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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子的坦克冒煙了

張紹忠走入楊文良的病房。病房與他前幾個星期住的是同一間。室內燈光昏暗,唯一一盞吊燈搖搖晃晃的。

楊文良個子不高,瘦瘦小小,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只見楊文良整個上身裹著繃帶,左手吊著點滴,他清醒著,右手正翻閱一疊報紙。

「傷兵月刊、榮譽軍人生活,」張紹忠看了看標題,冷哼了一聲,「上頭倒真會做戲,與其印這些沒用的東西,還不如多弄點藥品兒。」

「嗯?」楊文良這時候才發現張紹忠進來,抬頭望著他,臉上盡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歡喜。

他指著手中的報紙,「紹忠,你快看,咱五十一師上<申報>了!」

只見<申報>頭版標題斗大的字寫著「王耀武師長大挫日本銳氣」,旁邊附著一張王耀武本人大張的黑白照片,下邊寫著:「此次五十一師拒敵大捷,其勇敢機智,實令全國人民精神振奮。」

張紹忠微微一笑。但他心裡卻是歡騰不已,「師長上報紙」對他而言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怎麼能不令人高興?

張紹忠從一疊報紙翻找其他報紙,不出所料,<大公報>也報導了王耀武師長的事蹟,他攤開報紙,仔細閱讀每一個細節,發出驚嘆的嘖嘖聲。雖然戰地報紙略顯誇張,但五十一師王耀武師長擊退日本,卻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正當張紹忠與楊文良談論起戰役過程種種,此時簡二月拿著一件乾淨的軍服進來。上面的血汙已然洗淨,右胸口被刺刀刺穿的部分也經過細心的縫補,「楊連長,你的衣服好了。」

「謝謝你啊,簡小姐。」楊文良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不客氣,楊連長。」簡二月臉色一紅,就往外頭跑去了。

