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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三章

      埋首於書堆中,席晨櫻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寫下重點。這是她從高中時養成的習慣,看書時一定要一邊抄寫。

      林真蓁坐在對面的位子,拿著筷子的右手停在空中,飯菜掉回飯盒裡,表情寫滿無言。看了看堆積如山的書,又看了看被掩埋其中的席晨櫻,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我說啊,你是打算把餐桌變書桌嗎?」

      席晨櫻抬頭看向林真蓁,放下筆,一邊搔頭一邊乾笑著說了抱歉。

      其實,抄寫東西不僅是習慣,也是席晨櫻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式。因為鍾明翔早上的那一句話,讓她心情有些消沉,才會想藉此趕走令她心煩意亂的思緒。

      「收起妳的同情,我不需要。」

         

      手一停下動作,如魔咒般的話語再次浮現腦海,她目光沉了沉。

      她從沒想過以同情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一個孩子,但是當鍾明翔對她那麼說時,她卻只能愣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真無邪的笑鬧聲從教學室傳來,吸引了席晨櫻的視線。

      她是抱持著什麼心態陪在這些孩子身邊的?連這個都不清楚,又怎麼反駁鍾明翔所說的話呢?

      想到這裡,她就有些愧疚,情緒又低落了幾分。    

      傍晚,席晨櫻和護士與孩子們打過招呼後,準備回家。離開前,她在鍾明翔的病房外停下腳步,隔著門板聽裡頭的動靜。因為早上的尷尬,她對與鍾明翔見面這件事有些卻步,但是又不大放心,只好鬼鬼祟祟地待在外頭,竊聽一般地確認鍾明翔的狀況。

      房內靜寂得彷彿空無一人,讓席晨櫻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走錯病房,但是再凝神細聽,便可以聽見筆尖摩擦紙張的細碎聲。

      席晨櫻左看右看,確定沒有人經過後將房門開了個小縫,好奇鍾明翔正在做什麼。

      白色的紙張散亂地面,風從沒有關上的窗戶吹入,撩起如裙襬的簾幕。鍾明翔屈膝坐在病床上,眼神認真的對著放在腿上的畫本,手流暢的在紙上移動著。

      席晨櫻視線下移,仔細看了看落在門邊的紙張,上頭是由鉛筆描繪的的鳥,每一根羽毛,都細緻宛若真物。

      「這些是明翔畫的嗎?」她再度把視線投向鍾明翔。

      他看著畫布的眼神,和席晨櫻截至目前所見過的完全不同,只有這一刻,她才感覺到鍾明翔真正地活著。平時表現出來的不在乎,與消極的態度,現下全都消失無蹤。

      他明顯還有所牽掛。

      席晨櫻靜靜地將門關上,握著門把的手因為情緒起伏而收緊。她明白,自己絕對不是同情鍾明翔,而是感同身受。

      因為,她在明翔身上,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走出醫院,席晨櫻與父親不期而遇。

      席父已經換下了白袍,似乎也準備回家的樣子,席晨櫻便與父親並肩而行。

      豁然開朗的席晨櫻,好心情全寫在臉上,腳步十分輕快,引來父親的疑問,「怎麼了,心情這麼好?」

      「我在想如何對付新來的孩子,現在好像有點頭緒了。」

      席父是醫院的院長,自然知道席晨櫻從高中開始,就經常到附設的兒童醫院裡作客,但是他向來不會對她干預太多,只要出自於她個人意願,也不會給醫院和病患帶來麻煩,席父基本上都會站在同意立場。

      「對付?是很調皮嗎?」這個說法讓席父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席晨櫻的腦袋。

      「不是,他好像有點心結。」席晨櫻伸出食指,在空中繞著圈子。

      令席晨櫻如此關切的孩子,席父不禁好奇,問起了他的名字。

      「他叫鍾明翔。」

      聽聞,席父的笑容僵在臉上,倏地停下腳步,又問了一次那個孩子的名字。席晨櫻也老實地再一次回答,只是對父親的反應感到疑惑。

      席父站在原地,臉色轉為凝重,似乎在思索什麼。

      「怎麼了,爸。有哪裡奇怪嗎?」伸手在父親面前揮了揮,試圖招回不知神遊何處的魂。席晨櫻很難得見到父親像這樣發呆,或是長時間想一件事。

      席父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說了聲「沒事」,卻明顯對席晨櫻剛才提出的問題避而不答,並加快速度,催促席晨櫻也快點跟上。

