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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1:雖然很麻煩但還是拯救一下世界吧

尤力克從柔軟的床上坐起身,環視了房中的擺設,一臉呆然。在短暫的愣神後,他起身調查房間。或許是出於習慣,比起窗邊,他率先走向書櫃。他隨意抽起一本書,蹙眉盯著封面,又翻了幾頁內容。他粗略看過書本後,便「啪」地一聲闔起書本,將書放回架上。

「……為什麼我看得懂……」他不解地低喃,一面走向窗邊,一見外頭的景色,瞬間瞪大雙目。他張著嘴說:「不會吧,我他媽穿越了?而且還是有龍的魔法世界?」

他一打開窗戶,便見一名少年騎著不明生物飛在空中,讓一車肉塊飛到疑似是龍的生物面前,看龍大快朵頤,少年滿足地笑了。隨後少年似乎發現了他的視線,熱情地朝他揮手大喊:「尤力克大人!早安!」

「尤力克」臉色一僵,禮貌性地笑著點頭。或許尤力克平時就挺含蓄,這樣的招呼方式沒讓少年感到奇怪,少年餵完龍,便操著騎獸離去。

目送少年離去,他關上窗,深吸口氣,表情有些複雜,隨後又展開笑容:「莫名其妙……不過這是夢吧?感覺滿好玩的嘛!像VR的MMORPG一樣,不知道我在這裡是扮演什麼角色?」

儘管穿越到新的世界,附在尤力克身上的少年依然一點緊張感也沒有,只當是一趟新奇的奇幻旅程。

少年原先的名字是高秉研,是個熱愛電子遊戲的高中生。大概是遊戲玩多了,連遇到這種離奇的狀況都適應得挺好的。一個早上他四處找人談天,旁敲側擊地打聽自己現在這副身體的身分、工作、性格,還有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

高秉研穿著便服走在無人的林間小徑,反芻著自己一早上得到的資訊。

總得來說,他現在的身分是個年紀跟他一樣的司祭,名為尤力克‧塔烏斯,好像是個超級了不起的人。不僅有預言能力,知道未來的災禍,還能召喚另一個世界的勇者來解決災禍。

大概是身懷重任,尤力克的性格淡薄,不喜與人結交,因此即使高秉研沒有對方的記憶,以聊天的方式稍微探聽一些無傷大雅的資訊也不讓人起疑。甚至很多人還因為能跟尤力克大人說上話而倍感光榮。

「是個壓力很大的傢伙呢。」高秉研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說:「照這個設定來看,我就是勇者了吧?不過這個世界是設定成曠野之息那樣的開放世界嗎?連個導航都沒有,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幹啥來著……」

高秉研輕彈了下手指,一小簇火苗瞬間出現在他手中,他用手指隨意勾勒,畫出一個龍型火苗。他吹了個口哨,「真有趣。明明沒有那傢伙的記憶,卻馬上就知道魔法怎麼用,也知道這裡的話怎麼說,真是方便的設定啊。話說,用火畫龍比咖啡拉花帥多了──」

隨著他驅動魔力,身體傳來了微妙的異樣感,高秉研斂起嬉笑的態度,收起了龍型火苗。他單手按上自己的胸膛。儘管很微弱,卻覺得……有另一個存在在呼吸的樣子……好微妙。

「尤力克?」高秉研試探地呼喚道。隨著他的輕喚,方才把玩火苗的手指下意識地微動。高秉研望著自己的手指想了會兒,試著讓魔力在全身循環,流通每一處。他的想法奏效,不一會兒,體內的另一個呼吸越發強烈,高秉研感覺到身體即將失去控制,連忙坐到草地上。坐下的那瞬間,高秉研的意識瞬間抽空,下一秒,他從涼爽的林蔭小徑轉換到純白色的空間。