「這個丫頭還挺細心可愛。」楊文良說道,撫過擦洗鮮亮的軍服。

「別去招惹人家好端端一姑娘,你哪天為國捐軀,人家肯定傷心。」

「這有什麼,在這個年代朝不保夕,更應該把握當下!」

「這方面我可不感興趣啊,你隨意,」張紹忠搖搖手說道,嘿一聲笑道,「過幾天要開拔,我可照顧不了你,你就索性讓那什麼簡什麼的照顧你好了。」

楊文良還來不及答話,忽然一人慌慌張張的跑進病房來,是營附李成,「營長,團長命令各營火速集合!」

張紹忠戴上野戰小帽,看了楊文良最後一眼,就跟著李成走去了。

張紹忠走到一個寬廣的草地,那裡就是指定的集合地點。

張紹忠所屬的三O二團,團長是紀鴻儒上校。紀鴻儒臉孔方正,個子也高,只比張紹忠矮半個頭。

張紹忠率先領著一營官兵,向紀鴻儒立正:「報告團長,一營應到人數三百六十七人,實到人數三百六十七人,報告完畢!」

「好!」紀鴻儒高興的說,張紹忠作戰英勇,一營戰鬥力強,他是紀鴻儒很倚重的營長。同時,張紹忠也十分敬重紀鴻儒團長。

接著其他兩營的營長官兵也陸續趕到。二營營長名叫劉光宇,三營營長名叫胡立群。

紀鴻儒雙腳大開,兩手背在背後,大聲道:「三O二團官兵們!殺鬼子的時間到了!前進!前進!」

士兵們一陣呼喝,個個興奮起來。他們陸續坐上幾輛軍用卡車,便往下一個據點而去。

軍用卡車轟隆隆的響聲,彷彿暗示著下一場殊死戰鬥的開始。

在經過兩天的車程,他們到了預計匯集的據點。這裡是個山頭,雜草叢生,高度到張紹忠的腰間。一陣風吹過,搖曳的草彷彿正迎接著他們的到來。

士兵們跳下車,張紹忠默默在心裡清點人數。此次出征,三O二團擁有一千一百多名兵力,但大多是補充新兵。而日本人則擁有多達一萬人的兩個素質精良的師團。

看來又是一場惡仗,張紹忠心想。

他們掩蔽在草叢當中,周圍靜悄悄的,忽然「咻-碰」一聲,打響這場戰役的第一顆炮彈直沖沖的向他們炸來。

「掩蔽!掩蔽!」紀鴻儒團長大聲吼叫,砲彈又不斷的朝他們炸來,頓時中國軍陣腳大亂,幾個士兵被炸飛到空中,年輕的生命就這樣輕易的消逝。

一名士兵被炸的兩條腿脫離身體,「我的腿啊,腿啊!」還有幾名被炸的血肉橫飛,滿身是血,可怖至極。

「團長,讓我繞過去把鬼子砲兵幹掉,這些士兵不能再犧牲了!」張紹忠對著紀鴻儒大喊,此時紀鴻儒正不斷丟擲手榴彈還擊,時不時還要低頭以防炸彈。

紀鴻儒聽見張紹忠的話,大吼道:「光宇,你率二營衝鋒,立群,三營堅守陣地!紹忠,去把鬼子砲兵給我殺了!」

張紹忠領命,向眾士兵喊道:「全營官兵分三路,迅速匍匐前進!」他靠著高高的雜草,悄悄的移動到鬼子陣地的右方一百公尺。

「砰!」他一槍遠遠地打中正在裝填彈藥的鬼子兵的胸膛,鬼子兵仰後陣亡。此時,劉光宇的二營已經衝殺到鬼子陣地前,鬼子長官說了幾句話,砲頭往右,轉向張紹忠這邊來。

「給我上!」從大片雜草突然竄起許多中國士兵,日本人慌亂至極,一邊忙著填砲彈,一邊一群日本兵扛著槍,往張紹忠這邊衝過來,張紹忠對這場面司空見慣,一顆子彈斃掉揮舞軍刀的日本少佐,旁邊的營附李成則是拿著衝鋒槍,不斷掃射狂擁上來的鬼子兵。

張紹忠時而低頭靠著雜草掩蔽,時而蹲著槍殺許多日本兵,幾乎是每發必中。

日本人面對張紹忠這樣沒有瞄準器的狙擊手,更是膽顫心驚,但是還是被後面的長官逼著向前。

忽然一顆手榴彈落到張紹忠的腳下,他連忙往右猛撲過去,手榴彈爆炸的聲音讓他幾乎快聾了,而幾塊彈片刺入他的左腿,頓時鮮血迸出,但他只是拔掉彈片,又繼續向前衝,他一瘸一拐的的確限制了他的行動,但沒有限制他的槍法。幾名衝上前來的鬼子兵被他一個一個迅速消滅,而且他專挑額心打,鬼子被他擊中,當場腦漿迸裂,形貌甚是恐怖,後面的鬼子看到,不免膽寒,瘋狂往他這裡投擲手榴彈,他東躲西閃,然後再扔手榴彈回去距離約五十公尺日本砲兵的陣營。主砲手被炸的血肉模糊,副砲手整個頭被炸爛。

忽然天空「轟-咻」的一聲,日機往下投擲炸彈,張紹忠暗叫不好,扯開喉嚨說:「近身拼刺刀!」

一營官兵見營長負傷不退,還要拼刺刀,個個奮勇向前。

論刺刀戰,張紹忠稱第二,還沒人敢稱第一。他的刺刀從鬼子左側貫胸而入,鬼子當場斃命。他在鬼子群裡摸爬滾打,瞬間幾個鬼子不是被他從後面割喉而死,就是被他刺穿心臟而亡。

鬼子顯然發現這軍官不好對付,一名中佐開槍往他射去,但他躲過子彈後,迅速將那中佐的手腕一折,中佐吃痛,手槍就掉了,但那中佐也沒驚慌,開始與張紹忠扭打起來。那中佐武藝絲毫不遜色於張紹忠,靈巧的躲閃張紹忠凌厲的兩拳,張紹忠乘此空檔,兩根手指戳進中佐的雙眼,頓時中佐咒罵一聲八嘎,摀著被戳瞎的眼睛,一條腿又向張紹忠胸腹踢來,張紹忠趁機推他一把,中佐倒栽蔥的往後跌去,但就在此時,他後背被一個鬼子戳中一刀,他大吼一聲往後看,那鬼子似乎也很驚訝自己刺傷了武藝高強的張紹忠,張紹忠沒等他反應來,一腳踹他胸腹,頓時那鬼子肋骨斷裂,「啊」的一聲往後倒,不知是死是活。