      儘管對父親的行為有些模不著頭緒,但席晨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急忙追上父親。

          ……

      翌日,席晨櫻連東西都還沒放下,就直接往鍾明翔的病房去。

      「早安啊,明翔。今天還好嗎?」

      今天早上因為會做基本的檢查,所以每間病房的門都是敞開的,席晨櫻便直接略過敲門一環,走了進去。早已起床,坐在床上看書的鍾明翔,不出所料仍然沒理會她,但是臉上明顯是「又來了」的表情。

      席晨櫻自動拉了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說起昨天醫院的孩子們發生了哪些事,鄰居親戚的誰誰誰做了什麼,家庭瑣事,街坊流言,只要是能說的,她皆毫無保留,而鍾明翔一如往常,直接忽略了她,繼續看自己的書。沒有接到逐客令的席晨櫻,就當鍾明翔默許她胡作非為,持續喋喋不休,賴在病房裡說著天南地北。

      在鍾明翔的忍耐到達極限,用力闔上書,一副準備要發話的樣子時,席晨櫻卻識相地早一步站起身,「先這樣,我晚點再來喔。」

      沒有等鍾明翔回應,席晨櫻就快步走出病房。

      「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

      經過幾天的相處,鍾明翔多少已經習慣席晨櫻每天準時報到,重覆叮嚀著不知聽過幾次的話。但是像今天這樣,沒有先敲門就闖進來,不管他的冷淡自己說得開心,然後又不等他回應就匆匆離開,還是頭一遭。

      驚愕之餘,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和你有點像呢……」嘴角微微上揚,鍾明翔想起了哥哥。

      如早上所說,席晨櫻晚些時候又來到了鍾明翔的病房,自顧自地說著上午孩子們上課的事,傍晚要回家前亦是如此。

      隔天、再隔天、再再隔天……席晨櫻鍥而不捨,每日照三餐去鍾明翔那兒和自己閒話家常。

      「我說席小姐,妳都不覺得累嗎?」鍾明翔放下從不離手的書,忍不住開口。

      席晨櫻很高興自己辛苦了這麼多天,鍾明翔終於願意和她說話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樣,她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她瘋狂搖頭,喜形於色,「不會不會,和你說話可是至高無上的光榮啊。」

      「對了,你都在看什麼啊,每次來你都好認真。」席晨櫻揉了揉眼睛,側身靠近鍾明翔,想看清楚是什麼書這樣吸引人。

      鍾明翔的身體向後退,背部整個貼上立起的枕頭,拉開與席晨櫻之間的距離。席晨櫻的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味,烏黑的頭髮因為側身而順勢垂下,第一次與年齡相仿的異性靠得這樣近,再淡漠如他,也無法控制地心跳加速。

      席晨櫻轉過臉看著鍾明翔,「你喜歡看畫啊?」

      白皙的臉上沒有胭脂水粉,不同於給人時髦印象的大學女生,席晨櫻是那種樸素,充滿鄉村風味的人。

      別過臉,故意避開視線,鍾明翔隨意應了聲。

      席晨櫻對這樣冷淡的反應已經見怪不怪,又看向畫集。

      美麗的素描畫作,整齊的排列在眼前,從動物、人物、植物到景物,每一個都栩栩如生,似乎可以感覺到畫者對這些作品充滿了真心。

      「如果有顏色應該也不錯吧。」席晨櫻指著畫集說。

      這時,鍾明翔突然闔上畫集,態度又變回之前的樣子,目光甚至更加疏遠,語氣生冷,「不需要。好了,請妳出去吧。」

      席晨櫻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但是又不希望努力因為這樣化為泡影,她極力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很會畫……」

      話說到一半,敏銳的鍾明翔察覺席晨櫻接下來所要說的,便硬生生打斷,用盡全力地朝她喊道:「別說了!像妳這樣的人又懂什麼!」他低著頭,雙手握拳,全身因為大喊而隨著喘氣起伏。

      「你這是什麼意思?」雖然因為鍾明翔這麼生氣而有點慌了手腳,但是席晨櫻還是對他所說的話表示不滿,她伸手捧住鍾明翔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你什麼都不說,我又怎麼會懂?自己在那邊轉圈子,固執不肯尋求別人的幫助,卻又怪我不懂!」

      席晨櫻愈說愈激動,睜大的眼睛湧出淚水。

      「我想幫你啊,你不是一個人的!」

      下一秒,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放開了鍾明翔的臉,轉而朝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轉身要走出病房,卻又突然在門前停下。

      她依然背對著鍾明翔,用壓抑的聲音輕輕說著:「我會一直在外面,有事再找我。」

      那是席晨櫻對鍾明翔最常說的一句話,同時也代表著──你不是一個人。

          *偷窺病房是不好的行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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