他在什麼也沒有的純白空間走了一段路,隨著視野逐漸轉換,周圍飄起了灰色的霧氣。高秉研繼續往前走,最終在環繞著灰霧的黑色巨大欄杆前停下。

巨大欄杆不知圍起了多長的距離,看起來像是監獄的柵欄,不過由於實在太過巨大,縫隙大到根本擋不了人。高秉研輕鬆地穿越欄杆,稍微往前一段路,便瞧見他要找的人。

作為失落司祭的力量象徵,尤力克的紫色頭髮實在太過容易辨識。

有著一頭紫髮的少年蜷曲著身子,將臉埋在膝中,動也不動。

「狀態很差呢。」高秉研苦笑著蹲跪在尤力克身前,感嘆道:「年紀輕輕就得承擔這麼龐大的重擔,想必很辛苦吧。」

「……你是誰?為什麼能來這裡?」尤力克抬起頭,看著眼前奇裝異服的少年,納悶地問。

「嗯──身為我的司祭卻問出這種話,真困擾呢。」高秉研笑吟吟地說。

尤力克錯愕,連忙站起身:「勇……你是勇者嗎?為什麼……為什麼會來到我的精神裡?你不是應該──」尤力克正欲說些什麼,卻又困惑地皺起眉,「不應該是這樣的……我記得的勇者,不是你……」

高秉研一愣,「啊?不是你把我召喚到你的身體嗎?」

「我的身體裡?」尤力克高聲驚叫。

「是啊,你在這裡耍自閉的時候是我在用你的身體喔,早餐都吃完了。」

「慢點慢點慢點!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尤力克臉色蒼白地質問:「我從來沒聽過降臨神術會把勇者召喚到司祭體內這種事!再說我記得我召喚的勇者明明是另一個人!你是哪來的惡靈!」

高秉研抬頭思考數秒,問道:「你是不是失憶了?」

尤力克一頓,「……什麼?」

「我被召喚前有聽到你的聲音,該怎麼說……性格感覺不大一樣。現在更活潑一點,更有活力一點,也更搞不清楚狀況一點。」高秉研若有所思地說:「是被那個記憶之神奪走了記憶嗎?」

尤力克聽著高秉研的話,有些懷疑地問:「你知道記憶之神的事?那……你參與過儀式?」

高秉研點頭,「是啊,我還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就隱約聽到你的聲音,然後好像就被叫到你的身體裡了,那時候痛死了。我記得你叫了三個神的名字,時間之神、記憶之神跟降臨之神。我還親眼看到像是祭壇的魔法陣在發白光,醒來之後時間似乎就改變了,你也睡死了,我用你的身體到處亂晃打聽消息。」

尤力克嘴部一開一闔,好半晌才顫抖地自言自語:「我……該不會已經經歷過降臨輪迴了吧?不應該啊,失落司祭應該不會忘記所有的事……我居然失職到這種程度?」

「降臨輪迴?」高秉研問。

「……降臨輪迴是在國家即將顛覆時才能使用的禁術,只有失落司祭才能使用。」尤力克緊抿著唇。

高秉研挑眉,「為了讓即將顛覆的國家有轉機,所以用禁術召喚異世界的勇者,然後倒轉時間跟所有人的記憶,只有司祭本身還留著原本的記憶,負責導引勇者拯救世界?只不過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理應以肉身被召喚出來的勇者附身到你這個司祭身上,就這麼倒回了時間,更扯的是連你這個司祭的記憶都沒了,對吧?」

「……你到底……」尤力克難以置信地盯著高秉研,「我什麼都沒有解釋吧?為什麼你能理解到這種地步?」

「基本的推理吧。手上的線索結合一些常識,足夠推斷了。」高秉研聳肩。拯救世界的遊戲玩多了總是多少能猜出遊戲劇情是什麼調調的,更何況還只是開場劇情而已。

「難道你是……智慧之神弗里歐南茲?」尤力克小心翼翼地詢問。

「我是不知道你想岔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只是跟你年紀差不多但活在其他世界的人。」

「這、這樣啊。」尤力克啞然,「所以,你……您確實是勇者對吧?」

「應該是吧。」高秉研摸著下巴說:「幸好你沒把我的身體也召喚來,這種魔法世界我要是過來根本隨便轟一下就死了,附身在你身上還安全點。司祭學了不少防身法術跟治療法術吧?」

「是的。」尤力克艱難地點頭,「那個……我從來沒學過也沒處理過這樣的狀況,我理應是輔佐您的存在,現在卻……」尤力克的腦袋一片混亂,他糾結了許久,還是決定先照正規流程向勇者說明狀況。他在高秉研身前直立,肅穆地鞠躬道:「失態至此真的萬分抱歉,我是尤力克‧塔烏斯,呼喚您前來亞克希倫的人就是在下。現在,我來告訴您亞克希倫的現況、未來會發生的危機,與您需要完成的任務。當然,也有您完成任務後的獎賞。」