幸好第二營的劉光宇率領的士兵從背後夾擊日本兵,劉光宇是武將之後,身手也不凡,幾個日本兵被他引了過去,張紹忠才得以脫困。

日機飛行員在上頭急躁的轉圈,無奈日兵和中國兵都混在一起,根本沒有瞄準的地方,只得飛往中國兵的陣地——也就是胡立群守的地盤。

張紹忠看得明白,連忙往後撤,一營官兵不知所以,但想著跟著營長準沒錯,也跟他一起往後撤退,前線鬼子兵以為他們怕了,跟著追擊,卻不曾想張紹忠把他們引到與胡立群所率三營之間。

胡立群看出張紹忠的戰術,忙率三營官兵突擊,鬼子兵腹背受敵,一時之間愣住。張紹忠衝進陣地,端起一把輕機槍,往日機啪嗒啪嗒的射擊,日本飛行員沒防到,右翼引擎已遭擊中,歪歪斜斜的朝地面撞去,頓時機身那叫一個粉身碎骨。

「佔領陣地!」紀鴻儒大聲喊道,張紹忠放下機槍,跟著他往鬼子兵殘破不堪的戰壕而去。

他們順利佔領鬼子的陣地,但沒過多久,鬼子兵又組織起來,以密集的火力朝山頭陣地發起攻擊,後面跟著四輛輕型坦克,轟隆轟隆的向他們衝來。三O二團不敵,只得撤退,張紹忠端著鬼子的重機槍,瘋狂的往山下掃射,掩護士兵們撤退,但這也讓他成了鬼子的重點攻擊目標,張紹忠聽到子彈「咻—咻—咻—」的從耳畔穿過,他連忙趴下來掩蔽。

「營長,快走!」營附李成大聲叫道,張紹忠仍死命的守住。

「你們先走!快!」

忽地一顆手榴彈朝重機槍這裡扔過來,張紹忠即時的往後一翻滾,躲過被炸死的命運,但四射的彈片嵌進他的胸膛,乍時,張紹忠只覺得呼吸一堵,不停咳嗽,李成見狀,連忙叫擔架兵把他抬往救護站。

救護站是一個由土黃色沙包圍起來的小空間。左臂掛著紅十字旗的醫護兵扯開張紹忠的軍上裝,用鑷子夾出彈片,彈片底部沾滿肺葉的鮮血。所幸張紹忠閃躲的迅捷,彈片插的不深。張紹忠咳出一口血來,呼吸就順暢多了。

當晚,他們疲憊的躲在戰壕裡休息。士兵們又餓又渴,但都緊繃著神經,以防鬼子兵半夜偷襲。

張紹忠點燃一根香菸,在角落裡吞雲吐霧起來。

這場戰鬥他們損失了一百多名弟兄,張紹忠心頭一緊,他們的部隊大多都是新兵,操練一個月就得上戰場,面對訓練有素的鬼子兵,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十一點。正當他準備睡覺時,忽然來了一名傳令小兵向他敬禮。

「營長,團長找你過去。」傳令兵說道。

「小點聲,他們都睡過去了。」張紹忠手指著一團東倒西歪的士兵們,「我知道了,你也快去睡吧!」他一瞥傳令兵疲憊的雙眼,說道。

張紹忠弓起身體,躡手躡腳的穿過一個個睡得正香甜的士兵們,盡可能不吵醒他們。他們都是明日戰鬥力的保障。

團指揮部是一間臨時用樹枝和茅草堆成的低矮小草屋。張紹忠鑽進去,只見紀鴻儒蹲在地上,研究地上一張滿紅色藍色敵我分佈的地圖,眉頭緊鎖。

「紹忠,明天的戰鬥你怎麼看?」紀鴻儒皺眉問道。

「團長,咱們必須儘快攻佔岷山制高點,才有勝算。」張紹忠指著地圖上標示的一座山頭。

紀鴻儒沉默了一會兒。顯然他也在思考。

「但日本人有四輛坦克,而且他們人數可是我們的好幾倍啊!除非除掉那些坦克——」紀鴻儒忽然轉頭看著張紹忠,「紹忠,我命你率領一營弟兄,明日五點鐘突襲日軍陣地,務必炸毀那幾輛坦克!」

