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人全部死去的那瞬間,我的人生就已經全部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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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即使如此,我也沒有真的直接去死,反而拚了命的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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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家人的那幫人或許正在追殺我,所以我再也無法回去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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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過生活並沒有任何意義。我住在破爛的房子裡,每天懷抱著破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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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從沒有窗簾的窗戶灑進來,我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明明才剛醒過來,肚子卻已經餓得無法無天,應該是因為昨天晚餐什麼也沒吃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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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邊沒有任何錢可以換取食物,看來今天必須去「工作」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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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床,穿上已經褪色的大衣及破舊的皮鞋,朝人來人往的大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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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剛來到這個城鎮的時候,自己身無分文,身上又帶著傷,只能無力地坐在路邊。當時似乎就在路邊這麼睡著了,結果被一位路過的年輕女性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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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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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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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了一會兒,我開始向她要起食物來。沒猶豫太久,她答應了,帶我去吃了份漢堡。真是個單純的人,我無法對她產生感激之情,心底反而湧起一股厭惡感。我想是因為,在我人生因那幫人而毀掉的時刻起,我這個人就已經變得無藥可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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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了之後,她開始勸我回家去,似乎是把我當成了個翹家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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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回家去的。」壓抑住心中的煩躁感,我隨口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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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安心的笑容,開始跟我道再見。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她放在口袋裡的錢包,粉紅色的錢包從口袋裡露出一角,我想起她結帳拿出錢包時,錢包裡那金額不小的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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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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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雙手擁抱她,她居然沒有拒絕,從表情上可以看出,她甚至覺得自己做了樁好事,心情非常的好。於是在擁抱的同時,她的錢包落入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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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一次的竊盜,跟她道別後,我還是留在街邊,不知何從何去,幾個小時過後,她又回來了,躲起來的我從遠處觀察她,從動作推測,她應該是在找她的錢包吧,臉上的表情甚是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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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久違地覺得爽快,但卻又完全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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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我開始當起了扒手來,每天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鎖定目標、精準又迅速地下手偷竊,這就是我賴以為生的唯一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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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被抓到的機率還很高,有因此被毒打一頓過,也有差點被送進警署的時候,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我成功的機率可是高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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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我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尋找下手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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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走來一位穿著制服裙的女學生,裙長至小腿,看來是個中規中矩的普通學生,她正面視前方地向前走,臉上帶著驕傲的神情。這自信的氣場是怎麼回事?讓人不禁想挫挫她的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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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衣服內側拿出準備好的地圖,朝她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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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問個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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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打量了我一番,隨後露出有些輕蔑的眼神,不過還是帶著微微的笑:「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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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地圖並將地圖遞給她,她接過了我手中的地圖。我繞至她的身後,伸出右手指了指地圖中我想去的地方,左手趁機伸入她的側背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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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錢包果然在這裡。長夾成功到手,我迅速將它放進大衣內側的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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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謝之後,我迅速朝反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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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暗自欣喜,想到無人處打開錢包查看「薪酬」的時候,身後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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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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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剛剛那位驕傲的女學生,我暗自在心裡砸嘴,停下腳步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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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先生,等等。我的錢包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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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要幫妳找找嗎?」我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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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只是想確認我的錢包不在你身上,畢竟是剛才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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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懷疑是我偷的嗎?」我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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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就讓我檢查一下,因為你太可疑了,衣服又舊又髒,還打算去高級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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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即使如此我也沒有理由讓妳隨便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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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檢查一下又不會怎麼樣?況且我怎麼可能自己把錢包弄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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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可能偷妳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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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我轉身就走,她有些死纏爛打地追上來,我不悅地甩開她,加快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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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罵了一句「渾蛋」,終於沒有再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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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倒楣透了,才剛開始「工作」就這麼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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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再偷一個就收手好了,我開始鎖定下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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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穿著皮衣的成年男子走過,他手裡拿著一把黑傘。明明是大晴天,帶什麼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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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外套的右口袋鼓鼓的,從形狀推斷,可能是個皮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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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樣以慣用的手法,在他不知覺間奪走了他的皮夾,結束了今天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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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條大街後,用今天的「薪酬」買了份餐,用食物賭住令人不悅的飢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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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就這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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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指太陽已經下山,到了要睡覺的時候,而是對我來說,一天中必需要做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只要無所事事的打發時間就好。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破爛又令人反胃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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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打發時間似的緩慢腳步踏上歸途,我將雙手插在口袋裡,盡量走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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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城鎮,所有人都比我幸福,全都讓我羨慕得要死,所以全都去死好了。正當自己腦子被這無聊的想法佔據時,有三名壯年男子忽然將我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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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認出其中一名男子的臉,他叫做修文,是那幫人的一份子,是殺死我家人的其中一位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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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激動了起來,我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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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修文語氣悠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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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得全身發抖,但伸出右手揍向他的臉,揍向那個我在腦海裡揍過千百次的臉。他迅速閃身躲過,並在我肚子上落下一拳,背部也在這時遭受棍擊,我不得不雙膝跪地,抱著肚子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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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得很遠嘛,要找你還真是不容易。」修文說,並伸出腳踩住我的頭。後腦杓被鞋底用力摩擦,令人不爽的痛覺漸漸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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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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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將腳拿開,我看見另一名男子拿出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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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死掉。我恐懼得無法動彈,全身發抖。我果然是個膽小鬼,所以才只能一直躲在這個城鎮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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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在這時,心中突然冒出了某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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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就是我的死期,那我也要狠揍這傢伙直到我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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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害怕得動彈不得,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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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我還動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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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還沒完全失去控制,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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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詭異的興奮感從我胸口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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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早點回故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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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全力從地上爬起,躲開小刀後就朝修文撲去,雙手使勁地揍。似乎沒想過我還有餘力反抗,修文沒有立即躲開,才三兩拳就被我揍得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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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哈哈」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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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被我揍得全身微微抽蓄。我從來不知道揍人原來可以這麼令人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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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哀嚎聲,我還是不停地狂揍他,直到我被一個黑色的棒狀物刺擊腰部、劃過喉嚨而倒在地上時,我才終於有能力開始看清周圍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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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的兩名同夥已經被撂倒在地,制住我的,是剛才拿著黑傘的壯年男子,也就是今日我的第二個下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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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倒修文兩名同夥,並阻止我復仇的,就是這名男子和這把黑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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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偷走我的錢包吧?你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他用黑色雨傘抵著我的喉間:「請把錢包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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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吞了吞口水,用顫抖著的雙手從大衣內側掏出他的皮夾。他單手接過皮夾,收進外套內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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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這時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抱持著警戒,似乎在等這名雨傘劍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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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今天不想看見有人死掉,所以,我會幫你絆住這些人。」雨傘劍客說:「你可以趁現在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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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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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突然有了活下去的意義,猶豫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之後我便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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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我立刻開始收拾起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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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的人生還沒結束。我要回到故鄉去,回到我心心念念的故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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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馬德、克莉娜,還有勒可羅。我在心裡默念著這些仇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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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無論逃到何處都無法擺脫你們,那我只好回故鄉去見你們了。你們最好不要讓我給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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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行李已經收拾完,我的雙手還是時不時地發抖。這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呢?還是說是興奮呢?我暫時不去思考這個問題,離開房間、鎖上大門,開始踏上真正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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