高秉研靜靜地凝視著尤力克,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亞克希倫擁有肥沃的草原、無際的森林、高聳的山峰及雨水豐沛的雨林,是個物產豐饒的國家。不過由於腹地過於廣大,領地各自為政,深藏諸多隱患,大大小小的動亂不斷。據預言所示,在十年以後,亞克希倫就會覆滅。」

高秉研沉思。見勇者沒有提出疑問,尤力克繼續說了下去:「五年後,亞克希倫將會出現一位魔王。七年後,領地之間的鬥爭將會走向前所未有的激烈,其他的國家也會來侵犯亞克希倫。然後十年後,亞克希倫將會陷入火海,成為地獄。」

很明顯是內憂加上外患引發的國家滅亡,高秉研點了點頭,問:「除了亞克希倫,這附近還有多少國家?國力如何?對外擴張的情形嚴重嗎?亞克希倫本身又是如何?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如何?亞克希倫的優勢是什麼?」

尤力克一頓,沉默數秒,才道:「還有三個國家,擁有無數礦產與炎山的火之國泰基拉、相鄰大海擁有豐富水資源的水之國塔塔艾魯,以及腹地極小卻擁有無數高技術人才,倚靠頻繁外交活動獲得極高地位的技術之國司培洛克。我國與各國之間的交流頻繁,亞克希倫的特產是優質且大量的農作物,周邊國家都仰賴亞克希倫的農作物進口。至於國力和各國之間的關係……現在還無法向您稟報,我需要去王城獲得許可才能調閱資料,很抱歉。」

「不用道歉,司祭沒有軍事相關的權限才是正常的。」高秉研搖了搖頭,垂目沉思。「不過……是呢,我現在的身分是司祭,要獲得相關許可不容易吧。」

「……很抱歉,要是我能正常將您呼喚過來……」尤力克歉然懺悔。

「不,要是以勇者的身分來會更糟。」高秉研哼了口氣,「想想就知道了,勇者只是名號好聽點的傭兵,哪個國家會隨意將權力交付給一個莫名其妙的外來者?想調閱資料也得經手於負責監視勇者的司祭吧?」

尤力克一臉惶然,「不是這樣的,司祭不是為了監視勇者,而是為了輔佐才跟在勇者大人身邊。」

「別緊張,這也只是我的猜想。」高秉研似笑非笑地看著尤力克,「你呼喚我時的記憶已經沒有了吧?那個時候的無力、悲憤、絕望也都一起忘了吧?聽過那樣的吶喊,加上你的國家的現況,得天獨厚的優勢,諸侯割據互相競爭……我忍不住往很糟糕的方向猜想呢。要是我猜得沒錯,你的國家單靠勇者是不夠的,不管你召喚多少個空有蠻力的勇者來,都只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尤力克瑟縮了下身子,「……為什麼?」

「會孕育出魔王的國家,不管捧出多少個勇者,殺了多少個魔王,都只會再生出更多個魔王。更別說你們國家恐怕很早就有內亂問題了。」高秉研聳了聳肩,「大概國家本身的體質就有問題吧?詳細狀況我得多搜集點情報才能確認就是了。總之你把我召喚來這個世界就是要阻止十年後的國家毀滅吧?獎賞呢?」

「是、是的,要是救回這個國家,我能夠依照您的意願,將您送回原本的世界,或者繼續留在這個世界。」尤力克跪在高秉研身前,以臣下的姿態說道:「要是您決定回到原本的世界,我將會把自己的能力全數贈予,您將獲得預言、倒轉時間、記憶讀取與操控、降臨的能力;要是您想繼續待在這個世界,我會一生追隨您。」