「是!」

隔日清晨,張紹忠叫醒李成和徐排長——自從蘭封那次戰鬥,徐班長被張紹忠保送進黃埔軍校,幾個月訓練,他被匆匆送進部隊,擔任排長一職。

張紹忠命令兩人各帶一半人馬,靜悄悄的朝日軍陣地行進。

站崗的鬼子兵靠在一棵樹上,鼾聲如雷。張紹忠往前跨一大步,繞到鬼子兵後面,左手捂住鬼子兵的嘴巴,右手一刀了結了他的性命。

他們又向前突進兩百公尺,就快了,就快到達陣地了,張紹忠對自己說。

忽然後面「嘎吱」一響,一名新兵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斷樹枝,頓時鬼子兵全部都驚醒,看見不遠的地方一群中國士兵,端起槍就是一頓猛射,張紹忠大喊:「掩蔽!」他奮力一躍,跳進灌木叢。

新兵們驚慌失措,不知所措地四散奔逃,子彈飛過他們的頭頂,士兵們紛紛倒地,不少人被射中,鮮血飛濺。張紹忠心急如焚,用手勢指揮著士兵們在樹林中保持低姿勢,盡量不暴露在鬼子兵的視線中。

在敵人的火力下,張紹忠果斷地下令:「大家朝右方移動,尋找遮蔽物!」士兵們在他的指揮下,一邊保持火力掩護,一邊小心地向右方移動,找到一片小坡丘作為臨時掩護。

「換彈!」張紹忠高聲喊道,士兵們紛紛更換彈匣,保持火力不斷,壓制住鬼子兵的反擊。

「營長,我們要怎麼辦?」一名士兵問道,擔心地看著張紹忠。

張紹忠面色嚴肅,但目光堅定,「咱們繼續保持火力,掩護彼此移動,靠近敵陣,找到突破口,一旦有機會,咱們就突進,炸毀那幾輛坦克!」

士兵們紛紛點頭,他們雖然受困在敵人火力下,但看著張紹忠那堅定的神情,心中湧起一股勇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士兵們靠著彼此的火力,緩慢地向前移動。彈藥消耗得很快,但他們依然堅持。張紹忠一邊指揮,一邊觀察敵人的陣勢,尋找可以突破的機會。

突然,一個士兵大叫起來,「營長,左前方空虛!」

張紹忠立刻轉頭看去,果然發現敵陣右側有一處疏漏,沒有太多防守。他一陣狂喜,毫不猶豫,揮手下令:「跟我來,突擊!」

他帶領著士兵們緩緩地前進,保持火力,壓制住敵人的反擊。鬼子兵被突如其來的進攻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士兵們像狼群般撲向鬼子兵,近身肉搏,刀劍交鋒,槍聲、呼喊聲交織成一片。張紹忠毫不示弱,手持刺刀,與敵人纏鬥,瞄準敵人的弱點,一擊必殺。

經過激烈的戰鬥,張紹忠率領的小隊殺傷了多名敵人。然而,敵人的反擊也越來越猛烈,士兵們的彈藥越來越不足,局勢變得十分危險。

「營長,我們要撤退嗎?」徐排長焦急地問道。他手裡只剩不到十枚子彈。

張紹忠何嘗不心急,鬼子兵的坦克此時已經迫近他們,射出一枚又一枚的炮彈,炸死了不少士兵。在這樣下去不行——

「老徐,你帶著你的排——」

「砰!」炸彈落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在地面上炸出一個巨大的彈坑。

「——用手榴彈塞進鬼子的坦克履帶,我掩護你們!」

老徐應了一聲,帶著弟兄們

張紹忠迅速的爬上樹,瞄準坦克瞭望孔一擊,坦克果然轉移了視線,看見是有人朝瞭望孔射擊,坦克砲塔緩緩的朝張紹忠這裡轉動,主砲即將射出炸彈——

張紹忠準備迎接死亡的來臨,卻見那輛坦克「轟!」的一聲,炸裂成一堆廢鐵。

「弟兄們,上!」

張紹忠掌握到訣竅,其餘三輛如法炮製,果然都被炸成一團黑煙。鬼子兵見己方的坦克全部被炸毀,嚇的尿褲子,連忙往回撤,張紹忠怎麼肯給他們機會反擊?

張紹忠縱身躍下樹,端起槍開始邊追邊射擊,鬼子兵毫無招架之力,紛紛舉雙手投降。

張紹忠命令幾名士兵捆綁他們,得意洋洋的押送回自家戰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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