔壁倉庫幹來的。」

      「哈哈...終於被我逮到了吧,一鷂二鵝三鳩...掏錢吧掏錢吧...」

      「真的嗎?呀~~我最崇拜梁渠了~~」

      「可惡啊..就差那麼一張...」

      「願賭服輸才是男子漢啊...」

      「可惜就算花錢也不一定看得到他的表演,聽說一個月前票就已經全部賣完,黑市叫價107凡太錫,真是見鬼了。」

      「啊...德萊你醉了吧,高蒂是女的啊...」

      「她哪裡看起來像女的啊...呃....你怎麼打人吶...」

      「惡有惡報...」

      「大姐來這邊坐吧,喂喂喂!讓個位置出來...」

      不知道是誰開始哼起歌來,陸續出現鼓掌的節拍,腳掌蹬地的聲音踢踢踏踏濺起,鈴鼓聲沙啦啦啦嗡鳴,棍棒敲打轎緣叮叮咚咚作響,當歡呼聲一擁而上,人潮也就退至兩旁,擁擠的轎板上頓時浮現小小的空地,還有飛騰的舞鞋。

      修長的腿一扭,麻褲邊的流蘇就捲起炫目的浪花,纖瘦的手一擺,蓬鬆的袖口就翻動熱情的雲彩,霎時之間,矮人的樸拙被轉身和俯仰的舞姿掩蓋。勢利的矮人深受烏托邦文化的影響,也慢慢染上了粉紅的藝術色彩。理想國的歷史短暫,時常貪心吞嚥外來的文明,即使動機在於把美感轉化成為金錢的報償,也慢慢帶動了一股不同的社會時尚。年輕人們愛好烏托邦傳來的詩劇、更欣賞洞天福國與眾不同的樂府百戲,流行的典範從總工程師轉移到劇場明星,口中傳頌的話題從錙銖計較遞嬗至流行歌謠。哈旬風潮結合了功利的傳統,使得理想國成為流行的大本營,年輕人趨之若鶩地掏錢,甚至改變了城邦的工業走向。

      隨著翩然起舞的漫,幾位男女一躍而起,對舞起來。眾人的吆喝熱絡了蜥駕上的氣氛,連吐的最厲害的人也沒辦法不回頭瞧瞧熱鬧的光景。漫呼應著眾人的喝采,甩起長辮,婀娜多姿的跳至維若妮卡身邊,屈身昂首說:「能請你賞臉跳一曲嗎?」

      「啊...不行啦,我很不會跳舞,我跳得很難看的,啊....」維若妮卡欲迎還拒的推託,並沒辦法阻止漫把她拉到台上共舞。畢竟,在公眾場合拒絕他人邀舞是一件很失禮的事,維若妮卡也只好硬著頭皮上陣了。

            明槍易躲    暗箭難防

            哀哀此生    細細思量

            君不見孤魂喜樂遊沙場    野鬼悠然醉夢鄉

            誰言歹活勝薄命    俗世憂懼一籮筐...

      隨著節奏的起伏,大家唱起了當今最熱門的大戲《五陵少年十三郎》的主題曲。維若妮卡盤旋在明滅的隧道中,在震盪的蜥駕上,也笑了起來。

【雲都名物考】

大旬:雖然晴空洋周邊都稱位於東岸夢土上的國家為「洞天福」,實際上洞天福國也是經歷相當多次改朝換代的。在月拱曆2425年的時候,國號是「旬」,當政的是旬桓帝,旬朝的第六個皇帝。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