「你的能力在這個世界是很多人都擁有的嗎?」高秉研意外地問。

「不,只有亞克希倫的失落司祭才有這種能力,只有我一人擁有。」

「一般來說這種能力是怎麼傳承的?」

尤力克頓了頓,「……是透過繼承儀式傳承給魔力最強大的血親。」

聽完尤力克的解說,高秉研的臉上浮出複雜的情緒,他問:「這種能夠改變歷史又僅限單一家族能使用的能力是能夠當作獎勵贈予的?……有但書吧?」

尤力克垂目,淡淡地說:「當然不是能隨意贈予的。這……就不是您需要考量的事情了。」

高秉研嘆了口氣,一把拉起尤力克的手臂,碎念道:「好了,情況我都理解了。起來起來,我可不習慣人家跪我,跪了會折壽的。」

「但是我……這樣是不合禮數的……」

「禮你大頭,我們也只會在你的精神裡同時出現,你跪是要跪給誰看啊?」高秉研沒好氣地說:「放心啦,不就是拯救世界嗎?我都不知道拯救其他世界幾十次了,小菜一碟啦。」

「真、真的?沒想到我喚來了這麼厲害的勇者,太好了。」尤力克露出放鬆的笑容。高秉研眼神飄忽,他確實是拯救了好幾次世界啦,都是在遊戲裡就是了。

尤力克放鬆沒多久,又躊躇道:「再過三天就要在領主會議上介紹勇者,現在的狀況……很難辦,到底該怎麼向王和領主們介紹你才好呢……啊,我還沒問您的名字呢?」

「我是高秉研。以你們的語言來發音不太好念。」高秉研側首思考,「介紹的方法就交給我吧。為了讓日後方便行事,不能隨便介紹。哦,說起來,我們兩個的意識不知道能不能自由切換?在領主會議前得練習一下。」

「奧……比研大人嗎?我知道了,遵從您的指示。」尤力克以拗口的發音念了遍,高秉研抽了抽嘴角,拉長音糾正道:「高──秉──研──再念一次!」

「告──影──研──這樣嗎?」尤力克很努力地學習發音,但反而往另一個方向念錯。高秉研無奈,「只有研的發音是對的,不然你以後叫我研吧。」

「是,非常對不起,研大人。」

「不用加敬稱……算了,你開心就好。」高秉研嘆氣,朝尤力克勾了勾手,「你試著取回身體的主控權吧,我們也在這裡聊了一陣子,大概在森林裡暈了很久。」

尤力克頷首,他猶豫地望著高秉研,說:「研大人,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讓您獲取我所有的記憶。這樣一來,您應該會比較方便……」

「哎──我才不想知道另一個男人所有的記憶呢,不用不用,有需要的時候我再問你就好了。」高秉研一臉嫌棄地說。

「……我知道了。」

語畢,尤力克閉上眼,逐漸化為光點,回到表層意識,順利取回了身體的主控權。高秉研在尤力克的裡層意識繼續待著,他長嘆口氣。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奉獻意識高到不可思議的人,動不動就說出可以將自己棄如敝屣一樣的話,性命、記憶、能力,擁有的一切都能二話不說地奉上,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而且,那些不是性格所致,而是職責所在。這麼一想又更加沉重了呢,異世界的司祭真是一點人權都沒有。

高秉研環視著周遭的灰霧,若有所思。

人權意識這麼低微的司祭,儘管擁有絕無僅有的特殊能力,也只是被教育為任人擺布的政治道具吧。想必無論是亞克希倫的王還是領主,都不會樂見司祭坐擁實權。畢竟要是能力強大的司祭連權勢都擁有,他們這些上位者就什麼也不是了。

『這種能夠改變歷史又僅限單一家族能使用的能力是能夠當作獎勵贈予的?……有但書吧?』

『當然不是能隨意贈予的。這……就不是您需要考量的事情了。』

想起尤力克不久前的發言,他毫不猶豫把自己當作獎賞的舉動,讓高秉研心下五味雜陳。

那傢伙確實有作為拯救世界的獎賞價值,不過那個贈予……大概是必須耗盡生命之類的才能讓渡,而且隨意讓渡還會有其他不利於國家的危險因素,否則這個能力就不該是單一家族的祖傳技能了。又或者只要擁有這個能力,就會被莫名其妙的契約限制住,被迫為國家做事之類的,所以王族才完全沒有學習這個能力的想法……

──真讓人不爽。

要是不幹飛那些草菅人命的機掰郎,他晚上肯定睡不著。

「嗯……」

尤力克只說十年後不要讓亞克希倫覆滅吧?

與內心的想法截然相反,高秉研的嘴角勾起了愉悅的笑容。

那乾脆讓亞克希倫在不到十年的時間就覆滅吧?

幾個小時後,兩人切換意識已經能切換得十分流暢。為了熟悉這個世界,身體又交由高秉研操控,尤力克從旁解說。

原本兩人相處得挺融洽,孰料一進了廁所,高秉研立即原形畢露。

「臭死了!」高秉研流著淚上廁所,崩潰地大喊:「為什麼這個世界的科技樹那麼亂七八糟啊!都有傳送魔法了,上廁所還在用糞坑!shit!我要沖水馬桶!救命啊!」

『呃,研大人,糞坑怎麼了嗎?』縮在意識中的尤力克弱弱地問。

高秉研沒理尤力克,抽著嘴角瞪著不遠處的繩索,默默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屁股,繼續狂罵:「什麼年代了還沒建下水道,衛生條件也太差了吧!還所有人都用繩子擦屁股,不怕長菜花啊!靠,要是以後都用糞坑上廁所,我他媽不小心跌進糞坑裡怎麼辦……不行不行不行,比起幹飛那群機掰郎,確保生活品質更優先!先想辦法改善這裡的衛生條件好了!」

忍著想吐的感覺上廁所,好不容易擦完屁股的高秉研鐵青著臉發誓,如果要在這裡待到十年之久,他一定要把下水道系統做起來!

『研大人……?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所有人都是用繩索清潔的,這樣不行嗎?』

「當然不行!完全不行!排泄物裡有多少看不見的細菌你知道嗎?共用清潔用品會造成很多亂七八糟的傳染病,古時候的人那麼容易死,很多都是因為衛生習慣太差,本來沒事的都被傳染病殘害,瘟疫病死的!」

『是這樣嗎?』尤力克震驚,『所以只要做出那個……沖水馬桶?人民得到傳染病的風險就會大幅降低了嗎?』

「呃,中間跳過了一堆步驟,不過結論是對的。」高秉研咂嘴,「確實來說是做出淨水系統和穢物排放管道。亞克希倫的農業興盛,要是能把穢物集中作堆肥,不僅一般市民的生活環境不會髒亂惡臭,堆肥的量也能增加,一舉兩得。」

尤力克精神一振,『太厲害了!連這種事情都能辦到,不愧是研大人,簡直就是智慧之神弗里歐南茲的化身!』

「我只是不想摔進糞坑而已,髒死了。」對於司祭的吹捧,高秉研冷冷地回道。他大嘆口氣,取了一勺水清洗雙手,又將方才沾了穢物的手帕拿出來清洗。「不過在你們這個世界做這個,肯定跟我原本世界用的方法不一樣,更何況我只知道大致的原理……你們有放技術相關書籍的書庫嗎?」

『是,當然有的。』

高秉研往尤力克所指的方向走去。由於糞坑的惡臭,廁所往往建在一般人不會經過的角落,尤力克身在人數稀少又鮮少有人前來的神廟,又更難遇到人了。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高秉研剛走過一個轉角就遇見一人。

來人是年約二十幾歲的青年,身著精悍的鎧甲,應該是地位不低的士兵或者騎士。青年擔憂地問:「尤力克,你還好嗎?剛才我聽見了咆哮聲,你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似乎遇見了尤力克的熟人,高秉研一時語塞。看來他還是該訓練自己在內心怒吼就能讓尤力克聽見才行,要是每次跟尤力克對談都像在自言自語,看起來跟神經病一樣,說不定會被當成瘋子關起來。

在高秉研不知該如何應對時,尤力克便主動取回身體主控權。『研大人,失禮了,請交給我吧。』

尤力克接手後,唇邊露出淡淡的笑容,「謬爾克,沒想到會在這裡相見。你是否聽見喀魯喀魯的叫聲呢?」

「喀魯喀魯?這樣啊……你們這裡的人也會亂教喀魯喀魯講話啊?真意外。」謬爾克意會地笑道:「我們團裡的臭小子也喜歡教喀魯喀魯一些奇怪的話。」

「你來這裡,應該有要緊的事?」尤力克側首。謬爾克乾笑著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嗯,先失陪一下。」

「我會在會客室靜候。」尤力克微微欠身便轉身離去,謬爾克快步走向廁所。高秉研有些無言,『想不到你們這裡這麼荒涼也有人來借廁所。早知道剛剛就別亂吼了,我以為這裡沒人,抱歉。』

尤力克抬眼,微微張嘴又閉上,儘管沒有發出聲,腳步卻緩慢了許多。過了幾秒,尤力克的嗓音迴盪在表層意識之間,明明沒有開口,少年清澈的嗓音也傳進高秉研的意識中。為了試驗方法是否正確,尤力克反覆念著高秉研的稱謂。

『研大人。研大人。研大人……』

『哦,聽到了,別喊了。厲害啊尤力克,以後我們就這樣交談吧。』高秉研笑吟吟地誇讚,『你是怎麼辦到的?也教教我吧。』

聞言,尤力克的腳步停下了一瞬。隨後他又恢復步伐,一面行走至神廟的會客室,一面指導高秉研用意識交談的方法,隨後又解釋起謬爾克的來歷。

『剛才那位是我的舊識,謬爾克‧艾微羅斯。他是這個城鎮的騎士團團長,由於騎士團戰後歸來時常會求助於神廟,來往還算頻繁。』尤力克思考了會兒,補充道:『我想謬爾克是來打聽勇者的事。儘管我已經明言在領主會議前不會透露任何與勇者有關的消息,他還是不死心,從一周前便天天來造訪,今天的目的估計也相同。』

『這麼纏人啊?』

尤力克面露無奈,『雖然纏人了點,不過謬爾克為人不錯,也時常給予我協助。若不是事關重大,告訴他一點消息倒也無妨。』

『勇者的訊息這麼重要?』

『是的,身為司祭,有死守勇者情報的義務。畢竟司祭是勇者在這個世界的嚮導,嚮導若是因為個人因素私自透露勇者的訊息,抑或是將勇者帶進險境,造成勇者遇險甚至是死亡,哪怕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償還自己的罪行。』

尤力克的語氣相當平淡,像是在說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如果這件事是常識,一直來探問的謬爾克到底是智障,還是別有居心?

高秉研沉默許久,還是沒將那句話說出口。

……還是姑且把這件事當作尤力克自己的常識吧。像他這樣的司祭,自小的教育應該就和他人不同,或許連自己的異常都不曉得。

即便共用身體,兩人的意識也不會在非自願狀態互相影響,因此高秉研的想法並未影響到尤力克。尤力克禮貌地探詢:『待會兒謬爾克交給我接待即可。送走了謬爾克後,我再送您去書庫好嗎?』

『好。』

到了會客室,一名祭司一見到尤力克,便惶恐地跪倒在地。

「對不起,尤力克大人,我沒能攔住謬爾克大人,還被他下了封口令……所以……」

「算了,你去泡茶水。」尤力克淡淡地揮手。

「是。」

在會客室靜待片刻,謬爾克再度現身。毫無意外地,謬爾克確實是來探聽勇者的消息,不過都被尤力克帶開話題了。聊了許久,謬爾克的臉上沒有浮出被拖時間的不耐,反倒是挺開心的模樣。離去前,謬爾克還表示明日會再來。尤力克將謬爾克送走後,無奈地輕嘆。

『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他的,你們兩個只是常識不一樣。』透過尤力克的雙眼觀察謬爾克好一陣子的高秉研很是乏味地說。

『研大人?』

『啊,沒事,我在自言自語而已。』高秉研聳肩,『原本我挺懷疑那個騎士團長來找你的動機,觀察了一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研大人怎麼看呢?』

『對你抱有好感才一直來找你吧?看他對勇者的情報也不怎麼在意,只是喜歡看你困擾的樣子。』高秉研抱著後腦勺,又補充了句:『不過我覺得他有點噁心。』

聞言,尤力克一直保持冷靜淡然的表情,也染上了幾分一言難盡,『……研大人也這麼認為嗎?』

『你還是小心點吧。就算是以這個世界的常識來說,正常人也不會在沒通報的情況下就衝去人家家裡的廁所吧?還對守門的祭司下封口令,根本是想去偷窺吧?噁心死了,有夠變態。』高秉研嫌棄地說完,之後又緊張地問:『他應該沒權力強迫你吧?』

『沒有的。不過……以謬爾克家中的勢力,也不能隨意把他轟出去。』尤力克惋惜地說。看樣子他也忍耐那個變態很久了。

『之前還沒詳細問過,你身為司祭有很多特殊的能力,不過武力方面如何?』高秉研好奇。

『我嗎……為了能成為稱職的輔佐,幾乎什麼都學過一些,攻擊、防禦、擾亂和治癒的魔法,還有兵法和劍術都碰過一些,但是都學藝不精。』尤力克的語氣帶了點羞愧,隨即又補充:『不過如果決鬥,我有自信能夠勝過謬爾克,畢竟正統騎士只會學習攻擊與防禦的魔法和劍術,除此之外便一竅不通。』

『謬爾克是騎士團長吧?他在國內外的評價如何?』

『別看謬爾克那樣,他是亞克希倫第一騎士長,實力是首屈一指的……』

『哈啊?那個變態居然是全國第一強?……不過明明有自信能打贏第一騎士長卻說學藝不精,你對自己的要求還真高啊,尤力克。』

『您誤會了。我有把握打贏他的前提是他遵守騎士精神,而且他肯定會對我放水……』尤力克偏頭想了想,不確定地說:『要是單純比魔力存量,亞克希倫裡沒有人能超越司祭。要是打長期的游擊戰,在他缺乏補給的狀態下,我或許真能打贏他吧?』

『嗯──這樣啊,越聽越確定他是癡漢了。』高秉研涼涼地說。

尤力克苦笑,『第一次能有讓我抱怨謬爾克的對象呢。讓研大人聽了這麼多牢騷,非常抱歉。』

『還好吧,不就隨便聊聊嗎?』

『……』尤力克默然數秒,有些期盼地問:『那……研大人願意跟我繼續聊聊嗎?』

『可以啊,反正走路也挺無聊的。你平常都在做什麼?都在學習?有沒有自己特別喜歡做的事?』高秉研隨口問道。

『我嗎?確實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學習和祈禱,要是有空閒的時間,我滿喜歡烹飪的。』

『是喜歡吃美食,還是喜歡下廚?』

『都喜歡。』尤力克面上浮出靦腆的微笑。

『哦──太好了,我也滿喜歡煮東西的,改天來互相試吃吧。』

兩人在表層意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尤力克走進神廟中的書庫,『這裡就是司祭的書庫了,研大人,請隨意使用。』

高秉研接回身體的主控權,依照尤力克教授的方法,直接在意識空間朝尤力克問話:『和民生技術比較相關的書本在哪裡?』

『這一層有建築和農業相關的書,這裡是魔力器物的製作書籍和一些開發筆記,如果您需要大型魔法陣的研究,在那一層。若是您想要推動……那個……』

『水利工程。』

『若您想要推動水利工程,可以在三日後亮相的領主會議中提出建議,在會議中進行討論。不過事前最好準備足夠的資料和能夠施行的技術佐證。』

高秉研意外地問:『我們能夠直接參加會議甚至發表意見?我以為只是去走個過場亮相的。』

『是的,雖然平日深居於神廟,我多少還是有影響力的。』尤力克忽然想起了什麼,補充道:『有件事情您或許不清楚,亞克希倫的女王即是我的生母。我是亞克希倫第二王子。』

『啊?』高秉研目瞪口呆,『你不是……等等,所以你不是被強迫當司祭的?』

『不是的,果然您誤會了……擔任司祭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自古以來都只有王族的血親才能擔任司祭,透過血脈的牽制,才能確保司祭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也為了確保司祭有足夠的魔力能舉行儀式,向來是魔力最高的王族之子被選為司祭。不過為了打磨儀式相關的能力,以及成為優秀的勇者輔佐,成為司祭的王族之子就不太會干政。』

『了解。原來你是王子啊……怪不得那麼多才多藝。想想也是,能有那麼多的教育資源,身份肯定不簡單。』高秉研感嘆完,隨後又問:『嗯?女王是你的生母,那你的父親呢?』

『……』

尤力克沉默了好半晌,才回道:『司祭的繼承儀式……必須透過儀式之神才能舉辦。為了將至高無上的力量讓渡給另一人,必須獻上自己所有的魔力,做為給儀式之神的供品,才能完成繼承儀式。因此……我的父親已經成為儀式之神的眷屬了。』

高秉研啞然,言下之意就是尤力克的父親在轉讓力量時,就被儀式抽乾所有魔力而亡。換句話說,就是亞克希倫只允許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司祭存在,在繼承儀式過後,就必須獨自擔起司祭的重擔,再無長輩能夠依賴。

若是王國沒有遭逢任何異變,在下一任司祭被遴選之時,現任司祭便必須獻上自己的性命,好將能力轉讓給繼任者。而若是亞克希倫有足以動搖國本的異變,司祭便必須以自己做為獎賞,召喚勇者來拯救王國。

如果勇者成功拯救亞克希倫,司祭要不成為勇者的奴隸終身侍奉勇者,要不就是將力量轉讓給勇者,結束自己的人生。

不管怎麼看,最後的結局都是犧牲自己換取和平。

儘管對亞克希倫而言,司祭或許真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不過……這樣的人生……

高秉研咬了咬牙,扣住書本的手指稍稍收緊,腦裡浮出他最初還未進入尤力克的肉身,透過奇怪的異像,在另一個世界看著尤力克哀戚的模樣。

『到底要重複多少次才肯放過我!這個國家沒救了!為了拯救亞克希倫就無數次讓司祭承受失去一切的痛苦,期望一個又一個的勇者能拯救這個國家,結果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看著這個國家被外來者搞得越來越糟──別開玩笑了!為什麼只有我得記得所有的悲劇!』

『這是……在懲罰我的無能嗎……明明是唯一能召來勇者……甚至能夠倒回時間,削除所有人記憶的失落司祭……』

『我……根本救不了亞克希倫。神哦,您們還不懂嗎……就算您們賜給我至高無上的力量,我也救不了自己的國家……』

……

最初的高秉研一頭霧水,只當作是在看某個遊戲的開頭劇情,尚未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對這些話毫無共鳴,只產生演員的演技不錯的感想。然而,在實際和尤力克接觸過的現在……

『研大人……?您怎麼了嗎?情緒波動似乎很激烈……』使用著同個身軀的尤力克立即發現了高秉研的異常,惶然地輕聲詢問。

『嗯,有點生氣。』高秉研知道自己說謊也沒用,直白地承認。

『我……是我的態度惹您生氣了嗎?』

『算是吧。不過不是你的錯。』高秉研深吸口氣,緩緩地吐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重複動作直到扣住書本的手不再顫抖,才語氣平淡地說:『我會拯救亞克希倫的。不過……你的能力我一點興趣也沒有。預言也好,倒回時間也好,操控記憶也好,我都不想要。』

明明高秉研已經讓身體反應平穩,在他說完這句話後,身體卻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且比方才更加劇烈。

高秉研一愣。難道是尤力克的情緒太激烈,才影響到身體?

『雖然隱約察覺到您對於我的能力不感興趣,甚至是厭惡,不過……身為失落司祭,能夠用以回報的,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真的萬分抱歉,我會想出更讓研大人滿意的獎賞。』

尤力克說話的同時,高秉研甚至快要握不住手上的書本,書本險些掉至地上。高秉研連忙將書本捧進懷裡,對於尤力克此時深切的恐懼反應感到不解。

高秉研撓了撓頭,臉上很是困擾,他想了想,輕喚道:『尤力克。』

『……是。』

『煮你最擅長的料理給我吃吧。』

『是……是?那個……』

『拯救亞克希倫的獎賞是那個就行了。』高秉研嘆著氣坐到取書的凳子上,以免發軟的雙腿使他不由自主地倒向地面。『我說過了吧?拯救世界對我來說很簡單。在這個世界或許你的能力很貴重,我卻一點也不想要,把司祭的能力讓給我只令我感到負擔。不過我很喜歡美食,要是你能做好吃的食物給我吃,我會很高興。』

尤力克身軀的顫抖逐漸消停,然而尤力克的意識遲遲沒有回應。高秉研只得又問:『懂了嗎?』

『我……不懂……』

『不懂也沒關係,以後你就會懂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要相處不是嗎?你可以慢慢理解。』高秉研再度嘆息,語氣十分柔和。

『……是。』語畢,高秉研感覺到眼眶及鼻間浮出一股熱意。尤力克小聲地說:『謝謝您,研大人。』

『我可是把我一輩子的溫柔都用在你身上了,給我好好感恩啊。』高秉研沒好氣地說。沒想到他會用哄妹的方式在哄一個異世界的男人……要是原本世界的損友對他講這些話,他大概只會一拳直接巴下去罵損友毛一堆想太多玻璃心,反正他的損友們都是揍一揍拉去網咖玩幾個小時什麼煩惱都沒了,根本不用費心去哄人。

『是。』

這回,尤力克的回應不再是剔除感情的順從,帶著明顯的笑意。

高秉研重重嘆了口氣。

原本他還想故意搞破壞的呢,真可惜。勇者化身的司祭變成魔王什麼的,光聽就很帶感的說。

沒辦法,雖然很麻煩,但還是拯救一下世界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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